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臂断情牵
汪海林一气之下,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闯了关东,在吉林省扶余县的一个小村里落了户。田云逼走了师兄,觉得有点对不起师兄,也是对师兄心尤未死,便随一个闯关东的杂耍剧团四处漂泊,寻找师兄,一找就是四年。到了1944年夏天,竟然被她找到了那个小村。这时,汪海林的孩子已经五岁了。那天,田云正和团里的兄弟们耍得起劲,见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孩子从场边经过,田云一眼就看出来了,多么熟悉的身影,几回在梦里都见到过。田云想上前去认,又怕惊跑了师兄,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但心中的喜悦是难以言表的。
田云看见汪海林的同时,汪海林也看见了田云。那天,小孩子听说来了杂耍剧团,非缠着父亲,要他领着去看,结果,父子俩只在场边一过,就赶紧走了。吃完晚饭,汪海林把孩子安顿在邻居刘家,并嘱咐刘家,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看。
果然不出所料,天一黑,田云就和杂耍团的几个兄弟一起来了,几个人刚进院,就听屋内有人轻咳一声,接着火光一亮,汪海林点燃了一盏灯,轻声道:
“唉,你终于来了。”
田云知道师兄在等自己,也轻声道:“是我,师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只要你不打扰我,我一切都好。”
“师兄,我,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把我养大,你杀了我媳妇,唉,就算两清了。”
“师兄。”田云听出了汪海林语气中的怨气,不由得哭了。
“唉,”屋内一声轻叹,“其实,我也一直挺挂念你的,但我一看见孩子,就想起孩子他妈。这日子,不好过呀。”
“师兄,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我愿意用……”
“得了得了,”汪海林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打断她的话,“只要你不打扰我的生活就好,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你放过我好吗?”
“俺爹原也有意把俺嫁给你。”
屋内一阵沉寂。
“师兄。”
“你走吧。”屋内下了逐客令。
同来的一个一直暗恋着田云的小伙子,见田云一直温言软语地恳求,屋内人竟然如此冷淡,便心中有气,就要冲进去动手,屋内的汪海林也知师妹不肯就走,便想借此撕下脸皮逼走师妹,便轻喝一声:“慢,别弄坏我的门。”
话音刚落,人已站在门外,手中横着那把师父传下来的斩铁钢刀。人一出门,便一刀向那小伙子砍去,那小伙子是练杂耍的,手脚灵便,虽也练过几年,但田云知道,他绝不是师兄的对手,更何况师兄手中有刀,一旦伤了谁都不好,便拔了剑,接了下来,一时间,院内刀光剑影,直看得人目瞪口呆。这对师兄妹,从几岁一直练到二十几岁,身上都有十几年的功夫,虽然扔了几年,仍不陌生。
二人越打越勇,心中却都充满了柔情蜜意,恍若又回到了当年,刀光剑影虽越来越快,二人的眼神却愈发柔和。
“好!”墙头有人喝彩。
众人一惊,却见一小脑袋猛地从墙上缩了回去,两个同田云来的小伙子猛扑过去,汪海林一惊,知道儿子就在那院里,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妻子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暗道,这个歹毒的女人,莫非又来杀我的儿子?又联想到刚才缠斗之时,有人进了屋,出来后又对田云摇了摇手,肯定是在打孩子的主意。他越想越怕,要去拦截那二人,却又被田云长剑缠住,心中一急,便使出生平本事,一刀下去,竟将田云的左臂砍下半截,田云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同来的几个人立刻惊呆了,上前扶起田云,悄然退去,庭院中,只遗下一柄剑,半截胳膊,一摊鲜血。
讲到这儿,老太太不由长叹一声:“唉,这也怪不得师兄,俺杀嫂子在先,也难怪师兄怕俺伤他孩子。其实,俺当时真的在打孩子的主意,俺是想将孩子抱去,好好待他,以拴住师兄的心,俺已经对不起孩子他娘,还能去伤害他吗?师兄,在你心中,俺真的就那么歹毒吗?”
田云从那以后,真的伤透了心,从东北回家,后来就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