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因为莫沉说了明日花草才会恢复原样,这家主人不放心,没有立刻给我们钱,还要留我们住一晚,美其名曰好好款待,实则是怕给了钱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能白住一晚还有吃有喝,莫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是只吃人间食物根本吃不饱,所以我一心惦记着那被天兵带走的树精。
就算是蚊子肉也是肉,能塞一只是一只呀。
我躺在床上半晌没闭眼,听见外面蟋蟀、纺织娘叽叽咕咕地叫,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打算偷偷摸摸出去抓只妖怪充饥。
莫沉耳朵灵得很,我要是直接从正门出去他肯定要出来抓我。
身为一只法力高深的……妖怪?
我弄不清我是妖怪还是法器,但一般的妖怪都打不过我。
罢了,反正不能走正门。
我从床上缓缓下地,挪着小碎步往墙边走。贴耳细听,外面没有任何声响,探头看去,并不见莫沉。我眯了眯眼,当即跳了出去,拔腿就往外面跑。
“喳喳。”
这声音和善得让人浑身一震,我猛地顿住脚步,负手望天,沉吟:“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耳边是莫沉的笑声,我面红耳赤强行镇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莫沉走到我身边,也抬头望天:“是啊,月色真好。”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不错,皎洁的银白洒落大地,地上如铺白絮。白日枯萎的花草此时慢慢抬起了头,汲取月光灵气,看来果真是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喏,给你。”
我偏头看去,莫沉抬手将一只鸡妖递到我面前。我大喜,可仔细一看,道:“这只鸡妖虽然曾在仙宫待过,可是下凡已久,肉质不鲜美了。”
莫沉叹道:“好好好,那我把它扔了。”
我瞪直了眼,急忙抢了回来,剥了它的魂魄一口吞下。
那鸡妖残留的灵气瞬间温暖了我的胃,冲入五脏六腑和身上每一根骨头里,又暖又舒服。
“饱了吗?”
“三分饱。”
“那明天再给你抓一只。”
我蓦地狐疑看他,问道:“你突然对我这样好,说,是不是打算明天就把我卖了?”
莫沉蓦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把脸往我脸上凑:“对,把你卖了,换肉吃。”
他的脸近在眼前,我眨一眨眼,睫毛都能扫到。这张脸俊是俊,但神情实在是太过嚣张。看着看着,我鬼使神差地张嘴,一口咬住他坚挺的鼻子。
“……”
莫沉拒绝跟我说话、拒绝接近我了,因为我咬他的鼻子。他曾说过打人不能打脸,老是打妖怪脸的我被他说了多次,我为了省事还是一如既往打脸。他之前无可奈何,但这次不同,因为毁的是他的脸。
身边的话唠不说话了,我倍觉寂寞,一整晚都坐在他的床边,看着闷头盖被子的他忏悔道:“我错了。”
莫沉不理我。
我扯了扯他的被子,他还是不理我。等我要发火骂他小肚鸡肠的时候,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的气息并不均匀,时重时轻,似乎十分疲累。我探身去看他的脸,屋里灯火映照的光线正常,不似月光冷白,我才看清他的脸色的确很苍白,不是月色所染。
莫沉的脸除了鼻子被我咬出四五个牙印外,并没有伤,但从他宽松的衣襟往里窥得几道伤痕。
那痕迹似利爪所留,低头嗅嗅气味,分明是那只鸡妖。
我心觉奇怪,莫沉这么厉害,怎么连只弱小的鸡妖都打不过。
我正想着,莫沉忽然就醒了,见我往他胸腔上凑,愣了片刻,随后展颜,笑得荡漾非常,双手一张:“要非礼就快一些,不要偷窥,敢看不敢做。”
我没好气地抬手要揍他,想到他身上有伤便收了回来,瞪眼道:“只是一只鸡妖,你怎么会被它所伤?”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正常极了……喳喳你做什么?”
“给你疗伤,不要动。”
我一向只管揍人,不管救人,也不喜欢救人。因为我没学过怎么给人疗伤,只知道给对方输送灵气就好。
可要将灵气给对方,必须嘴对嘴。
还没碰到他的唇,我已经炸开了满脑子的烟花--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他了。
莫沉没有动,我以为他要像咸鱼一样一动不动任我亲。谁想刚刚碰到他的唇,他就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脑袋压紧。
我愣神,灵气大乱。他气息一闭,竟然拒绝了我的灵气。
我怒而起身:“我在给你疗伤!”
莫沉瞧了我许久,差点儿让我破功。他摸摸我的脸颊,笑意浅浅:“我伤得不重,明天就好了。今晚月光好,你多晒晒,再回房。”
唉,他定是觉得我一介妖物,吐出的灵气都带着妖气,所以不愿接受。我心中一阵难过,起身就要回房。突然身后的人猛地坐起身,我也赶紧回头,却见莫沉掀开被子下地,紧抓住我的手腕,就要往地下带。
可是已经来不及,屋顶突然有金光刺来,仙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那些人,分明就是白天离去的天兵天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