一、忆苦思甜
那时、街道、厂矿、学校、军营、农村……都时兴搞忆苦思甜的活动,就是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上台作回忆、痛斥旧社会,颂扬、赞美新社会的报告。我们生产队有个老贫农叫覃长福,他经常被人请了去。他的身世是从小死了爹娘,被地主收养,大了,做长工一直到解放。身世是够苦的了,但下面听的人却达不到痛哭流涕的效果。尽管有人带头高喊:"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口号,会场气氛仍然调动不起来。主持人对覃长福附耳道:"讲你这辈子最苦的年月。"覃长福听后,顿了顿,突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最苦的时候要数58年59年60年,饿死了好多人,那年月,山上的树皮都被人剥光了,就吃金刚泥,吃进去,屙不出来,就相互用棍子抠屁一眼……"
会场起了波澜,主持人却吓昏了头,主持人扯起一抽一泣不己的覃长福,正色*道:"那是新社会呢!"然后,向会场大声宣布:"由于覃长福在旧社会受苦太深,以至脑子出了问题,错把新社会说成旧社会……"
以后,偶尔有人请覃长福去忆苦思甜,一到动情处,又诉起58年59年60年的苦来。
以后,再没有人请他忆苦思甜了。
二、忆苦餐
每逢年关,生产队都要进行一次忆苦思甜的教育,把社员全召集起来,吃一顿"忆苦餐"。在露天,用三块石头垒个灶,支起一口老天锅,锅内煮着白菜叶稀饭。傍晚,熊熊的火焰映红了每个人严肃的脸庞。开餐前,队长要作新形势的讲话,老贫农照例忆苦思甜,最后还要一齐唱《想起往日苦》的歌:
想起往日苦呀
两眼泪汪汪……
孩子们早按捺不住,瓷碗土钵敲得昂昂叫。未等到歌唱完,大人孩子一齐冲向锅边。记得我端的是一个大洋瓷缸,一连吃了三大缸。等我们几个孩子再去盛时,锅底早己朝天。许多同伴围着大锅久久不愿离开。
平时在家吃的都是红薯叶,包谷面糊,哪见过这白米粥?"忆苦餐"权当一回年夜饭了。
说真的,至今还觉得那"忆苦餐"一点也不苦。
三、传达最高指示
一毛一主席每说一句话都是"最高指示"。从中央到地方传达最高指示从不过夜。一旦有了最高指示,基层的人都要游行庆祝。那天,大队迎来了最高指示,生产队王队长正发高烧,卧病在床,但还是被迅即通知去迎接最高指示。那条指示的原文是"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王队长从大队回来,召集全体社员传达时,却记不起来了,王队长捶了捶自己的头,许久才憋出来。他强打精神说:"今天,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伟大领袖一毛一主席发指示了,他老人家说:"路上遇到桩,桩是木桩"……"
没有任何人对这条通俗易懂的最高指示提出异议。
于是,人们举着松明火把,排着长队沿着田梗上一路游行高呼:"路上遇到桩,桩是木桩!"
那场面确实壮观。
四、给《国歌》改词
记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曾多次向全国各族人民征集改写歌词,许多文人骚客,热血男一女都曾蠢一蠢一欲一动,挥毫冥想过亢一奋过。
邻居朱狗儿"文革"武斗中不幸被"战友"持一枪一误伤了一条腿。闲在家中,热血来一潮,花了月余时间填写了一词,送给我欣赏。还记得他是这样改的:
冲啊!全中国的造反派们
把我们的热血献给伟大领袖一毛一主席
中华民族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打倒一党一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冲啊!冲啊!冲啊!
我们高举马列主义大旗
誓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革命!革命!革命!
命!
朱狗儿一瘸一瘸地到邮局将改的歌词寄走了。并天天到大队革委会打听消息,问有没有回信。但始终没有。
"瞎了眼,不识老子的货!"朱狗儿一直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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