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线(2)

时间:2016-12-16 17:10:21 

  高三时,对手换成学校内留级多年的流氓学生,这次与前两次不同,格斗进入冷兵器时代,在被流氓用自行车铁链猛抽数下后,焦阳用美工刀奋力反抗,致使对方从校服到内裤全部报废,以慑人的杀气迫使对方投降议和。最后说明一下,没过多久,此人因贩毒被处以死刑。

  

  听罢这席话,胜似看完全套古惑仔,又劲爆且又过瘾。他的经历让我冒了不少冷汗,当年焦阳没有因为他父母那件事和我干上一架,实属万幸,算是死里逃生了。

  跟他结仇等于跟法律结缘,不是吃牢饭就是吃花生米,我为我校男同胞的前景堪忧。后来我劝过很多次架,几条人命被我从焦阳手里活生生地夺了回来。

  不过这件事,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武功再高,也怕霉扫。

  对于义务制九年教育外加三年高中禁闭苦读的学生来说,大学生活简直就是来到了天堂,像苦苦抗战的游击队终于同大部队会合了。

  游击队有了正规军的编制,新兵自然要按照部队的那套程序走一遍形式,于是便诞生了军训。

  大学里,要让叛逆的学生们想法一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通常要统一一群人的思想有两个途径,让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或者理想。

  我的每次军训,都提供了这样一位可憎的教官和让人赶快结束军训的理想,于是,类似谁和谁同时看上了一个女孩,这般的阶级内部矛盾就先被放在了一边,大家矛头一致对外。这种空前团结无私的情况,除了军训,我只有在作弊时,才能感受到来自组织的温暖。

  

  在军训的几天里,我和几位室友彼此间熟络了不少。睡我下铺的游戏狂人,名叫杨光,除了游戏,他还对刑事案件很有兴趣,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将生活中的一切事物游戏化。轰动上海滩的榔头案主犯,被他认定为魔兽英雄山丘之王。而闻名一时的吸血老太太一案,杨光说是恶魔岛的BOSS现身。最离谱的是,一次我和他讨论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份时,他告诉我开膛手杰克其实是菜场里划鳝丝的小贩。我怎么就不知道十八世纪的英国人就开始吃炒鳝丝啦。但不管怎么说,在我们这群人之中,杨光的瞎掰能力登峰造极,他凭一张嘴,愣是当上了文体委员,执掌生杀大权,我们寝室的后台犹如便秘者的排泄物,顿时硬了不少。

  幽怨男叫做汴羽田,我和焦阳一致认为他的姓很龌龊,因为“汴”字融汇了下流的“下”字和下流的“流”字。他的行为也确实没有辱没他的姓,学习之余,他往往处于两种状态,要么瞪着幽怨眼在寝室里作痴情不悔状,没过几天,又追着其他美女满校园跑,一整天看不见人影,活脱脱的二十一世纪陈世美。他的口头老挂着一句:分手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方说出这两个字。兄弟归兄弟,但我不得不说,操!这也太禽兽不如了。

  和我最谈得来的是,那个样子帅帅的洛力。我校幸好有了他这个大众情人,许多女孩才没有跌入汴羽田的魔掌之中,可洛力一直没找女朋友,白白浪费了这张帅脸。我们几个曾对他那个方面的能力有所怀疑,一起凑过点钱,想让他去九龙男子医院转转,结果被他一顿暴打。

  

  不过,我的大学生活正是有了这群朋友,才不至于在这郊区感到凄凉。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连环杀人案,也让我们几个一跃跻身为学校里的传奇人物。

  

  3.

  

  我不想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表哥曾经说过:上大学的目的,就是把没上大学时,不敢做的事情全做一遍。

  我下定决心将我的初恋留在大学。

  

  我的课程是上午文化课,下午去画室练习素描水粉。焦阳也是艺术专业,所以下午我和他总能坐在一起,聊聊人生,谈谈理想,找找美眉。

几堂课下来,画室中女生竟如焦阳画的水粉一样,脸上颜色涂了厚厚一层,可无一顺眼,事实和与我想象的差距大了点。

  美好的人生理想遭受挫折,我只能用名人名言鼓励自己:泡妞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倒是焦阳思想觉悟高,他认为既然班上无花,不如追个最难看的,可以省不少力气。他觉得能有个喜欢自己的女生就行了,不在乎她的外表。

  于是,在众女生鄙视的目光下,焦阳爱上了班中最胖的女生。谁知,该胖妞自视颇高,对他不理不睬。

  为了挽回颜面,焦阳一改耍酷的作风,使出巴西柔术,死缠烂打之下,胖妞终被征服。谁知此女乃是极品,一旦被追到手,态度马上判若两人,仿如古代女子般坚贞不渝,成天与焦阳甜如蜜胶,还故意在画室中大秀恩爱,成为众多孤男寡女眼中钉。

  

  焦阳有了新欢,自然冷淡了我这位旧友。虽然我和焦阳看起来走的很近,可离那种交心的朋友总是差一点,感觉他对我总是心怀防备。

  寝室里的杨光政务缠身,汴羽田更是泡妞忙,无所事事的我只有与本校唯一无欲无求的男人——洛力谈心。

  

  我俩常站在寝室的小阳台上聊天,楼下是一条乌漆吗黑的河沟,将寝室楼与外界隔离起来,河沟又黑又臭,而且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所以半夜很多人情愿去翻有保安的校门,也不敢靠近它一步。

  迎着臭熏熏的晚风,洛力发了支烟给我,问道:“最近不怎么见你的大块头兄弟来找你啊?”

  我点上烟,混着臭气狠狠吸了口,说:“这家伙见了女人,丢了兄弟,现在一定跟他的胖妞缠绵着。”

  洛力嗅到了我语气中的酸味,他说:“我真佩服你朋友泡妞的品味和毅力,不过话说回来,爱情这种事情要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再加上百分之一的缘分才会成功,像你朋友这样完全不考虑缘分,敢于付出百分之一百努力的,已经属于爱情天才了。”

  洛力的言下之意,就是劝我别跟天才去比,否则会活活气死。

  

  洛力又分析道:“你那兄弟花这么多心思,丢这么大脸,才追了个胖妞,就凭他这股百折不挠的决心,说不定连校花都能追到。”

  “我们学校的校花?”我不禁好奇,校园里逛了无数遍,我怎么就没见过美女?

  “他碰过钉子了,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洛力朝他下铺的汴羽田努努嘴。

  连我们寝室的禽圣都撞了南墙,我就更没戏了,心里小小的奢想就如洛力吐出的烟雾,转眼化为乌有。

  9月25日星期五

  我将最后一笔颜料抹在我的画纸上时,画室里只剩了我一个人。远处传来的隆隆响声,才将我从画画的专注中拉回现实。

  

  动静来自寝室楼下的臭河沟方向,可能因为天热,河沟的气味特别的难闻,校方终于也坐不住了,请来施工队整治河道,并沿河沟修建一道河堤。现在,才刚刚开工三天。

  焦阳领着新女友逛街去了,洛力他们急着回家度周末,都早已滑脚开溜了。

  整理好画具,我独自走去画室后的水池洗画笔,潺潺水声中混杂着抽泣声,我心想:这水龙头是不是和我一样,寂寞了?

  

  关了龙头,我才发现有个女生,短发齐肩,很用力地把一部手机握在胸口,正倚着小花坛的围栏低头哭泣。

  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女孩子掉眼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地问道:“同学?你怎么了?”

  听见我的声音,女孩收起哭声,抬头看着我。

  

  我突然眼前一亮,好美的脸,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大美女?

  被一个陌生人看见自己的哭相,女孩难为情地用手背擦着眼泪,脸上化的妆被她抹成了糊花花一片,两只眼圈黑黑的。

  我赶紧掏出餐巾纸,递给她。

  她顿了顿,伸出白皙的纤手接过餐巾纸,一句话也没说,飞奔向女生寝室。

  

  我瞥见她手腕处,几道痊愈的疤痕,虽然很浅,但我仍旧能看出是用刀割出来的。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民工打扮的人,冲着我一个劲地笑,好像我刚才强吻了人家姑娘一样。

  我却沉浸在擦身而过时,她身上香香的味道,莫名地有种幸福的感觉,她的气味像极了夏天的水果,香甜沁入心扉。

  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我牢牢记住了她的气味。

  

  在傍晚夕阳的辉映下,我将这气味以及她抬头时的惊鸿一瞥统统装进了心里。

  9月28日星期一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星期一是个奇妙的日子,令同学绝望,给股民希望。

  

  美术史课上,大家补着周末的觉,美术史老师是一干瘪老头,张嘴能见满口的黄板牙,属于该科目教师的标准形象。他沙哑的嗓音以及含糊不清的吐字,听起来就像在用二胡演奏摇篮曲,带着一股子哭丧气。因为美术史老师姓卞,为了区分他和汴羽田,我们称他俩为“大卞”和“小汴”。

  大卞今天上课不同以往,没有表现出扬我国威的慷慨激昂,似乎不在状态,一问左右我才知道,老师家中出了点事,他的儿子在邻近我们学校的大学读书,前几天,被人堵在校门口痛扁了一顿,据说是抢了人家女朋友才遭毒打的。

  

  得知此事,我生怕周五撞见的那个美女也已名花有主,忙问汴羽田,知不知道学校里个短发美女?

  “你是不是看上哪个短发美女啦?告诉兄弟,让兄弟帮你打探打探。”一听是跟美女有关的事,汴羽田一扫课堂上的睡意。

  我简单描述了一下,在画室后碰见那个女孩的经过,问他有没有见过。

  情圣说我们学校的女生继承了优良的传统,大多数是长发飘飘,而少数短发中,也没有特别好看的。但他又说自己虽然把本校女生已经统统看了一遍,但也可能会有落网之鱼。

  他的一大段话,都是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反过来,他像狗仔队一样对我穷追不舍,从教室一直追到食堂,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我晚饭就点了个砂锅。

  

  坐下来后,我对他说:“你别把我当女孩子死缠着好不好,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那个女孩我真的一点不认识……”

  “我们确实不认识——”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头顶,最后那个“识”字,还拖了很长的音。

  

  抬头一看,居然是她,那个地铁里遭遇色狼的女孩。

  “方静。”我还记得她的名字。

  而她的身边,就是那位美女,她们两个原来是密友。

  今天的她,其人如玉,穿着一条蓝色连衣裙,衬得皮肤特别白,脸上化了淡淡的妆,看起来比电影明星更漂亮,汴羽田已经在一旁口水直流了。

  

  汴羽田捅捅我,问:“你说的女孩就是她?”

  我傻傻地点点头。

  “我是来还你餐巾纸的。谢谢!”女孩对我说道。

  不等我回答,汴羽田就殷勤地从美女手里接过了餐巾纸:

  “刘媛媛,你新的发型好漂亮啊!我们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看见美女脸红了起来,忙给她解围道:“小汴,你胡说什么呢?”

  “媛媛,快走吧!”方静在一旁催道。

  “好!”美女应和道,她收起了美丽的笑容,面部轮廓变得坚强起来。

  临走前,方静冲我眨了眨眼,说:“上次你看到的事你可要替刘媛媛保密哦!Bye,bye!”

  “Bye!”汴羽田挡在我面前,挥手道别。

  

  我眼巴巴地目送两个bobo头女孩,说说笑笑地走出食堂。

  “你是怎么知道她叫刘媛媛?”女孩子们的身影一消失,我凶相毕露地质问汴羽田。

  “她就是校花刘媛媛啊!原来是把头发剃短了,否则我想学校里怎么会有我不认识的短发美女呢。”

  我暗暗吃惊。

  在拥有那么多单身汉的学校里,跟学校里最漂亮的女人谈恋爱,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啊!这么想来,汴羽田真是壮士啊。

  

  “她刚才让你保密什么事呀?”汴羽田开始套起我的话来。

  “说了保密,还能告诉你吗?”

  “刘媛媛漂亮是漂亮,但我接触下来,她脾气有点怪,平时很少笑,今天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

  “你就追过人家一次,别说得很了解情况似的。”我潜意识中总认为,美女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包括性格、脾气等,我不容许别人破坏我对刘媛媛美好的印象。

“大家好兄弟,我就提醒你一下而已。你快说她让你保密的事,别吊我胃口了。”

  我坚决不做长舌妇,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砂锅,回去寝室。

  寝室里很热,仅有的两台电风扇还罢工了一台,开窗又受不了楼下河沟的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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