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要去哪里,此路不通。”老者说话时手指伸缩虚张。
杜郁非居然跟着那手指的张弛一阵恍惚,但他微一调息,手扶剑柄收敛心神。
那老头子趁机扬手攻击,灰蒙蒙的一蓬细沙罩向杜郁非头顶。
“唐门毒砂……”杜郁非脚踏屋檐,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滑行出去,所有的飞沙都落在瓦片上,众多瓦片千疮百孔。
“老杜,快走。这里有我。这老家伙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罗邪从远端的屋檐飞掠而至,拦在杜郁非和老者之间。
杜郁非立即头也不回奔向兵部衙门。
在兵部进行的例行会议,为了“宵禁令”的事扯了一下午。
除了中军都督府的张辅,另外几位大人对林羿所说的事并不在意。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若有人在外狩猎军官,那么各大营都会派出高手反捕杀。这是锻炼队伍的大好机会,而不应胆小怕事地实行宵禁这种消极的办法。这种说法听上去颇为大气威武,但鉴于这些大员们并不知道敌人有多厉害,所以处理的方法显然颇为草率。
林羿和三千营的千户董药师一起走出兵部,董药师和张东山是好友,他是支持宵禁的,一路上骂骂咧咧,几乎把那几个大佬的祖宗骂了个遍。
黄昏,街上行人不知为何出奇地少,街面上只有泛黄的光影,以及忽然扬起的风声。
林羿抓住董药师的胳臂,小声道:“有敌人。”
街角一道长长的影子从屋檐上投映下来,屋檐上一个白袍长发武者微笑注视着二人:“我听说,你二人是如今京师这十万守备军中,最能打的。果然年轻人是越来越没用了。”
林羿眯起眼睛,手掌按在兵器的鹿皮套上,对面这人眉宇间凝结着一层跋扈的寒霜,即便赤手空拳依然给他极大的压力。
“怎么犹豫了?林羿你这几日不是一直在找我吗?”白袍客笑道。
董药师扬眉道:“这几日就是你在外头寻事?让我拿下你再说话!”
身若铁塔的董药师佩刀出鞘猱身上前,三步就到了屋檐下。董药师并非真的那么鲁莽,他跨出第一步时就已出刀,第二步扫视四周是否有埋伏,第三步开始等待屋檐上的对手变化位置。
白袍客一只脚站在屋檐上,居然四平八稳,他看也不看董药师,而是对林羿道:“不屑二打一?是想等死吗?”
“找死的是你!”董药师大喝一声,佩刀怒劈对方立足的飞檐。他的佩刀比寻常军刀要厚上半寸,长出半尺。刀风狂飙而起,这是破石开碑的一刀!
“你空有蛮力,若在战场上,必死于弓箭之下。”电光火石之中,白袍客慢悠悠地向前跨出一步。
诡异的一幕出现在林羿的面前,白袍客居然站在了董药师的刀背上,那悠闲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移动过。
董药师也怔住,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手腕翻转虎吼一声想要将对方甩下。
白袍客微微摇头,抬手一指将董药师那魁梧的身躯弹出十六七步,而将对方的佩刀依旧踩于脚底,这次他已立足于街市之上。
远端有行人要路过这里却莫名感觉到森严的寒气,随即无人胆敢经过此地。
林羿大步奔去扶董药师,却见对方眉心一点指痕,那指力将董药师的脑袋完全贯穿,仿佛是被弓箭穿透一般。方才还生龙活虎的汉子,居然一个照面就命归黄泉。
白袍客望向林羿,用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道:“亮出你的兵器吧。我听说你是那件家伙的当代主人。你配吗?”
林羿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子,从鹿皮套中取出一对四尺长的金色钢鞭,那钢鞭的鞭身是一条披甲的金龙,鞭头为带有龙角的龙首。左手的龙身环绕着火焰,右手的龙身上缠绕着水流。
“水火虬龙棒,你果然是朱能的传人。”白袍客仿佛看到了丢失多年的玩具,眼中射出浓厚的回忆。
林羿突然向前,水火虬龙棒带起凌厉的罡风,十步开外的白袍客衣袂被罡风迫得向后飞扬。白袍客脚步一甩,地上的钢刀立时飞起,直飞林羿的面门。林羿步伐不停,虬龙棒一绞将钢刀磕飞。
白袍客依然位置不变,只是看着对方突到身前,突然伸手抓向棒梢。
林羿只觉一股大力涌向掌心,虬龙棒随时要脱手飞出。他猛一咬牙,按动棒柄的机簧,火棒上的鳞片忽然弹出三枚,一枚射向对方眼睛,一枚打向对方嘴唇,一枚奔向敌人喉咙。
白袍客微微侧身,三枚鳞片全都走空。林羿趁势追击,水棒打在对方衣衫上。但不知为何,这一棒仿佛打在春风里柳叶上,全然不受力。他人反而失去平衡侧跌。白袍客手掌反按在林羿的肩头,林羿顿时飞了出去,摔得眼冒金星。
水棒落在了白袍客手中,他上下看了看那兵器,自语道:“斯人已去,对手难寻。”忽然将其丢于一旁,转而抬手点向林羿。
林羿看着对方眼角的皱纹,左眼角有着一枚红痣,不由勃然变色道:“大力金刚指,沾衣十八跌……你是少林弟子?这……白袍……这……这不可能……”一个名字在他心里呼之欲出,但他就是不愿承认对方会还活着。
忽然夕阳下划过一道矫若金龙的剑光,剑芒在红霞下蔓延开,扫向白袍客的后背。
白袍客霍然转身,两根手指夹住剑锋,微笑道:“如此宝剑,难道不该在正面杀敌吗?”
杜郁非手腕一挑,剑若银蛇翩然起舞,连续刺出九剑。剑剑不离对方要害。出剑之时,他犹笑道:“我是锦衣卫,你以为呢?”
白袍客目光收缩,脚踩太极步左右腾挪,十指连弹拨开层层剑气,却发现对方的剑网越来越紧。眼角扫向远端,兵部源源不断地有军士向此地奔来。
“杀不杀他已不重要。”他大袖一挥,潇洒地飞身上房,“杜郁非,我们后会有期!”
杜郁非并不追击,而是望向犹自神情紧张不安的林羿,沉声问道:“他到底是谁?”
林羿深吸几口气,试图稳定情绪道:“一骑破千军……白袍神将,宋睿文。建文帝驾前第一高手……他居然没有死……这不可能!”
杜郁非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人一辈子没受过挫折,一旦受挫是很难挺过去的。
林羿紧急去见太师张辅,禀告宋睿文出现在京师的事。杜郁非回到鹤鸣楼,楼前祭拜万镇梁的人早已散去。先前追砍温广的亡命徒都被抓住,可惜的是他们除了交待出,有一灰袍老者给了他们一人五十两银子外,都不知道背后的具体事情。罗邪甚至发现这几人有迷失心神的迹象,加上之前她和灰衣老者过招时,知道对方会些神鬼之术,这些亡命徒甚至可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