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吊脚楼

时间:2016-12-23 16:47:56 

山里的吊脚楼

1.老外看上了山里的楼湘西大山深处有一条猛一浪一河,河边有一个寨子,叫斑竹寨。那寨子在半山腰,三面环山,树木葱茏,寨子里有不少“吊脚楼”,这些楼依山傍水,错落有致,远看就像一幅画,很美,每到草长莺飞的三月,来猛一浪一河漂流的游客就会越来越多。这天,有个叫麦克的外国游客在漂流途中随意朝寨子方向望了一眼,就在这一瞥之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为之一亮,正好这一带水流平缓,他忙让筏子靠岸,没等筏子靠稳,就纵身跳上岸去,举起掌上宝摄像机,对着寨子拍摄了起来。

这天正逢圩日,寨子里的人都赶集去了,只有村民组长留在家里。组长是个贼一精一贼一精一的中年人,诨名叫一精一狗,他老远看见有个外国人举着摄像机往寨子这边照来照去,一精一狗虽然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但外国人见得不少,他之所以好奇,是因为这个老外形迹可疑,叫人捉摸不透。

只见这老外全神贯注地盯着摄像机,镜头一会儿对准寨子,一会儿对准路旁的奇花异草,照着照着就进了寨子,接着,他拍一精一狗的楼,然后又拍楼前的一棵老柚子树。一精一狗想上前问个究竟,又怕他听不懂汉语,正犹豫时,不料老外又调转镜头对准了麻阿婆的吊脚楼,在寨子里,数麻阿婆的吊脚楼年代最久。麦克围着麻阿婆的吊脚楼拍了一阵子,看一精一狗仍然一步不拉地跟在身后,就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一精一狗没有想到这个洋人会说中国话,于是反问道:“我正要问你呢,你老拍这楼干啥?这楼能随便拍吗?”

“为什么不能拍?我喜欢它!”麦克一边拍一边说,“如果我想买,你们会卖吗?”

一精一狗说:“只要你出价高,当然卖。”

麦克正拍得起劲,突然手中的摄像机坏了,正拨一弄着,一位导游小一姐从河边跑来,边跑边喊:“先生,时间到了,该走了。”

麦克抬起头,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指着麻阿婆的吊脚楼问一精一狗:“请问先生,这木楼是你的吗?”一精一狗料定老外看中了这楼,眼珠一转,立刻答道:“当然是我的。”麦克走到一精一狗自家的楼前又问道:“这座楼也是你的?”一精一狗觉得再说是自己的似乎没道理了,就随口说道:“是我伯母麻阿婆的。”这时麦克已经掏出笔和本子,递给一精一狗:“能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留给我吗?”一精一狗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想没有电话会让外国人笑话,就把镇政一府的电话号码写了上去。麦克满意地点点头,走了,走出好远,他又回过头,恋恋不舍地望了寨子一眼。

从这以后,一精一狗天天盼着麦克来买楼。这天,他家来了一位年轻人,自称是猛一浪一河旅行社的导游,叫李彬,这次来斑竹寨是为一位游客购买一座吊脚楼。一精一狗知道发财的机会来了,但脸上却显得十分平静:“买楼……这事恐怕不大好办,请问你要买哪家的楼?”

“那位游客看中了你家旁边的那座楼,刚才我去过,老太太让我来找你。”一精一狗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轻易答应对方,立刻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李彬也不急,点燃一支烟,笑道,“你别装模作样了,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出来。”

一精一狗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我伯母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你给她再多的钱,她也舍不得搬出这住了一辈子的吊脚楼。”

李彬站起身:“既然不卖,那就算啦!我花5万块钱,哪儿买不到一座吊脚楼?”他说着就往外走。

天哪,5万块钱!一精一狗做梦也没想到这破楼能值5万块钱!他一把拉住李彬,说道:“李先生别急,我们再商量商量。”

李彬显得不耐烦了:“还商量什么,就5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好吧,卖给你。”一精一狗又说,“不过,卖之前,我想弄清楚,你买它干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文化遗产,弄不好,政一府会干涉的。”

李彬说:“没事。我的那位客人看中的是这儿的山水,看中这别具一格的吊脚楼,想每年来这儿住一阵子,不带走这儿的一草一木。”

“那客人是哪儿人?”

李彬不高兴地问道:“这重要吗?”

一精一狗忙说:“随便问问。”不过他心里却在想:不就是那个老外吗!

接着,李彬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说:“我们先签协议,再给你3千块钱的订金。两天后,你让老太太搬出这房子;三天后,我付款,你一交一房。”

一精一狗说:“这么急呀?”其实他比对方更急,巴不得今天就能拿到钱,他怕夜长梦多。签

过协议,付过订金,李彬对一精一狗说:“老太太搬出后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要得,要得。”

其实山沟沟里的房产一交一易根本不用办什么手续,眼下一精一狗火烧眉一毛一的是:得把麻阿婆的房子换到自己的名下呀!

2.一精一狗呀一精一狗,你实在是个傻冒麻阿婆膝下只有一个孙子,叫麻端,他的父母早亡,由一奶一奶一一手拉扯大,大学毕业后在县城一所中学当老师。一精一狗先到县城找到麻端,开门见山地说:“端伢,我这次一是来看你,二是想和你商量件事。你在广东打工的堂弟最近要回家结婚,结婚要房子,我本来想给他盖两间,可一想你反正在外工作,老家那楼留着也没用,不如卖给我,你看行不行?”

麻端一笑:“叔叔,您别糊弄我了,堂弟结婚会住这破楼吗?直说吧,您要这楼干啥?”

“你千万别笑话我,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些,我、我是看中了这块地皮,它风水好,不然怎么会出你这个大学生呢?”

麻端又是一笑:“既然您看中了它的风水,您就搬过去住吧。卖,我是不会卖的,我还没沦落到卖祖业的地步,再说一奶一奶一也得有个住的地方。”

一精一狗一听这话急了:“你不卖我哪好意思住进去?要不这样,我俩调楼,虽然我的楼比你的要大,但我图的就是你那楼的风水。”

麻端犹豫了一会儿说:“调就调吧。”

一精一狗心中暗喜:“那我俩是不是办个手续?”

“行啊!”这回麻端答应得特别爽一快。

当下两个就回到麻坡镇,往几个单位一跑,没费多大工夫,手续就办好了,于是,麻阿婆住了一辈子的吊脚楼,轻而易举就到了他一精一狗的名下,而一精一狗的楼则成了麻端的了。

一精一狗当即就打电话和李彬联系,不料那电话号码是个空号,他忙带着手续到旅行社去找李彬,谁知旅行社根本没有李彬这个人。一精一狗给弄糊涂了:这李彬丢下3千块钱一走了之,究竟玩的是什么把戏?不过手续在自己手里,谁想骗也骗不去。

谁知第二天,寨子里又来了一位陌生人,三十多岁,身一体有点胖,戴着眼镜,夹一着公文包,他刚进寨子,就碰上了一位正要去地里摘菜的大一嫂,于是就向这位大一嫂打听麻阿婆的家在哪儿,大一嫂是一位热心人,就把他带到了麻阿婆的家。

陌生人一见麻阿婆,就用一口粤语普通话自我介绍:“我姓罗,系香港人啦,在广东开公司啦……这次我来找您,系想和您做一笔生意啦……”老眼昏花的麻阿婆哪能听懂他的话,

一个劲儿直摇头,急得罗胖子直跺脚。麻阿婆就去找侄儿一精一狗,偏巧一精一狗到镇政一府开会去了,罗胖子只好坐在那儿干着急。

一精一狗回家已是中午,罗胖子一见他连忙开口:“我要买老太太的楼啦!”

又是买楼?一精一狗心里一惊,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买她的楼干啥?”

罗胖子说,他们公司的老总是个外国人,也是一个研究吊脚楼文化的学者,而麻阿婆的楼年代最久,最有研究价值,所以要买她的楼,说完这些,他就要一精一狗开价。一精一狗看出罗胖子的派头非同一般,也就不再绕弯子,来了个狮子大开口:“10万。”

“行,我们明天签协议!”

一精一狗没想到罗胖子答应得这么爽一快,后悔了,想加码,又不好变卦,于是只好说道:“你……你得先付订金。”

罗胖子二话没说,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来,数了50张,扔给一精一狗:“5千够了吧?你明天到旅馆来签协议!”

一精一狗捧着这5千块钱,感觉就像做梦似的,怎么这两个买楼的人一个比一个牛气?不会是一场骗局吧?但一精一狗心里并不怕,他有一个准则:不见现钱不给楼,不过,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三天时间,麻阿婆的楼竟然三易其主。

第二天,一精一狗就到旅馆签了协议,罗胖子高兴得不得了,说:“今晚我就住吊脚楼去!”于是他收拾行李,让一精一狗扛上,一同来到寨子里。其实在这之前,一精一狗的老婆早已和麻阿婆把楼调了,该搬的都搬了,安顿好麻阿婆,然后把她的吊脚楼收拾停当,给罗胖子留着,自己一家就搬往住在同一个寨子的一娘一家。

罗胖子到寨子后就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通,非常满意,当即从包里掏出10扎钱,甩给了一精一狗。一精一狗抱着那么多钱,手都发一抖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倒腾,轻轻松松赚了十万多。他手指上蘸了唾沫开始点钱,正点着,他媳妇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一精一狗脸色顿时一变,钱也顾不上点了,往怀里一揣,对罗胖子说:“从现在起,这楼归你了!”说着,他匆匆走出门去。

一精一狗回到老岳丈的家里,见屋里坐着麻坡镇的镇长,不禁心发慌腿发软,心想,肯定是为倒楼的事找我麻烦来了,赶紧上前,又是敬烟,又是沏茶,“谷镇长,您找我?”

谷镇长慢条斯理地告诉一精一狗:有个研究吊脚楼文化的外国人,想买麻阿婆的楼,在这儿住上几年,做点研究,写些文章,因为一精一狗把镇政一府的电话留给了那个外国人,所以电话一打来,谷镇长就知道了这档子事。

原来这样,一精一狗笑道:“其实他早就派人把楼买下了。”

“这不可能,他正等我的消息呢!”

一精一狗说:“不信,你过去看,他的人已经住进楼里了。”

谷镇长不信,过去一看,果真见罗胖子站在楼上,正如痴如醉地观赏着猛一浪一河的风光。谷镇长很恼火,本来他想从中捞一把,没想到一精一狗抢在他的前头,他认为老外在耍他,就把一精一狗带到镇政一府的招待所,去和老外当面说清楚。一精一狗到了那里,只见麦克和那天见到的导游小一姐正等着,麦克伸出一只一毛一茸一茸的大手,亲一热地和一精一狗连连握手:“朋友,还认识我吗?那天在寨子里我们见过面。”说着,他又指着身旁的小一姐说:“让我的导游小一姐和你说吧。”导游小一姐自我介绍道:“我姓冯,也是麦克的秘书。”一精一狗想:原来是情一人!才几天呀,“导游”就成“秘书”啦!

冯小一姐继续说道:“麦克是一位研究中国吊脚楼的学者……”一精一狗接过话头说:“我知道,他为了研究吊脚楼,已经派人买下了一座吊脚楼。”

麦克一听,有点糊涂了,一旁的谷镇长把罗胖子的情况简单说了说,这一下麦克可急坏了:“麻先生,这是你耍的诡计,你很聪明,知道我看中了这楼,为了把价抬起来,暗中炒作,是这样吗?”

一精一狗一听,立刻像是坠入了五里云雾,他瞪大眼睛问麦克:“这人不是你派来的?”

麦克说:“你不要演戏了,你去告诉麻阿婆,我愿出10万美金买下她的吊脚楼,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10万美金?”一精一狗身一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一精一狗几个小时前还认为自己运气好,这会儿才知道该有多倒霉了!

3.鱼死了,网还在麦克看见一精一狗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便好奇地问冯小一姐:“他怎么了?”冯小一姐说:“他确实把楼卖给别人了,现在后悔了。”她说着又回过头来问一精一狗,“麻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谁知一精一狗霍地站了起来,冲到他俩面前说:“你们如果诚心要买,后天上午再来!”麦克立刻抢着说:“太好了,后天我们再来斑竹寨找你,我知道你是村民组长,我更愿意和你们政一府人员打一交一道。”

一精一狗回到村里,因为楼已卖给了罗胖子,当天晚上只好睡在岳父家里。一精一狗整夜没合眼,他想了老半天才明白:罗胖子急着把楼买到手,就为的是等麦克来买楼,原以为自己先换楼后卖楼是一步高棋,想不到罗胖子比自己还厉害,10万美金,就这么眼睁睁地让罗胖子从自己手中掏走了!这罗胖子太神秘了,他怎么知道麦克要买楼呢?天快亮时,一精一狗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叫道:“对头,老子知道了!”

一精一狗顾不上吃早饭,立刻去找罗胖子,罗胖子刚起床,正在刷牙,一精一狗就这么神秘兮兮地在一旁看,一言不发,罗胖子觉得不对头,不顾满嘴牙膏沫,问:“你老是看我干啥?没见过刷牙?”

一精一狗不紧不慢地说:“我昨天见过麦克了,也见过了麦克身边的那位冯小一姐,她和你一样,也是一口广东腔。有这么一位小一姐暗中帮你,麦克自然会落入你的圈套!”

一精一狗其实没猜错,原来冯小一姐有两个情一人,一个是做导游时相识的麦克,一个就是青梅竹马的罗胖子,这次,冯小一姐知道麦克打算出10万美金买一精一狗的吊脚楼后,立刻把罗胖子从广东急召过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于是就有了罗胖子买楼的事。

罗胖子听一精一狗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后,顿时脸色大变:“冯小一姐?我不认识,不认识,你胡说些什么呀!”

一精一狗把门关紧,不慌不忙地说:“罗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你想想,当麦克发现真正值钱的东西已经不在吊脚楼时,他还会出10万块美金买一座破楼吗?好了,我走了,你等着麦克来买楼吧!”

罗胖子一听,全身的血“哗”一下涌到了脑门:“你把东西藏在哪里?”

一精一狗“嘿嘿”冷笑着:“罗先生,你想,这能随便说吗?”

罗胖子有点发急了:“真一人面前不说假话,不错,我买这楼为的就是楼里的东西,现在你把楼里的东西藏起来,这不是坑我吗?”

一精一狗这时神气起来了:“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楼老外愿出10万美金,你出10万人民币就把楼买走了,你才是坑我呢!”

罗胖子一听,气急败坏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一精一狗的胸口:“你这混蛋,你把东西到底藏到哪里了?”

一精一狗不肯说,两人就扭打起来,狗咬狗,两嘴一毛一,两个人你揪我的胸口,我抓你的头发

,你骂我“狗一娘一养的”,我骂你是“王八羔子生的”,最后,两人都一身泥尘,累得瘫坐在地上直喘气。一精一狗好久才站了起来,喘了一口粗气说:“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也想明白了,麦克身边有你的人,我这买卖要想一个人做也难,干脆我们合伙吧,10万美金拿到后对半分,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罗胖子心想,现在值钱的“宝贝”在一精一狗手头攥着,我守着一个破楼根本没用,不管下步棋怎么走,先得把藏宝之处打探明白,这么一想,罗胖子就装着欣然接受的样子,很乐意地答应了一精一狗提出的条件,于是,就由一精一狗带路,到那藏宝的地方去。

这时候,也只是早晨八点的光景,这么早,山沟沟里也没什么行人,加上早上有雾,十多步之外已是一片朦胧了。罗胖子跟着一精一狗往后山走,穿过弯弯曲曲的几条小路,抬头一看,已经来到了百丈崖,正在这时,一精一狗突然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罗胖子弯下腰便去拉他,说时迟那时快,一精一狗猛地用力一推,竟将罗胖子一把推下了百丈崖……

其实一精一狗是虚晃一槍,他根本不知道这楼里有没有宝贝,他想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得把楼从罗胖子的手里弄回来。一精一狗想得很周到:这百丈崖下面有一口深潭,潭水冷得彻骨,四周悬崖峭壁,当地人称为“天坑”,罗胖子摔下去不淹死也得冻死,不冻死也得困死,反正是死定了。一精一狗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毕竟是杀了一个人,不是宰一条狗,但10万美金,花花绿绿一大堆钱哪,自己以后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发财机会了;再说啦,罗胖子一旦知道东西还在他买下的楼里,他是绝对不可能分一半钱给自己的,正因为这样,一精一狗才起了杀心,而且做得天衣无缝:这地方来旅游的人很多,有些人图个新鲜,花几十块钱,在老乡家里住上一一夜,吃上顿饭,这是常事,所以即使村里有人见罗胖子在吊脚楼里住过,也没人会关心他到底上哪了,这就叫做死无对证!

一精一狗回到罗胖子住的吊脚楼里,砸开了那口箱子,找出了原先订的那份协议,把它烧了,又在当天夜里偷偷把那口箱子“处理”了,就这样,罗胖子连人带物全从斑竹寨神不知鬼不觉地“蒸发”了……

4.楼外有楼,人后有人当天夜里,一精一狗胆战心惊地回到家里,门也不敢出,躲着睡觉,结果一一夜没睡好,老做恶梦,梦见罗胖子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正在百丈崖的悬崖峭壁上爬呀爬,不知怎么就爬到他的床头上来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精一狗一声惊叫,醒了,醒后他竭力不去想罗胖子,只想着那10万美金,盘算着得到这笔钱后如何携一家人远走高飞。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只盼着早点天亮,好尽早和麦克做成这笔一交一易。

第二天,一精一狗老早就在寨口等着麦克,不久,麦克和冯小一姐如约而来,一精一狗把两人直接带到麻阿婆原先的楼里,说:“麦克先生,看,我已经给你把楼腾出来了。”麦克一愣,赶紧退出房子,站在场坪上朝两边仔细看了又看,说道:“错了错了,麻先生,我要买的是这栋楼。”他用手指着原先一精一狗住的那座吊脚楼。

一精一狗见麦克指着自己原先的楼,立刻大吃一惊:“你不是要买麻阿婆的吊脚楼吗?”

“是呀,那就是麻阿婆的吊脚楼,这是你那天亲口对我说的!”

一精一狗傻眼了,原来,那天麦克拍摄吊脚楼时,一精一狗一直跟在屁一股后面,麦克怕露馅,故意把一精一狗的注意力引到了麻阿婆的楼上,实际上,他看中的是一精一狗的楼,而一精一狗为了糊弄麦克,把麻阿婆的楼说成是自己的,又把自己的楼说成是麻阿婆的,这样一来,麦克说的“麻阿婆的楼”,其实指的就是一精一狗家的楼了,现在,覆水难收,自家值钱的楼已经调给了麻端,想卖也由不得自己了,想到这点,一精一狗后悔死了,全身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冯小一姐也傻了眼,但她不敢有半点表露,在这之前,她只知道麦克要买麻阿婆的楼,所以她才派罗胖子先行一步,没想到竟然买错了,更叫她心神不安的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和罗胖子联系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遭了一精一狗的暗算?总之,冯小一姐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时,麦克发现一精一狗神色不对劲,忙问:“麻先生,怎么了,是不是麻阿婆不想卖了?她在家吗?我们进去看看。”说着,麦克已经抬腿向那楼内走去。

一精一狗木然地跟在身后,脑子飞快地想着对策。三个人进了楼,找到麻阿婆,麦克刚开口说话,麻阿婆就笑着摆手,然后指着麦克身后的一精一狗,一精一狗忙上前说道:“麦克先生,我阿婆听不懂你的话,她让你有话跟我说。”

麦克不高兴地说:“我还能和你说什么呢?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我不想和你一浪一费时间了,我最多还能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们诚心诚意想卖的话,你就叫老太太立即搬出房子,两天后我再来。”然后他对冯小一姐说:“我们走吧!”

一精一狗送走两人后,一屁一股坐在寨口的岩石板上,开始清理脑内的一一团一乱麻。他想不通麦克为何看中了自家的楼,虽然这楼是祖上遗留下来的,但他一精一狗住了大半辈子,这楼的一瓦一木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一样东西值钱。一精一狗一头雾水,只得先去问问麻阿婆。

麻阿婆想了想,这才告诉他:一精一狗的爷爷是湘西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人称麻三爷。他看中了斑竹寨的两个女人,就在斑竹寨买下了一座楼,娶这两个女人为妾。不久这两个女人各生了一个儿子,大儿子是麻端的爷爷,小儿子是一精一狗的父亲。后来这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吵架打架,过不下去了,麻三爷就为小的重修了一座楼,据说楼内还藏着宝,至于是什么样的宝,藏于何处,除麻三爷本人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麻三爷后来投靠国民一党一的军队,再后来又被贺龙部下击毙,这样,楼内藏宝的说法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这以后一精一狗的父亲也下工夫找过,结果连块光洋也没找着。到了1950年湘西剿匪时,麻三爷在斑竹寨的这两个土匪儿子都被困死在山洞中。

一精一狗对自己的家世并不陌生,但对楼内藏宝的传说还是第一回听说,不由问道:“阿婆,有哪些人知道这事?”麻阿婆想了想,说:“这事只有你爹一娘一晓得,外人都不晓得,我还是听你一娘一悄悄说给我听的,噢———我想起来了,我对麻端也说过。”

难怪麻端愿意调楼,原来如此!一精一狗决定还是去找麻端,先想方设法把楼调回来再说。

一精一狗赶到县城已经天黑,麻端不在学校,听传达室的老头说,有人请他到“楼外楼”茶楼喝茶去了。一精一狗找到那家茶楼,正要进去,突然又闪到了一边,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曾丢下3千块订金后一走了之的李彬,只见他和麻端正从茶楼里走出来,一路说笑着往中学走去。

躲在暗处的一精一狗这才恍然大悟:李彬买楼纯粹是麻端设置的一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让一精一狗主动去找麻端换楼,然后趁机把楼调到手,一精一狗不由暗自苦笑:我还以为自己昧着良心骗了他,哪知道是他黑了心肠在骗我!

一精一狗悄悄跟着,只见麻端和李彬进了学校的宿舍,把门关了个死紧。这天正是星期六,校园里很安静,一精一狗绕到后窗,开始偷一听他俩的谈话:

麻端说:“李彬,你再好好想想,那天那个老外还说了一些什么,我很想弄清他买楼的真正目的。”

李彬回答道:“我都给你说了,那天他的摄像机坏了,他和导游找到我店子里,让我给他修好。我修的时候,他就和导游在一旁说话,他说他想在斑竹寨买一座吊脚楼,而且已经物色好了,接下来他就提到了你一奶一奶一和你叔叔的名字;至于买楼的目的,好像没提到过,再说我英语不行,好多都听不懂。依我看你卖给他算了,10万美金,够你过一辈子了。”

麻端说:“不,我就是怕惟利是图的叔叔把楼卖给洋人,才想办法从他手中调过来的。最近我读州志,州志上说后唐明宗年间,现在的四川秀山、贵州铜仁、湖南花垣一交一界处,有一座寺院,寺内有一座高约两尺的真金佛像,价值连城,后被高人盗走,遗落在民间。到了民国时期,湘西一带土匪为患,其中有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在花垣无意中发现了这座金佛,便把它抢回了山洞,不久又被一个匪徒偷走,从此这座金佛就失去了线索。我怀疑这个偷走金佛的匪徒和我的祖上有某种关联,说不准老外就是冲着这尊金佛来的,要真是这样,我卖给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李彬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你是神经过敏,要真有什么金佛,你叔叔他们早就把楼翻身,还能轮到你头上?我看你还是卖给老外算了,他在斑竹寨拍的镜头我在修机器时看过,都是花草蝴蝶什么的,好像和楼没什么关系。”

“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能卖,再多的钱也不卖!”

一精一狗偷一听到这儿,已经完全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天麦克在斑竹寨拍摄吊脚楼时弄坏了机器,拿到县城李彬的店子里去修,李彬无意中听到了麦克买楼的事,而李彬正好是麻端的好朋友,便把听到的这些告诉了麻端。

麻端联想到那个楼内藏宝的传说,怕老外买楼是假,盗宝是真,便和李彬一合谋,巧妙地从叔叔一精一狗手中把楼调到了手!

一精一狗觉得没必要也没心思再偷一听了,现在,他的脑袋里除了那座金佛外什么都没有了,于是他星夜赶回寨子,和老婆商量起对策来,商量如何把麻阿婆引开,好在楼内来个天翻地覆的大搜索。老婆说:“明天正好是圩日,我带麻阿婆到镇上去给她买件衣服,拖她一整天时间,你就在楼内细细地找,别说那么大一座金菩萨,就是银菩萨也行!”

5.这楼里的故事说来话长第二天,一精一狗的老婆吃过早饭后,搀着麻阿婆往镇子上去了,一精一狗迫不及待地潜进楼内,开始四处寻找,从楼上到楼下,从楼里到楼外,一根柱子一块板壁地找,就连能藏进一只蚂蚁的缝隙也没放过,只差刨土三尺了,结果连泥菩萨也没找到一个,倒是找出了不少蟑螂和死老鼠。

一精一狗像耗子一样钻遍了旮旮旯旯,到下午时已经折腾得一精一疲力竭,他无望地站在楼前,看着自己住了半辈子的楼,想着最近几天的奇异遭遇,禁不住思绪万千。谁知正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精一狗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罗胖子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眼前!一精一狗一见他,吓得一屁一股坐在了地上:“你、你……你还活着?”

罗胖子满脸杀气,从地上一把揪起一精一狗,冷笑道:“没错,我还活着!”

事情是这样的:罗胖子被一精一狗推下百丈崖后,一头栽进深潭里,但他从小生活在海边,水一性一好,几个扑腾之后就冒出了水面。潭水特别冰凉,他爬上岸后禁不住直打哆嗦,而四周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出路。他知道自己不被冻死也得饿死,谁知就在他几乎快要绝望时,突然发现了几只出没无常的野兔子,于是,他追着这些兔子,终于找到了一条险要的出路……

面对死而复生的罗胖子,一精一狗知道自己完蛋了,但他仍不死心,突然,他想到了罗胖子的痛处,便说:“罗先生,是我不好,但那都是你一逼一的。过去的事我俩不必再提,现在我一切听你的,你也千万不要一胡一来,要替冯小一姐想想,万一麦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像踢狗一样把她蹭了,对你也不好。”

不料罗胖子听了“哈哈”大笑:“哼!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可就美死了!她无情,我无义,我这回就是冲着她来的!”原来,罗胖子从“天坑”爬出来后,立即和冯小一姐取得了联系,没想到冯小一姐这时已经彻底投靠了老外,对罗胖子不但不安慰,反倒把买错楼的责任全推在他头上,骂他坏了自己的大事,并一脚把他给蹬了。这一脚蹬得够惨,罗胖子万念俱灰,心一横,决定来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报复。

这一来,一精一狗吓坏了,他一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罗先生,我、我给你磕头了,你就饶了我吧,你说你要怎样,只要我能办到,我都答应。”

“你先把那10万元给我再说!”

“行、行、行,不过钱现在不在我手头。”

“在哪儿?我跟你去拿!”罗胖子说着掏出一把匕首,在一精一狗的眼前晃了晃,“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耍花招,别怪我不客气!”

这天寨子里的人都赶集去了,一精一狗想叫也叫不来人,只好带他来到岳父家,乖乖地一交一出了那笔钱,然后两人又回到那座楼前,罗胖子恶狠狠地说:“好了,现在该处理这座楼了!”一精一狗怕他一胡一闹,连声说道:“罗先生,只要你别闹,咱俩好商量。”

“商量个屁!你我还商量得少吗?你差点把我商量死了!要不是你,我能落到今天这地步?”罗胖子一边愤愤地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把劈柴用的斧头,一步步一逼一近一精一狗,“你说,洋鬼子看中的是什么?”其实在罗胖子的心目中,最大的敌人不是曾置他于死地的一精一狗,而是夺走他情一人的麦克。

一精一狗吓得失魂落魄,连连后退,结果一屁一股撞在楼前的那棵老柚子树上。

“你说,他看中的是什么?”罗胖子脸色铁青,双眼血红,他一把揪住一精一狗,“你再不说,老子劈了你!”说着,罗胖子抡起斧头,往一精一狗头顶劈来,一精一狗眼一闭,只听“嚓”地一声,斧头砍进了他头顶上的树干。

罗胖子拔下斧头,又抡到了手上:“快说,他看中的是什么?”

只见一精一狗靠在树上一动不动,眼珠子直翻,嘴张得老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

失语了!刚才那一斧头,不仅吓破了他的胆,也吓坏了他的话语神经。这时的罗胖子已经完全疯狂了,只见他丢下斧头,打开一个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壶汽油,往吊脚楼上泼去。一精一狗眼睁睁地看着,想叫叫不了,想跑跑不了,他已经成了一个意识清醒的废人!

罗胖子泼完汽油,退到远处,点燃一个浸上汽油的布一团一,往吊脚楼扔去,只听“轰”地一声,吊脚楼腾起冲天的大火……

等寨子里的人赶回来时,罗胖子已经跑了,这座几易其主的吊脚楼还在燃一烧着。前来救火的人担的担,提的提,泼的泼,可这百年老楼就好像一堆干柴,干柴遇烈火,任你怎么泼也泼不灭,最后,人们只能徒然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楼烧成一堆灰烬。

当烟尘散尽时,人们惊奇地发现:灰烬当中,磉礅之上,静坐着一尊两尺来高的菩萨,他面带微笑,通体金黄,光芒四射,寨子里的人吓坏了,以为是菩萨显灵,连忙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只有一精一狗没跪,这时他才弄清楚,支撑这吊脚楼的那9根木柱立在磉礅上,而他苦苦找寻的金佛就藏在当中的那根主柱中,主柱的根一部被雕空,金佛在那里面稳坐了将近一个世纪,结果却让罗胖子一把火给“烧”了出来。

一精一狗本来已被罗胖子吓了个半死,这会儿突然全身一振,没命地冲上前去,伸手去抱那座金佛,可他没想到这金佛在火里烧了有多久,他双手刚贴上去,突然触电似的全身一颤,随着一声惨叫,他的双手已经被烫得皮开肉绽,想从金佛身上撕一开都没办法了……

事后,一精一狗疯了,罗胖子被绳之以法,麻端将金佛献给了国家,而麦克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已被驱逐出境,其实麦克买楼的目的和金佛毫无关系,这只是一个巧合:

那天麦克漂流猛一浪一河时,在斑竹寨附近无意中发现了一只蝴蝶,这种蝴蝶非常罕见,当地老人称它为“湘妃子”,因为只有一种名叫湘妃藤的花一蜜才对这种蝴蝶具有吸引力,而湘妃藤极为罕见。对生物很有研究的麦克知道这点,也知道“湘妃子”的价值,他追踪这只蝴蝶,于是就进了斑竹寨,发现一精一狗家的吊脚楼前有一棵老柚子树,树上缠着一根湘妃藤,这根藤和老树已连成一体,伸展到了吊脚楼上。麦克在这根藤上发现了好几只“湘妃子”,可就在这时,一精一狗跟了上来,为了麻痹一精一狗,麦克便故意用摄像机去拍麻阿婆的吊脚楼。后来,麦克决定买下一精一狗的吊脚楼,捕捉“湘妃子”并偷卖到国外,谁知戏没开场,一精一狗和罗胖子就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却使遗落民间的金佛得以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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