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06-30 15:57:02 

死了

白巾束发,束成小月型发髻,插着一支长木簪,穿那种白色底色带有蓝色文饰的道服,扎着逍遥结带的一位年老道士,拿着摄魂铃在某市区大街上一边摇晃着铃铛一边绕着地上一具刚刚死去的女尸走着相当奇怪的步伐,嘴里还喃喃自语。

被交警拦截在十米以外的群众,以及一群某报社的记者。白色的闪光灯在沸沸扬扬的人群当中彼此起伏,散发出来的苍白的光芒把灰蒙蒙的空间衬托得异常的颓废。

死者是一位年纪仅有十八岁的花季少女,表情是无声,眼神却充满了无辜跟绝望。尸体的旁边是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跟一小块一小块凝结的脑浆。据目击者透露,死者是在黄昏大概5 点40分从大楼最顶层的阳台上跳楼自杀的。

道士绕着尸体走,一边走一边摇着铃,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铃声在周围幽幽扩散。

围观者都是一些老人和胆子比较大的年青人跟中年人,还有一群好奇心较强的小孩,胆子小的姑娘家已经被这场法事跟地上的死尸吓得不敢出家门口。

道士摇着铃,忽然,铃铛的把柄蓦然跟铃身“啪啦”一声划分为二,铃身“咚叮”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往前滚了出去。

“叮铃”一声,滚下去的铃撞到了路边的石阶,摇晃了几下,方才静止不动。

道士一脸深思望着那个断裂的铃身,然后慢慢低下了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尸体依然悄无声息地躺在原地,只是,原先死者无辜的眼神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而现在,双眼竟然充满了仇恨。

道士跟死者的眼睛相对碰上的那一秒,脊背俨然一阵发凉。

他迅速从腰里掏出了一包用黄纸包起来的香灰,继续绕着尸体走碎步,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然后一边走一边往尸体的周围一点一点地撒下香灰。

这是引路,希望能帮死者找到阴间,让她的灵魂尽快回到地府才可轮回。

这时,周围忽然刮起一阵飓风,伴随着一声雷鸣在头顶的天空炸开,瓢泼大雨铺天盖地而来,群众一哄而散。洒在尸体周围的香灰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道士见自己的法术被一场大雨搅碎,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站在雨中,任凭雨打,默默凝视着地上那具被雨水拍打着的尸体。

看见了尸体的表情模糊在大雨中…………仇恨?他想,会是什么?

死者

死者名叫林涵,今年刚好十八岁,十四岁那年父母在化工厂一次意外事故当中不幸丧生,后来被亲戚领养,住在“安乐街”209 号公寓。因为亲戚是涵她爸爸的弟弟,而亲人家中就只有一个儿子,所以特别想要一个女儿,因此对涵格外照顾。但是自从涵的父母死了之后,她的性格就变得相当古怪,根本不愿意接触任何一个人,也很少开口说过一句,即使面对亲人也都一样。大家都说她得了自闭症,也没人敢跟她来往。一个整天不苟言笑神神秘秘的古怪女生,是很容易遭受到周围同龄男女的排斥。

“涵就生活在了自己的一个世界,那个孤独的世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每天都徘徊在那个空间,别人是无法涉足停观。在这个没有笑声只有思念跟悲伤相结合的生活里,她会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一件无可置疑的事。”

事后第二天,警方对涵的表弟艺录了一小段口供,他就是当时事发生的第一目击者,而且,事发生之前他还见过涵。

他坐在一位表情严肃的警察大叔面前,慢慢跟他讲述起那一天发生的事。

“那天,我刚好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口就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张亲人的照片边看边掉眼泪。我并不会觉得稀奇,以前类似的事情经常有过。我只是问她你还好吧?但是她并没有理我,起身跑回了房间,重重地摔上房门。我想应该多给她一点私人空间,让她把心情慢慢调养的平静一些,就没有多加理会,然后我就回我的房间。直到五点左右这个时候,我跟朋友约好一起出去买书,为了不耽误人家太多时间,我随便换了件衣服就从房间出来,然后路过她的睡房才突然发现,她的房门是打开的,而她已经不见了。”

“我还看见她的书桌上面插着一把水果刀,但是,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水果刀的刀身还流着鲜血,而且地上还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我想她一定做了什么傻事,有点担心,就开始四处寻找,希望能快点找到她。后来看见楼上阳台的铁门是打开的。当时父母还没回家,我猜可能是她打开,就上去看看。结果到了阳台,就看见她站在阳台的围墙上,背对着我……”

“我着急地叫她,谁知道她头也不回,那个伫立在围墙上面的骄影,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无声地跌落……”

出现

深夜,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雨,厚重的夜色肆无忌惮地吞噬了远方的建筑,剩下雨幕里冰冷的路灯,像一个个笔直僵硬在那的尸体。雨水穿过路灯放射出来的暖黄的光,在黄色的光芒里变成一条条银白色断断续续的线,摔在了地面,失去了知觉,然后,便掉进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依在这个夜里,仍旧彻夜难眠。

自从亲眼看到她摔死在自己面前的恐怖样子,依总是会莫名的感到害怕,连续两个晚上都夜不成眠。因为睡眠不足,加上经常想起一些心事,他的表情在这几天的摧残下不禁变得像失败人士一样堕落,已经在他那张年青英俊的脸蛋上,蒙起了一层薄薄的沧桑。

现在,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侧过身睡觉,他看见身边睡了一个人。

他知道她是谁?一个温柔高雅的校花,她姓欧阳,叫欣。

他们住的公寓,是依很早以前就租起来,欣只是最近才搬进来跟他一起合住,因为两个人都嫌弃学校提供的住宿太嘈杂。也看在双方父母都不在市内,才大着胆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还是高三学生,刚刚成年,但他们之间很守规矩,彼此之间睡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欣在依的学校,是出名的“西施美人”,他为了得到她,曾经对另外一个爱他的女生做得非常过分。

虽然现在已经成功俘获到欣的人,她的心,但是他的良心却一直遭受到某种谴责跟一种无形的压迫,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听到有人从高处跌落摔到地面时发出来沉闷的响。

他从床上下来,打开了卧室暖黄的灯,灯光照亮了整间房。

卧室里有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面放了一台电脑,但是没有连接网线,平常都是他跟欣用它来练习打字或者写文章。

依赤着脚走到写字桌旁边,看着电脑。黑漆漆的屏幕倒映着他半截身子,跟房内一些物体模糊的轮廓,在漆黑的屏幕里交织在了一起。

一声电源被打开的闷响,之后电脑被启动,发出“滴滴”开始运转的声音,直到显示“欢迎使用”然后跳进桌面。

依坐在电脑前,拖出了键盘。本来白皙的脸蛋被电脑散发出来的白光烘托得更加惨白,看上去就像一具毫无血色的尸体。

他控制着鼠标,然后打开我的电脑,在我的电脑里面打开了D 盘,找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

打开之后看见了十几张JPG 格式的照片,点了一下缩略图,那些照片,便一一跳出了一个个小画面在电脑里面铺开。

依点击了一张,显示大屏。

那张图片的画面是:依跟她的合影,依摆出古怪酷似可爱的表情,然而她却是抿着嘴静静地微笑,被依搂在怀里,她看着依,充满了甜蜜。

点击下一张,跳出来的图片的画面是在一家咖啡厅,还是两个人合影。依嘴里塞满了蛋糕,她的嘴里同样被蛋糕塞满,但没有笑,不过眼神却是满满的幸福。

再点击下一张,她拿着一块蛋糕涂在了依的脸上,这次笑得非常开心。

…………

这些图片,都是以前他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用数码相机拍的。但自从有了欣,这些照片就被依尘封在电脑中从此没再碰过。但今晚,冥冥中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了他的意识,在不知觉的情况下,照片又被他给翻了出来。

他看了很久,一直到凌晨三点多,眼睛突然有点发酸,他才关机,看着电脑退回原来的黑屏,然后打算回床睡觉,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突然看见漆黑的屏幕里,自己的背后猝然多出一条影子。

依一惊,猛然回过头去。

“欣!”依错愕道。

也许怕对方先开口责备自己,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欣,你怎么还没睡?”

“无耻……!”欣面无表情地骂道。

依忽然觉得苗头不对,急转如下:“欣,对不起……”

欣突然瞪着他,眼神填满了太多的报复跟仇恨。

依不禁被吓了一跳。

皱着眉头说:“欣,你怎么了?”

欣一直瞪着依,默不作声,就好像把恨之入骨的仇人活吞下去也不能解恨一样。

“欣,你怎么了?欣……”依有点着急。

突然,依看到了欣的五官,变成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只不过这张脸,却是一张死人脸,恐怖的不能再恐怖。

白苍苍的脸,跟脸上令人作呕的尸斑,最恐怖的是那双没有眼珠子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她瞪着依,慢慢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微笑……

裂痕

依从恶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多。

醒来的时候,欣已经出门了。

房间里有点昏暗。可能是因为依正在睡觉,欣怕拉开窗帘之后有阳光跑进来影响到依的睡眠,所以窗帘依旧把窗户封得严严实实,一团毛绒绒的光就在窗帘后若隐若现。

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画面好像定格住。

梦里那个情景,梦中那种令依抓狂的眼神跟那张恐怖的脸,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阵风朝自己突然袭来,自己却手无寸铁之力反抗。

他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有点不精神。

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之后,他来到了厕所。厕所里没有浴缸,取代浴缸用来洗澡是一个热水器跟悬挂在上面的喷头。厕所里还有一个水槽,水槽上面有一面镜子。

依走进厕所,他看见窗户是打开的,有阳光从窗外跑进来,把厕所照得亮晶晶,沾到水的瓷砖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他走到窗口,穿着一身睡衣,全身被阳光侵蚀。这里是七楼。底下是一条大街,人来人往,一片繁荣的景象。

这条街也叫做“安乐街”,只不过有个编号,是一号。距离她住的那条街,相隔大概有两百多米,中间掺杂了许多条以“安乐”命名但不同编号的街。

自古以来,“安乐街”在民众的眼里是一条神圣的大街,从来没发生过血光之灾。所以打从一开始的一条,到后来发展下去的几十条。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这是迷信。但是,自从别的大街同样取了“安乐”这个名字之后,就真一片和平繁荣。

直到近来,她的自杀,引起附近全体居民的轰动。

大家全都认为这是个不详的预兆。所以她死后不到一会,立即有人请了一名老道士来做场法事,驱赶一下晦气。

依站在窗口,因为长时间沐浴在阳光下,身体难免有点发热。而且脖子也有点发酸,他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上的筋骨,不巧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他难受的闭上双眼,睁开眼时,突然看见了对面另一栋公寓,同样是七楼的窗口,这时蓦然站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

因为太远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是唯一可以确定,此时,她正在看着他。

依看到后,微蹙着眉,伸手就把窗户关上——也许是对面别家的女儿。他走到水槽旁边,看着墙壁上的镜子中的自己。

几晚睡眠不足,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跟干净无暇的脸蛋显得非常不协调。

他把头靠近镜子,再看清楚自己的样子,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将垂落在额前的刘海捋到一边。

镜子旁边是用钉子固定在墙壁上的架子,架子上放了两个漱口杯,一个粉红色一个蓝色。蓝色是依喜欢的一种颜色,粉红色则是欣最爱的颜色。

依拿起自己的杯子,杯子里还放着牙刷跟牙膏。他开始刷牙,然后洗脸,毛巾盖住他整张脸,让他看不见东西,然后毛巾脱落下来,他忽然愣住……

他发现,镜子右下角的瓷砖,有一小道裂开的痕迹。

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或者这阵子一直心神不宁,也不曾去注意过这些细节。

他又环视了一眼周围墙壁上面的所有瓷砖,每一块瓷砖几乎完好无损。他又把视线转移到了眼前这条小裂痕上面。

然后,慢慢伸出手准备拨开镜子。

“铃铃铃…………。”依的手还没触碰到镜子,大厅就传来了电话的铃声。

他往门口看去。然后走出了厕所。

“喂。”

“依,你睡醒了吗?我是欣。我的手机忘记放在家里,就在枕头下,你帮我带过来好吗?我跟几个同学正在学校的礼堂拍一组艺术照,可好玩了。我推荐过你,你平常都很自恋的哦,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机会,过来吧,如果还没有吃饭这里刚好有饭盒,快点来吧。”

对方说到最后,调皮地笑了一下。

“欣……”依踌躇了一下,好像有一个问题要问,但来不及跟欣说,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依撂下电话。沉默一下下。然后跑到卧室里,在床上的枕头下找到了欣的手机。

之后换上了衣服,打扮打扮一下自己就出门。

………………………………

“来,看镜头……OK……!”

“不错,非常漂亮。”

…………………………………………

依到高中学校的礼堂找欣的时候,正看见一位摄影师站在台上给几位穿着旗袍跟古装的少女拍照。他又看见了欣,此时她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台下最前排的椅子上面。

“欣。”依小跑上去,顺便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且安静的礼堂中特别的响亮。

欣回过头,看见依,马上露出一个如花的笑靥。

“快过来,有东西看。”欣的笑容马上变成调皮的笑。

依跑到欣的身边,把带来的手机递给欣,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吃了没?”欣问道。

“还没呢?”

欣马上拿出一个饭盒:“来,把这个吃了吧,我刚才跑出去买的。”

“等一下再吃,现在没什么胃口。”依平静地说。

欣把饭盒放到一边,微笑道:“要不,等一下拍完照片,我带你去一家餐馆吃铁板烤肉。”

“嗯。”

可能刚才依进来的声音引起台上摄影师的注意,此时从台上下来的摄影师已经走到这对俊男靓女的身边,不禁对这甜蜜的小两口开起一个小玩笑。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摄影师笑道。

欣对着摄影师假装生气地挥拳头:“呸,人家才多大?”

依被欣可爱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了笑起来,抬起头打算看看摄影师当时无话可说的表情,然后看见摄影师的外貌,他突然间怔住。

相机中的鬼影

摄影师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高中生,皮肤有点黑,大眼睛,眉毛很浓,剪一个平头。依看见他的样子,就觉得他好像在哪见过,但意识很薄,依有点记不清了。

“依,你眼前这位人物可了不起,他的每一次摄影在本校艺术赛上面几乎都得过一等奖,上次我拿张云彩的照片给你看过,你说很漂亮是谁照的,看了之后还说很崇拜对方,现在见到自己的偶像,可不要太激动。”

少年站在一边,听到欣把自己形容的有点太过头,只好尴尬地陪笑。

“你叫什么名字?”依看着少年问道。

欣抢着回答,激动地说:“他的名字跟你的名字相当搞怪,一个一声,一个四声,一个叫依,一个叫艺……”

——艺。依恍然大悟。

艺这时伸出手来想要跟依握手,但依却回不过神来。

“依。”欣推了一下依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呢?”

依这时才如梦初醒:“他呢?”他发现身边的艺不见了。

“喏。”

依随着欣的视线看到台上,见到艺正在教几个青春动人的美少女摆一些比较优雅的动作。

依沉默片刻,不得不问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欣回答说:“以前是同学,前后桌,彼此认识……”说着,又辩解一下:“但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暧昧关系,我发誓,绝对没有。”

这时,艺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欣,我拍完了,要不要帮你照几张,很好玩的!”

“哦,你等等。”欣回复艺,然后冲着依古灵精怪地笑道:“依,咱们一起上去,一起合影,都在一起一个多月,除了上次的大头贴之外,你从来都没带我出去一起拍过照,这次,一定要照个饱。”

欣抱着依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台上。

艺看着依,说:“你们要一起合影?”

“怎么?不行吗?”欣说。

“那就开始吧。”艺让他们两个往后站,站到有背景的图案下,然后开拍,他们两个一起合影照了十几张,欣又独自拍了几张,轮到依准备要开拍的时候,艺突然在摄影机里,看到一个毛骨悚然的画面。

画面中居然多了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站在依的背后,两手垂直,脸色苍白,半低着头,眼睛朝摄影机的方向看。

艺没有吓到,只是觉得奇怪,稍微皱起了眉,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眼睛离开了摄影机,再往前看,也就是依的方向,他并没有发现那个女的。

也许他的表情引起周围欣的注意,欣不禁问道:“艺,怎么了你?”

艺没吭声,他继续把眼睛凑到摄影机上,这回并没有出现异常,他就可以安慰一下自己,刚才肯定是错觉。然后帮依拍了第一张照片,要拍第二张的时候,摄影机突然就报销,快门按不动,闪光灯熄了。

“见鬼!”艺捉摸着摄影机暗自骂了一句。

欣凑到艺的身边,问:“怎么了,坏了吗?”

“可能没电吧。”艺找了个理由。

“你有没有带电池?”欣又问。

“没有,忘在家里。”艺对这个玩了七八年可以说是熟能生巧的摄影机突然间感到束手无策,不禁有点恼火。

依这时也过来,看见艺一脸焦躁不安的样子,便问:“摄影机怎么了?”

谁知道被艺狠狠骂了一句:“滚开!你多管闲事什么!?”

“你疯了啊!!”可能看见自己的男朋友当自己的面被别人骂,欣难免会有点不爽快。

艺瞪了欣一眼,但是,眼里坚硬的目光很快又柔软了下来。他拿走摄影机跟三脚架,在他们两个人的眼前,匆匆地离开了礼堂。

惊现

“你没有被他吓到吧?”

依还有欣他们此时坐在了一家小餐馆里,吃铁板烤肉的时候,欣看见依一脸愁容,认为艺的话或多或少都对他造成一点影响,便关心地问。

依浅浅笑了一声,说了句“没事”,怕被欣看出自己的心事,就用笑容掩饰。

“其实艺他本人,性格挺温顺的,平时很少对别人发过脾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欣为了帮艺辩解,也是不希望依把这件事搁置到心底去。

“我没在意过他。”依说,然后看见欣的表情有点僵硬,不得不将话题转移,想起早上看见的女生,便问:“欣,厕所对面那栋公寓,你知道七楼是谁住在那吗?”

欣愣了一下,随即说:“噢,是一对夫妇。”

依笑了一声:“这样。”不禁有点看扁自己,早上还疑神疑鬼,然后又说:“他们的女儿也在附近读高中吗?”

欣这回突然僵硬住,她皱着眉头问依:“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依糊涂地说。

“厕所对面那栋公寓,半个月前早就转卖给别人,公寓里的居民,早在之前就已经全部搬走,现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依重复道,早上明明还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楼对面的窗口……

“你见到鬼啦!?”欣半开玩笑地说。

依缄默着。

“唉呀,你最近睡眠不好,就不要去理会那些根本不存在离奇古怪的事,晚上回家后我帮你捶背,保证你今晚会做个好梦。”

说着,忽然记起点什么,突然“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差点忘记了。”然后立刻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粉红色的纸袋,递给依。

“这是什么?”依问道。

“你的手机不是丢了吗?这是我新买给你的,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款式跟颜色认真挑过的,可不要太激动,如果真的要好好感谢我,那以后就要对我呵护一点。”欣说完,朝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依拿着纸袋,心里满满的幸福,身边有一个这么爱自己关心自己呵护自己美丽又温柔的女朋友,这让他对生活感到特别的温馨,然后朝欣同样露出个微笑,猛然看见欣的脸,忽然变成另一张冷若冰霜的死人脸。

那张脸非常的恐怖,苍白的右脸上是一大块暗红色的尸斑,还有那双只剩下眼白的死鱼眼。她瞪着依,愤怒地吼着:“你高兴什么!你高兴什么!!!”

依吓得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依!依…………”欣叫道,立刻推开了椅子跑到依的身边蹲下去将他扶起来。

依恐惶着表情,四处张望,嘴里慌张地念道:“是她,是她……”

“依,你胡说什么?!”欣担心地叫道。

依抓紧欣的手臂,受惊地喊着:“依,她来了……是我把她害死的,她要来找我索命……!”

照片中的影子

一条张牙舞爪的闪电在漆黑的夜幕中拉出短暂亮如白昼的画面过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而来,然后倾盆大雨便从厚重黑色的苍穹降落到了此时已经沉睡的城市身上。

依仰面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

欣睡在他的身边,一只娇小的手臂搭在了依结实的胸膛上面。

“依,还害怕吗?”欣的声音。

然后是依的声音:“欣,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嘘。”欣用了两根手指放在依的嘴唇上:“那是她自己自讨苦吃的,并不能完全怪你。”

“我觉得,以前我……对她真的太尖酸刻薄了。”

“依,不允许你责备自己。”也许觉得那个女的令自己很生气,欣说话的语气不禁加重许多,“她已经不在了,你就当她从来不存在过,把她忘记好吗?依。”

依侧过身,背着欣,心事重重一样。

欣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依,不要再责备自己,以前的事都过去,既然过去的事你就没必要再放到心里,你可别忘记,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然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雨噼哩拍啦地击打着窗户。黑暗里四处隐匿着许多无处不在的东西。他们有的善良,有的凶恶无比,有的一心想要复仇,有的只是为了留在生前爱人的身边,孤独地站在一边,静静地陪他渡过每一个夜晚。

艺站在一个红色的小房间里。房间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小不一画面不同的照片……有的是他曾经在学校艺术节获过冠军奖的艺术照。有的是他跟几个朋友的合影。有的是学校进行马拉松比赛时候帮同学拍的。有的是帮老师庆祝生日的时候集体的合影……

他正在工作,马不停蹄地忙碌。

把中午拍完的艺术照洗成照片出来之后,艺把它们全部都晾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

然后开始冲洗欣跟依一起合影的十几张相片后,突然惊奇地发现,每一张照片中的人物背后,好像都飘着一团几乎透明的影子,那团影子构成的形状,就好像一个人影。

艺拿起那些照片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然后想起中午在摄影机里面看到的画面中的少女。

他不敢相信的将那个人跟照片中的这团影子进行一下比较。

他立马就惊呆了。

——涵。表姐。

艺的神经一下子绷得死紧。

他目不转睛盯着照片中的白影看,心忽然跳得非常厉害。

其中,似乎还存在什么……。

他紧皱起眉头。

连忙把照片擦干放在桌子上,归纳出来,排列整齐,然后认真地观察,当他看清楚那个团白影的动作之后。

他立即把十几张照片按照顺序重叠起来拿在手里,然后像播放视频一样快速翻着那一张张照片。

看到最后,他的手不禁一抖,那些照片,一下子就从他的手中脱落下来,洒在了地上。

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另外一张照片,那是依唯一的一张个人照。

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慢慢把照片凑到自己的眼前,当他看清楚照片上的画面后,窗外正好响起一声雷鸣。房间里,他惊慌失色地僵硬在那,手里的那张照片,此时就像无边际的黑暗,填满了他惊恐的眼睛。

复仇

“啊………………!”依再一次从恶梦中惊醒,是在深夜一点,窗外依旧下着滂沱大雨。

恶梦里,她抱着他,不愿意离开他,他使劲推开她,谁知道她越抱越紧,最后把他的骨头都给勒断。

“依,你还好吧?”可能被依刚才的叫声吵到,欣已然醒来,她坐在依的身边,两只手搭在依的右肩上,关心地问。

依的额头直冒冷汗,表情惶恐不安。

可能不想再受恶梦的摧残,他战战兢兢地问欣:“有没有安眠药?”

欣犹豫了一下,才告诉依:“还剩下几片。”

“都给我。”依说,表情看似很痛苦。

“你等等。”欣立刻下床,走到写字桌旁边,很快找到了剩下的安眠药[ 其实安眠药有一整包,但欣还是考虑到依的身体安危,才撒谎骗他说,只剩下两颗] 。

她把安眠药放到床边一张柜子上,跟依说:“我帮你倒杯水。”然后打开了房门,走到厨房里。

依埋着头坐在床上,惊魂未定。

卧室里有间小厕所,就在依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他突然看见有条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闪进了厕所里。

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从床上下来后,他怀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向厕所靠近。

厕所的门是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边的灯是亮的。但谁在里面?欣刚才已经到厨房去倒水,不可能那么快又进了厕所。

依此时突然感到脑袋中的某条神经绷得紧紧,心跳异常加快。他望着那条门缝,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然后,用非常缓慢的动作,颤颤抖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门上,慢慢地把门推开。

木质的门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丝令人不安的恐惧。

门被打开三分之一,依看见了一只盛满水的红色水桶。

门完全被推开之后,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厕所一目了然,依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走了进去,往门后看了一眼,也没有发现。但他却并不知道,在他背后那只红色水桶,此时正浮出一颗人头……

依从厕所出来,把灯关了,顺手也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床上。

看见欣放在柜子上面的水。可能很累,欣倒杯水回来之后,背着依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依把放在柜子上的安眠药放进嘴里,然后拿起装满水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把安眠药吞下肚子也跟着躺回床上。

他侧身睡觉。忽然看见房间的门还是打开的,而且,门外厨房的灯还是亮的。

他叫了欣一句:“欣……”本来要问你进来怎么不把厨房的灯关了门也关了……结果听到欣的声音在厨房里传来:“依,你再等一下,开水就要煮好了。”这一句话差点让依吓破胆。

欣在厨房里,那睡在身边这个……

场面立刻陷入了一片黏糊糊的死寂。

依不敢再想象下去,感觉全身上下的血好像在这一瞬间冲上了脑门,额上的青筋跳动,他给自己一个被吓破胆的心理准备,然后慢慢转过头去,心情就好像亲眼目睹到一个活生生的小孩被扔进滚烫的油锅里被炸得酥脆那样,头皮都麻痹了。

越是往后看,他的心越是跳得更加的剧烈。

刚才哪个人睡在他的身边……然后居然看见背后没人。

被子的另一端零乱又褶皱像一张被揉成团又拆开的纸。

依并不觉得自己很走运,他紧绷的心并没有马上松懈下来,他觉得对方不见了肯定会躲藏到什么地方去。

他趴在了床上,然后,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朝床底探出了头。

床底一片黑暗。柜子上的台灯发出微亮的光并没有将整间房撑亮。即使真的有东西躲进了床底,依根本不可能看见。

就在他把头缩回来想要把灯打开,一抬起头,面对面就碰上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几乎是以一毫米的距离面对面撞上。

那张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依。把依吓得全身冷了下来,汗毛全都倒竖起来,尖叫一声便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然后惊慌失措地逃跑,跌跌撞撞跑到了厨房本来打算跟欣会合,却看见欣正在自虐,右手拿着水果刀,一刀一刀地划着自己的左腕,鲜血就像流水一样,染红了地板。

“欣,欣……”依匆匆忙忙跑上去抢走欣的水果刀,扔在桌子上。看见欣的左手流了那么多血,差一点就把自己给急哭了。

令依始料未及的是,欣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抓住依的双手,疯狂地喊:“你就那么担心我是吗!?你就那么担心我是吗…………!?”

依吓得挣脱欣的魔爪,觉得欣很不对劲,胆怯地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立刻冲出了厨房。他觉得这个家非常的危险,不能再呆下去,就跑出了屋外。本来要往楼下逃,但一出门口就撞见那只鬼带着诡异的笑守在楼梯下。在慌乱中,他只能选择往楼上躲避。

依不断踩着楼梯抓着扶手以两阶一步的动作拼命冲上去,一直从七楼跑到楼上最顶层阳台,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逼上了绝路。

眼前已经无路可逃,退后,那只鬼正从楼梯上来。

天空下着大雨。依站在阳台上,任凭雨水灌溉着自己。他紧张地东张西望着。眼前的困境是进退两难,这几乎让他绝望。

这时,阳台四周的围墙跟水泥地突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画面就像石子掉进小溪溪水贸然被扭曲起来。

然后从扭曲的画面,似乎另外一个空间里,慢慢冒出了一个个长头发的脑袋,然后逐渐形成一个个穿着校服一模一样的女鬼。都是脸色惨白,长发垂直,死鱼眼,尸斑。

她们向依一步一步慢慢地靠拢,最后将依逼上了死角。

依的表情大大的恐惧。滂沱大雨下,女鬼跟依近在咫尺。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逼进了一个死亡空间,挣扎也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操纵,做任何反抗的事,一切都显得徒劳,无济于事。

他哭着,泪水在雨水中已经分辨不清。

“涵……”他叫道,然后说:“对不起……”哭得很伤心。

“我知道以前对你很过分,这是一件不值得原谅的事,你竟然希望我死我也别无选择,但是……”

他爬上了阳台上面的围墙。这里是三十楼,底下是大街,硬邦邦的路面,摔下去肯定只有死。

他痛哭流涕着:“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真正爱的人,还是欣。”

他说,身影在黑暗的雨幕里,无声的坠落……

抓走

“医生,他还没醒吗?”

“你放心,病人只是进入了短暂的休克状态,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

依感觉身边好像有人说了话,但意识很薄,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很沉重,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一直溜达过后,他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了。

两个身影模糊在他的眼前,一个好像穿着白大褂,另一个穿得很鲜艳。

等到他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亮,眼前的两个人影才一清二楚的倒映在自己的眼睛里。

“依,你终于醒了!”欣高兴的声音。

依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病床上。

“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昨晚你吃了安眠药后,倒头就睡着了,一直到早上本来要上课叫你起床的时候,无论我怎么推你你都没有一点反应,害我以为你出事,把我担心死了,急急忙忙的把你送到医院来。”

“昨晚?”依摸着有些晕厥的脑袋,恍然一惊地说:“昨晚……!”

欣蹲在床边,有点糊涂地问:“昨晚啊?怎么了?”

“咚咚……。”有人敲门,医生站在门口,对他们两个人笑道:“病人既然已经醒了,那我该去忙别的事。”

说完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欣突然叫住。

“等等,医生。”欣跑到门口。

“怎么了?”医生问。

“你刚才不是还有话要告诉我吗?”

医生说:“那……”

“到办公室谈去。”

……………………………………

依的脑袋疼得厉害,四肢发软,感觉整个人像灌了铅一样变得非常沉重,他知道这是药效起到了副作用。

他一边尝试着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跟最后纵身跳楼那一幕……还好只是个梦。但是,梦里那只鬼在依说完最后一句话那一刻的样子,当时凶恶的目光为什么好像哭了一样……依对这个画面的印象特别的深刻。

他说他爱的人还是欣,她听后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咚咚……。”这次的门是关上,门声是从外面传进来。

依伸出头看着房门,还没等自己开口说请进,他就看见有人把门打开,随后一票人鲁莽地涌进了病房,遍布四周。

依愕然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表情肃穆大概二十多岁的年青男子就站在他的面前,拿出一张证件,郑重其事地跟他说:“请你必需跟我们走一趟。”

…………………………………………………………

“你说仰郁症!?”欣惊愕道。

“嗯。”医生说:“许多抑郁症患者表现经常失眠和坐立不安跟焦虑,他们可能对往事有深重的负罪感,整天心事重重,在这一个环境下,难以集中精力和正常思维,整天精神错乱一样,更容易产生幻觉,严重还会因为困惑而产生死亡的念头跟行为,就像你一开始跟我说的那样,病人整天心事重重,心神不宁,还说自己看见什么,一切都是由这种病症引起的。”

“那有什么办法帮他吗?”

“多带他出去走走,做一些愉快的事,尽量别让他独处一个空间。”

“哦。”欣暗想一下,然后站了起来,笑道:“谢谢你,医生。”

她一路返回依的病房,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医生刚才跟自己解释的那种仰郁症,又联想到依最近的行为,两者确实很匹配。

应该多带他出去玩的。她想。

然后走到依的病房门口,看见门是打开的,进去之后,突然看到病床上没人。依失踪了。她急忙跑进厕所里找找看,也没找到。

然后冲出了病房,在走廊上碰到一位推着四轮车的护士,她着急地问护士,二零四号病房里的那位病人跑到哪去了。

护士告诉她:“刚才来了许多警察,他被抓走了。”

涵的日记

“胡说,胡说!胡说……!!!!根本没这回事!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依激动地喧嚣着,如果不是看见自己身在警局,早就把面前的办公桌给掀翻了。

跟他面对面,是一位表情很冷峻、五官犀利但非常年青的警察,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具有非常强的洞察力,他叫金,是涵这件案子的负责人。

他打开了抽屉,拿出一款手机,扔在桌面上,沉着地说:“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

依看了桌子上的手机一眼,那是一款粉潮流的韩式翻盖手机,他吃惊地问:“你们是从哪里弄到的?!”

他记得非常清楚,这是他以前送给涵的生日礼物。

“在死者家中找到的。”金不轻不重地说。然后拿起手机摁了下开机键,用一种揶揄的眼神,看着手机屏幕中的画面,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以前的关系,好像很好。”话中带着一丝嘲讽。

屏幕中的一组画面,是依跟她的合影,依摆出古怪酷似可爱的表情,然而她却是抿着嘴静静地微笑,被依搂在怀里,她看着依,充满了甜蜜……跟那天晚上,看见的图片其中一张是一样的。

还没有等依叫嚷着那都是以前的事,金突然把手机拿到依的眼前:“这,你该怎么解释?”

依看着手机中的短信,一瞬间哑语,表情瞠口结舌。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2004年10月2 日下午5 点47分左右,手机短信的内容同样是在2004年10月2 日下午5 点30分发送出去,如果你没有杀人,那么,当时你在现场,你应该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其实令依吃惊的并不是短信内容里的那句“涵,我是依,我有话要对你说,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快点过来找我。”手机号码正是他本人的没错,但令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发送时间是在10月2 日那天下午,但是他的手机,在10月1 日早上就已经丢了。

既然不是他本人发送出去的信息,那又会是谁拿走了依的手机?发这种信息给涵?是自杀还是他杀?凶手又是谁?

“不是我,不是我发的,真的不是我,我的手机明明在10月1 日那天早上就丢了,这条信息显示的日期是10月2 日……况且,她出事之前到出事后的半个小时,我都一直呆在家里,根本没出门口半步。”

“那你有证据吗?”金冷冷地说。

“证据……?证据……没有……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真的在家里,我真的没杀人……!”依开始语无伦次。

金说:“你现在跟另外一个女的同居对吧,你有也喜新厌旧的癖好,找到一个更好的,就对之前那个一无所有又沉默少言的可怜女生给抛弃掉,然后看着对方不死心还对你死缠烂打,你就觉得厌恶到反感。”

金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扔到依的眼前,说:“你自己看看,这是死者涵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每一天记录下来的笔记,几乎每一天都以不同的想法面对着人生,你自己看看一个失去父母的少女是怎样从恶梦中走出光明又掉进黑暗的一过程。”金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依呆呆地望着桌面上那一本蓝皮封面厚厚的日记,那真的是涵的东西。他慢慢伸出手把它摊开,看见了第一页,上面用钢笔竖着写了五个大字:“致最爱的依!”

再翻开,是一篇日记:“2004年3 月4 日。星期一。天气冷。同学们越来越不喜欢我,大家都骂我是冷血,毫无感情的动物,说我孤僻。我也不想,自从那件事过后,总觉得我的性格变了一大圈,本来只想静一静的,后来却变得不入群,导致大家真的疏远我,我才明白最大的敌人是什么,孤单,那种滋味真的好可怕。

一直到今天,终于有一个好好看的男生,主动跑来跟我说话,说我又可爱又文静,呵呵,把我乐死了,但感觉我自己笑不出来,好像很久没笑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我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后来他自己做了下自我介绍,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依,好好听的名字……”

翻开另外一页:“2004年3 月5 日。星期二。天气冷。今天下午放学回到家后,我哪都不想去,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埋头写作文日记,一直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敲门,我问是谁,我的表弟艺告诉我屋外有人来找我,我好高兴,半年来第一次有人亲自来登门拜访,似乎有点迫切,我没打扮一下自己就打开房门跑出了屋子,然后看见了一个人大字型地睡在了楼梯口,我才突然发现是他——依。我有点迷惘,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他看见我的身影,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他的样子,我愣住,三月份的天气,他居然满头大汗。他看到我,回答了我刚才想的问题,他对我真好奇,居然问别人我家住在哪。然后带着一种滑稽的口吻又对我说,我好累,真的好累,那破电梯居然停了,为了找你,我从一楼跑到二十四楼,真他妈累死我了……接着他递给我一本笔记,又说,给你,昨天跟你借的,忘记还了。我接过之后,他说他要走了。我没打算送他,他竟然死不要脸地说,我走了,你下来送我。我无语,只好送他,但走了一步,他又说,还是不想让你送,你送我到楼下,又要走上来,会让你吃亏的……呵呵……”

跳过几页,翻到第七页:“2004年3 月10日。星期天。天气阴。他一直坐在我身边,但不说话,我很纳闷,不明白他到底要搞什么鬼,后来觉得气氛很古怪,我才问他一句,你想干嘛?他忽然活了过来,冲着我傻笑,然后蹦出了一句,原来你会说话呀!?…………我晕倒!”

再跳过,翻到第十五页:“2004年3 月18日。星期一。天气小雨。数学满分一百五十他居然考了一百四十八分,我觉得这个男生好厉害,又帅学习成绩又好,真令人崇拜……”

翻到二十四页:“2004年3 月27日。星期日。天气冷。这是我最难忘的一天,他突然跑来对我说自己很喜欢我,想要跟我交往,我当时没考虑糊里糊涂就答应他,因为我觉得这个男生挺可靠,最近对我很关心挺有幽默感,我真的需要一个这样的男生,希望跟他在一起能够给我带来幸福快乐……”

“2004年4 月7 日。星期三。天气冷。交往过去十天的时间,我发现自己在依的身上找到了许多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每天的日子有他的陪伴似乎都过得不同,平凡的日子也充满了多姿多彩的生活,真让我感到特别的满足,也让我自己觉得,我好像爱上了这个男生……”

“2004年4 月8 日。星期四。天气冷。跟他去照相,他把我搂在怀里,我感到好温暖,除了爸爸的背,还没有哪个男生给过我这种又安全,又暖和,温馨的感觉,他似乎就是取代爸爸另外一个真正爱我的男生,在这,我要说一声,谢谢你,依。”

“2004年4 月21日。星期二。天气有点热。跟他一起出去吃蛋糕,我们两个比赛谁吃的多,害我嘴巴马不停蹄地吃,塞了满满一嘴,都咽不下去,不过,他好像比我更惨吧,呵呵……吃到最后,因为吃太饱,剩下的根本吃不下去,拿起盘子里的一小块蛋糕,突然有了个坏点子,本来是要涂在他的脸上,谁知道被他捷足先登,啪,一块蛋糕就在我的脸上滑落,然后是一阵调皮的笑……我不服气,拿起两块,往他脸上涂上去,把他涂成大花猫,把我笑个半死。”

“……………………很快就到了暑假,我以为这个暑假有他在我的身边肯定充满了惊奇会过得非常充实,却没有想到放假前一天他就被父母接走回老家住,临走前他对我说让我等他,说他开学一定会回来找我,我相信了,并且还哭了,哭了好久,因为我只要一离开这个男的,我就会觉得心灰意冷,他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他,但是,我没有办法将他留下来。他走后,一整个暑假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意志消沉。我每天都拿着他的照片看,经常自言自语,依,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依,你快点回来!依,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啊……!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带着一颗非常思念的心,一直熬到了开学那天,我终于看见了他,我非常高兴,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一把抱住他,然后哇哇地大哭起来。他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他……”

“……………………暑假刚刚过去,见到他本来是开心的,但是又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的心彻底地沉了。他因为学习成绩好,被调到了尖子班高三(一)班,我在四班,这让我非常懊恼,也憎恨我自己,为什么我的学习成绩老是提高不上去。没他在的时候,我上课老是走神,被老师批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一下课,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然后不顾一切地跑到他的教室找他,只要看见他,我又会觉得心里好受些。这种日子在我的生活里反复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到后来,我再跑去找他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你以后别再这样,会被我同学误会的。我听后,整个人都麻木了,脑袋立即一片空白。我不明白自己这半个多月一直在一班跟四班楼上楼下之间的楼梯跑来跑去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他的一句让我心碎的话,我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做出那种愚蠢的事,如果说是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满足跟安慰的话,我是不是被伤害了,那我接下去的日子,到底该怎么办?放学后,回到家里,我趴在床上一直哭了好久。依,你为什么说那种话?你是不是开始闲我烦了?你让我好伤心,我那么爱你,你以前不是也说过,见不到我你会觉得全世界的色彩好像消失那样吗?现在又是为何说出这种话深深的伤害了我……???”

“……我认为我非常爱他,爱的很疯,爱的不可挑剔,爱到了某种境界……他叫我不要再跑去找他,我答应了,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我还是继续了,不过我这次没有叫他,我只是站在他教室的后门,带着一点心虚,偷偷地看着他……似乎我只要看到他,就可以感受到全世界充满了欢声笑语,他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今天,我却发现了一件令我彻彻底底崩溃的事。我看见了,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女生,一个很美丽的女生,虽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我看见了依对她笑,温柔地微笑,然后对她做出了许多个暧昧的表情,她笑着用书本打依的手臂,依就这样,假装认输靠在了她的怀里……我疯了,我当时真的抓狂了,我不顾周围的目光,满腔怒火地跑进他的教室,然后走到那女的身边,一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上……周围是其他人惊讶的声音,在众目睽睽下,我悻悻地瞪着依,大喊道,你无耻……依看着我,等到地上那个女的爬起来,然后胆小地依偎在依的怀里……啪,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血液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那样,然后,眼泪顺着我的脸颊,哗哗地流下来……我听见那女的惊慌的声音,她抓着依的衣服,一直问,依,你干嘛打她?她是谁?……依用一种令我非常害怕的目光注视着我,然后很冷峻地对她说了句,也不知道哪来的疯子……那一句话,令我的心,仿佛从广袤的宇宙跌落到地球最深渊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然后,便摔成了粉末……”

“………………事后我被他叫去,他大声叱责我不是叫我不要再冒昧地去找他吗?我哭着,痛哭流涕着,然后用手狠狠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我咧着嘴哭道,你无耻!混蛋!你竟然骂我疯子!你不是人!他抓开我的手,大喊道,你走吧!我开始烦你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然后绝情地,在我面前扬长而去。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想叫他,但我好像丧失了声音,我喊不出来,我在心里一直叫着,依!求你了!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依!我求求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我哭得昏天暗地,感到周围的建筑都在旋转,心忽然好累好累,全身都软了下来,然后,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了我房间里的床上,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突然感到好冷,抱着自己的双膝然后蜷缩在了床上一角,我想起依对我无情的样子,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自从失去父母,在这个渺茫的世界本来就没有令我生存下去的希望,但自从有了依,我对世界又有了新的看法,他是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动力,如果我真的失去了这股动力,我会变得颓废,沮丧,我会用自虐来麻痹我的灵魂……我尝试再去接近他,想跟他说,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哪怕我把刀子往自己的胸口上插,只要死不了就好……但是每一次他都是冷漠地离开我,令我特别的心痛。我不想放弃,我真的不想放弃,我真的真的好爱他,但我却拥有不了他,为什么会这样,都是谁的错……?我想……刀尖顺着我的手腕划开了三寸长的口子,我看见自己的血液像虫子一样爬了出来,然后止不住地往下翻滚,滴在了桌子上面那一张已经被我的眼泪清洗整洁的相框玻璃上,染红了他干净的脸蛋,他的身体,把过去的一切的一切都染的格外猩红……我慢慢地失去了知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黯淡下来,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模糊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依的脸,我高兴地喊着,依,依……然后哭了起来,抚摸着他的脸。艺抓开我的手,生气地说道,你还惦记着那个绝情的混蛋,你看看你,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我又哭了,我的心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但我还是那么的爱他……我要怎么做?我离不开他,他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好狼狈,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是谁造成的……对,是那个女的,都是那个女的惹一手酿造出来的,如果她不出现,也许依就不会放弃我,不会任由我自暴自弃,只有她离开依,依才会变回以前那个自己……”

谁是凶手

日记到这里就没了,本来应该还有的。

依看完了日记,潸然泪下。

“我以前从来没考虑过她的感爱,我只顾及到我自己……但我真的接受不了一个爱我太深的女孩,我就是怕伤害到她……最后,还是把她给伤害了。”

金在依的眼泪下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回过神来,拿出了一张纸,放到桌面上,接着对依说:“你知道这张纸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吗?”

依看了一眼,但眼泪模糊着眼睛,让他看不清楚,他摇着头。

金说:“是一份医学报告。”然后顿了顿,又说:“在死者的肚子里,我们发现已经有了孩子。”

依的心好像被什么利刃狠狠划了一下。

“你们发生过关系了?”金问道。

“没……没有……”

“那你是说,这份医学报告是假的了。”

“我不知道……我们真的没做过那种事,除了亲嘴以外……他是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金看着依,目光带着一种敏锐:“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其实除了你的嫌疑比较大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嫌疑人,就是死者的表弟。那天我们帮他录口供,发现他的话很假,他告诉我们那天他刚刚放学回家,但是据了解,那天刚好是国庆节放假三天,根本不用上学,他也欺骗了我们,不过,后来想再去找他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失踪了,房子里头根本没人,而且他的父母也不在,搬走了,但是,他是涵的表弟,不可能杀了她,他撒谎欺骗我们,可能不想给自己添加任何麻烦。但是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死者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一晚,你到她家到底做过哪些事?如果你不说清楚,就不别怪我无情。”

“呯……!”三本书重重地砸在了金眼前的办公桌上,引来了全警察局所有人的目光。一个穿着粉红色吊带衫黑丝袜,留着一头乌黑亮泽长发的美少女站在了依的身边,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焦点人物。

“欣……”依有点意外。

只见欣叉腰瞪眼着眼前那一位一脸冰冷的警察,大声说道:“你这不是把人往悬崖是逼吗!?”

然后拉起依的手,悻悻地往大门口准备离开。

金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怒火:“丫头,你无法无天啊你!”

欣狠狠地甩下一句:“我爸爸是这家警察局的局长,有什么问题,你找他说去!”然后带着依,消失在了警察局里。

两个人走出了警察局,到了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欣放开依的手,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疯了啊!一开始我就旁观在一边,他的话我都听见了,那是在蛊惑你,一条信息就可以告罪一个人的话,那此不是天下大乱,涵的肚子里哪有什么孩子,都是他瞎编的,你应该放聪明一点,进入了他的圈套你就要替别人背黑锅了。”

欣看见依一脸焦虑不安的样子,拍了拍的他后背又换了一个温柔的口气说:“不管涵是自杀还是他杀,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如果那个该死的警察再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叫我爸让他滚蛋。”

“欣……”依小声叫道。

“嗯?怎么了?”

“那条信息,还有我的手机……??”

“你不要再说了,你就不要理这件事,反正你不是凶手,你干嘛管那么多,你应该做好你自己,开开心心过完每一天才对。”

“可是……”

“你不要再说啦!”欣原地暴跳了一下:“你是不是想把你的未来老婆我逼疯你才高兴?你以前不是答应过我,我说的话你都会听吗?现在有了我你的嘴巴就硬了,如果你再提这件事,我发誓我死给你看,不,现在就死给你看!”欣理直气壮地说,然后跑到了马路上,那里车来车往。

“欣,你疯了!”依立马冲上去将她拉回来,连忙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认输了行不。”

欣的眼角闪烁着泪花:“你老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天吗?”

依表情无奈:“走啦,回家去吧。”

“那不算家好不?”欣撅起嘴。

依无语。

“傻瓜……”欣鼓着腮帮子。

“不过,你说你老爸是那家警察局的局长,那如果我真的是杀人凶手,你会不会抓我。”依开玩笑道。

“笨蛋,不许胡说。”

“我怕我真的就是杀人凶手。”

“那我就把你吃了。”欣掐了一下依的手臂,疼得依大叫一声,两个人就在路上,你追我赶地跑回了公寓。

让人心酸的日记,死者肚子里的孩子,手机里的信息,凶手到底是谁……会是艺?依一直没想过要放弃这件事。

就在他看完那本日记,涵,一直都坐在他的身边……

艳门照

第二天上学,依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本来是要问他昨天为什么没来上课,但是看在依最近的学习成绩不错,也就换了另外一种表达方式,叫依好好学习。

回到教室,几个跟依关系比较特殊的男同学围上来,七嘴八舌,古古怪怪对依说:“昨天跑哪去了,国庆节三天假你却放了四天,跟你女朋友爽不够啊!”“欣昨天也没来上课,你当我们是兄弟就快说,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家还是清纯佳丽,你这臭小子就把人家给玷污了。”

“你们嘴巴吃屎了!”欣神出鬼没地站在一边,声音大的如雷,把那几个男同学吓跑了。

她看着依,说:“我被老师叫去了,她说我学习不够用心,要让我每晚都留下来补习……”

“那我陪你吧。”依说,声音很平静。

“真的吗?”

“但我不会帮你补习。”依补充一句。

“切,小气鬼。”

上课后,依坐在欣的前面,眼前一直盯着台上的女老师看,忧心忡忡。

同桌看到,底下暗自开他玩笑:“臭小子,你该不会对母老虎有意思吧?”

依撇撇嘴:“你姐我都看不上眼。”

“我呸,你个风流鬼。”

第二节下课课间操,本来是要排队集体到操场晨练,但因为广播突然坏了,也就取消了。

依趴睡在课桌上,窗外有阳光射进窗户洒在了他的桌面上,也洒在了他的头发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很好看的栗色。

他想,至从被那只女鬼逼到跳楼过后,她好像突然间蒸发一样,在依的眼里彻底地消失了,现在困扰他是另外一个有关她的谜团,假如是有人杀死她的话,那凶手会是谁?按照涵以前的性格来讲,她那种孤僻的性格导致了太多人疏远她,在这一个环境下,就更不可能会惹上仇家?还有,短信的内容是用依的手机号码在10月2 日那天下午发送出去,但他的手机在10月1 日那天早上就在挤公车的时候已经弄丢了,会是谁拿走了他的手机,又发这种信息给涵,叫她出现又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难道会是艺,但是他干嘛要杀死涵……他的失踪跟这件案子有关系吗?

“依,你出来一下!”门口有几个男生叫他。

他抬起头,无精打采地说:“干嘛?”

“你别管,快出来,有好东西看。”

依不以为然,随后走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看见他的同桌跟几个男同学围在一角落里,嘴里还发出一点淡淡的淫笑跟嘻嘻哈哈淘气的笑声,他觉得无聊,八成那几个色鬼又在看哪个女明星的裸照。

“喂,你们在干嘛呢?”依站在一边问道。

一个男同学转过身来,把他拉了进去,然后拿出了一张艳门照,问:“你们说像谁呢?”

依不屑地瞥了一眼,然后看见图片,他立刻呆愣住,鼻子还酸溜溜的。

那张照片居然是涵的裸照……画面上,涵躺在了床上,身上一丝不挂,表情迷迷糊糊的。

几个男同学开始对着照片议论纷纷,“好像在哪见过一样?”“这照片照得真有够垃圾!”“你懂个屁!这叫人体艺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照片拍得简直是乱七八糟。”

一个男生突然“啊”一声叫了起来,然后又说:“我记起来了……”还没等他把一整句话讲完,依立刻抢走了照片,然后对那几个男生骂道:“你们是一群人渣,龌龊!”

骂完之后,一个转身冲下了楼梯,消失在了楼梯口上……

失踪又出现

依把照片藏在口袋里,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静下来想一想,涵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学校?照片又在哪拍的?是谁对她做出这种如此肮脏下流的事?

难道真的会是艺……事情是他干的,照片会是他拍下来的……

依觉得事有蹊跷,心里打算放学到艺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不过照片是先从同学手中得到的,应该要先问一下他们是从哪里找到这张照片。

依回到教室,上课铃正好打响。

欣问他:“我刚才找你,你跑哪去了?”

依回答:“到处走走。”

欣说:“那也不把我带上,闲我烦了?”

依笑道:“我去厕所了。”

欣哑语。

上数学课,老师是一个又高又瘦戴眼镜的男人,为人比较老实,依在桌底下跟同桌说悄悄话,并没有引起老师的注意。

依刚想问同桌个问题,嘴巴还没张开,同桌就忍不了先说一句:“哇,你竟然把你以前的马子奸污了,还拍下照片,你也太狠吧你,这种事情有必要做得大家都知道吗?”

依觉得心好疼,他说:“事情不是我做的……”心里的话没法畅快一次性说完,同桌又蹦出一句:“那是谁干的?哪个龟儿子这么没有良心……”

“你先听我把话讲完。”依扯了扯同桌的衣袖,同桌这时才静下心来听他说:“那张照片你怎么有的?”

同桌立刻回答他:“我不知道,是小未那色狼给大伙看的。”

“小未?”

“是啊,不止你手上那一张,还有许多张一样的,都在他手里。”

小未是一个十八岁中等身材五官比较平凡的男生,坐在一组第二张桌子靠近墙壁,是高三(一)班出名的色狼,但学习成绩却特别好,不过,色狼跟学习成绩,这两件事好像扯不上关系吧。

下课后,依从自己的座位三组第三张桌子走到了小未身边,不想把那件事传播的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小声地问小未:“照片你是从哪得来的?”

小未叫了一声,幸好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然后用一根手指放在嘴巴上,好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小声对依说:“这件事我告诉你,但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早上我来上课,在校门口碰到一个高中生,那个人卖给我的,我只花了两块钱,他就给我一整叠。”

小未可能并不知道,照片上的女生,会是依的前女友,还是已经死了那位。

依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他呀?”小未说:“皮肤黑黑的,眉毛很浓,眼睛大大的,剪一个平头来着。”

是他。依暗想道。果然是艺……

依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上午跟下午,艺竟然拍下这种恶心的图片,是为了干什么?那名叫金的警察不是说他失踪了吗?他怎么又出现?拿照片给小未有何用处,是打算让他在全校散播让涵被大家都认识,这样做有何目的,况且对一个死者都不尊重一下,这种人是不是太无耻了。

放学后,依背上了书包,刻不容缓地奔出了教室,欣的叫声立刻传来:“依,你不是说会留下来陪我的吗?你要跑去哪!?”

依没有理会欣,他一路奔跑着,出了校门口,他朝艺住的公寓的方向快速前进,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艺,到底是不是凶手???

209号公寓

到了艺住的公寓楼下的那条大街上,依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曾经是她死去的地方。

他想起第一次跟同桌来到这条街上,那是在夕阳西下,整条大街被夕阳美丽的光照射住,好像蒙上了一层轻薄的襁褓,他就看见涵,当时她背着一个书包,穿着一条很干净的裙子,走在街上,表情是寂静的,样子在夕阳下美的不可思议,那次给了依一个特别深的印象,所以后来,他才会主动找她认识。

依进了公寓,电梯又停了,他又得走楼梯上去。让他又回忆起那一次,为了拿一本笔记还给她,从一楼一口气跑到二十四楼累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

他想的时候,心忽然觉得好凉,感觉周围灰蒙蒙的没有一点颜色存在。他开始走上了楼梯,这次走的好慢,动作好驽钝一样。他看着周围的墙壁上被乱涂鸭上去的名字,其中有一个是他帮涵写上去的,那次,他拿着一罐喷漆,告诉涵,我帮你把名字写上去,以后我来找你的时候,只要看见墙壁上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会在家里面等我。

这次,她却不在……心灵又莫名产生了谴责。

他走到了二十四楼,发现一路上来觉得好轻松自在,一点也不像上次那样,累得气喘吁吁。

他站在209 号公寓,门是关上的,里有没人?金说艺的父母在涵出事之后就已经搬走了。他尝试着把门打开,但是,门锁住了,无论他怎么推,门还是打不开。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环顾了一下周围,看见楼梯上有光出现。他想起那是阳台,阳台的门是打开着,他上去之后,走进阳台,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个阳台又脏又破,除了横挂在上面的几根破旧的竹竿外,到处都结满青苔。他正想离开,忽然发现阳台上面掉了一串很美丽的珠子,那些水晶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耀眼的光。他走上去,捡起那串珠子,看了一下,心忽然咯噔不安分起来。突然,背后传来了一声铁门被关上的声音,依立刻回过头,冲上去试图想要推开被关紧的铁门,无论他咬紧牙关使出多大的力气,那铁门依旧无动于衷地伫立在他的眼前。

他被囚禁了。

是谁把铁门关上……?依又冲到了阳台两边的围墙上,朝底下大喊着“救命……”但没人回应,别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很快,天渐渐黑了下来,压抑不住的恐惧感像风一样扑面而来。

他蹲下来,抱着双膝,嘴里念着欣的名字,他没有带手机在身上,欣买给他的手机,他忘记放在家里。

太阳下山,天空像一张白纸被浇上了墨水,一抹完全黑了下来,几声狗吠在远方层起跌伏,因为蹲下去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依的脚,已经开始发麻。

这时,原本关上的铁门,忽然在依的眼前,哗啦一声打开了。

依喜出望外,他以为是哪个住在这栋公寓的居民有人上来阳台,他高兴地跑出了铁门,但是,在他的眼前,是黑漆漆的楼梯,那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禁感到浑身泛冷,此时又突然发现,下午原本关起来的209 号公寓,这个时候,却是打开的…………

好像,人在越感受到恐惧的压力,越是看不见害怕的东西,越是对那种东西产生了强大的好奇心吧,依就是怀着这种难以理解的心情,踏进了209 号公寓。

屋子里头黑漆漆的,依看不到房内的东西,但大概看出公寓的设计大体跟自己住的公寓是一样的,他在墙壁上摸索着开关,啪!大厅的灯被打开了,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了公寓的简单设备,大厅简陋地放了一套沙发跟茶几,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也许几天没人住,屋子里的视线看起来不禁已经有点混沌。

依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认真观察每一个地方。这里曾经是涵住的地方,他进来过一次,但是那一次,他看见艺对涵很体贴地微笑,好像艺是涵的亲生弟弟那样,那种笑容是那样的无暇跟纯真。

依发现大厅没任何异常,他开始走进每一个房间,发现公寓还挺宽阔的,居然有三间卧室和两个厕所跟一个厨房。

他走进艺父母的房间,看到一个梳妆台,他在梳妆台的镜子上面看到镜子好像被拳头打碎过的痕迹,一整面镜子呈现一个蜘蛛网的形状,还有一点点血迹残留在上面。看后,他又观察起别的地方,这次,他来到了涵的房间,房门是打开的,他进去后,在空气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涵身上独有的气息,他的心忍不住又疼了一下下。

在一张写字桌上,依看见一个相框,相框表面上的玻璃被摔得四分五裂,好像有血迹凝固在上面。依拿起相框,看见照片是自己的个人照。照片中的画面,依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站在一株树下,阳光好像很好,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灿烂地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但那张脸跟身上的白色衬衫,现在却被鲜血给染红,形成缤纷不同形状的几条干涸的血迹,在他的身上拉扯出一丝丝绝望的气息。

依放下相框,看了一眼涵睡的床,床上有一只大灰熊仰面躺在那。那是依第一次跟涵约会,两个人跑到一家俱乐部玩,用那种一块钱一个的圆圈套中的奖品,但是,却花了依四十七块钱,才将那只灰熊给套住,送给涵的时候,涵已经感动地说不出话。

依走上去,摸了摸大灰熊的头,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水声,他警惕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涵的房间,走进另一间房,那是艺的睡房。门好像是关上的,依用手去推开,很轻松,那扇门就被打开。依往里边瞧来瞧去,黑咕隆咚的看不到什么。他想找到房间的电灯开关,但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突然,他看到了黑暗里亮起一个长方形红色的光,好像是一扇门,他看见那红通通的光,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会是谁躲在里边?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去,黑暗里,他朝着那扇发出红光的门一步步前进,然后,走到了门口,本来有水声,但是,他靠近之后,那嘀嗒的水的声音就没了。

依站在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发现门没锁上,他战胜一下自己的恐惧,然后把门一鼓作气推开,他看见里边没人,红色的灯光下,他还看到周围墙壁到处贴满了照片,只不过这些照片,全部都是涵的裸照。

依走了进去,各式各样的照片在眼前铺开,每一张都不同,受害人被连续拍了很多张照片,他看见涵迷迷糊糊的表情,心忽然觉得好痛,他知道,她被下了药,被迷奸了。

他顺手去摸照片,发现照片竟然有点湿……应该刚刚洗好没多久。

但是,他却没有察觉,在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依……”有人叫他。

他猛然回过头去,脖子立马就被别人掐住,然后被推出三米远,“咣当”撞在了一张桌子,桌面上的一叠照片掉得满地都是,桌子滑出了十几厘米又撞上了墙壁。

依难受地看着眼前那张狰狞的脸,跟接近自己眼珠子的匕首,依叫了起来:“艺,你这凶手……”

“嘿嘿……你怎么跑到这来?”艺朝着依坏坏地冷笑,匕首更接近依的眼睛。

“原来涵就是你杀死的!”依叫道,身子剧烈地挪动了一下,却被艺用力地按住,死死地按紧。

“嘘……没看见我手上有东西吗?再乱动一下,我保证你变成瞎子。”

“墙壁上的照片是不是你拍的,你个无耻的东西,你居然对你表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嘘……你别大吼大叫,小声点,会吵到别人的。”艺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好了,照片确实是我拍的。”艺说的很勉强:“我还把她蹂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如果你知道了,你又会做什么?你会不会再放弃一次啊!你个绝情的家伙!”艺的声音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你知道不知道,她有多么的可怜!!你为什么不好好爱她,如果你爱她,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人家可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你既然不能完整的给她爱,那你当初为什么又要去接近她……你知道不,你令她哭了多少个夜晚,令她做了多少傻事……如果没有你,我还有机会跟她在一起,你为什么抢走那么多人的东西,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艺发疯地喧嚣起来,匕首差一点就插进依的眼睛。

“你疯了……你发疯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她跟她……?你杀了涵,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最好是自首,总有一天警方会查到的。”

艺哼了一声:“他们是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而你,有那么多疑点在他们手里,他们会把你盯紧的。”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刀子在依的脸上,轻轻地游来游去。

“你这个变态杀人凶手……我的手机是不是你偷走的?你竟然用我的手机发那种信息给你的表姐,你还杀了她,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你给我闭嘴!”艺咆哮起来:“她的死跟我无关……我也不想再跟你这个绝情的家伙多费口水,我会把你的头割下来,然后煮熟的,再把你的手跟脚切下来,然后拍成艺术照贴在墙壁上面……”

“变态,你没救了……”

“我叫你闭嘴!”艺举起匕首打算一刀刺在依的脸上,刀子刚到依的鼻尖上,动作却停了下来。依刚才被吓得闭上了眼睛,这时睁开眼,看见艺一整张脸充满了惊悸,眼睛因为惶恐而瞪得硕大无比。他扔下刀子,嘴里慌张念道:“她来了,她来了……”然后鲁莽地跑出了房间。

依只觉得两侧肩膀被按得生疼,他松了松肩膀,然后站了起来,忽然看见周围墙壁上的照片,这时冒出了许多鲜血,在红色的房间里,显得更加的暗红恐怖……

刺杀

依回到公寓,时间是晚上10点。

欣一直坐在楼梯口等他,看见他终于回来,哭泣着一把抱住他,担心说:“你跑哪去了?我买给你的手机为什么不带上,害我以为你出事了?把我急死了!下次再敢这样,我肯定饶不了你!”

依苦笑道:“到同学家去了,本来想早点回来,但遇上一点麻烦。”

“出了什么事?”

“没有……”依在想,要不要把艺这件事告诉欣呢?但是,他已经答应过欣,从此不在她面前提起有关涵的事,他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进了公寓马上洗了个澡,全身臭哄哄的。洗澡的时候还在想,在艺刀子往自己脸上狠狠扎下来那一秒,他却吓跑了,莫非涵的鬼魂显灵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帮依?

“依,你洗快一点,我肚子好疼啊!”欣敲着厕所的门,在外面叫道。

“你等等……咱们房间不是有间小厕所吗?你先去那里方便不行吗?”

“那间厕所太挤了,蹲下去都闲没位置……你就快一点,我肚子真的好痛啊!”

“你吃了什么东西,肚子疼成那样?”

“你别管了……”欣难受的声音:“你好了没……我忍不住了!”

依打开了厕所的门,穿着一条四角裤,光着膀子:“进去吧。”他用干毛巾一边擦着头发,对靠在墙壁上挪来挪去的欣说道。

欣二话不说,冲进了厕所,“呯!”重重关上了门。

依笑了一下,走到大厅,看见自己刚才进门马虎脱下来的裤子零乱地趴在沙发上面,他仰面躺在沙发上,然后碰了碰那条裤子,一串珠子从裤子的口袋忽然滑落下来,掉在了沙发上。依拿起来,审视几眼,表情尽是茫然。

过了一会儿,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欣打开门后,出来面对面撞上依,吓得魂儿都飞了。

“你吓死我了,一个大活人干嘛像鬼一样神经鬼没。”

依目光凌厉,他的眼睛里好像潜藏着什么东西,把欣看的毛骨悚然。

欣一头雾水:“干嘛盯着人家看,你这样看多叫人害怕。”

依突然说:“欣……”

欣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下。

“能不能那个……”依坏坏地笑道。

“去你个大鬼头。”欣差一点就一拳把依给揍飞,没打他,说了一句让依啼笑皆非的话:“你现在才讲……”

依一个拥抱,把欣紧紧地搂在怀里。

两个人就在这一夜,第一次发生了那种男女关系。

阳光透过窗棂,窗帘被微风吹拂着,轻轻地飘逸起来。

这是一个阳光充实的早上,不冷,不热,温度令人感到非常舒适。

依就站在窗口,窗外的世界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欣还没起床,昨晚,可让她累坏了。

厕所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滴嗒的水声在安静的厕所中砸出了空洞的声音,像恋人的眼泪。

依来到厕所刷牙洗脸,发现那天在镜子右下角看见的小裂痕,这时已经不见了,好像被谁画上一模一样的颜色,遮得天衣无缝。

真是一双灵巧的小手……

“依……”背后有人叫他,他满嘴牙膏泡沫,回过头,是一阵暖烘。欣抱住他,在他怀里像宝贝一样,高兴地笑着:“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这么棒呀!”

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吃过早餐,锁上公寓的门,两个人并肩走下了楼梯。路上,欣的表情神清气爽,依一直望着她,带着一点难理解的表情。

“高兴吗?”

“嗯啊!”欣笑道。

“那以后就多做做。”

“笨蛋,你想让我怀孕啊。”

“是你自己说很开心的。”依一脸无辜。

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校门口,依突然在人群中,看见艺。

艺站在远处,朝他看。欣拿出一张纸巾,帮依擦了擦额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一点小黑点,擦完后,尽到女朋友关怀的责任,朝依笑了笑。

艺跟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大概有十几米,他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身边的学生在他眼前来来回回,只有他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依朝着欣说了句:“我有点事,你把我的书包先拿回教室,等一下过去找你。”然后往前跑了上去,穿梭在人群中,很快来到了艺刚才站的位置。

“艺。”依冲上去对一个背着自己的平头男生叫道,然后按住他的肩膀。那个人回过头来,是一个娘娘腔,他迷惑地看着依:“小白脸,干嘛呢!?”

“没……没有,对不起,认错人了!”依尴尬地笑着。

阳光下,一个逆光的剪影站在一个角落中,如果你走近一点看的话,就可以看见那个人脸的表情,已经是扭曲的不成样子……

“依,放学后一定要留下来陪我补习,昨天这里就剩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哈哈……”依没有开口,倒是依的同桌一个四肢发达的男生大笑道:“晚上我陪你。”

“去死吧你!”

“这么凶悍……”

依觉得身边挺吵,起身离开了教室,本来想静一静,却没想到欣追了出来。

“要去哪?”欣淘气的表情,对他说道。

“哦,去上个厕所。”一个理由,就把欣这只跟屁虫给甩开了。

他来到厕所,可能快要上课,里边根本没人,但很臭,把依熏得直皱眉头。

因为厕所建在操场附近一带,离教学楼挺远,而且,厕所没灯,光线有点昏暗,依在小便的时候,整间厕所静悄悄的,安静的简直不可思议,感觉有点阴森森。他一边小便一边往后看,总感觉有人站在背后,但每一次回过头,都空无一人。

他咳嗽了一声,声音在厕所回荡,让人觉得阴冷。

他小完便,拉上拉链,刚走到水槽旁边准备洗手的时候,突然从镜子里,看到最后一间厕所有一个脑袋,用了非常快的动作,冒出来又缩了回去。

虽然还不到一秒,但是依很清楚地看见——平头!

——难道会是艺!

他躲在里边干什么?窥探自己(依)吗?

依叫了一声:“谁还在厕所?”声音清脆响亮,在厕所回荡好久,就是没人回答。

他望着那个黑乎乎的角落,距离自己还不到四米,他此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怦不安分起来。他开始挪动了步伐,向那个地方走去,沿途踩了几脚脏水,水声有点粘稠,好像死者的血液。

越是靠近,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

“艺,是你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慌张。

快要完全靠近,一个头突然伸了出来。

一声尖叫响彻全校~~~~(有点夸张了!)

“哇靠!有没有搞错啊小白脸,我拉屎你也跟着……”

又认错了,原来是早上背影跟艺相似百分之九十,脑袋相似百分之一百的娘娘腔。

“对不起啊,我又看错了。”依连忙道歉。

“讨厌,没看见人家刚刚拉完,又被你吓得肚子犯疼。”

依回到教室,老师正在上课,喊“报告”的时候,他的声音小的可怜。

老师没问他去哪,可能他平时的表现不错,轻轻松松就通过班主任这关。

倒是欣,她好奇问了依一句:“你小便要花二十多分钟啊!?”

依驳回:“谁说我小便,我大便!”

欣的表情立刻僵硬住。

在上课,依一边回想起209 号公寓碰到艺的那件事,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但是为了什么理由杀死涵呢?这似乎有点让人难以理解。

当时场面有点乱,艺的表情一下子温柔一下子像发疯的野狗,让依神经错乱记不清当时有多少句对白,艺总体说过哪句话,他的印象都非常迷茫,就知道,艺是一个变态的杀人魔。

有人拿圆珠笔碰了碰依的后背,然后是一团纸,从背后扔到了他的课桌上。

幸好老师当时背过去在黑板上面写字。

依把揉成一团的条拆开,是欣写给他的。

——这是一张爱情契约,请在这里写下你爱人的名字,你会得到一种水晶恋的爱情,它会保佑你跟你的爱人一辈子白头到老,永不分离。然后是括号,括号后面还有注明,请填写你最爱的人她的名字。

依觉得欣肯定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搞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东西,但为了不让她失望,就拿起笔随便写下欣的名字,然后扔到背后。

过了很久,背后一直都没有动静。

一节课过去,下课后,依觉得口好渴,要到楼下的小卖部买瓶水,本来要叫欣跟他一起去,但是,欣正趴睡在课桌上面,当他碰了碰她的手臂,谁知道那丫头抬起头来就像雷公突然蹦出一句:“你不要碰我!”

吓得身边一个刚走过的男生扑在一个女生的大腿上面。

一句话,似乎波及到了全班同学,当两位主角遭受到全班同学的复杂目光。依只觉得自己好难堪,又不明白为什么被骂。看见欣又暴跳如雷地叫道:“姓林的,你有种,你吃干净就想赖帐走人,看我好欺负是吗?你不觉得过分啊!”喊着,把眼前课桌上的书本摔得呯呯响,同桌吓得连忙闪到一边去,躲避一下这疯婆子。

“我怎么了?!”依叫道,感觉这丫头发神经了。

欣从桌底下一手抓出一张纸条,塞到依的怀里,大喊道:“你自己看看!”

依把纸条打开一看,傻愣住。

刚才上课,欣扔纸条过来,依拆出来一看……随便拿起笔写下‘欧阳欣’这三个字,但现在,却变成“林涵”这两个字。

见鬼!

“不是,不是我写的……”

“明明就是你的笔迹,还说不是!”

“真的不是我,欣,你要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是她……是她写的。”

“呵!”轻蔑的笑:“你要让我相信一只鬼吗?”

“欣,我也很难跟你解释。”依随手抓起同桌:“你问问他,他看见我写下你的名字。”

“没有,我当时正在打瞌睡。”同桌立即说。

“哇靠!”同桌被丢到一边。

“没什么好解释。”

“欣……”

两个人在五十八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下,你一句他一句像辩论赛一样,喊到最后都很不服气,一脸赌气坐回各自的位置不再理睬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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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小时过去……两个人没再动过嘴。

窗外走廊上是同学们陆续背着书包离开的身影。

两个值日生见到这对情侣用这种怄气的方式,一个摇头一个叹气,扫完地也跟紧其他人马上离开教室。

很快,高三(一)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沉默在同一个空间,气氛难免会有点古怪。

不过这僵硬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化解为圆滑。

“孺子于时,豫章太守陈番,太尉黄琼辟皆不就,举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车备礼……”欣拿起课本大声念道。

“在位士大夫,抗其节于乱世,不以死生动其心,异于怀禄之臣远矣,然而不屑去者,义在于济物故也……”依附和起来。

好像不甘罢休,女方的声音迸出凌厉的势头。男方不甘示弱,越念越雄伟。

“够了没有你……”女方觉得嗓子好不舒服,摔下课本站了起来。

“我学你的!”男方同样也摔下课本挺起身来。

两个人开始互望,看了半分钟,最后,都觉得自己好傻,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喂……”欣的嗲声,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干嘛?”

“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用不用我对天发誓!”依竖起三根手指。

“别这样……”欣真怕毒誓会显灵,她对依说:“那这次算我不对,我原谅你,但下一次,你不能再这样气我。”

“我保证,没有下次。”

“嗯,拉勾勾。”欣伸出尾指。

依同样也伸出尾指,两根小手指正要触碰到一起,忽然有人来敲门。

两个人同时朝门口看去,一位陌生的老师站在那。

“唉呀,就只剩下一个男的!”老师的声音。

“怎么了,老师?”欣的声音。

老师指了指依:“那位男同学,麻烦你跟我到礼堂来一下,搬一下桌椅。”

“哦。”依非常听话,马上就跟随老师出去,临走前嘱咐欣,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你一定要等我回来,那一句叫人伤感的话。

“老师,把椅子搬到哪里?”依随同老师走进礼堂,他还见到另外一个同样是被叫进来一起帮忙的同学,但距离自己太远,辨认不出他是谁,只觉得那个人,好像见过一样。

“跟那位同学一样,把椅子搬到礼堂中央,排整齐,像样就行。”

依的眼前,陈列着密密麻麻的椅子行成三条大概四米的直线,好像放了很久,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尘上去,还是,礼堂太脏了。

“老师,搬这么多椅子干嘛?开会吗?”依随便问,顺手挑起四张椅子。

“是啊,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高三有个会议,你们高三的学生必需全部都来参加。”

所谓的会议,都是讲一些有跟没有,警告同学们不要什么跟什么,会议一开始,讲下去就没完,非要讲到放学再拖个一节课的时间,但每次的会议都是在开学之前就会啰嗦一遍过去,这次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月才讲……

依搬着椅子从门后一角落走到礼堂中央,那时候老师已经离开了,临走前嘴里还嘀咕着,刚才不是有两个吗?另外一个跑哪去了?奇怪了?

然后把椅子随便放下,喘了口气,看见眼前有个人心不甘情不愿把椅子推来推去,黑着脸,还咬着牙齿,好像很生气。

依突然笑了起来:“真,你真搞!”

真是依的同桌,他一脸不爽快,把椅子乱扔来扔去,悻道:“老子我受够了!妈的!”然后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光着膀子,一个领导正好进来,他急忙把衣服穿上,然后继续搬着椅子。

那个领导进来看了一眼,又返回去。

“哈哈……”依笑得捧腹弯腰。

“笑个屁啊你!怎么不去陪你马子,把她一个人扔在上面,你觉得安全吗?你马子那么靓,小心遇上色魔,会被吸干的。”

“我呸,你讲点吉利的话行不?”

“嘿嘿……”对方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我刚才就跟一个变态搬椅子,但是,你进来之后,他就不见了,小心你女朋友哦。”

“你吓唬谁啊你!”

“信不信由你……!”

搬完椅子,忙到夕阳西下,把依跟他的同桌累坏了,两个人一起走出礼堂,同桌因为太晚家有事没跟依告别就先回去,等到依想起欣还在教室里,他不管腰酸腿疼,箭步般地往B 栋教学楼跑,上了四楼。整条走廊出奇的死寂。残余的阳光洒在走廊的栏杆上面,像谁死死抓紧着栏杆的手臂……阳光消失,手便松开。

“欣,欣……”依一路叫着跑到他的教室,高三(一)班,他的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里边没人。

依走了进去,看见欣的书包还在,只不过,好像有挣扎过的痕迹,她的课本掉得满地都是,还有几张椅子被弄得歪歪斜斜,他忽然想起同桌的一句话——我刚才就跟一个变态搬椅子,但是你进来之后,他就不见了。

“欣……你在哪里?!”依大喊道,然后跑出教室,在走廊上叫喊着欣的名字。

一边喊一边找,每一个班级都认真巡视过一遍,每间教室的窗户上的玻璃都倒映着他的影子,那条影子好像不属于他自己,用一种跟踪方式,一直盯紧他,令他很不安。

突然,在另外一条楼梯三楼楼梯口上,依发现了欣的一只鞋子。他捡起鞋子,看了一眼,那种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变得猖狂,它狠狠地钻进了依的心里,令他陷入了一种无名恐慌的境界……欣失踪了?被谁抓走了?

依朝着楼梯下去,一直走到了楼下矮灌丛旁边,又看见了欣的另外一只鞋子。两只鞋子都弄丢了,那个人对欣做了哪些卑鄙的事,令她把鞋子都挣脱了。

“欣……”依在校园里走来走去,边走边喊。

本来还剩下几个在操场打篮球的高个子男生,这时也不见踪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消失那样,周围是那么的岑寂,只剩下了依一个人。

突然,他看到了,在操场一间女厕所里,他看见欣把半个头伸出来之后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狠狠给揪了回去。

“欣!”反应性地叫了一句。

他不容多想,立刻扔掉鞋子跑了上去,像野兽一样,跑得像冲刺,一下子到了女厕所,一头钻了进去。

依进去之后,眼前一幕,令他惊呆了。

艺抓着欣的双手,正强吻着她的脸,扒着她的衣服,吻着她的身体……

依看见后,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像火一样熊熊燃烧了起来,他冲上去,一手推开艺:“你他妈的混蛋!人渣!变态!”

欣看见依跑来救她,满脸泪痕投进了依的怀里,然后大哭起来。

艺站了起来,他的表情扭曲的非常恐怖,从背后拨出了一把刀子,对依吼道:“你懂什么!!”

依退了一步:“你糟蹋了一个还不够,还想多害一个人吗?”

“你根本不懂……”艺用刀子对峙着依:“你竟然把她玷污了!她可是我的人!是我的!!没有我,你们都不能碰她!!挨千刀的家伙!我要杀了你!你竟然把我心爱的宝贝第一次给霸占了!”

“依,他疯了!你要小心一点!”欣躲在依的背后。

艺瞪着欣,这次的眼神要把她活吞一样:“你说过会给我的,我只是想亲你而已,你居然敢反抗我,你什么意思……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居然把第一次给了你身边那个绝情的家伙,为什么?第二次不能给我……为什么!”

“你疯啊!!你别叫了行吗!?”欣捂着耳朵叫道。

“我不管,我只要你,我会好好疼你的……”

“你变态啊……!”

“欣……”

“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好,你居然那么薄情,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把过去的一切隐瞒下去……我竟然得不到爱,你也休想得到。””

“过去的一切?隐瞒??”依好像被蒙进鼓里一样。

“依,你不要听他胡说,他疯了,我们快走,他是杀死涵的凶手,我们快点叫警察抓他。”

“你想出卖我!”艺的眼睛瞪得比鬼还吓人:“你竟然想出卖我,你个贱货!!”

“依,咱们快走,他会杀了你的!”

“谁都别想走!!”

刀子冲着他们两个飞过来,本来是冲着欣而来的。

闭上眼,画面是黑的,睁开眼,画面是鲜血淋漓的。

依倒在了血泊里……表情是无声的,胸口是刺痛的。

旁边一个人的表情慌张又失声痛哭,另外一个人的表情是满脸喜悦。

意识渐渐模糊下去,周围仿佛失去了光,黑暗包裹了他,他失去知觉,感觉身边站着一条影子……

涵……是你吗??

阴间

依醒过来,周围形形色色出现好多人,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小孩,有的是年青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他们有的表情狰狞,有的安静,有的阴冷,有的复杂,有的善良,有的凶恶无比……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往前走……前面会有什么?

依感到很诡异,他问了问刚从身边经过一个很美丽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概十二岁左右,长得很乖。

“小妹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面。”小女孩的声音很冷。

“去前面干什么?”

“报名。”

依还想再问,但小女孩已经走了。

他觉得前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等他自己,也随大家走。

周围很宽敞,但光线很暗,地面好像一块光滑的大镜子,走上去,倒映的不是影子,而是过去——生前。画面扭曲,哭喊,打打杀杀,大火弥漫,跳楼,跳轨,为爱割腕,分裂,绝情离去……一切都在镜子上面呈现,无所遁形。

“依,不要再往前走……”

他走了一会,感觉有人在叫他,但周围有很多人,没人在看他。

“依,不要再往前走了……”

“谁?谁叫我?”

“是我,我是涵,你看你背后……”

依回过头去,在影影绰绰的身影罅隙中,果然看见涵站在不远处。

她穿得很整齐,好像精心打扮过一番,头发梳得油亮。

她对他招手,一直叫着:“依,你不要再往前走了,回来……”

“涵……”依刚要跑上去,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一看,是欣。

“依,不要过去,她想害你,跟我走,我们不要理她。”

“依,不要相信她,她想害你,快过来我这边,我带你离开这。”涵的声音。

“依,你说过会听我的话,难道你要相信那个贱人吗?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永恒的地方,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分开了。”

“依,你不要跟她走,会永远回不来的。”

“依,快走,慢了的话,大门就要关上了。”

“依,到我这边来,我带你离开。”

“依,跟我走……”

“依,过来……”

“依,跟我走……”

“依,过来……”

“啊……!”依闭上眼睛痛苦地嚎叫了起来:“涵……”他撇开欣的手。

“依,你怎么!”欣吃惊道。

依没有说话,背着她一直跑,朝涵的方向一直跑。

欣在他的背后一直叫嚷:“依,你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依的脚步没有停止,仍旧是朝着涵的方向,他相信,涵是对的。

涵站在远方,热泪盈眶,她的身影在依跑上去的时候渐渐地模糊起来,然后慢慢地消失殆尽。空气里传来了涵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哭泣:“谢谢你,依!”

一阵白光覆盖了依的视野,刺痛了他的眼睛。白光消失后,他听到身边有人在哭泣,他很想看一下她是谁,努力地睁开双眼后,他就看见欣趴在他的身体,正在哭。

“病人醒了……!”护士高兴的声音。

欣破涕为笑:“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一边叫着,一边把手,伸到依的脸上摸来摸去:“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担心你,我真怕你一睡不醒。”欣说,眼泪滴在依苍白的脸上面,像开在北极上的冰花,又冷,又硬。

依见到自己的右胸口被缠上了几圈白色的纱布,左手还打着点滴。虽然已经清醒了,但身体还是麻木的,只是大脑依然在回忆,艺的那一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原本以为艺是要杀死自己,却没想到艺会把他推开,一刀朝欣的胸口上去,千钧一发之际,依替欣挡了上去……

他明白自己那爱么欣,可以为她死。

但是涵,他那么爱依,曾经做过那么多更傻的事。

爱情就像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爱得太深,也就犯得更傻。

“艺呢?他哪去了?”许久,依才微微开口,但是口干让他很难受。

“他自首了。”欣说,语气非常哽咽。

依看着窗外,稍微眯起眼睛,阳光很好,整间病房的光线非常充足,徐徐微风踩着小丫子悄悄溜进了窗户,在空气里欢快地跳起了舞蹈。

依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印象里,一个很可爱的女生穿着一件洁白色的裙子,在阳光下快乐地跑着,天空是高高飞起的风筝,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个女生指着男生的鼻尖,一脸笑靥,露出很白的牙齿,对男生说:“我叫涵,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哪怕只是孤独地站在一边,我也会一直守护你。”

真相

依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渡过了一个漫长的晚上。

第二天,他叫欣帮他办了个出院手续。可能伤势并没有大碍,得到医生的允许后。欣搀扶着依,两个人就在医院的大门口拦了辆出租车,一路返回公寓。

车上有很香的青草味。司机不是本地人,是个胖子。

“哎呀!狗日的家伙!她才多大,被一个小伙子骗财又骗色,还爱着那个家伙,如果我是小雪她爸,我非找到那个混蛋,一刀剁了他不可!”在车上,司机跟对讲机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恐怖。依的眼神一直放在他的身上,司机从望后镜看见依的表情,忽然浅浅笑了一下。

欣的一只手搭在依的大腿上,声音很甜,她对依说:“回去之后,你留在家里,我到学校帮你请两三天假,看你那伤势,应该多休息几天。”

依没有开口,只是轻微点了下头,表示答应。

到了公寓,两个人从出租车下来,司机从车窗玻璃探出个头,对他们两人笑道:“你们住在一起呀?”笑声带着一丝愚昧。

欣点点头,赶紧牵着依的手进了公寓楼。

门口坐着一名老奶奶,当老奶奶看见依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嘴巴一直动来动去,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听不懂她说些什么。只是那双眼神,好像很惊慌。

回到家里,欣扶着依到一张沙发上坐下,把医生开的药放在桌子上,连忙走到厨房倒杯水出来给依,让他把药吃了,然后回房间休息一下。

虽然伤势不大,但为了身体重要,药必需得吃。

“我现在去学校,你吃完药就睡一会吧,我晚一点再回来,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欣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出了公寓。

“呯。”门被关上,周围一切忽然安静了下来。

依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把药吃了之后,忽然觉得好困,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过去。

一直到下午3 点左右,他才醒来。

那时候欣没有在家,可能还没回来,不过,更早已经回来过一次。因为依看见桌子上面有一张纸条,是欣放上去的,上面写着:依,睡醒了就到厨房吃点东西,医生说过,药隔三个小时吃一次,吃完饭再吃药,一定要记住。

——欣!

他把手上的纸条又轻轻地放回桌面,然后从沙发站起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忽然从胸口蔓延到了大脑,麻痹了整片神经细胞。他不得不再坐下,深深喘了口气。

感觉被挤压着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头脑慢慢舒缓过来,他才又一次从沙发上起来,不过,这次做的很小心翼翼。

他来到了厕所。

窗户是打开的,但窗外没有阳光,天气有点阴,厕所的光线有点暗淡。

他只是进来洗把脸。毛巾在装满水的水槽中慢慢下沉,然后被他捞上来拧干擦了一把脸,毛巾脱落,他突然看见涵的影子出现在镜子中,但只是很短暂的一秒,在他反应过来之后,那道所谓的幻影已经凭空消失了。

但是那短暂的一秒,回忆中的画面却像巨浪一样翻滚不断。

——阿嚏

打了个喷嚏,不小心让一些唾沫星子溅到了玻璃上面,他拿起放在架子上一条干净的抹布,然后用手去擦干。

——哐咣

手刚触碰到玻璃,镜子似乎固定不稳,一下子从上滑落,重重地摔向地面,变得四分五裂。

………………………………………………

依拿着抹布的手停滞在空气中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拉回来,似乎被什么东西牵涉住,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块玻璃掉落之后出现的东西,带着非常‘不敢相信’的表情。

时间仿佛停止了转动。眼睛里东西仿佛有了灵魂,深深地吸引了他。

——那是他的手机。

——那真的是他的手机。

依丢下了抹布,整个人好像失控了,什么感觉都有了。

那款经典的蓝色韩式翻盖手机,在他跟涵交往之前,就在一家精品店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下的情侣手机。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不是。

当他从那个好像被什么利刃凿出来的洞,不敢相信地取出那款手机时。

被盗窃的手机,丢失了大概有六天,电源只剩下一格,里边的资料没有被删除,一切还原封不动地存在手机里。

当他看见手机中的资料一切都在,第一个反应就是查看一下手机中的信息。

依查找了一下最近几天的短信,在涵出事之前,确实有两条已发送被储存进草稿箱,收件人是涵的手机号码的信息——跟金警官给自己看的两条短信是一模一样。

还有,收件箱也有收到涵发送过来的两条短信。

第一条,发送时间(2004年10月2 日5 点23分):依,真的是你吗?我好害怕,我不敢回去。

(这个世界上,除了依的话对涵来说就是命令,似乎可以用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可以认定,涵,其实太爱依了!)

第二条,发送时间(2004年10月2 日5 点31分):你一定要等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一直重复)我会马上过去找你。

除了两条短信以外,依在手机里面,似乎还找到一小段属于当天录制下来的视频。

但是当他打开来看的时候,看不到三秒,手机就在他的手上脱落下来,“咚”,掉在了地上。心好像掉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手机的画面突然变成了黑屏。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最爱的人,还是欣”——被女鬼逼到跳楼那个时候,依说过的话,还有女鬼(涵)的表情。

“对,是那个女的,都是她一手酿造出来的……只有她离开依,依才会变回从前那个自己”——涵的日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张照片拍得简直是乱七八糟”——学校走廊“艳门照”的时候,一名同学说过的话。附:艺是摄影师。

“好,你居然那么薄情,那我也没有理由再将一切继续隐瞒下去。”——在厕所,艺说过的话。

一切的主谋,一切的凶手,一切的指使者,死者幕后的真正凶手——

“依……”欣回到公寓,看到依坐在沙发上,但神情有点奇怪,而且,眼眶还微微泛红。

“你怎么了?”她把身上的书包轻轻地放落在沙发上面,然后坐到依的身边,歪斜着脑袋。

“是不是呆在家里很无聊,看你那样子,八成是这样。”

“欣。”依突然叫道。

“怎么了!?”

“我送给你的那串水晶珠呢?”

好像故意让气氛变得沉默,过一会,欣才开口。

“那个早就弄丢了。”

看见依把手伸向背后,突然拿出自己丢失的那串珠子,欣实在有些吃惊。

“这……”

“是不是你的?!”依明知故问道。

欣马上从依的手上拿过那串珠子看了一遍,问道:“你从哪里捡到的?”

“阳台。”依说。

“呵呵,想不到你还真可爱,我丢的珠子你居然把我找回来,谢谢你了。”欣可能还不理解,依说的‘阳台’两个字还包括什么,她误以为是自家公寓的阳台。

但是当依再重复一遍,并且说:“是涵住的公寓那个阳台”的时候,欣挂在脸上的甜蜜的微笑,就像燃烧起来的废纸,突如其来被一阵大水熄灭。笑容从她的脸上,俨然消失不见。

“我……”欣似乎想要辩解,但是依,他毫不客气打断了她的话,那种口气,就好像发疯的野兽,或者咆哮在头顶上的雷公,他喊着:“你为什么要杀她!”好像被激怒一样。

“啊!?”

依猛地站了起来,把一款手机扔在了桌面上:“你自己看看!”

欣看见那款被自己暗藏起来的手机又重见天日,脑袋就像被抽空了思想,刷的一下变成了一张白纸。

“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可是,如果要让我喜欢一个如此恶毒的女生,我想我是没那种福气。”

依恨恨地咬着牙齿。胸口突然一阵绞痛——

“啊!”他捂着胸口,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

“喔!依!”欣急忙想看看他的伤严不严重,但是手刚伸上去,就被依无情地推开。

“不用你管!”

欣往后退了一点,很快,眼泪止不住哗哗地流出来。

“对不起依……”欣哭道:“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如果你看到当初的情况,你就会知道我当初的内心感受。”

“你不知道,她疯了,真的发疯了,只要我在的地方,就会看见她的人影,她就像鬼一样,无处不在。”

“本来我已经找她好好谈过一次,叫她放弃,但是,她又跪下来求我,要我离开你……你知道那种想法,是多么的自私吗?我很爱你,我当然不可能离开你。但是她,最后变得特别特别叫人害怕。每次我回到宿舍,她总是守在门口,一看见我来就哭哭啼啼。一开始我也觉得她很可怜,但是到后来,每个晚上,只要我在宿舍,睡在床上,从窗口看出去,就能看见她的脸出现在窗户上。每次走出宿舍到别的地方去,一打开门她就站在那……你不明白我有多么的害怕,甚至每天晚上都怕得不敢睡觉。我担心她哪一天发疯了,会突然冲进来杀了我。所有我没有办法,我只好求一个人,那个人你知道,他叫艺,是涵的表弟。后来他告诉我,涵是个孤儿,被他父亲领养在家里,我就想到一个办法,用威胁来控制这个疯女人。”

“我叫艺蹂躏她,然后我帮他拍下照片。我以为这样做,她失去了第一次就会觉得配不上你,如果她再敢乱来,我们会把照片在学校里公布,这当然只是一个威胁。加上她是个孤儿,根本不会有人帮她。这件事过后,日子平静了两天,我以为从此就不会再见到她,但是到第三天,她又再出现了。”

“那天放学后,我回到了宿舍,在门口有几个宿友告诉我,有人在里面等我,当我走进宿舍一看,看见她竟然坐在我的床上面,她看见我,突然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喊着,只要你死了,依就是属于我的了。我真不敢想象,那天我吓傻了,而且还哭了,后来是宿友们进来把我跟她分开,她还一直叫着,我还会再来,我还会再来的……我吓疯了,差一点就在宿友们的面前杀死那疯婆子,因为当时我的手上一直抓着把剪刀。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我叫艺帮我的忙,我们两个抓到那个疯子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收手,那时候她在地上已经动不了,但居然还会笑,她说自己只要一天没死,就会再来找我……”

“那我的手机?是不是你偷走的?”

“她知道我们要杀她,她想逃跑,我想过只有冒充你的名义,她才会出现……本来她是死不了的,我们只是想单纯地教训她,但是她发疯了,她知道不是你来找她,突然冲上来想杀了我,艺把她捉住,还被她用刀子割伤了手腕,我上去帮忙,把她推到了阳台上面的围墙上,叫艺帮忙抬上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根本没法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涵不是艺的表姐吗?上次去他们家里,他们两个人的笑容还那么亲切,你为什么要指使一个一辈子爱他表姐的人去杀死自己的亲人?”

“因为他爱我,他跟涵一样,甚至比涵爱你的来爱我的还要多。我最后是被逼得没办法,况且除了他没人会帮我,即使我告诉你,你对她也束手无策,我只能跟艺说,让艺替我想办法。”

“欣……”依哭得泪流满面:“你知道我爱你什么吗?我喜欢你由内到外都是美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要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根本就等于大海捞针,但是好不容易让我碰上一个,我就会用更多的爱去关心这个女孩,让她不舍得离开我,虽然我做到了,但是,我却看错了,更糊涂的,选择错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依……”欣哭得更稀里哗啦:“我知道我当时的手断就像恶魔一样,但是你要明白我当时的苦衷,一切都是被逼的,如果不是她死,就是我死,你明白吗?如果换做我是你,你当时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一场小雨,雨哗哗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高往下坠落,扰乱了静谧的心灵,像人死后粘稠的血液,泼涛汹涌翻滚在每一条大街上,带着爱的纠纷,爱的疼痛,爱的破碎,爱的绝望,也铸成一句千古名言“死了都要爱!”

有人从高处往下跳,那一声沉闷的响,惊慌了路过的人群,沉淀了以往的爱情。

“欣,你看什么呢?”跟欣坐在一起,既是欣现在高三的同桌,突然看见欣把头转到窗口,眼睛有点迷茫,表情有点复杂,让她疑惑不解。

“没有。”欣把头转回来,继续看着坐在主席台上面的校长,看他喋喋不休的演讲。

此时此刻,礼堂云集了高三的学生,每一张椅子上都坐满了人。

“这是谁的位置?”某领导路过高三(一)班,站在过道上,指着一个无人的空位问了下身边的学生。

“是依的,他请假了,所以没来。”依的同桌真漫不经心地回答。

“请假!?”

“对啊,他生病了嘛!”

“对不起啊老师。”一个很甜的声音,“他……”那个女生指着那个空位。

领导扭过头,距离自己不到三个位置,有一名长得非常好看的女生,当他看见那名学生,就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

“他永远都不会来了。”女生笑道。

大结局

“因为是自己跑过来自首,并不是死刑,只是判了无期,但这对他来讲,可能比死刑还令人绝望,就在昨晚,我们吃饱饭回来的时候,他就挂在上面,已经僵硬了。”

(欣到监狱探望艺的时候,监狱里的工作人员对她说的话)

从监狱出来,欣一直哭着跑在路上,摔倒,爬起来,再跑,再摔倒,躺在了地上,泪水像没有关的闸门,哗哗地涌出了眼眶。

雨就在天空,不断地往下掉,落在了路人的花伞上面,是欣喜的;落在了汽车的车顶上面,是悲伤的;落在了路边的矮灌丛上面,是绝望的;落在了她的脸上,泪水被覆盖,表情还是痛苦的。

那场雨,似乎一直下个不停,好像谁一直没有停止过哭泣。

当我路过以前跟他一起生活过的公寓,抬头看见天空的颜色是阴霾,公寓那间厕所的窗户,一直都是敞开。我知道他已经不在。

当伞被风吹开,我被雨水灌溉,世界仿佛没了光彩,一切回不到最初的生活。那段肥皂泡的日子,已经被谁保存密封在某一个时空,似乎去找,也找不到了。

当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来,而我只是站在他们中间,慢慢回忆着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

但是我现在记住的,只有那段很模糊很狭小说不上明朗的日子,如果要我真真正正来描述过去的一切,我只能告诉你,我差不多要忘记了,但这种忘记,是我一直强迫自己刻意去忘记的。

虽然后来我还见过他,但是他已经僵硬了,那时候,我就差不多要崩溃。

——十年后,欣的日记。

一阵风吹来,一张照片从阳台上面被刮上了天空,像手牵手的情侣,走过彼此熟悉的街头,路过彼此陌生的小巷。

如果有人捡到它,拿起来看一眼,他就可以发现一对情侣。

一个很干净的男生,一个很可爱的女生。但是那个女生现在的表情,却笑得非常灿烂,她紧紧抱住男生的腰,男生只是平静地微笑,眼睛,是镜头的方向。

附:上次依一个人的照片,这次却变成两个人。

后记

当依跑到艺住的地方,到209 号公寓找线索的时候,他被关在了阳台上面,但那扇门是谁帮他打开的呢?

答案——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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