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经常听到的俗语……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到现在,我也一直没弄明白那个相对论,但是,与光同行,那样的概念却印在我脑子中了。
当然,情人间的时间更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时差,是一个比较时髦的词,却用在这些略古的诗句上,怪异,却蛮契合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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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带着一种皮屑的干燥味道,过分浓重,有种令人窒息的错觉。几声间或的咳嗽,低沉,克制。震动的身躯,携着本就不是很平稳的床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刺耳。
贫瘠的房间,几乎就是一张破旧的床,以及桌椅。窗户,似乎闭合地不够完全,风吹打的时候,不时撞击着窗口,咚咚,咚咚。
一只手,一只苍白地可怕的手,探出蚊帐。
岁月,在那手上深深地刻上了记号。没有规律的褶皱,黑褐色的斑大片。手指,无力地低垂着,仿佛已经被主人遗忘了一般,安静地,悬在床头。
“为什么……”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干涸了许久的河床,在不甚宁静的夜里,竟有点摄人魂魄。
“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余音廖廖,却仿佛坠落在地上的珠石,几次无力地挣扎之后,归于寂静。
“薛袅……”
心中念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尽力不去想的名字,还是空荡荡地可怕。所以有人说女人是贪心无限的吧!16年,一直以来无法真正拥有,所以,才拼命地想要得到。冷漠,还是冷漠。
十六岁,已经是个大人了吧!很清楚地,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薛袅的存在,本身便让我疑惑。
是人吗?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记着的,不是父母的陪伴,而是薛袅。父母亲曾经经常说的一个话题,便是,我小的时候第一个学会说的词,不是爸爸,或者妈妈,是薛袅。
薛袅,永远定格在20岁的美丽,只有我才能看到,却永远无法触及的美丽。
我一直都很任性,只是,什么时候,我的任性竟已经只是为了薛袅?
喜欢,不喜欢。对于事物的判定,我一直都是简单的。
看着薛袅脸上永远淡定的表情,年幼的我,只是一次次捣蛋,想要打破那个面具。逐渐地,我看薛袅的眼光,在改变。不再是一个小孩看着一个新奇的事物,不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看着自己生日礼盒的兴奋,现在的我,看着薛袅,不,我已经无法再看着他了。
我款款地看着薛袅,目光是带着热度的,但是永远不会有回音。
“你想要什么?”
这是薛袅在我面前出现时,出现频率最高的语句。
薛袅,从小,就像是一个天神,无论我想要什么,总是能够从他的手中得到。
抱着打滚的皮球,穿着漂亮衣服的芭比,可爱肥胖的抱抱熊……
我很任性,但是,我并不那么迟钝,在我10岁之后,在我知道了一些薛袅的秘密之后,我便不经常向他要求什么。
薛袅,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但是他对于我很重要,我不愿失去他。在每次他给予我我想要的东西之后,几乎微不可见地,他的身影淡了些。如果我一直任性地要求,他甚至会透明起来。薛袅是用什么来交换我的愿望,我不知道,但是,无论我的什么愿望,都不能建立在失去他的前提下。当然,我也认识到,如果给薛袅一些时间休养生息,渐渐地,他也会恢复如初。
曾经,我以为薛袅是温柔的。即使他的身影,因为我的任性,不断淡去,他也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十岁到十六岁,六年的时间,异常残忍地,我认识到,即使我多么体贴,他永远都不会理解。如果我没有愿望,却念着薛袅的名字,他会出现,但是,短时间内,拧眉离去,不多说什么。
孩童不受到重视的委屈,什么时候,变成了少女心中的惆怅?
比起薛袅,我想,在外貌上,极少有人能够和他匹敌。但是,我,其实,并不难看吧!这么经年地,看着那样一张美丽的脸,很难自信地起来。无法否认的是,在学校中,我是拥有最多追逐目光的女孩。
受伤了……在我认识到自己感情的变化的时候,就注定了吧!在我决定了自己的感情去向的时候,或许,就注定了灭亡的命运。我的爱情,我爱人的能力,都失去了。
“薛袅,你有心吗?”
其实,我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薛袅,你究竟是谁?
无论那个人想要什么,自己都要竭尽全力去满足他。这样的行动,在我的脑中,只能出现一个答案——情。情动,所以,情愿。
或是亲情,母子之间,或是爱情,男女之间。
答案太多,但是却没有一个是符合薛袅的。
无心之人,不知道情之所指的人。
“有。”
我诧异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人,薛袅的答案,是没有经过犹豫的,简洁有力。
是的,有力地打击了我。
有心,却不是为我吗?
“在这里。”薛袅指着自己的胸腔,淡定,却有着一种执着。
“你真的明白我说什么吗?”我拧着手心,苦笑。
“你想要?”
问一个问题,是为了引出自己的愿望。原来我在他心中便是这样的……
这个表情,我很熟悉。不是为你赴汤蹈火的表情,而是凝眉准备接受任务时候的认真。
如果我说是,薛袅恐怕会……
我摇了摇头。
“你能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吗?”
不是要求,是请求,我巴巴地看着薛袅。
轻轻地,画面在摇晃,我看到了,薛袅摇了摇头。
“不能。”
“为什么?”
“禁制。”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薛袅你,我要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我又开始任性了吧!
“你的一辈子,和我的一辈子……”薛袅沉思,抬眸,“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死了,便和你是一样的一辈子了,是吗?”任性地,我摇晃着脑袋。
“我不要你的一辈子。”
第一次,我深刻地发觉,原来薛袅吐字,一字一字,异常清晰。
“为什么?”
“我不明白……”薛袅眼神迷惘,“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恐怕也永远不会明白。而且……”
“我可以教你……”
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半大的孩子,为了留下薛袅,或许什么样的言行,都是可以考量的。
“你,不是她,教不会我的。”
我第一次开始抓狂,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去询问那个她是谁。直觉告诉我,我不会想要知道的,那个竟然能在薛袅心中留下痕迹的人。原来薛袅真的有心,心上,原来真的有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
我是特别的,我在心中怒吼。转身,自此,三个月不在呼唤那个名字。
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的,我感觉得到。远远的,如果不是我呼唤,便永远不会现形。
薛袅,太残酷。
我,却太懦弱。我明明是那个占着主导力量的人,却偏偏这么窝囊。
喜欢,就一定要得到。最喜欢,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不想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去教会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心,什么是情。
如果现在的我,还是不懂,那么我可以学。
“你,喜欢我吗?”
我垂下眸子,耳朵却异常灵敏地警惕着。
“喜欢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抬头,甜甜地笑着,可是,那一瞬,心中还是一痛。
站在我面前,给了我肯定答案的人,面目清秀,可是,却不是他。
“谢谢你!”
是我想要的答案,可是不是我想要的说这个答案的人。被薛袅否定,却被他人肯定,或许,自己真的太任性了吧!
薛袅如果笑起来的话,或许和他一样吧!心中这样想着,歉意也瞬间涌起。
不想说对不起,所以,在他牵起我的手的时候,我没有出声,也没有抽离。只是静静地,笑着。
“看够了吗?”一个人行进在街道,对着空气,轻声呢喃。
“学会了吗?”问题刚出口,我就愣了。这个问题,我是问薛袅,还是自己呢?
一男一女,便是爱情?
如此简单的公式,不可能存在。自人类不再挨饿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这公式了,只是,没人成功。1+1=2,简单,是幸福的,同样,幸福也总是简单。所以,现在我的不幸福,是不是因为我要求的,太多,太复杂,太强求?
不满足,所以别人进步,不满足,所以我怯弱。
即使脚步在向前,但是,却一直回视身后我无法舍弃的,所以,即使是向前,步伐也大不起来。
跑步的时候,老师常说,想要真正迈开脚步,不要看着脚下,要向前看,不能太近,却也不能太远、
端着一杯盛满水的杯子,如何能迅速前进却又不让水溢出?答案很简单,不要看手中的杯子,只要记着向前即可。越是在乎,越是伤害。
空旷的街道,我的声音,如我所想,没有任何回应。
薛袅,对自己,对别人,都太残忍。他如果要向前,必然是……现在我走在前头,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连薛袅的背影都看不见。
如果得不到,那么毁灭是不是更好?
无论多完美,都不可能是永恒,那么在它最完美的那一瞬间,让那完美破碎,是不是更加深刻?
但是,我真的能做到遗忘吗?我无法保证,所以我不敢。
我的喜欢,对于薛袅,果然是廉价。没有我的呼唤,他真的只是当自己空气。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能这么无动于衷吗?
为什么,我用的是问号,而不是感叹号。或者,我还是太懦弱了,我不敢承认。
如果真的要走到毁灭那一步,那么是我自己的悔恨多,还是薛袅的怨恨多?
他,学不会那些感情……所以,他永远不会爱……
无心的人,说自己有心。还是,那是曾经,在我还不存在的那些曾经?
“我恨你……”我抬头,阔步。
所以,至少,让你学会恨我……至少,讨厌……
一个人的生活,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念头,而彻底颠覆。
恨,其实是一种和爱极其相近的感情。
已经是我第几次呼唤薛袅了呢?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了,薛袅的身影确确实实地,在淡去。
“你……会消失吗?”
无论我如何不断地提出要求,薛袅都一如既往地,不曾拒绝。果然,我对他,比起他对我,深上许多的感情,是败笔。
在薛袅不曾开始在乎的时候,我却已经开口了。
极难地,将目光锁在薛袅身上。
阳光稍微一晃,都好像就要消失一般。
沉默,薛袅抿着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在乎啊!
即使我想要伤害他,他也不想在乎我这个不在他心上的人。
即使我周旋在各*子身边,他也没有半丝的波动。
即使我用我最灿烂的笑容来面对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感动。
爱人,很累,恨,又是如何?或者,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才那么累?
我没有让薛袅离开,所以,一直,他跟在我的身后,等着。
薛袅消失了,被留下的我,必然伤心。那么,如果我消失了,谁会伤心?至少,那些人里面,不包括薛袅。
时间,能累积很多,但是,更多的,是被磨灭。时间,毁灭的,远远比堆积的多……
灰暗的情绪,弥漫。
从衣袋中取出手机,茫然地拨打了一个存在电话簿中的号码。
只是其中一个追逐自己的男子罢了。
“下午有什么节目吗?”
我茫然的问着,听到电话那头失真的声音,轻轻的笑着。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在某一首歌里面,品尝着寂寞的味道。
孤单,我承认,那么狂欢又如何?
不能抽离,那么便是沉沦。
应下了对方的邀请,眼角瞥见那个清冷的人,或者是魂,心中叹息千百回。
“十六年的时间,对于我,是什么?”也许,是生命的开始,但是,谁知道了,也*天,我便香消玉损,“十六年,对于你……”透过薛袅,我看着诸红色的墙壁,“或许真的,仅仅只是弹指一挥间。”
我短暂,你漫长。
我们之间的交集,对于我,或许是一段相当长度的线段,对于薛袅,或许根本够不上一个点。
“契约……”
居然回答我了。
薛袅啊,薛袅,有的时候,想要你沉默的时候,你却偏偏如此诚实。因为,这是个没有禁制的问题,所以回答了吗?但是,你如果沉默,我会更开心。哦,忘了,你不是为了让我开心而存在。那么,你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谁?
他永远也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太多。
转身的一刹那,我抬头,轻轻地拂去遮住眼帘的刘海,还有,那滴来不及孕育的泪。
咸苦的泪,可以掩去,但是哽咽的心,无法否认。
想要得到的欲望,和绝对无法得到的强烈预感,我想,我疯了。
如果无法得到,那,毁灭又如何?如果无法毁灭别人,那么,便毁灭自己。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臆狂。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留在我身边吗?”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疯了去,我认真地,向着空气中的那抹身影询问。
一只手指,若有似无地,触上我的太阳穴。凉意,刹那之间,让我不禁一阵哆嗦,随之而来的,是薛袅的记忆。
“你们,真的太无聊了。只是一个临死前人的承诺,你竟然当了真。”我嗤笑。
那样冰雪纷飞的地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竟无意之间,碰到当时已经人化的薛袅。虽然已俱人形,但是在那样寒冷的天气,却穿着如此浅薄的衣衫,人的眼睛,总不是白长。
那妇人,本也是有着些许通灵之术的人,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却可怜腹中的孩子,便一句话诈了薛袅。
“你,难道不想知道人之所以高于万物的原因吗?”
薛袅不了解,但却确实停住了脚步。
手,被薛袅握着,一丝暖气传来,妇人腹中一阵痛,也渐渐有些迷失。
不能睡……妇人勉力对自己说着。
抬头,看着面前干净的面孔,“世间万物,修炼的果,为何总是化作人类,而后成仙,或各自各活。人类,比你们这些兽鸟鱼虫之类的,多了一样……”
薛袅静静地听着,可是眼睛睁得大了起来。
“人类,有七情六欲。”说完,妇人定定看着薛袅,“你想要吗?”
薛袅轻轻点头。
“那么,交换吧……”
妇人,风雪中,于薛袅的庇护之下,产下了一个婴孩。
自心头取下一滴血,妇人笑了,“请好好照顾我的孩子以及他的子子孙孙,那么千年之后,这血,会教会你的。”
妇人唇瓣微动,瞬间,那血,便融入了薛袅体内。
千年而已,不过转瞬。
是的,不被人注意,将世间的事物搬搬移移,这有何难。而且这妇人的子孙们似乎都遗失了那通灵的能力似的,完全看不见薛袅。
本就是异类的薛袅,本也找不到同伴,这样,也好。
却不想,就在前年将满之际,却遇上了这个自小便能看见他的女孩。
一个坎,一个劫……
一个死去人的承诺,竟生生抵过一个大活人。
我,看着,渐渐失去焦距,空泛地,我已经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应该看什么。
“我爱你。”我定定的看着薛袅,嘴巴张合,无声地,说着那三个字。
薛袅,似乎在看着我,但是,我想,他没有懂。所以,我笑了,第一次,如此痛快地,笑了。
值得吗?
爱情,是双方的,所以,如果是爱情,无论是如何的代价,都是值得。
但是,这却不是爱情,这,只是一次苦涩的单恋。
爱情,至少,再艰辛,回味,依旧有着丝丝甜意。现在的自己,只觉着哭,异常苦涩。
因着这个人,蹉跎了多少时间,因着这人,乱了多少心绪。最悲惨的,这样的苦涩,那样清楚放在他面前的时候,竟然连一句礼貌的对不起都得不到。
我不懂,所以,你说你的,你做你的。你与我,无关。薛袅,便是那样的面目,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决绝。
“你学会了之后呢?”我问,“等你从你心头血上学会了爱之后,又如何?”
薛袅沉默。
我明白了,这,本就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他,只是尽了一个保镖,甚至是保姆的工作,在他辞职不干之后,谁能牵制他。
我随手朝空气中一挥舞,转身,“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好吗?”
“好。”
我诧异地听到了回应,许久,才转身,脸上,我想,应该是从容的。
“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你会好起来的。”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但是,回答了,却依旧不具任何意义。
我于薛袅,是包袱,是负担,我放手,对谁,都好。无论他是否回答我,无论那答案是如何,我,依旧,决定了,放手。
借着脑子中依稀的印象,细细地在心中推敲,千年,很久远,但是,薛袅,某种程度上,已然近了。
“五十年?”我忍不住,问了。
薛袅茫然,“你说什么?”
“千年之约,还有五十年,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想要不带波动地说,但是,还是忍不住,些许心酸。
薛袅看着我,依旧茫然,“或者吧!”
千年,即使对于薛袅不是相当漫长,但是,也绝对不是那么短。
一个人的执念,如果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半辈子去执着,那么最后,它,会成为什么?当我们都已经忘了曾经,那个执念开始的时间,开始的起因,或者,那个执念相关的人或事。因为茫然的等待,即使被告知终点就在前方,即使,周边的路也不是那么坎坷,回头,它,真的值得我们去执着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笑地很轻,很轻,似乎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飘忽的身影吹散,“最后的这几十年,就让我陪着你,好吗?”
将双手别到身后,我嫣然笑着,“我不要长命百岁,只要能在最后的最后,都能看着你就好。”
薛袅,眼中,是一片茫然,没有是,也没有非。只是一个直白地不明所以的眼神,却具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杀伤力。
一行白鹭上青天,是自己一去不回头的真心,两只黄鹂鸣翠柳,是我们无法沟通的言语。
此路不通,却无法让自己另择他路。薛袅,你明白了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如今你的不明白,是明明白白的拒绝,而后,即使你明白,却已经是不包含我的故事。
“我不会后悔,但愿你也是。”我没有说出口。
爱情,是移动的,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待。即使心,遗失在那个熟悉的地方,但,却又有多少人,会回头去捡回。丢了,便是丢了,得失之间,我们只能劝说自己,去接受,去向前看。
深深地,看着薛袅,我笑得灿烂。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着你,即使,今后我的心中依旧有你,但,我不会再将你的身影映在我的瞳孔中。
爱你,虽然,是我的事情,但是,你那一副与之无关的表情,太伤人。
即使我说了再见,或者,你也并不以为然吧!
我并不坚强,我并不聪明,或者,我并没有你想要缔造的故事中的女主角的美丽,但是,喜欢的心情,我很珍惜,所以,就让我认为你也珍惜着。
伸手将自己的长发拨到前面,低低地,我说了,“或者,到时候剪了。”
剪断青丝,也剪断情思。
或者,一开始的我,还无法习惯不将视线停留在空中的习惯。于是,在每次,我忍不住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一个地方时,我就对自己说四个字,五个字,六个字。然后,我就不想再去注视那个方向了。
高三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了学习上。每日的每日,总是累极了,才空白着脑袋睡下。为什么是空白?在所有的符号,文字都肆无忌惮地在你脑海中密集地回旋的时候,总是需要用一些力气去清空它,是的,用了最后的一点气力,不可能再有气力去思考什么。
我报考的学校,无一例外,都在那个城市,那个传说中最寒冷的城市,那个故事开始的地方。很多朋友都讶异,都自以为是地,以为我是为了躲开父母的监控。我只是笑,这,或者是我仅剩的一点点坚持了。
大学开学之后不久,我就开始了我今生真正的第一次恋情。
我本来就在等谁,但是轩的一番话,说服了我。
“首先,你并不讨厌我,既然如此,那么今后,你怎么知道不会变成喜欢。不要轻易拒绝可能,没有人能一再错过。”
我笑了,或者,当初的我,就是少了这点聪明。谁知道呢?薛袅的固执,不知道是我的几倍。所以,一切的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我被拒绝过,所以,我无法拒绝轩。
因为我的爱,不被珍惜,所以,我试着去珍惜轩给予我的那份喜欢。
刻意的遗忘,那是一种痛苦,因为越是刻意,越是在恍然想起的时候,越是痛苦。但是轩,和他在一起,或者,因为他和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吧,那个名字,也只是无意之间,才忽然跃上心头。
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任由自己去欣赏那个阳光一般的男孩。
曾经,我对轩说,你就像是太阳。
轩拧着眉,沉默了许久,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你知道吗?尼采说了我是太阳之后,就死了。”
心头忽然一颤,我知道,此刻,我的眸,必然幽然深远。
“我……”支吾着,我竟说不出话来。
轩盯着我,却扑哧地一声笑了。
“你啊,总是该认真的时候马虎,该马虎打诨的时候,执着到不行。”说着话,轩执起我的右手,一个中世纪骑士一般,弯腰,行了个礼,“但是,我的公主,如果,你真的需要阳光的话,做你的太阳便也无妨。记着……”轩的笑,那一瞬间,真的恍如明亮的太阳,“这个太阳,是为你而生。”
我怔楞看着,轩的手指,却抚上我的脸,轻轻滑过。
“哭什么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原来我哭了吗?连忙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渍,却被轩抢先一步。
这,就是被人疼着的感觉吧。
从小,便习惯了那个人的给予,但是,那给予,原是感激的,但是,却被告知,那给予,原来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无悲无喜,无从选择,这样自私的无私,却不带针对性,只是因为,我正好姓田。
“轩……”我轻轻地唤着,原不期望轩听见,却看见轩停下一切的动作,看着我。
“真高兴。”轩眯着眼睛,嘴角翘得老高,“这,可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
看着他一副夸张的模样,我也忍不住破涕而笑。
“和你在一起,真好。”很认真地,我说着。
轩挑眉,“那是自然。”
“现在,或者我还不能对你那么好,所以……”抬头,看见轩一副紧张的样子,我眨眼,“我可以慢慢学吗?”
轩睁大了眼睛,“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你的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怕什么?”我嗤笑,却越发地像情人之间的调调。
“可是这里,”轩按着自己的心脏,一副痛苦的样子,“这里,可是相当脆弱的。”
“那……我来保护它吧!”
那一刻,我踏出了第一步,我开始承认,开始学习,开始,真正的爱情。
梦中,猛然惊醒。梦,到底是怎么样的梦,却已经记不清了,或者是噩梦,或者不是。身上,一层冷汗,腻腻的。混沌的脑袋依旧找不着北,困顿而疲乏。
“怎么了,做恶梦了?”
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脑子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个人是谁。还没从睡梦中回神的我,迷蒙却异常镇定地整理脑子中的一切混乱。
床头的灯,啪地一下被拧开了。
闭上眼睛,微微的刺痛,和刹那的光亮,很是不适。
扭头看着睡在我身边的男人,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我却自然地微笑起来,“没事。”
男人揉了揉眼睛,模糊地应和了一声。
“你先睡吧。”我轻声地说着。
回答我的,是另外一声拧灯的声音。
闹钟嗒嗒嗒地,在不停走动,我拢了拢被子,侧向一边,背向男人的一边,不再动作。
耳边,传来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捏紧的手心,隐隐,湿透。
轻轻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大厅中,打开电视,缩在沙发上,怀中,抱着抱枕,紧紧地。
胸口,隐隐地,空落落的感觉。仿佛遗失了什么,好像丢失了什么,但是,那空落落,却又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安心。
清醒的时候,可以默然面对一切,越是在这半梦半醒之间,越是无法遏制地全身发寒。
这样的日子,真漫长。
临窗的位置上,我侧着头,看着玻璃之外的车马奔腾,觉得,很累。
“想要喝什么吗?”
略微回神,我转头,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回应他一个乏善可陈的笑,“随便。”
男人脸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嗯,那就照旧吧!”
照旧,那是什么?那,或者是对方的旧。我没有问,只是再度转头看着窗外。
只是片刻之间,服务生已经迅速地将一盘盘看起来外相精致的菜,布上。
确实有些口渴的感觉,便伸手抓起面前的饮料。甜甜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我的味蕾,很熟悉的味道。
“你还是这么喜欢喝桔子水。”对面的男人欢快地说。
“嗯。”我含混着应答。
熟悉,确实,喜欢,那倒未必。想着,就已经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面上,不再动它。
口味,终究,只是一种适应的过程。适应,那便会习惯,进而不排斥。真正喜欢的味道,是一入口便让你欣喜,让你认定的。
甜味,特别是这种能迅速蔓延整个口腔的腻腻的甜味,我,向来不喜欢。不在一个人面前展现喜恶,那已经说明了太多。
作者题外话:话说,俺是个懒人……所以,无论你们如何点击,都激励不了我多少的。现在,已经进入死寂状态,就是传说中的死机,呵呵玩笑而已。我困了……睡觉去了。
我的故事向来简单,所谓复杂,只是我可以截取片段,和我自己本身对故事内容的不确定性。所以,你看不懂,那是正常的,因为,我还没想清楚呢……
对于男人的殷勤,我只是漠然。或者是心中那份无法掩饰地空落,或者,是因为不想为了接受而付出。爱情,自始至终,或者,只有最初的那份悸动才是最纯真的。
现在的自己,已经苍老地不想爱了。如若年轻,应该是横冲直撞,应该是义无反顾,只是这样的特质,早就逝去。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或者是活不下去的,我很清楚这一点。有钱,未必是样样皆能,但是,至少不会那么辛苦,这是未毕业之前,友人醉酒之后说的。年轻,能年轻几年,美丽,能美丽多久?我这样问着自己,然后,便决定嫁了。
有心,能换得到无心之人的心吗?这个否定答案,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而他,那个男人,我的丈夫,却好像学不会似的。
我坦然地接受着他对我的好。人生之中,总要有人教会你一些残酷的事实,而你曾经付出的感情,曾经付出的时间,还有其他的什么,都只是学费而已。你可以怨,但是,你难道不需要感恩吗?
所以自始至终,都是坦然的。坦然和他结婚,坦然和他一起生活,在孩子成年之后,坦然地在他递来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名。
“你,甚至不肯用心用在孩子身上。”他悲愤,积攒多年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爆发。
“所以?”我发问。
看着我的理直气壮,他沉默了。
没有说一句话,他离开了。
离婚,给我带来的,外人看来,是利大于弊。我虽然不再青春,但是,身旁的财富,却是我这个年龄,或者更年长的,都无法积攒的。
我只是笑着,将其中的大部分,转到父亲名下。然后,失踪。
曾经,我清楚知道,我无法一个人生活,但是,不久之前,我也明白了,如果不是在意的人,一个人生活,或者,更好。是的,至少,现在,不用一直怀揣着一种类似于内疚的情绪。
岁月如梭,原来竟是真的。虽然不至于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头,但是,在心神皆已经不再的时候,时间,已经轻易在我的脸上,留下痕迹,为我的发染上苍白的颜色。
我想,我一直在等待,当时,我却依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等着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如此等待。或者,一切的一切,只是习惯而已。
那个曾经和我一起领过红色簿子的人,也曾经几次激动地在我面前嘶喊,“你为甚还是忘不了他,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等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明白,只是清淡地笑着,然后拧过头,不再看那张陌生的脸。
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不明白,所以不争辩,但是,或者,那个时候我的态度,便已经决定了什么。是的,因为我不在乎,所以,我甚至不想浪费我的一点力气去让那个男人看清我。
忽然觉着好笑,因为想想,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只要是下定决心,却每每被证实,那都是错误的。
从别人那里习得善良,那,或者,太难。但是,残忍,却能轻易学会。因为承受他人给予我的痛苦,所以,将那样相当的苦楚嫁接到别人身上,即使,那个人是真的关心你,真的,爱着你。
病痛,辗转在折磨着我已然十分薄弱的神经。
痛,有的时候,和酒,何其相似。酒,一晌贪欢,让人忘忧。痛,入心入肺,让你无心再记挂其他许多。酒醉人,痛呢?
多少次,痛得失去知觉,但是,越是痛,脑子中却益发清醒,身体也越发虚弱。
我在等,等着实践那几乎淡地不见踪影的我曾经的承诺。
一阵咳嗽,惊天动地,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将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但是最终总是缓下来了。不是因为别人,只是,我已经虚弱地无法支持咳嗽这一剧烈的动作。
终于来了吗?
温暖的液体,蔓延到我的唇,咸咸的滋味,带着苦涩,却又似乎是一种欢欣。
眼前的一切,益发模糊起来。
耳边,一个清晰的声音,“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一瞬间,我闭上了眼。轻悠悠地,我浮起,在空中,俯视那具我刚才依稀还寄存的躯壳。
“薛袅……”轻笑着,我飘向那个依旧年轻的青年。
一双手,一双洁白的手,舒张开来,静静地,朝着我的方向。
看着那双手,只是片刻,却恍然在脑子中闪过许多画面。一瞬,已然一生。我向前,越过那双手,轻轻地搂住了薛袅。
“恭喜。”虽然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但是,在搂住薛袅的时候,我似乎感应到一丝人气,是暖的。
说完,我便迅速撤离了那个我曾经期盼的怀抱。
情绪的波动,我想,我大概能从薛袅脸上读到。我,很高兴,所以,我笑了。
薛袅的手,依旧摊在原先的位置,不曾变更,带着一种僵硬。
“为什么?你不是在等我吗?”薛袅看着我,喃喃。
“嗯,我说过的,会陪着你直到你的愿望达成。”
“仅此而已?”
我低笑,“还能有什么?”
“这么多年,是你教会了我一切。我想,其实……”
“但是教会我一切的,是另一个人。”我摇头,“曾经,我以为,失了那些记忆,便能按着我和他的约定,好好活着。但是,事实上,我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也一起死了。”
那个我想要遗忘的人,那个在车祸的一瞬间,将我牢牢保护在身下的人,那个在营救人员还没有出现时,不断激励我的人。是的,他,给予我的,是所有人都无法给予的安定感。那个受了重伤,却不在我面前显露半分,依旧谈笑风生。
手术室外,等来的,是那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已经不会笑,不会牵我的手,不会亲吻我的额头,不会紧紧地拥抱我,不会再对我说着那些傻气的话语。
其实,他,从来不是我的慰藉,他,是我爱的人。在我还不曾意识到之前,那唯一一次成熟的爱情,就那样消逝了。爱,简单一个字,我却从来不曾说出口。但是,他知道的,正如我知道他。
两个人之间,永远容不下第三个人,所以,在很久以前,薛袅就已经被剔除了。
“祝你以后一切安好……”
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似乎在不远的地方召唤我,直觉地,我就要离开。
“你……”听到薛袅的声音,我回头,“其实,薛袅本不是我的名字。”
我歪头。
“那是你幼年的时候,牙牙学语的时候,你问我,我是什么。我回答,是雪鸟。我本是山中一片冰雪凝成,机缘之下,成了一只鸟儿的形状。你听了,便一直唤我薛袅。”
“怪不得,以前叫你,都不喜欢搭理我。”我释然。
“但是,这个名字,现在却已经和我绑定。”
所以,这便是你七情六欲的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可以被呼唤的名字,一个被牵制的名词。
束缚的最开始,是最极致的不快,而人,太多的本能,其中之一,便是逆来顺受。所以,当你习惯了那样的束缚,那束缚,有形到无形,却将你束缚地更加牢固起来了。
最粗的绳,永远是用来绑住幼象的。而当那些挣扎过,却总也逃不脱的幼象,意识到,或者,那绳子,是自己永远不能摆脱的,所以,安静了。而后,即使你用细小的,大象一下就能挣断的绳子,也不会有大象会逃脱,因为,它们,都曾是幼象。
不是我给予你束缚,或者,最开始,是我给你下的套,但是,现在的你,挣不开吗?你,只是不想逃开那束缚,却不是因为我过多地渗入你的一切。
时差,是的,我总是在时差中度过。
我最朦胧的爱情,被坚决地拒绝,我没能得到那份爱情。我最初的爱情,却是毁于人祸,我错失了那份爱情。在我已经耗竭的时候,嫁了一个或者是对我最好的男人,他,错过了我,无心,便是无心。
时差,我,或许,便一直错过。爱情休眠的时候,我却是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谢谢你,回应了我曾经的感情。”我瞬间觉着身子轻了。
抗拒着身后那强烈的想要归去的感觉,我上前,握住了薛袅的手。
“薛袅,既然已经成为你认定的名,那么,便当做是我送你的小礼物。下次,但愿我们都不再错过。”
飞翔的鸟,飘逸的衣饰。若你不愿意,你可以永远是那自由的薛袅,但,同样的,那身衣饰,是怎样的意义。弃之,而后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