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又是一个月后
2012年2月14日下午15点30分。
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降下雨滴，看这样子，不下个一两天雨是停不了的。
吴哲正在值班，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陈升打来的。
“吴哲，晚上有时间吗?”陈升问。
“应该有时间吧，怎么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哦?”吴哲对于以抠门著称的陈升忽然要请自己吃饭有些不适应，但随即，他便笑着回答：“好啊，几个月没见了，聚聚吧。”
“晚上六点，朋友火锅店。”
“好的。”
晚上18点整，吴哲站在“朋友饭店”门口，等待着陈升。
不多时，一辆红色甲壳虫轿车停在他面前，他一开始没有在意，可当他看到从轿车副驾驶上下来的人时，他有些意外，是陈升。
开车的是个女人，没有下车，吴哲只看到那女人穿着一件华丽的红色风衣，一个最新款的IPHONE4S手机放在手边，另外，吴哲还看清了那女人身边的提包---爱马仕BIRKIN铂金包。
陈升下车后关上车门，红色甲壳虫疾驰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吴哲笑道：“你小子，不会傍了个富婆吧。开车那女的是谁啊?”
“还有谁，那是莹莹啊。”陈升面无表情，径自走进饭店。
吴哲更加惊讶了，他跟了进去，追问道：“喂喂喂，不会吧，你知道她那辆车那个包值多少钱吗?你俩发横财了?可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不像啊?”
陈升没有回答，他和吴哲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菜。
吴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便不再问了，只和陈升聊一些陈年旧事。
火锅开了，热腾腾的白烟升起，店里的顾客渐渐多起来，觥筹交错之中，陈升打开了一瓶白酒，倒了两大杯，放在吴哲和自己面前。
吴哲笑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要喝这么多酒?”
陈升他举起酒杯，说：“别的不说了，老同学，我只希望你今天能陪我好好喝一场，行吗?”
最后那个“行吗”二字竟然有些恳求的意思。
吴哲更加疑惑了：陈升到底怎么了?
吴哲举起酒杯：“行，我陪你。”
陈升一仰脖，竟然将一大杯杯酒喝尽了，吓了吴哲一跳，吴哲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喝完的时候，陈升却不再理会吴哲杯里的酒，他长叹一声，继而低下了头。
吴哲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酒量，他估计自己无论如何喝不完这满满一杯白酒，便闭着眼强喝了一半。
陈升抬起头，问道：“吴哲，我想问你件事。”
“问吧。”
“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失败?”
吴哲早就料到会是类似的问题，他夹了一口羊肉卷，沾着酱吃了，然后答道：“老同学，你有这个想法就不对了，年轻人嘛，咱又不是富二代，总是要自己奋斗的嘛。”
陈升点燃一颗烟，神情苦楚，说：“奋斗，嘿嘿，我这辈子从上学开始就拼命努力，可是到头来，我却…….我却连一套房子也买不起，我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了。”
吴哲探着身子，隔着桌子伸手轻轻拍了拍陈升的肩膀，安慰道：“老同学，别这么说，你会有成功的一天，你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那些没有上过大学的人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你肯定也行的。”
陈升又是一声苦笑。他将自己的杯子倒满，又是一口喝干。
看着这种喝酒法，吴哲有些懵了。
陈升放下酒杯，感慨道：“唉，真怀念上学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大家穷富差不多，人也不那么势力，那时候我和莹莹放学后，吃着几元钱一碗的米线，做一个纸风车，骑一辆自行车去看落日，她坐在我身后，抱着我，将风车迎风举起，风车转动着，她笑着，我就那样骑着车子，她对我说愿意永远和我这样在一起。”
陈升的追忆也勾起了吴哲对往事的思念，吴哲也感慨起来：“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看你带着夏莹莹花前月下，老实说，我是羡慕得要死啊，但是，我打心底里又觉得你俩郎才女貌，很般配。”吴哲顿了顿：“可是，现在我也没有了那时候的感觉了，不知道是时代变了，还是我们变了，变得圆滑世故了，变得麻木了。”
陈升也不吃菜，他又将剩下的半杯酒喝了，他也有些醉了，便索性敞开怀，半躺在座位上，他仰着头，口中大声哼着曲子。吴哲听得清楚，陈升哼的是一首流行歌曲《往日时光》：“人生中最美的珍藏，还是那些往日时光，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身上穿着旧衣裳......。”
陈升哼了一会，又颓然说道：“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我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有好时光了。”
吴哲听陈升这么说，心里有点不好受，便说道：“陈升，你是不是有点太消极了?”
陈升看了看吴哲，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说道：“你知道吗?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希望，而我，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
“希望?”
“对，是希望，就是希望。在这里，我没有希望。”
吴哲叹了口气，他知道陈升想说什么，但他不赞同，便正色说道：“陈升，你这么想就有问题了，虽然我们的社会有些问题，但是并没有恶化到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程度，希望还是有的。”
陈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他抽了几口烟，轻叹一声，叹息中尽是悲凉。
然而，过了许久，陈升却又出人意料的转而赞同吴哲的观点了：“不错，我同意，毕竟中国处于社会转型期，一些问题在所难免嘛，其实我也相信，我们的社会会慢慢好起来的，等我们下一代就会好起来，那时候他们会有一个相对公平正义的环境。”
说到这里，吴哲发现陈升的眼神又有了光华，那是有希望的人才有的光，没有希望的人眼神的暗淡的。
但是，吴哲却又明显感觉到陈升表面赞同自己言论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不同意见，吴哲宁愿陈升将这种意见表达出来，那样他就能把握陈升的真实想法，但是，陈升并没有将他的不满说出来，这样的陈升更加令人担心，职业经验让吴哲感觉到陈升在用一种特有的方式抵触这个社会。
吴哲觉得自己有义务为朋友排解心中的忧愁，他决定将埋在心中的话向陈升说明。他喝了一口酒，直截了当的对陈升说道：“夏莹莹变了，我看得出来。”
对于吴哲的直接，陈升反而有些意外，他愣了片刻，随即掩饰道：“你…….你说什么呢?”
吴哲一摆手，示意陈升不要掩饰，他用干脆快捷的方式说：“陈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知道，现在很多漂亮女孩都被有钱人包养......”
话外之音不言自明。
陈升面部有些扭曲，他痛苦的喝了一大口酒，将杯子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又狠狠吸吮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对吴哲说：“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又不是傻子，我会看不出来吗?”
“可是，你不能因为女人变心就仇视社会，这对你对别人都没有好处，而且于事无补，你明白吗?”
“仇视社会?不，哥们，我没有仇视社会，我也没有仇视任何人，因为我还有希望。”
吴哲一脸的不解：今天陈升说话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着陈升，期待陈升进一步的说明。
陈升微笑着说：“吴哲，你还不知道吧，莹莹怀孕了，孩子，不管怎么说，她有了我的孩子。”
吴哲愕然：“陈升，你……。”
“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因为我还有希望。”陈升微笑了：“我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希望。”
原来如此，吴哲终于明白了，陈升知道夏莹莹有外遇，所以心情郁闷，他一定在为自己的“无能”自责，但是夏莹莹怀了他的孩子，又让他在郁闷中有了一丝慰藉。
吴哲看老同学发自内心的微笑，吴哲释然了，他明白了陈升的苦和乐，同时，吴哲又感到一丝酸楚。
两人喝到半夜，直到饭店打烊他们才离开。
“吴哲，谢谢你今天陪我。”
吴哲拍了拍他的肩膀：“会好起来，老同学。”
“是啊，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陈升临别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就到这里结束吧，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聚。”
吴哲喝的有点高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陈升打车走后，吴哲才感觉到陈升的话别有一番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