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后的囧

时间:2016-12-27 16:38:10 

【一】 四喜家的嫁到焦村三年多了。四喜家的叫春杏,邻村人。没出嫁前还在为闺女的时候,就与村中的大丫、二凤、小巧是好姊妹。再早曾一个学校读过几年书。那时农家女一般能读到三四年级就不得了了。一般的家庭都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家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关键还是得学会做活计。再说庄户人家连男孩子都供不起,哪还有闲钱供女孩上学。 后来不上学了,虽说见面的时间少了,可每逢自个村和邻村放电影演大戏的时候,姊妹还是能碰见的。有时也相约一起进个城什么的。 姊妹几个一旦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私房话。什么哪家新媳妇够浪的,哪个小两口好得腻歪死人了,谁家嫂子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哪个后生子老是偷看自己啦等等,总之是无话不谈。有的时候相互间也开个玩笑。反正只要他们几个走过,保准会留下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春杏大她们两岁,出阁之前她们都叫她春杏姐。自春杏嫁到焦村四喜家后,姐妹几个不约而同地改口叫起她四嫂子或者四喜家的来了。春杏不想让她们这样叫,可这几个丫头片子偏要这样叫。理由是,嫁到焦村来就得按焦村的辈分叫,入乡还俗吗。再说了,你春杏现在已是有男人有孩子的娘们了,闺阁已将你开除。不能再跟着瞎搅和了。 可春杏离不开大丫、二凤和小巧,一直留恋着姊妹间的相聚。春杏在儿子壮壮刚满周岁的时候,她就把孩子交给婆婆照看着,自己和姑娘们一起下地劳动了。春杏一来想为家里多挣些工分,年底能多分些口粮;二来她喜欢和伙伴们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的好快活。 春杏本来就是个性格开朗好开玩笑的姑娘,现在一但结过婚生了孩子,她变得得更加泼辣了。过去为闺女时不能说的话,现在能说了。过去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现在也能张口就来了。无怪乎人们常说不结婚永远都不能算是大人,结了婚才能算是大人。四喜家的这下可有底气了,在姑娘们中经常以大人自居。姑娘们在她跟前,处处受制,口风上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平时闲聊中,四喜家的时不时地就把她和四喜夫妻间嬉戏的小把戏拿出来炫耀。还经常把男人和女人间的那点事拿出来晾晒。弄的几个姑娘不是羞得脸红,就是气的跺脚。最可恼的是她还经常取笑姑娘们,什么“二凤二凤少张狂,当心找个大灰狼。”“大丫大丫你别忙,有了孩子变了样。”还有什么“小巧小巧休嚷嚷,到时就知婆婆是个娘。”等等诸如其类的调侃话。弄得姊妹几个无从招架。这时,二凤就会骂道:“好你个泼妇,嘴巴没有把门的,看不撕烂你的嘴。”然后就给大丫和小巧递个眼色,三人就去追打春杏。 春杏最怕姊妹三个联合起来整治她了。春杏经不起咯吱。别人一咯吱她,他就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时候的春杏只好无条件地缴械投降。而三姐妹却不依不饶,非得逼着春杏说上一段她昨晚如何勾引四喜哥的小段子来,否则就不会轻饶她。 有时姑娘们还真怀疑春杏是不是故意用招惹她们的办法来显摆自己。反正每逢这个时候,春杏的脸上都是那么的光耀,笑起来连丰满的胸脯都一颤一颤的。就是这样,春杏在关键的时候,在姑娘们最讨厌她卖关子的时候,她还要节外生枝。不是比鸡骂狗的挤兑这个,就是指桑骂槐的捎带那个。这难免会引起姑娘们强烈不满。接着又是一阵告饶声和喜闹声。 【二】 盛夏的白芋﹝当地对红薯的称谓﹞地里热浪滚滚,几个姑娘又和四喜家的一起被队长分去翻白芋秧子。翻白芋秧子是种植白芋的一道重要环节。在整个白芋生长期间,最少也得翻三次。如果翻少了,秧子的须根扎多了,容易形成养分流失,结的果实就又细又小。产量注定会降低,这是农家显然不愿意看到的。 翻白芋秧子的活看似轻巧,其实是很累人的。弓着腰拿根棍从底抄起来,再将它翻到一边去。干少了觉不着,一天干下来一般人准得累个半死。 姊妹们干活的地方是村里最偏远的一块白芋地,也是村里最大的一块地。从地这头到地那头一个来回几乎得走半个时辰。天刚亮姊妹几个就来到地里,这时天已接近半拉晌午了,每个人也都翻了十来趟了。当大家都差不多快到地头的时候,二凤瞅准地边的一棵大树就嗷啦一嗓子:“歇息了!”说完就独自向大树走去。大丫、小巧也忙不迭地跟在后面。春杏先到姊妹几个早上放东西的地方.,把水罐子一拎,这才一边嘴里嘟哝着,一边走了过去。 二凤趁春杏拿东西的空,对大丫和小巧说:“昨天那事,不知四喜哥都看见什么了,今天得好好地审问一下四嫂子。” 四喜家的来到树下,刚把手中拎的罐子放好,三个丫头片子就去抢水喝。四喜家的就笑骂她们一个个都是等孩子抱的手。三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回嘴,可等水喝完了,一个个却得理不饶人了。二凤撸胳膊挽袖子的。大丫和小巧把嘴里的一口水,对着四喜家就要吐去。四喜家的躲闪着,三个姑娘家一合围,四喜家的只好不停地求饶。二凤装着生气的说:“有你这样的么,俺们都是一些没出门子的闺女家,你能说俺等孩子抱的话吗,看今天不撕烂你的嘴。”这边大丫、二凤就要动手,四喜家的见势头不妙,赶快向二凤求饶:“二凤妹子你是姐的好妹子,今天就原谅姐这一次吧。”大丫、小巧还要接着闹,二凤见春杏的薄布衫已经湿透了,一上午她连点水还没沾嘴边呢。就对大丫和小巧说:“别慌闹,先让他喝点水,咱在慢慢地给他算账。” 春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就往地上一坐。还没等人家张口,她就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二凤说:“夜猫子一笑,不知哪里又要遭殃。”大丫、二凤跟着起哄:“就是就是,这骚狐狸一撅屁股,绝对没有好事。”四喜家的赶紧讨好地说:“好妹子们,我这次还真没有想耍你们的意思。我是觉得昨天的事太……” 听四喜家的一说,二凤心想,坏事,莫非昨天我们在河沟里洗澡时,被四喜哥瞧个精光?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马喒泛起了两片红晕。 二凤脸猛地一本,对着春杏说:“四喜家的,今天你老实地告诉我们,你那口子昨天都看见什么了?你要狡猾抵赖,咱今天就老帐新帐一起算。”大丫、小巧跟着随声附和地说:“对!给她老账新帐一起算。” 这边春杏似乎想认真对待一下,可一想到什么就又忍不住地又笑了起来。这还了得,只见二凤对着大丫、小巧使了个眼色,她俩二话不说上去就捉住了春杏的两只胳膊,二凤这就去挠她的痒痒肉。春杏哪能受了这份“关照。”一边笑得直往地下打秃噜,一边表示愿意臣服。 二凤趁机说:“好了,好了,让她坦白吧。”小巧在一边加刚地问“她要再不老实真么办?”二风就对着春杏发狠地说:“亲爱的四嫂子,我先警告你。这次你要有一句瞎话,我们绝对‘大刑侍候’,信不信由你。” 四喜家的看看实在躲不过,其实就是她们不拷问,春杏也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不过春杏想想昨天那事,还是忍俊不住。二凤又一立睖眼,四喜家的这才不得已地说:“其实也没啥子,不就是昨天恁四哥找我说点事,去地里没找到,就来到河沟边。正碰见咱们在河里洗澡吗。” 二凤说:“你少废话。我们想知道他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春杏狡黠地回答:“不瞒恁说,他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大丫连忙捂住脸:“孬死人了,孬死人了,真么能这样。” 小巧也拽动着身子嘟囔着:“真是的,真是的。” 春杏见大丫和小巧那个气恼劲,心里感到很解气。就幸灾乐祸地插了一句:“怕啥的,不就是看一眼吗,有啥大了不的的。” 大丫、小巧气得直跺脚。二凤虽然有些脸红,却没乱方寸。依然一板一眼地问:“四喜家的,四喜哥到底给你说了啥?” 春杏知道躲不过,就说:“你四喜哥昨晚对我说,三个丫头数二凤身材好。那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招惹死人了。” 二凤脸红的像红布似的追问道:“他真这样说的还是你瞎编排的?”春杏反问道:“恁都想想,昨天我对着四喜喊别过来的时候,你和大丫、小巧都在干什么?”三人想了想,大丫先说:“我当时孬得捂住了脸。”小巧跟着说:“我也是。”二凤却半天没有说话。 春杏转守为攻,追问二凤说:“好妹子,你呢?”二凤还是不语。 春杏穷追不舍地说:“讲话呀,这会儿怎么哑巴了。”然后对大丫和小巧挤了挤眼,使坏地说:“是不是光顾去捂你那个还没人拾弄过的的‘白芋沟子’了?”大丫和小巧听后都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二凤这会儿无心开玩笑,心想,这件事要怨得怨自己了。如果昨天自己在慌乱中不捂错地方,和大丫、小巧一样地遮住脸。凭着我们三人身材差不多,四喜哥在仓促间绝对不会分辨的那么清楚。这倒好,就显着我一人那么扎眼,真是的。 春杏见二凤在低头想心事,打算着再刺弄刺弄她。就装着像说真事的样子:“哎,你还别说俺家四喜的眼光还真行,把二凤妹子都品到骨头缝里去了。”小巧这时想借机戳弄事,就对春杏说:“四喜哥那么眼馋二凤,你咋不吃醋?”二凤白了小巧一眼说:“去去去,怎么说话呢?”春杏赶忙接着说:“我一点都不吃醋,我巴不得恁都跟俺家喜子好,谁叫咱几个是好姐妹呢!”四喜家的一捎一大片。 二凤这会儿已差不多反过神了,一听她又来邪乎的,本来自己一肚子的火还没来得及发。这会儿她还在火上加油,二凤岂能容她。于是大喝一声:“姐妹们还等啥,冲啊!”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个四嫂子按在了地上。给她上了一会儿“刑,”让四喜家杀猪般地叫唤了一阵子。二风还没解气,就对大风和小巧说:“不行,今天让这小娘们儿把咱们给埋汰毁了,说啥也不能太便宜了她。”大丫说:“那咋办,俺听你的。”二凤说:“好办。把这骚娘们儿捆起来放土沟里,让长虫闻着味来拱她。” 春杏一听二凤要来阴的,吓得差点要尿裤子。她连声地求饶,几个疯丫头理也不理。只见二凤从地边捡来两段绳索,扔给大丫她们一根,这边就动起手来,先用两腿夹住四喜家的两腿,再用绳子将其两只脚脖子捆绑在一起。大丫和小巧则将四喜家的两条胳膊反着捆了个结实。然后三人像抬死猪似的将四喜家的架到地头的沟渠里。任凭春杏怎么没命的叫唤,几人就是不理。不过她们还不算太过分,怕四喜家的晒坏了,又将她挪到阴凉处,这才走回白芋地里继续干起活来。 也和该有事。几个人翻秧子翻到那边地头的时候,队长过来说调俩人去另外一块地打支援。说那块地得赶快翻完秧子,好放水灌溉。二凤和小巧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跟队长去了。临走二凤还交代大丫过会儿别忘了放开四喜家的。 春杏起先还喊叫了一阵子,后来觉得嗓子有点哑了,就心想,看来今天怎么都得忍受一阵子了。这时她真后悔刚才不该戏弄二凤,明知二凤不是省油的灯,还去招惹她,自己活该受罚。不过春杏相信她们的玩笑不会开得太久,以往开玩笑最多也就是十分八分地就拉到了。想到这里,她索性不再喊叫了。其实喊叫也无人能听见。 大丫是有名的丢三落四,搁头忘事的人。她自己在地里埋头翻了几趟秧子。快到晌午的时候,突然看到十来岁的弟弟柱子火急火燎地向她跑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大丫这边就扔下手中的棍子,迎了上去。柱子一到姐姐跟前就乜啦哭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大丫才弄清是娘的羊角风病又犯了,柱子从家出来的时候娘还抽着风呢。情急间大丫忘记了二凤交代的事,就领着顺子的手撒丫子往家跑。 【三】 吃罢了晚饭,忙了一天的农家,有的洗吧洗吧上床歇息了。精神头足的就到村头大槐树下,一边乘凉,一边闲扯。姑娘们闲不住,洗过身子换上衣服,还想串串门一起叽咕叽咕。她们的体内有的是活力和激情。按四喜家的说,那是“浪顶的。”这不,小巧才搁下了碗就抬腿往二风家里跑。 二凤和小巧正在闺房里嘻嘻哈哈闹腾着,这时就听四喜哥在院子里和爹打招呼,二凤和小巧赶快迎了出去。 “四喜哥,你咋来了?”二凤问道。还没等四喜回答,小巧又追着问:“四嫂子呢,她咋没跟你在一起?” 四喜满脸疑惑地说:“怎么,恁四嫂子没给你们在一起?” 小巧抢着说:“早上俺们是在一起,后来我和二凤姐被队长给调开了。四嫂子这会儿说不定和大丫在一起。” 二凤说:“不可能,这都到啥时了,收工再晚,也不能到这会儿。”二凤这时已有些不妙的感觉,连忙说:“走,咱赶快去问问大丫。” 几人慌不迭地来到大丫家。这时,大丫一脚门外一脚门里正想出去。见二凤带着四喜和小巧来找她。一下子就愣了。 二凤急促地问大丫;“春杏呢?”大丫头摇得向河郎鼓子似的答道:“我没见啊。”二凤更急了,“下午你们没在一起”?“没有啊,我下午没去地里。” “那晌午呢”?“晌午我回家了,俺娘的病犯了,俺弟心急火燎地跑去喊我。”二凤听大丫这么一说,她的脸当时就吓白了。连声说:“坏了坏了!”这边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对大丫说:“带上手电筒。”四喜一边不解的问“怎么回事?”一边也跟着跑了出去。二凤也顾不上多说,一路狂奔向田里跑去。四喜已意识到出事了,二话不说跟在二凤后面浅一脚深一脚的往前赶。大丫和小巧在后面不停地追。小巧还不住地埋怨着大丫,大丫这会儿连肠子都悔青了。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几个人紧跑慢跑来到绑春杏的沟渠边,四个人都傻眼了。沟渠里满满的水,哪里还有春杏的影子。 原来大丫走后,也就到了晌午。田间劳动的人们简单地吃了些早上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就都找阴凉地歇晌去了。中午队长看几块白芋地的秧子都翻得差不多了,剩它个把块地也无关紧要。于是就让管抽水机的二愣开机,从河里抽水向灌溉渠里翻。一来白芋地旱的早该浇了;二来玉米地的苗子已扎把高了,这时需要浇水让苗子再往上窜一窜。可队长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沟渠里还躺着个手脚被绑着的大活人。 可怜的春杏眼见着沟渠里的水向上涨。被绑了多时的她,手脚早已麻木了。更无奈的是两只胳膊还被反绑着。她拼命地挣扎,怎么也挪持不动。求生的本能让她扯破了喉咙喊叫。可空旷的原野,远离的人们,没有任何回应。眼见着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春杏就闭上了眼睛,眼望着蓝天白云。心里想起和姐妹们一起的日子,想起和四喜做 爱时的缠绵,想起生壮壮时的痛苦和第一次给他喂奶时的幸福感、成就感…… 当沟渠里的水就要淹没自己头部的时候,她喊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姐妹们,帮我照顾好四喜和娃子,来生咱还做好姐妹!” 几个人沿着水流的方向找去,最后在几十米开外的沟岔子处找到了她。众人把她捞上来,四喜一边用袖子擦着她那满是泥浆的脸、嘴和鼻孔,一边悲痛地呜咽着:“春杏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那姊妹仨更是嚎啕不已。 夜幕笼罩下的乡村田野,本来是万籁俱寂,一群人的哭声打破了空旷的神秘,那悲痛的声音在黑暗中久久不愿散去。 【四】 春杏在河里洗澡淹死了,村里的人都传遍了。四喜一家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春杏的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哥嫂长大,兄妹感情极深。第二天上午她娘家哥哥就跟着报信的人来了,悲伤之情自不必说。二凤把壮壮接到自己家,让娘帮着照看。姐妹几个忍着悲痛帮着四喜哥料理丧事。 三天后春杏被下葬在后山四喜家的祖坟中,一个活泼可爱,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妇就这样在转眼之间香消云散,着实让村人扼腕不已。那天,送葬的人都走后,几个姑娘趴在春杏的坟上痛哭了一下午。后来还是四喜哥硬把几个人拉扯回来的。 送走了春杏姐的第二天晚上,二凤就把大丫、小巧招呼到了一起,二凤说:“春杏姐走了,可她是怎么走的就咱几个和四喜哥知道。四喜哥为了保护咱,不让事情闹大,忍着多大的痛苦。”二凤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就又悲痛起来,大丫和小巧也跟着痛哭流涕。 原来出事的那天晚上几个人在空旷的原野里哭够了,喊够了。将近下半夜的时候,才在四喜的带领下往家走。四喜抱着春杏一路上想了很多。他想这件事确是几个姑娘做得过分了,可她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好得像一个娘的亲姊妹,平时又是闹惯的。再说杏儿也有不是的地方,怎么也不应该将玩笑开得那么大。如今事情已经出来了,杏儿说什么也回不来了。可眼前姑娘们都还没出嫁,听说几个人正处着对象,倘若事情闹大了,她们今后这么办?四喜原来在部队服役时,就听说过因过失而致人死的案子。法庭上只要事主不追究,一般都作民事调解处理。看着二凤、大丫和小巧一个个惊慌失措,可怜巴巴的样子,四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快到村头时,他暂时把春杏放在草地上,又让姐妹三个止住哭声。非常冷静地交代她们:“恁几个人听着,事情已经这样了。四喜哥我不想追究谁的责任,也没有精力把事情搞大。搞大了对你们没有好处,对我也没啥益处。我已经考虑好了,今天的事回去后,要咬死口说恁四嫂子是在河里洗澡不小心淹死的。每个人都把嘴放严实些。特别是大丫要长个心眼,不能信口开河。谁要把事情露出去,这个责任就由谁来负。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情让它永远的过去。我不想再提起,你们也要忘记。千万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得露出一点口风。”三个姐妹感激得眼泪哗哗地流,大丫的头也点的像鸡啄米似地。 话说二凤悲痛过后,又接着道:“四喜哥一心为了咱,可私下里还不知道他有多难过嘞。两人感情一直那么好,连红过脸都没有。春杏姐就这么走了,可今后的日子让他怎么过。再说壮壮,那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我一想起这些心就像针扎的似地。”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小巧也眼泪啪嚓地抽搐着,大丫更是忍受不住地嚎啕了起来。还是小巧先定下神来,她对二风说道:“凤姐,别哭了,咱光哭有啥用。平常遇到事儿都是你拿主意。今天你快想想办法吧,看看咱都能为四喜哥做些什么。”大丫也随声附和地表示赞同。小巧的话算是真正说到点子上去了,这也是二凤今天最想要的结果。 昨天从林地回来,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二凤的脑子里。她想,老人、孩子都好解决,要不行让大丫、小巧帮着照看老人,自己把抚养壮壮的责任揽过来。就是婆家不愿意,大不了自己不结婚,守着壮壮过一辈子。可四喜哥怎么办?丧偶的他还能找到像春杏姐这么好的媳妇吗?自己和大丫、小巧姊妹几个与各自的对象都处了一些日子了,是她们能割舍开,还是自己能割舍开?再说四喜哥也不一定能看上我们。二凤一夜都没合眼,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但事情总得解决。 临天明她总算是想起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抓阄。”谁抓到谁就带着壮壮跟四喜哥过。其余的二人帮着赡养老人,一生一世不得反悔。对,就这么办。二凤主意已定,这才喊来大丫和小巧来家说事,不想小巧刚才的话正中自己下怀,心想姊妹几个的心还是相通的。 二凤说:“这个事就是这么个事了。四喜哥忍痛为咱开脱,大恩大德让咱难以回报。你我几个也不是无义之人,就像小巧说的那样,咱们总得做些什么。一是为了咱的春杏姐,二是为了四喜哥和那可怜的孩子。不过,我想了一夜也没有好法子。最后只能用这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了。”姐俩听了二凤这么一说,就连忙催促她拿主意。二风就把自己想好的办法对她们和盘拖了出来。其实大丫和小巧也一夜没睡,二凤想到的她们也想到了,只是她们不可能像二凤那样想的那么细,那么有条理。 事情摊开了,姐妹像往常面对重要决定时那样,用舌头舔了舔手心,然后击了下掌,表示将永不反悔。不过,说服四喜哥的事只有二凤去办,别人都难胜任。 【五】 又过了几天,是个月明之夜。二凤让小巧带着壮壮玩,自己把四喜哥约到了村外小桥上。月光下四喜哥明显的变了一个人。连日的悲痛和伤神让他的脸瘦了一圈,人胡子拉茬的,精神萎顿,仿佛老了许多。二凤也好不了多少,昔日的光鲜退去了,人也蔫蔫的,娘和邻居都劝她,别太难为自己。大家都认为她和春杏姊妹感情深,春杏走了,她一时接受不了,可有谁知道她内心的苦衷。除了难以割舍的姊妹情分以外,还有那不可饶恕的深深内疚和罪责。四喜懂得,四喜太理解她们之间的情谊。但四喜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安慰二凤么,可谁来安慰自己。 西沉的残月倦倦地坠在小河边的柳树梢上,两个瘦弱的人影在河水中摇晃着。二凤低着头呜咽:“四喜哥,真的对不起!”四喜摇摇头没吱声, 二凤定了定神,然后照事先想好的话对四喜说:“四喜哥的大恩大德我们三个都领了。不知四喜哥能不能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难道你们能把春杏从死神那里拽回来不成!” 四喜一句话把二凤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二凤抽泣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四喜。四喜觉察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就放轻了语气对二凤说:“妹子,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学会忘记。知道吗?” 二凤接过四喜的话把说:“四喜哥,你学会忘记了吗?”四喜也一下子被噎住了,他故作不在意地咳嗽了两声。 二凤先打破了僵局:“四喜哥我们都面对一下现实,好不好”? “二凤妹子,哥要不面对现实的话,这件事能这样处理吗”?“这些我们都清楚,可是以后呢?春杏姐走了,活着的人再难过也得过呀!你和壮壮怎么办?你不能光替我们考虑了,你也让我们替你考虑考虑一下呀!” 四喜用不解地眼光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二凤心想,话已撵到这里了,干脆直接了当讲。反正这个时候也不指望你马上答应什么,只要你心中有个数就行了。 二凤清了清嗓子说:“四喜哥,你要想让我们几个今生今世能过的心安一点,你就收小妹我做壮壮的妈妈吧。”四喜连忙打断她的话,“什么?你说什么?”二凤不理睬他,接着往下说:“你要看不上小妹,她们两个也可以任你选。总之不能给壮壮找个不疼她的后妈,那样,春杏姐在九泉之下不会瞑目的。”四喜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原来就在昨天,姊妹仨又来到了春杏的坟前。先给她烧了一把纸钱,又和她啦了一会呱。这才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拿出来,搓成三个纸团,放在刚挖好小土坑里。约定好谁抽到带“壮壮”两个字的纸条,谁就舍弃自己的男朋友,去做壮壮的妈妈。并要在春杏姐坟前保证郑重地发誓,毫无二心地去爱四喜和壮壮。 其实那天对大丫和小巧说过“抓阄”的事情后,二凤就后悔了。她对姐妹几个人的处境重新衡量了一下。觉得小巧不合适,她处对象已经两年了,听说最近就要去领证。这个时候让她和男友分手,未免太过残忍。大丫也不合适,她虽然处对象不久,可她的家庭负担太重。自己既不忍心看到大风和小巧与男朋友分手。也不愿意再给四喜哥添任何麻烦和负担。掂量来掂量去,还是自己最合适。可自己的事如何处理,事情的真相又不能告诉男友,对方又那么的爱自己。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和他散了,不也很残忍吗?可二凤就是二凤,对这桩事她必须当机立断。 她和自己的男朋友顺子作了一次长谈,例举了两人诸多的不适合之处。为了打消顺子对自己的留恋,还不惜说了许多的绝情话。她既不能道出其中原委,又要把事情办的利索,不过,二凤在痛苦的抉择 面前表现的很镇静,二凤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下了决心,她就会想尽办法去办好它。这可苦了顺子,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间二凤的态度变化这么大,顺子百思不能其解。 二凤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所以说过的事还得照样进行。抓阄的结果是二凤得到了有字的那张。这也是她一手策划的结果。原来她事先准备了四张相同的纸,只在一张上面写了壮壮的名字,其余的都是空白。自己提前撮好了一张不带字的纸团,把其余的三张当面让大家过了目,这边就让大丫和小巧找东西挖坑,趁机换走了带字的那个纸团。最后放进坑里的都是不带字的。 二凤让大丫和小巧先打开摸到的纸团,他们自然摸不到带字的。二凤手中的纸团也没字,但她有办法,只见她把连打开都没打开的纸团吞进了口中。还振振有词地说要永远将今天抓阄的事情埋藏在肚里。两个傻妮怎么也没想到二凤竟然给她们玩起了障眼法。 至此,二凤一有空就往四喜家跑,不是帮着烧锅做饭,就是帮着带孩子,拆补浆洗无所不干,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大丫和小巧也隔三差五地去四喜家帮忙,都不在话下。 四喜对姊妹们的热情也不好阻拦,他理解她们的的心情。可对二凤那天晚上的表白却不以为然。我四喜当初只是从大义出发,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如果让二凤牺牲掉自己的爱情,以报恩的形式下嫁给自己,那自己不就成了工于心计的小人了吗。不成,这太荒唐了。 其实不是四喜不喜欢二凤,参军前他还真留意过她。二凤身材苗条长相也好,而且聪慧能干。是庄户中千里挑一的好姑娘。只是后来认识了春杏,服役期间二人书信往来甚密。探亲时又确定了婚姻关系, 这才搁下了对二凤的关注。 最近几天,每逢二凤来家的时候,四喜总是设法回避。直到有一天,顺子找到了四喜。拜托四喜哥做做二凤的工作,千万别抛弃他。四喜这才意识到二凤已动真格的了。看着战友顺子神情落魄的样子,四喜心里很着急。四喜和顺子是一年的兵,小四喜两岁,参军后分到一个部队。平时一遇到事就好找四喜帮商议。这会儿恋爱受挫自然又想起了四喜哥。 四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打算正式的找二凤谈谈。碰巧晚上二凤又来了,就约她到村头走走。二凤本以为四喜哥今晚约她出来要谈那桩子事,没料想到他一开口问的却是她和顺子的事。 “二凤妹,你和顺子为何要分手?” “明知故问。” “是因为我吗?我记得我从没答应过你什么。” “这我不问。我希望你也不要问我的事。” “怎么就不能问了,你是杏儿的好姐妹,顺子是我的好战友。” “反正我不想叫你多问,要问你先问好自己。”二凤说着说着就开始蛮不讲理起来。四喜皱了一下眉说道:“我怎么了,我这不好好的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啦,胡子也不光,衣服也不换,整天就知道吸烟喝酒来麻醉自己。你这样,真让妹子心疼。你真要个三长两短,壮壮怎么办?妹子还能活不?” 四喜原来只知二凤聪慧果敢,有胆识。却不料她性格如此倔强,感情如此丰富细腻。心想这丫头绝不是好说服的。像她这样的人,一般认准的事情,就是几头牛硬拉也拉不过来。怎么办?说也说不过她,劝也劝不进去,看起来只有另想别的办法了。想到这里,四喜就对二凤讲:“妹子,天不早了,回吧。今天说的事咱都再考虑考虑好吗?”二凤看四喜哥留了个活动话,还以为他被说动了,心里不免轻松了些,就乖乖地跟着四喜哥回去了。 二凤她们依然在四喜家来来往往。日子过得好快,转眼间过了中秋节。一天四喜瞅个机会对二凤说:“妹子,我考虑好了。明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去公社登记吧。你带着户口和证明信,上午九点钟在公社门前等我。明早我有点事,有可能得晚去一会儿,但我会尽快地赶过去。” 二凤没想到四喜哥这么快就想通了。她觉得要四喜哥缓过劲来起码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他做好了长期努力的准备。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地定了下来,本来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回家后,把事情向爹娘说了一阵子。二老本来还不同意,后来知道了原委,也不便再说什么。本来就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哪有知恩不报的道理。只不过觉得有些对不住顺子了。 第二天一早,二凤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就起身去了公社。她想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打扮的光鲜一点。不能露出一点草率和随意的样子来,以免引起四喜哥的忧虑。她还提醒自己,不仅是今天,这一辈子都要真心真意的对待四喜哥和壮壮。否则就对不起死去的春杏姐。她及早地来到了约好的地点,焦急地等待着四喜哥的到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二凤心里不免有些慌张。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当间儿,就见顺子穿戴的衣帽整齐的跑了过来。 二凤心里顿生疑惑。迎着顺子问道:“你怎么来了。四喜哥哪?” 柱子擦了把脸上的汗说:“四喜哥叫我来的,他已经早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四喜哥一大早就来到俺家。对我说你今天在这里等我。还让我带上证明信和户口。我问他一些事情他也不回答,只讲了声他得赶车,九点十分的班车。然后留下一封信,让我一定当面交给你。”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信递给了二凤。二凤一把接了过来,只见信封上写着,二凤妹亲拆。二凤慌不迭地拆开了信,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 二凤妹子: 对不起!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紧接着从那里转 车南下。我准备到几个战友处走走看看,然后找个地方安住下来,再设法找个工作。 听说改革开放了,城里去了很多农民工。我想趁年轻到外面闯闯。家我是不想再呆 了,因为那里到处都有杏儿的影子。希望你能理解我。 妹子,你是一个好姑娘。你对哥的心意哥都知道,哥不傻。只是哥不能这么 做。哥也不希望你做傻事。顺子和我是战友,我了解他。他是一个很优秀的青年, 而且他真心真意地爱着你。我敢担保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你要是愿意听哥的话, 今天你就和顺子把结婚证领了。我相信这也是你春杏姐的心愿。 壮壮太小,我目前无法带着,念在他是你春杏姐的遗孤份上,你就把他当儿 子抚养吧。我父母那块,相信大丫和小巧会多加关照的。真诚祝福你和顺子幸福美 满。代我向你父母和大丫、小巧问好。 四喜于即日 二凤流着眼泪看完了信。这时一辆满载乘客的大客车呼啸着驶过,不知啥时大丫和小巧也赶来了,顺子在后面抱着壮壮快步追赶着过来。这时,二凤从透过车窗隐约看见了四喜哥的身影。她手里拿着让泪打湿了的信。在车后不停地追赶着,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四喜哥,四喜哥”壮壮也在哭叫着:“爸爸,爸爸。” 大客车只顾加速而去。不一会儿,车身就渐渐地消失在南去的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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