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幽灵

时间:2016-06-30 15:58:53 

强告诉我那个白色的影子真的就是梦。

事实上,瓶口镇这一段来一直处于严重的惊惶和不安之中。

最开始是有人看见一个衣白的女子经常半夜在镇旁的小河边走来走去。后来有人看见这位白衣女子从我们家的坟地里出来,一路低低地呼喊着,如诉如泣的样子,沿着小河一直走到瓶口,然后就坐在那块石岩上不动了。

强说她就是梦,是他可怜的妹妹,她在喊冤。

到目前为止,梦并没有对镇上任何人的生命构成威胁,但是梦的存在和她的行事方式已经引起了所有居民的不安。镇上的居民曾经组织青壮年打着火把敲着脸盆赶过她几回,可每次大家一赶她,她就一头扎进鳜鱼潭再也不肯出来。

梦的遗言是要将自己的骨灰撒入她曾经同我一起游泳嬉戏的鳜鱼潭,可是我违背了,我不能忍受这种连一个凭吊梦的场所都没有的结果。

现在我开始怀疑我这样做是不是一个错误。

按照瓶口的规矩,梦的父亲康叔坚决不同意梦的骨灰盒埋入康家的墓地。

瓶口的规矩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它认为梦如果没有嫁人,那么她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所以她不能进入康家的墓地;而梦如果嫁了人,她也不能进入康家的墓地,而应该埋葬在夫家的墓地。

李家在瓶口已经没有特别亲近的男丁,所以由我作主把梦葬在李家的墓陵里。

可是在李家的墓地里没有我爷爷的坟墓。

自从把梦葬进我们家的墓陵之后,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我没有来看望过她,我在同各种各样的敌人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战斗,包括生意上的对手,包括琳的公司,甚至梦的家人。当然还有国。

我知道把梦这样一个内向的小姑娘同那些陌生的老头老太太安排住在一起并不合适,我知道梦很可能会感到痛苦,但她不会说。

自从决定嫁给我这个重利轻离别的商人以后,梦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她经常会孤零零地在屋子里坐上一整天,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然后天马行空地到河边或者林子里散散步。这就是梦排遣郁闷的方式。

梦跟琳不是一个类型的女孩,她清纯秀丽,象瓶口的山水,她总是有很多的梦,让你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女。梦真的不是一个寻常的凡人,她看不起跟我呆在一起的那些女人,在她的面前,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萎琐,污浊。

仙女总是不能在人间长留的,当梦要做我这个凡夫俗子的新娘时,上天便将她召了回去。

但是在这个夜里我没有预见到梦在鳜鱼潭的岩顶上等着我的到来。

我完全应该预见到这件事,梦已经托了很久的梦给我,在梦里,她总是感到郁闷和孤独,她总觉得胸口很压抑,她总觉得呼吸很艰难……

事实上,连琳也已经感觉到了,梦想要见见我,所以她劝我回瓶口。

梦今天就坐在鳜鱼潭边的飞来岩上等我,就象十年前我第一次回瓶口时我们经常干的那样。

那时候梦经常在夜里偷偷溜进我的房间,邀我一起到月光下的鳜鱼潭吟诗赏月。有时候我会在月光下光着身体游泳,梦就在今天等我的地方看着我,象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那样甜美地笑。当我从水中湿漉漉地爬上来,梦就会依偎到我怀里,我们听夜风穿过竹林,沿着河边散步,吹碎一河星星。

可是今晚没有月。今晚我没有象往常那样,跟梦心有灵犀一点通。

人鬼殊境,我竟然没有感觉到梦在鳜鱼潭等我!

我一定伤透了梦的心。

我们同强带领的那帮赶鬼的年轻人一起回到了康叔的酒店。

他们说好了夏,你回来了梦从此可以安心了。

但是我知道康叔和强和梦其他的亲人们一直在恨我。

我和梦已经办理了合法的结婚手续,可是我们没有按照瓶口的规矩举行婚礼,所以梦的家人一直不肯承认梦是我的妻子,他们认为我只是象玩弄别的女人一样玩弄梦。他们认为我给梦买的生命保险应该由他们继承。

夏,你回来正好。康叔阴沉着脸说。这一阵子梦已经闹得全镇的人都不得安宁。我和她妈都得了她的梦,她怨我们没有照顾她,她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宁的,我们决定要把她的骨灰盒从你们家的墓地里迁出来。这件事必须由你来作主。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琳。

我也梦见了梦。我告诉康叔。为什么梦总是告诉我胸口痛?

那要问你!康叔忿忿道。我当初就警告过她,你们李家的杂种没有一个好东西!她现在应该相信了。

琳陪我给梦去上坟。

清明的日子天上总是飘着霏霏的细雨,

梦的墓地已经杂草丛生。我蹲下身,一根一根地将草拨光,然后用我的衣袖将那块我亲笔书写的墓碑擦拭干净。

梦的家人不允许我在墓碑上写“爱妻”两个字,所以墓碑上面我写着:梦,我永远的爱人。

琳是梦唯一的朋友。梦离开我的时候,琳就在我的身边,她的公司派她来调查保险理赔的事。

那时候我以为梦已经离去,可她却突然睁开了她迷人的眼睛:夏,下辈子我再做你的新娘。今生你要娶这个女人。她的手指向了琳。

我看见梦拍动洁白的羽翅蹁然而去。但是琳说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说她在思考这个仙女最后留下的偈语。

我在那一刻突然真的就爱上了你。琳后来告诉我。

我相信琳是真的爱我。站在梦的墓前,琳双手合在胸前,虔诚地说:梦,感谢你给我留下了夏。

还有钱。康叔站在我们身后,冷冷地说。

我没有理睬他。康家的诅咒我已经听了整整一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是我杀了梦,假如梦当初不跟我,她也许不会得这种可诅咒的绝症,她也许真的不会死。

是琳介绍我给梦买下了巨额的保险,当初我觉得我是帮她完成了一桩业务。琳是梦的同学,我不知道保险公司为什么要雇用琳这样的性感炸弹,当然他们可以让她做保险推销员,谁也抵挡不住她的轰炸。

可是梦在我给她办理保险之后却突然病倒了,检查的结果是绝症。

任何人都有理由怀疑我。我跟梦登记结婚的时候,我的生意正处于最低潮,由于我的懒散和挥金如土,我已经到了濒临破产的地步。保险公司赔付的一百万拯救了我。

我真的很感谢梦,不是因为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我,而是因为我真的太爱梦,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梦,我宁可破产也不愿失去梦。

我也很爱琳,就象我爱梦一样。

霏霏的细雨湿灭了我为梦点燃的香头。

夏,这是梦在诅咒你,是你杀死了她!康叔咬着牙恨恨地说。

还有你,琳!,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内外勾结,给梦买下巨额保险,然后你们合谋杀害了她。康叔继续诅咒着。

康叔,你不能血口喷人!你必须拿出证据。琳冷冷说。

还要什么证据?钱就是证据。你们现在要结婚就是证据。康叔嘟囔着,突然发现琳冷冷地望着自己,好象有些畏惧,底气不足地骂了一声不得好死。郁郁地下山而去。

我看着康叔的身影在如纱似雾的江南烟雨中渐渐地沉下去。

康叔突然站住了:琳,他可以杀死梦,他也会杀死你!他还有很多象你一样漂亮的女人!然后拿眼睛盯住我:夏,你真的很象你爷爷。你会有很多的女人,可是这个叫琳的女人就是你的夺命杀手。

琳倚到我的身上,嘤嘤地抽泣起来:夏,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细雾在墓地四周青翠的楠竹象剑一样锋利的叶子上汇聚成水珠,滴落下来。

我盯住了琳:你确实象康叔一样怀疑我。我说。

那是我的职责。琳止住了抽泣。可是现在我要嫁给你。夏。琳笑了。我感觉她美丽的眉弓在跳动。

你当初也认为是我谋杀了梦。琳,就象康叔现在怀疑你和我合谋杀死了梦。我将琳揽入怀中。

你干得相当漂亮,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琳说。

我们干得相当漂亮。我笑了笑。但是,琳,我决定答应他们!我要请人把梦的骨灰盒迁出来。我要按梦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入鳜鱼潭。

琳惊恐地望着我:夏,你真是发疯了!

没有。我仰天怅怅地叹一口气。琳,梦一直在托梦给我。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她。她的神情很忧郁,她说她总觉得透不出气来。

可是这跟梦的骨灰盒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梦当初给我的遗嘱是要我把她的骨灰撒入鳜鱼潭,我没有遵从她的遗愿。你最了解梦,她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她在这时候托梦给大家,一定有她的用意。琳,你没听说过吗?在瓶口,大家总是相信死人通过做梦可以同活着的人联系交流。

夏,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吓死人的故事。夏,我知道梦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可我知道你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我知道你相信那些传说,可是这几天你给我讲了这么多,一定也有你的用意,你必须告诉我真实的理由!

琳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手却将裙子的下摆提起来,我看见她用手捋动了一下大腿根部的丝袜松紧口。

我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穿那种肉色的丝袜,而是换了一双黑色的丝袜。她会不会也有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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