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竟感觉是如此的陌生,曾经一度以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轻咳了一下,说,白阿姨,您好,是我,小韦。
接电话的是赵艳她妈,姓白,我一直称呼她白阿姨。她已经听出了我的声音,说,是小韦呀,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事,阿姨,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问候一下您,您还好吧,身体都好吧。
白阿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只是客气,这让我多少得应该有点不是滋味,说,我都挺好的,小韦,你现在工作忙吧,家里也都好吧?
我说,白阿姨,我还好,谢谢您的关心。稍微顿了一下,还是迫不及待地问,我......不知道赵艳在家吗,她现在怎么样?
白阿姨停顿了大概有几秒,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我的心里更加担心,蓦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说,白阿姨,你告诉我赵艳在哪里呀,我想辞职去找她,陪她......陪陪她。
似乎听到电话那头叹息了一声,沉默,我说,白阿姨,是我对不起赵艳,你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我一定会对她好,让她......后面的话无法说出口,总不能当着白阿姨的面,说我想陪赵艳过完人生最后的几个月时光吧,那样会更打击她的。
白阿姨的回答不出我意料,说,小韦呀,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家艳儿,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心说这个理由实在差强人意,说不定赵艳就在你旁边呢,但还是说,白阿姨,你就告诉我吧,我已经决定了,辞职去陪她。
白阿姨连忙说,小韦,我真的没有骗你,前段时间她回了趟家,说要去找她同学散散心,也没告诉我她同学在哪里,我问她,她也不说,她现在......白阿姨犹豫了,我感觉她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就赶紧插话,说,阿姨,我都知道了,她告诉我了,我很难过。我希望她能好好地,好好地......后面的话我几乎有点哽咽了,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一抬眼,知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睛满是关切。我感激地冲她一笑,一个人能痛着你的痛,我相信她一定会成为我的红颜知己的。
但白阿姨接下来的话让我犹如遭受一击重锤,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说,小韦,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艳儿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另找一个吧,艳儿也让我劝劝你。你千万别辞职,真的不需要的。
我闭上了眼睛,眼前一团漆黑。天空轰然倒塌,谁在我的绝望里,无声地呐喊,我说,赵艳,不,你不会的,你会等着我的。就算是不等我,也不会这么快又有新男朋友,我们才分手三个月零九天,你起码应该在几个月后再找,那样我的心里也会好过一点。可是我忘了,自己又在做什么,色色,九尾,简离,每个人都曾跟我暧昧过,跟九尾还有过一夜情,我又什么资格要求她这样做?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说,好的,我会的,谢谢您,阿姨。挂了电话,我才一直到自己忘了问赵艳的病情了。问了又如何呢,她现在不需要我的关心,她的新男朋友会陪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可是,她会像我一样对她好吗?
茫然地环顾四周,餐厅里已经寥寥无人。我强自振作了一精神,说,盟姐,我们走吧。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如果海水注定淹没,请让我在漩涡里沉沦。支离破碎,万劫不复。如果不是在公司里当着同事的面,我想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这个时候,我突然只想逃避,逃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一句话都不说,静静地,无声地哭泣。然后,彻底忘了一切。
知心看出了我的异常,说,多情,你没事吧,想开点。
我强颜欢笑,恩了一声。回到坐位上,心里难受异常,那种感觉仿佛像有无数根针在刺,每一下都是痛。我想工作,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上网,但眼前似乎什么都看不到。我觉得如果在办公室呆下去,我一定会崩溃的。
MSN上有消息,是知心。有些话不好当面说,这就是网络的好处。说,多情,我看你心里有什么事压着,别太苦着自己了,要不就请个假休息一下吧。
一经她提醒,这个念头越发的强烈起来,我说,盟姐,我......很累。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呆一会。
知心说,恩,这样也好。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吧,那你就回家吧。
我说,我老娘在家。
知心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想去哪里呀?
我的脑海中全是白阿姨的话,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
我还能去哪里呢,世界如此之大,大到你的心无处安放。世界又如此之小,小到有一天你找不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我发给她一个哭泣的脸,像极了这一刻的自己。
知心有片刻没有说话,她又能如何,作为同事,这种关心已经是足够体贴了。我压根就没有指望着她能解决我的痛苦,事实上,痛苦都是自个儿的,没有人能帮你化解。
但知心一会给我发了条消息,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就你一个人,你可以安静地休息一会,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我说,什么地方呀。知心说了句,保密。
这一刻我一点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心里一边想着知心说的什么地方,一边走进了李总的办公室,我编了个谎,说我身体不舒服,恶心难过,想请个假去看看。
李总二话不说就批准了,出来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李总。他正在兴头上要大干一场,我却在拖后腿。赵艳或许说的对,我的确是个理性而又感性的人。有句话说,性格决定命运,我之所以到现在还属于无产阶级中的所谓白领人员,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性格所致。
知心在楼下等我,她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千里马。我说,盟姐,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我的事情还害你下午也得请假。
知心发动了车子,微微一笑,说,不用,我假公济私,就说出去办事了。你不用多想拉,多情,我可挺欣赏你的。
我无语一笑,闭上眼睛,往座位上一靠,只觉得全身无力,整个人像散架了似的,脑海中百转千回,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找一个宽大而舒适的床,让自己的心蜷缩在里面。最好还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我,让我在她的博大的胸怀里,像个孩子般地依靠,或者哭泣。
半个小时后,目的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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