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3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团后勤处的马车班。马车班只有两个兵:班长和我。班长管着我,我管着三匹马。
三匹马一匹黄,一匹红,一匹黑。黄马和红马年轻力壮,每天早晨,它们和班长一起,将一车粪干从团部大院运到农场,晚上再把农场生产的蔬菜拉到团部食堂。
黑马是匹双目失明的老马,班长和红、黄两匹马走后,我就把它拉到院子里晒太阳。黑马臀部有一个烙印,模模糊糊的,像数字“13”。它的右耳上有一个豁口,臀部和大腿上有几圈比鞋底还硬的老茧。它的眼睛虽然瞎了,但依然蓝汪汪的,好似两潭深水。
第二年,班长复员了。团部与农场之间的运输也由汽车代替。红、黄两匹马处理给了团部旁边的丁家大队。黑马又老又瞎,一时找不到买主。后勤处的领导跟我谈话,让我到团部食堂做饭,等处理了黑马就去报到。就在这时,父亲到部队看我来了。
那天,我给黑马刷着毛,父亲站在我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事。父亲突然不说话了。我抬头看到,他的眼里放出了光彩。他把我推到一边,抚摸着黑马臀部上那个模糊的烙印。然后,他又转到马前,托起黑马低垂着的豁耳朵。我看到父亲双手颤抖。我听到父亲激动地喊:“这是上官团长的马!”父亲拍着黑马的额头,问:“马,你还认识我吧?我遛过你,我饮过你,我喂过你……”
父亲说,1948年,解放军九纵十三团驻扎在我们村,团部就设在我家厢房里。团长姓上官,是个20岁刚出头的小伙子。上官团长高挑个儿,走起路来像小旋风,说话嘎嘣脆,见了百姓不笑就不说话,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那时,我大哥刚1岁,长得挺招人喜欢,上官团长一见他,就对我娘说:“大嫂,把这个孩子送给我做儿子吧!”娘就把我大哥往他怀里一送,说:“给!”他就把我大哥接过去,举起来,举起来……
黑马那时还是匹小马。5月里,团长骑马去看地形,中了冷枪,当场就牺牲了……小马把他驮回来,浑身是血,耳朵也被打豁了……
“孩子,”父亲眼泪汪汪地说,“去求求你们领导,把上官团长的马卖给我吧!”
(岸芷汀兰摘自江苏文艺出版社《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一书,李小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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