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鲜汤

时间:2016-07-30 16:08:32 

摘要:聚会当天,惨剧在众目睽睽下再度上演,杀机竞潜藏于烹饪社团的姐妹之中。一切的罪孽只源自深藏于人心的爱与欲……

1、不详的请柬

“你收到了没?”电话里传来戴柔沙哑低沉的声音。

“呃?”还缩在被窝里闭目养神的莫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

“醒醒,醒醒,都快中午12点了,你怎么还在睡?”听出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戴柔有些不耐烦。

因为我刚离婚,心情不好,作为我的好姐妹,你就不能体谅点我吗?

“现在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事比睡觉更重要?”莫兰懒洋洋地说。因为刚刚离婚不久,她的精神有点萎靡不振,整天只想睡觉。

“别这样,不就是个臭男人吗?你才26岁,年轻漂亮,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等着你。”

“谢谢你的鼓励,你到底有什么事?”莫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刚刚问我什么?”

“杜小美的请柬你收到没有?”

杜小美?莫兰觉得这名字听上去好遥远。

杜小美是莫兰和戴柔的大学同学,虽然同校,但不同系也不同级,所以比她们小两岁的杜小美算是他们的学妹。印象中她是个家境优越的女孩子,出手阔绰,长相普通但很会打扮,有一张天真白皙的脸,喜欢在人群中扮演甜蜜公主的角色,跟谁都是一团亲热,跟谁都能成为姐妹。

但莫兰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再没跟杜小美有过联系,其实她的老公廖勇立才是她真正的好朋友。

“她发请柬给你了?”莫兰疑惑地问道。她不明白,毕业6年来,从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没跟她见过一次面,甚至婚宴都没邀请她参加的杜小美干吗要给她发请柬?

“对,她发了张莫名其妙的请柬给我。”戴柔好像故意在压低嗓门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她顿了一顿,又说,“我相信她也寄请柬给你了。”

“哦,何以见得?”

“因为她在给我的请柬里提到了你,她说她会邀请我们四个人去她的公寓喝八鲜汤。”说到这儿,戴柔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八鲜汤?!

莫兰心中一凌。

“她是什么意思?”她不由脱口而出。

“我也想知道。”戴柔答道,接着再次问道,“那你究竟有没有收到?”

莫兰突然想起,因为昨晚回来得太迟,所以昨天的信件都还摆在餐厅桌上。

“你等一下。”她放下电话,匆匆披了件衣服奔到客厅,果然发现昨天的信件都赫然摆在那里,而第一封信居然就是张包裹着精美粉红色信封的请柬。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请柬的内容如下:亲爱的莫兰:

还记得我吗?对,就是我,你可爱的小杜妹妹,好些年没有联系了,真想念你们,好希望能看到你们。这个星期五(10月5日)晚上6点半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和另外四位我们原先烹饪社团的朋友一起来我家小住一晚,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聚聚。你一定要来啊,我还有好消息宣布呢。另外,我还会炖好一大锅美味诱人的八鲜汤恭候大驾。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地址:金河路18号金河别墅2栋

杜小美

看完请柬上的几行小字,莫兰不禁哑然失笑,的确是杜小美那喜欢扮可爱的口吻。不过,无论她的措辞如何轻松活泼,这封请柬给她的感觉还是有点怪。

“我收到了。”回到电话机前,莫兰冷静地说。

“什么感觉?”戴柔问。

“说不上来。”

“那你那天有空吗?”戴柔试探地问道。

莫兰早有安排,于是道:“我不去了。你呢?”

“你不去?为什么?”戴柔道。

“我答应爸妈去法国探亲,机票都已经买好了,10月3日走。”莫兰想到自己可以马上离开这个伤心地去看父母,心里就暖洋洋的。

她问戴柔:“你打算去吗?”

“我就算请假也要去。”

“那又何必呢。”莫兰感到疑惑,她知道杜小美跟戴柔的关系还不及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去赴这个约。

“我想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干吗!”戴柔悻悻地说。

2、8年前那锅八鲜汤

八鲜汤的故事莫兰记忆犹新。那是莫兰生平第一次遭遇可怕的凶杀案。事情发生在8年前,也就是1996年的夏天。

当时莫兰是大学外语系一年级的新生。跟大部分新生一样,她被安排在条件颇为艰苦的8人女生集体宿舍居住,而睡在她下铺的就是后来因为恐怖血腥的“人骨八鲜汤”命案而名声大噪的张素萍。

张素萍是本地人,比她大两级,是同系三年级的学生。在莫兰的印象中,张素萍是个长相普通,性格内向,打扮得颇为朴素的女生。她有一张白净的圆脸和一头清汤挂面的短发,说起话来轻声轻气,是那种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的女生。但莫兰发现,张素萍只要一笑起来,那对不大不小的单眼皮眼睛就会散发出几分妩媚的光彩。

张素萍的家庭背景颇为复杂。

三岁那年,她父亲因医疗事故突然去世,几天之后,她的母亲因悲伤过度服毒自尽。

在母亲追悼会的那天,父亲的老同事张国军突然到访,表示愿意收养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作自己的养女。张家的亲戚都不富裕,对他们来说,无依无靠的小素萍无疑是个大包袱,张国军的提议立刻就被接受了。于是,母亲的丧事还没办完,张素萍就牵着张国军的衣角永远离开了自己的家。

那一年,她的养母屠珍大约45岁。在一家国营企业做文职工作的她是个脸色焦黄,神情阴郁的瘦削女人。邻居们说自从多年前,她的儿子病死后,她的神经就开始有点不正常。每隔几天,就有人听到她在家拍桌子骂人,虽然声音高亢,但没人知道她在骂些什么;在夏天的傍晚,她常会嘿嘿笑着把刚煮好的饭菜一盆一盆从窗口倒下来,然后眼睛发亮地看着野猫们贪婪地扑向那些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如果不上班,有时候她也会坐在楼道里发呆,但她既不会跟人寒暄,自己也不做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盯着前方,如果有人问她,她就会朝对方笑笑,然后答非所问,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张素萍跟养母的关系一开始还算凑合。

在她还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娃娃的时候,屠珍似乎还算是个称职的母亲。她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张素萍,带她到公园去玩,为她拍照,季节到了,为她添置合适的衣服,为能让她上更好的幼儿园而四处奔波……她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

但另一方面,她对张素萍的教育却渐渐滑入歧途。她总是把张素萍打扮成男孩。她把张素萍的头发剪得很短,给她买男孩的服装,不断告诫她:“你,是我最亲爱的儿子,是儿子,要记住,是儿子”,她甚至不允许张素萍坐着小便。如果不是张国军坚决反对,张素萍的名字很可能会被改成他们原来儿子的名字——“张孝东”。其实在屠珍的心目中,张素萍本来就应该是张孝东。

对于这种异常教育,张素萍的养父张国军感到十分无奈,案发后,他曾向一个采访他的记者吐苦水,“我也知道她有病,有些事做得不对头,但有什么办法?难道跟她吵?跟她离婚?不可能啊。儿子已经死了,我要是再这么对她,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说我?”最后,为了息事宁人,他选择了听之任之。

但是,张素萍毕竟不是个男孩。

从高中开始,张素萍的女性意识越来越强,她开始找各种借口躲避剪发,还偷偷买了发卡。屠珍为此十分恼火,她买了一把尺,每天丈量张素萍的头发长度,只要稍微超出一些,她就会急火攻心,大吵大闹,有时候还会挥拳相向:“你这个神经病!忘了自己是谁了!谁让你这么娘娘腔!剪了!剪了!混蛋!”她的叫声整个弄堂都能听见。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张国军劝阻,她真的会用剪刀划破张素萍的脸。

所以,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直到出事前,张素萍的头发仍然只能刚刚盖住耳朵,而且看得出来,理发师的手艺很差,莫兰怀疑这个蹩脚的理发师不是别人,正是张素萍的养母屠珍。

上大学后,因为住校,张素萍得以暂时逃离养母的视线。每个月养父会给她寄来一笔数目微薄的零花钱,而作为义务,她每个星期会回去跟养父母一起吃一顿晚饭,她这样做很大程度也是为了安抚养母那颗猜疑的心。如果她两个星期不出现在家里的话,养母很可能会跑到学校里来找她兴师问罪。

大学三年级那年,也就是莫兰认识她的那年,她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她恋爱了。

张素萍的男朋友是她的雇主,一个相貌和收入同样平常的鳏夫,带着一个8岁的男孩。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在张素萍成为他儿子的家庭教师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开始经常夜不归宿。每次,莫兰上完夜自习,看见她空空如也的床,她就知道,张素萍又不回来了。莫兰记得,那段时间张素萍的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微笑。有时候,她一个人低头想着心事,随后嘴角就慢慢,慢慢地向上翘了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她脸上的笑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和漠然。

张素萍不是那种轻易会把感情表露出来的人。

惨案发生在1996年8月6日晚上6点半,陆强接到张素萍的电话,她说要为他做一顿告别晚餐。因为之前,他向她提出了分手。“对,我肯定得跟她分手,我本来就有个女朋友,都已经谈了两年了,我们说好要结婚的。当然,我也不是在玩弄她,我也曾经想跟她认真交往的。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嗯,她的性格……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用说了,你们看她干的事,就知道她不正常了!妈的,她不正常!”事后,陆强哭着对警察说了这番话。他还告诉警方,张素萍在得知他脚踏两条船后,曾经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并砸坏了他的电视机和录音机。他当时把她的过激行为归结为对他用情太深,所以并没有让她赔偿,而且,她也态度极好地向他道了歉,并承诺一个星期之内就分手的事给他答复。

那天,正是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她知道陆强要到晚上7点左右才能回家,于是她先他一步来到他家。她打了个电话给他。

“你回来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饭。我等你。”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甜美,让他没办法拒绝。

“我还得把你家的钥匙还给你。”她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而且正中他的下怀,如果她肯主动还他钥匙,那他就省却了向她索要的尴尬和不安了。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7点左右,他回到了家,为了给她一个最后的安慰,他还买了一束勿忘我送给她。陆强后来回忆,他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头,因为她接过他手里的花后,连看都没看,就一言不发地把它扔到了沙发上。接着他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鬼一样的凶光”。

“我为你做了一锅八鲜汤。”她温柔地说。

“八鲜汤?都有些什么?”

“爱情。”她静静地说。

“爱情?”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一刻,他怀疑她想毒死他。但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见她舀了一口汤送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她又熟练地往汤里洒了一些盐。

“很美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别过头来望着他微笑,“比我为你做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真的吗?”他坐到餐桌前,满心期待又有些惴惴不安,她的神情,怎么说呢……总有些什么不对劲。

“吃吧,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菜了。”她为他盛了一碗汤,他看见她还舀了一两块排骨之类的东西放在他碗里。

“好吧,我来尝尝你的手艺。”他不想回应她语调中的忧伤情绪,于是转而把注意力投向面前的八鲜汤。他舀了一口呑了下去,的确美味,他心里赞叹道。

她则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他。

“好喝吗?”她问。

“不错,不错,很好……”为了避开她忧伤的眼睛,他低头只顾喝汤,当他用调羹舀起一块“小排骨”正准备放入嘴里,突然!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他的心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而狂跳起来,这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太明显了,他不会看错的,他的调羹上赫然放着一只人的耳朵……他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这是……你,你,你……你干了什么!”因为恐惧,他声音发抖,语无伦次。

“你的爱情,我成全你。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就把她吃了吧。”她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他对面,他感到在一夕之间她已经从淑女变成了魔鬼。

“你把她怎么了?”他哆嗦着问道。

“剩余部分在浴缸里,她再也不能陪你睡觉了。”

张素萍微笑着,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妩媚。

陆强回忆说,他突然有种心脏病要发作的感觉,他想喊,又喊不出口,他更没有勇气去浴室査看那具显然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最后,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卧室拨通了报警电话。

等他回到餐厅时,她已经不见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就在他报警的那一刻,张素萍从他家11楼的窗口跳下,当场毙命。

事后警方猜测,8月6日上午,张素萍以陆强的孩子需要照顾为由,把陆强的女友约来。对方刚进门,张素萍就用木砧板猛砸对方的头部致其死亡。接着,张素萍把尸体拖到浴缸里,用厨房的冷冻刀切下了被害人的耳朵、手指等八样器官扔进了砂锅,烹制了一锅人骨八鲜汤。最后,她不慌不忙地给陆强打了电话,静静地等着他回来。

“她该不会是想把我们炖了吃了吧?!”电话那头又响起戴柔的声音。

“当然不会。”莫兰不假思索地答道,就算杀她一百遍,她也不会相信杜小美有这样的胆量,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尊处优的富家女,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优越生活去冒险,除非她是疯了。

“我想她只是为了好玩,吓唬吓唬我们而已,你知道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懂得开玩笑的分寸。”莫兰说。

“那倒是。”

“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吗那么紧张。不过是个老友团聚的派对而已。”戴柔从来都是派对动物,莫兰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派对会令她如此敏感。

“我哪有紧张?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老板叫我了。”戴柔匆匆挂了电话。

戴柔跟莫兰认识10年了,从大学起两人就是好朋友,所以无论戴柔如何掩饰,莫兰都能一下子听出来对方的真实情绪。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戴柔心情烦躁,非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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