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回到了家,天已经黑不溜球了,我看了一会儿电视,没意思,准备早点睡,睡上几个钟头就得起炕了,继续开机器,添豆子,磨豆浆,加工烧火煮豆浆,点豆腐,压豆腐。问题是,我使劲儿睡,也睡不着,贾蓉蓉从头到脚在我眼前飘,闭上眼睛,就在脑子里绕来绕去,虽说我以前对别人的老婆也淫思过,但不像贾蓉蓉这么没完没了。我索性琢磨起贾蓉蓉来,有人说她大概五十多了,说她五十多的是贾蓉蓉隔壁的张清饭馆的老板张清,张清五十多了,长相有点下三滥,腆着肚子,像一只蝈蝈;也有人说贾蓉蓉才二十二岁,说她二十二岁的是达赖庄小学的语文老师杨干头,杨干头也就二十多岁,他是师院毕业分配过来的,据说呆不长时间就调城里了,他来达赖庄小学也就是走个过场。贾蓉蓉到底是五十多还是二十二,张清和杨干头的话都没个准气,我觉得贾蓉蓉肯定有三十岁了。我正猜测贾蓉蓉呢,没想到,贾蓉蓉给我发了一个短信,问我吃饭了没。我很激动,但又说不清为什么激动,我当时没往深想,我知道,多少年了,想也白想。
我回了贾蓉蓉一条,吃了,现在要豆腐吗?
贾蓉蓉说,那你干啥呢?
我又回了,睡觉呢。
贾蓉蓉说,和谁?
我又回了,一个人。
然后,等了半个小时,贾蓉蓉那边就没信了,我在炕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后来认为贾蓉蓉对我的好感简直不可思议,那是我俩第一次睡在了一起,做完那事儿之后。那次,我认为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都不如和女人睡觉,尤其是和贾蓉蓉这样的女人,简直是要命,即使真的要命,我也情愿给她。
贾蓉蓉说,你的嘴唇太要人的命了。
我就没搞清她这句话的意思,我还专门仔细照了一会儿镜子,没看出来我的厚厚的大嘴唇,有什么值得人要命的,特别是像贾蓉蓉这样的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但贾蓉蓉说了,你的厚厚的大嘴唇,我看见就颤抖得不行。
厚厚的大嘴唇,加上强壮的身体,我突然明白女人了,也许这就是男人对所有年轻漂亮女人的杀手锏。我后来跟着贾蓉蓉,到了她在县城里的家,家里没人,贾蓉蓉说她早离婚了,单身。然后,她就给我看DVD片子,都是日本人,唧唧歪歪的,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就满脑子胡乱的念头,问贾蓉蓉这是不是真的,贾蓉蓉说如假包换。
我还是每天给贾蓉蓉和周边那两家饭馆送豆腐,毕竟,这是我的生计,干那事可不能当饭吃。贾蓉蓉若无其事,继续着她的饭馆,乡政府里的一帮吃货,本来过去是在张清家吃,张清的老婆挺风骚,但和贾蓉蓉一比,就落败了,这不,乡政府的这帮吃货现在全转到贾蓉蓉这边来了,顺手揩油老板娘已经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尤其是乡里的副书记黑玉文,像一只茅坑里的绿头苍蝇,整天围着贾蓉蓉嗡嗡嗡地转,恨不得要吃了贾蓉蓉似的。贾蓉蓉的生意一时兴旺发达,气得人马稀少的张清和他老婆,背地里大骂贾蓉蓉是个卖货,五十多岁的人了,靠一张骚逼做生意。
一天,贾蓉蓉病了,给我发短信,问我晚上有空没,我回了,说除了凌晨四点到上午十点以前没空,任何时间都有空。贾蓉蓉说她病了,让我过去。我就去了,去了之后才知道,贾蓉蓉没病,是她买的什么烫头发的夹子,插上电,自助烫发的时候,把头皮给烫伤了。我一看,水泡没有破,这好办,我经常做豆腐的时候烫伤,有办法。我就赶紧找了一块鲜姜,洗净后,用刀剁碎,取了一块纱布包起来,用她饭馆里的擀面杖擀纱布包,擀出来了姜汁,给贾蓉蓉涂在烫伤的地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贾蓉蓉说感觉好多了。我说这个不用找医生,停几分钟我给你再涂一次姜汁,用不了几天,管保全好,连疤痕都不留不下。贾蓉蓉连夸我手艺高,兴冲冲地到厨房里,给我炒了个大葱干豆腐让我吃,我吃了一口,说好香,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大葱炒干豆腐了。听我夸她,贾蓉蓉一时兴起,又给我端出来一盘酱鲫鱼,说是晚上有一桌客人,点了酱鲫鱼,还没等端上来,说有急事,匆匆结了账就走了,正好,给你吃。
你呀,我说,要是我老婆多好啊,多会过日子。
我们俩开了两瓶雪鹿啤酒,边吃边喝起来。我发现她其实很淳朴,如果说之前我对她有好感,完全因为她的每一寸肉体,现在,我觉得肉体反倒居于其次了。贾蓉蓉说她二十六岁就和老公从东北来到萨县了,来这好几年了,前几年租了房子,住在县城边上,老公在一个工地上打工,她开三轮摩托接站,收入可观,后来有一次,她的三轮摩托被一个开桑塔纳的撞了,腿差点撞断,额头上也磕了一个大包,如今已经烙疤了,肇事司机赔了钱,却被来伺候她的婆婆拿走输掉了,结果她连医院都没住几天,就被轰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医院也太黑心了,我愤愤地说。
医院不算黑心,真正黑心的是我男人,贾蓉蓉说,三轮摩托不能开了,从我娘家借了点钱,咱就开饭馆呗,挨着工地,忙是忙了点,倒是挺赚钱,可是他妈逼的,我男人和他妈一个德性,不仅不帮我,还把我挣的钱,全赌输了,后来,我们每天吵闹,再后来,我们就离了,饭馆我也不开了。
噢,噢,这么回事啊,这么回事啊,我说。
我也跟她说了我家的情况。我说我家不知从哪辈子栽下了穷根,我爹在我十一岁那年,检查出了骨癌,疼得他要命,到处寻医问药,拜神求佛,眨眼之间就花光了辛辛苦苦积攒下的积蓄,然后就死了。我爹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死,和天塌了差不多,我妈就是家里的重劳力了,村里姓薛的人都说我妈和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有一腿,正因为有了这一腿,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才把他的做豆腐手艺教了我,我才做了豆腐。很多人都给我妈说过媒,人还年轻,拉扯着孩子,孩子念书,要钱的地方太多,我妈不知道怎么想的,始终没吐这个口。
我其实挺感谢我妈的,要是真的再嫁了人我怎么办啊,我说。
贾蓉蓉听了我的经历,双眼皮眼睛睁得圆溜溜地说,一个人做豆腐,你挺能干啊!
哪有年轻人愿意做豆腐的,起五更睡半夜,我说,吃豆腐还差不多。
贾蓉蓉的眼窝里有火,也有货,她总是能射出丝丝缕缕的诱惑,我每次和她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脸红了,尽管我睡过她几次了。她认为做豆腐也能做出大事业,不要灰心丧气,李嘉诚还卖过塑料花呢,牛根生年轻的时候,整天打架斗殴呢,总有一天豆腐也能做响了。我越发惭愧了,说我也不想这么干下去,这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干的,可是我呆在家,也没什么干的,再说了,我跟拐腿老汉杨铁旦儿做了这么多年,还是我妈搭上了她的一腿关系,我也不能随便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