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高中同学。她问,能不能借给我一百元?我打算给孩子买鞋。我递给她一百元,问为何如此拮据。她说,还不是刚刚订了套房子嘛,为了一万元订金,老公搜干了她所有的零用钱,将来还要贷款,马上要变成房奴了。我吓了一跳,问,你不是有房子吗?为什么还要买?她说,这套房不是熟人卖的吗,有优惠。
同学两口子都是教师,只有一个男孩。三口人已拥有两套不小的房子了,一套住,一套出租,本来日子过得挺滋润,倘再买一套,有限的工资就得还房贷,还了房贷,只能紧紧巴巴度日,如同捧着金饭碗讨饭,真是何苦!
我有一位当律师的男同学,跟她正好相反。
男同学也算是成功人士,每年有不少的收入。他拿这些本该买车买房的钱去旅行。十几年来,带着老婆,走了三十多个国家。在近郊老家,他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果园,果园里,有窑洞,有水井。春来了,桃花开,樱花也开,热热闹闹,刚看完花,就该吃一树一树的樱桃了。嘴角尚留着樱桃的甜,桃子又熟了,摘几个桃,提几桶井水,坐在窑洞里,边吃桃边聊天,或一个人随便翻几页书,夏天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秋天更丰硕,树上有柿子苹果,地上有南瓜豆荚,土里有花生红薯。园里的果实,同学从来不卖,留给大家去体验田园生活,春天里,总有些吃不完的樱桃,或留给小鸟,或零落成泥。
有一次,同学指着果园的窑洞说,何必买房,这里冬暖夏凉,同学们谁要来住,我再挖几孔即可。
男同学的妻子说,当初谈恋爱,他说不买房,我以为是说着玩呢,谁能不买房呢?谁知道十几年过去了,他真的不买!说老家有现成的大院子,有果园,想盖几层盖几层,想挖几孔窑就挖几孔窑,何必穷其一生,到城里买贵得要死的房?
同学因为工作关系,仍住在城里,只是他住的房,全是租来的。租来的,并不影响使用,也丝毫不影响快乐。
我还有一个女友,老公是著名学者,女儿出国在外,有名车豪宅。按说,她最有权利享受生活,然而她说,天天忙得团团转。问忙什么?她说,开着车,到处打扫房子。她住不完的豪宅,有三四处。这是另一种意义的房奴。
有时候,我们太累,不是因为清贫,而是因为想拥有,或者已经拥有得太多。
想起那个叫苏格拉底的哲学家,在我们感叹口袋里钱不够多时,他却一边逛商场,一边感叹:“原来,世上有这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
隐匿于湖畔的梭罗,对着大片的森林自问:“为了什么理由,我要有这么大的面积和规模,好多平方英里的没有人迹的森林——遭人类遗弃而为我所有?”他热爱大自然,阳光、空气、泥土、湖水、森林都是他的财富。同时,他又说:“我也说给那些人,他们看似腰缠万贯,实则赤贫如洗,他们聚敛了一堆废物,却不知道如何花销,或如何脱身,因此,用黄白之物替自己打造了一副枷锁。”
人生如寄,所需不多,过多的拥有,反而是多余的枝叶,是生命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