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读过不朽之作《谁是最可爱的人》的读者,没有一个不知道作者魏巍大名的。“最可爱的人”成为当时最美丽、最深入人心的流行语,一直流行至今。
魏巍是个穷孩子,但他勤奋好学,尤其爱好文学,又跟其他的穷孩子不一样。他最初做的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是离家出走,因为家人在他读师范时给他找了一个“准媳妇”,而他对她一无所知。
不久,魏巍被八路军115师干校录取,后在延安抗大毕业,先后任晋察冀老一团一营教育干事、一分区政治部通讯干事。
24岁时,那年春节,魏巍和战友去访问“冀中子弟兵的母亲”李杏阁,竟也找到了自己的一生佳缘。他们跨进大门,没有看到李大娘,却见到一位年轻的姑娘,正坐在织布机旁织布,神情专注,动作娴熟优美,魏巍竟一下子想起“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的名篇佳句。那姑娘终于看到客人,急忙放下梭子,起身让座倒水,动作麻利,热情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暖人;看到客人满意地饮着茶水,她才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将正在发动群众做军鞋的李大娘找回来。
姑娘叫刘秋华,是李杏阁大娘的堂孙女。她的父亲在鬼子“扫荡”中惨遭杀害,母亲体弱,弟妹幼弱,在残酷的岁月里她迅速成长,不但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岁即担任村妇女自卫队指导员,果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
了解了刘秋华的身世,魏巍望着她麻利干练的身影,还有那青春秀丽的面庞,心里不由荡开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也真是有缘,在部队驻地转移时,魏巍恰好被安排到刘秋华家。两个年轻人天然相近,现今又同住一个屋檐下,魏巍对刘秋华的亲近感越来越强烈了,但“爱”字依然没有说出口,他也整天忙着进行战地报道,而她不是忙着站岗放哨,就是忙着做军鞋,深入交谈的机会并不多。
戎马倥偬,魏巍又跟随部队开赴新的战场。刘秋华也带着弟弟参军,被分配到《前线报》从事收发工作。两人见面的机会依然不多,但爱情之花已经在两人的心间绽放,战争的硝烟没有让它们枯萎蒙尘,反而越开越艳,分外芳香。
一日,魏巍接到命令,需要火速赶赴冀东军区第七分区任宣传科科长。刘秋华的家就在第七分区驻地,恰好她也要回家,于是两人结伴同行。秋天的夜晚特别宁静,月色如水,不甘寂寞的昆虫在放声歌唱,习习凉风吹到身上,令人陶醉。两个相爱的年轻人边走边谈,所谈的话没有一句不崇高美好,没有一句不带着爱的甜蜜幸福;他们就这样走了整整一宿,这成了他们相濡以沫、真爱一生的最难忘的开端。魏巍后来接受采访时,一再提及这一个并肩而行的夜晚:“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美好的一夜。”
一年后的3月19日,魏巍和刘秋华在平绥线上一个叫下花园的小车站,举行了简朴的婚礼。从此,两人携手走进了生死不离、悲欢同在的风雨人生。
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革命伴侣们注定离多聚少。魏巍的大女儿出生时,他正跟随部队攻打石家庄,二女儿出生时,他正投身改造旧军队的工作……家里最需要他时,他次次缺席。每逢打完仗后,全家人得以小聚,爱人和孩子们那惊喜急切和依依不舍的眼神,孩子的声声呼唤、爱人的声声叮咛也长久激荡在他的心里。他们渴望拥有一个稳定的家,但是敌人不让。其实魏巍的心更多的还是放在战场上,他用火和血写成的诗作随着战火一起高飞,鼓舞着战士们奋勇杀敌。刘秋华对他牵肠挂肚,可是一读到他的作品,就如同触摸到他的心,又很快变得热血沸腾,超越了儿女情长。
新中国成立后,魏巍和刘秋华终于在北京拥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家。让魏巍感恩不尽的是,为了他的事业,原本可以走上领导岗位的刘秋华再次做出牺牲,从部队转业当起了“贤内助”。
魏巍能够成为受人敬仰的红色作家,能够写出流传后世的名篇佳作,军功章里有刘秋华的一半,而且这一半实在太重要了,有时候甚至成为他生命的屏障。“文革”期间,魏巍竟成了“文艺黑线人物”,他的字字皆红的作品竟成了“大毒草”。他想不通,他简直要被苦水吞没了。接连不断的审查、批判,魏巍日益憔悴,痛不欲生。刘秋华强忍痛苦,用坚强的爱支撑住了魏巍。她坚信魏巍对党的耿耿忠心,更坚信光明定会驱走黑暗。她安慰着魏巍,用整颗心点燃他生命的火焰。过去他们同甘共苦,现在他们更要生死与共,至死不渝。
光明终于到来,没有人再会怀疑魏巍的那颗赤心。刘秋华继续全力支持着魏巍终生热爱的事业,魏巍宝刀未老,跃身马上,相继写出了《地球的红飘带》《火凤凰》等著作,令人惊叹他英雄似当年、青春如新生。
离休后,魏巍终于能够跟爱人长相厮守,相扶相搀,共享晚年的悠然安乐。习习晚风里,院中的豆荚摇铃,丝瓜爬藤,魏巍回忆起跟爱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过往,不由心生感叹,当年志愿军战士是“最可爱的人”,而现在他才知道,爱人也是他生命中“最可爱的人”!他深情地念诵起自己的一首诗《塞外晚歌》:“如果战友允许/我要寄一支歌/给一个淳朴的乡村的女儿……谁叫我在织布机旁将你碰见/谁叫那琐碎的日子在我们身边留恋……”而当初,刘秋华读到爱人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在泪流满面的同时,也深为爱人自豪。她说:“志愿军是最可爱的人,老魏也是最可爱的人呐!他离家在外,我拖儿带女,再苦再累,就冲这篇文章,我也心甘情愿了。”
2008年8月24日,魏巍因肝癌辞世。他走得很平静,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他是带着爱走的,拥有爱的人没有遗憾,也不用再多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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