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唇的绝吻

时间:2016-06-30 16:25:54 

阿房酒店1644号

我这个人生来就不喜欢喧闹的场面,特别是应酬和无聊的宴会,往往是我逃避不及的,而借口呢,总是一个:胆子小,搞得太晚,不敢回家。其实那并不是心里话,我不怕走黑路,也不怕拦路贼之类,只是惧怕黑夜中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盛宴下的灯红酒绿之后,突然走进漆黑的地方,眼睛总要想象出什么。恐惧是一种心病,而惧怕黑夜的性格决不是相信鬼神的自我作用,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其实,我所惧怕的是一种空无的清荡,和无处不在的飘渺,我的想象力实在丰富,会把一个树叉看成一幅诡笑的侧影,也经常望着墙角发呆,那双探求的眼睛总是不相信墙角是空的,要走过去证实才相信,一段黑路要对所有幽深的角落查看个究竟,才敢于向前。

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视觉产生怀疑,记得是十九岁那年,当我经历了一次奇怪的事情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我依稀记得,那是中秋前夕的星期五,表姐庞甄打电话给我,要我去陪一陪“未来的姐夫”,虽然他是她的上司,可这次见面非同往常,是一种类似情人(也许是半偷情)性质的约会,带我这个小弟同去,我不理解其中的奥妙,或许是我才气的谈吐和入时的打扮,自然增加姐姐的“靓”度吧,如果我能审时度势的话,还能说几句有人气的时髦话,活跃一下气氛,那应该是我被神秘邀请的理由。

甄姐的情人是个沉闷的经理,还是有妇之夫,只是和那位副总的妻子分居罢了,这可从表姐的暗恋情结猜测得出,此前没有她关于这个神秘王子任何骄傲的表露。阿甄说他沉默的性格让她感到担心,希望我能感染他,不过,有个条件,我必须先离开。

甄姐在重庆路的一家豪华饭店等我,秋天傍晚天气骤凉,我一路摆弄着甄姐给我手机的留言,一边赶路,居然没有注意到,刚离开单位不久,天就下起了小雨。皇城阿房酒店的玻璃窗外停满了小汽车,靠近西北角的落地窗里,我见到了洋气十足的漂亮表姐,她一身的红裙,佩着雾一样的长发,让我歪着脑袋端详了好一阵,心里一股酸楚涌上来。庞甄姐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漂亮的,她不是我表姐多好,今夜红裙子的美丽也许会属于我,我不是流氓小弟,可那种望着别人吃美女大餐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想到身边靓妹不少却孑然一身的自己,我的目光第一次那么色色地望着阿甄。

表姐的目光在窗外游离着,看见我进来,高兴地抿一下俏皮的红唇,我才注意到,她独自一人在等,那位相好的经理没有来,是不是他妻子拦住他出不了门了?我暗自想,想表姐的心思,和她惶恐的理由。

“他还没到?”

“应该是八点整,约好了的!”

“这哥们一定很紧张,甄姐这么漂亮,也许他半路想起该去买束玫瑰!”

“那就好了……”

阿甄那副天真的样子,让我感到焦虑,现在的女孩也许都这样,眼睛都瞄准那些事业有所成就的人,追求成就感,让好多帅哥在贫穷的毒日子中暴晒,……像我这样一事无成,只好打光棍了!……

我沉浸在思绪中,这会儿她显得百无聊赖,可那双尖锐的秀目却无时不在盯着窗外霓虹灯下的行人,也许是期望一辆车,也许是一部好车,我敢肯定,阿甄的选择向来都有品位。

将近九点了,我饿得前心贴后背,买单的人没来,我的面前依旧是那几碟小菜。我急切地盼望着那至尊先生的到来,好让我填饱肚子,于是眼神也忧郁地扫视着窗外。

九点一刻,小汽车走了一半,一个多钟头的等待,阿甄却不知疲倦,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窗外,有时候只有我们的目光在反光的玻璃窗对视,她的左手有一面小镜子,不时地拿起来照,接着是好看的动作添些晚妆,只是那双游离的美目有些苍白,甚至还有点凄凉,忽然,我的目光正好看到她手中的镜子,里面居然会有一幅土黄色的画……!我的心一阵吃紧,环视了四周,并未见酒店装饰中有那幅古画,可为什么我在镜子中见到了……另外……她的五指为什么那么红,是唇膏吗,姐不会那么奢侈吧,把口红涂到手指上……是什么东西?

“甄姐,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啊……”

她诡秘地一笑,我居然没有注意到,她说着又拿起那面小镜子,就在我目不转睛注视她镜子里面孔的时候,里面竟再次出现了那幅好长的古画,那是一幅非常熟悉的画。

“他来了!”

“在哪儿?”

我被吓了一跳,外面行人非常稀疏的时候,阿甄却突然小声惊叫,声音很尖细,眼睛却瞪得大大,让我有些害怕。

“他来了,是部轿车!”

“轿车?我没见到啊!”

我的头皮有些发怵,我的好姐姐,莫不是害的相思病,看见梦里的影子了吧!重庆路上虽然有车往来,可却没有停下的,她说的轿车在哪里?

“没看到车牌?1644号啊”

“1644……”我举目四望,对面和窗前毫无来车的影子。

“姐,你今天怎么了?”

我关切地望着甄姐,听说过有人见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要大祸临头,就试图问清这个谜。

她向我妩媚地一笑,然后迎了出去,当我注意到她脚下的时候,心里更加恐惧,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她竟穿着一双绣菊花的红鞋,还是白色的厚厚的底,搞怪啊!那绝不是现代人所能见到的鞋子!甄姐动作之快超乎我的心理准备,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餐桌。我急忙放下那半杯橘子汁,跟了出去,刚离开座位,大堂经理跑过来问。

“先生,您的菜还上不上……”

“噢,请等一下,买单的人就来,菜……有人点菜吗?”我猛然意识到菜的问题,不无吃惊地问。

“有的,酒店点菜系统完全是电脑控制,客人可以远程点菜,您看一下,这是你们17号桌的客点单,刚刚收到的。”

我接过菜单过目,好家伙,原来阿甄的情人还真是个吃家,四道菜都是我从未吃过的,清汤东坡肉,明炉桂鱼,上品菊花火锅,河源娘酒醉虾。

美味,我喜欢,刚才和阿甄静坐时的恐惧一下子消散,便跟着表姐的红裙影子追了出去,我要给姐姐面子,装做绅士点,最好让他一下子释然我是扮酷的帅哥小弟。

可是,不详的预感就在那一刻来临,当我来到酒店门外,我突然一下子怔住,阿甄姐居然不见了!

“姐!”

我不由自主,喊了一声,无人回答,街上空荡荡,雨夜的古城行人稀少,除了远处那闪闪的黄色信号灯,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可阿甄姐呢?……

我急得来回奔跑,难道刚才神秘经理把她接走了?可我和酒店经理说话不过一分钟,他的轿车会有那么快吗……突然我的脚下一滑,一块圆形的小镜子出现在眼前,差点被我踩碎,是阿甄的小镜子!我战战兢兢拾起来,回想起刚才曾经见到莫名其妙的古画,不由得侧过身,眼睛歪斜地望着黑暗中酒店壁灯照射下的镜面………空白,接着是古画!我吓呆了,急忙仍到地上。可回过头来,目光正好撞到酒店的店门上方的广告牌,字的背景是清明上河图!就是镜中的那幅画……

我感到恐惧难奈,手中是酒店经理递给我的菜单,清汤东坡肉,明炉桂鱼,上品菊花火锅,河源娘酒醉虾……四道菜的四个字头正好是“清明上河”!巧合还是恶作剧!我飞跑进酒店,也许阿甄姐和那个未来姐夫和我开的玩笑,可是,当我伫立在刚才坐过的餐桌时,眼前一阵昏眩。

车窗外的脸

我和甄姐的杯子依然如故,檀紫色的椅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双绣花鞋,就是表姐穿过的那双,一切都和刚才一样,我的头发快要竖起来,恐惧让我语无伦次。

“经理,这……是什么,你告诉我!”

我的手感觉粘忽忽的,当我终于壮着胆子将手扬起来,在灯光下看时,我看到了鲜血正从那枚破碎的小镜子汩汩流出。

“客官,您怎么了?”

我猛然抬头,熟悉的大堂经理走过来,一脸微笑,可他是几乎横飘过来的,走路时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下意识地注意到他脚下,竟也穿着那种绣花的鞋子,厚厚的白鞋底,直刺人的眼睛!

“没,没什么!”

我吓疯,紧张地转身想离去,可他迅速递给我一张结算单。

“先生,请您付帐。”

“我,我还没吃啊!”

“您已经用过了,您看桌子上的菜。”

他说话时,脸色开始发青,阴暗的脸让我不敢看,只好偷偷斜视一眼餐桌面。哪里有什么四道名菜,映入我眼帘的竟是四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像熟睡了一般,整齐地躺在餐桌的盘子里!下面竟是滚烫冒泡的火锅!旁边还摆了几幅刀叉筷子,他们的脐部都印刻着一枚方形图章,血从那枚印章轮廓里滴滴流出……

我记不得是怎样付了帐,怎样忍住呕吐跑出了大堂,我把所有的钱都仍给了他,然后凄惶不堪冲出了阿房酒店。当我终于步上有行人的街道,再次回首酒店的招牌时,才惊醒:原来广告牌上那刺眼的清明上河图并不存在,俨然的城郭,画面上繁忙的市井和汴河大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酒店的大金字背景,原来是一个半裸美女躺在辣椒堆里。

表姐失踪了,只留下那面裂痕累累的镜子,我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没有在最慌张的时候仍掉,潜意识中,我也许在某一天能从镜子里看到她,而不是可怕的古画。午夜时我报了警,并结结巴巴讲述了离奇的故事,警察很好奇,可没有人相信美女失踪的杜撰。镜子自然成了物证,可奇怪的血迹和没有旁证(阿房酒店依然如故,而且根本没有我说的那个大堂经理,甚至所谓的电脑下菜单),还是让我成了第一个嫌疑犯。好在警察留有情面,没有立即拘留我。第二天对镜面上可能留下的指纹进行验证,结果出人意料,根本没有庞甄姐和我的指纹,而上面留下的,竟是一枚只有半块手指的指纹,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拿过,而拿镜子的人会有半块手指,警察查遍全国指纹档案,也没有吻合的人。

我成了自欺欺人的说谎者,至于庞甄姐的失踪,警方完全不相信我说的鬼话,阿房酒店的小坐,等她的上司情人,还有手机上的留言,经过调查,都被证明是虚无的故事,电信局根本没有短信记录,酒店也没人见过阿甄姐,至于阿甄姐的情人,那个幽灵经理更是子虚乌有,她唯一两个上司并非男性,而是两位漂亮老女生。

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惟有一件事是真实的,那就是她的神秘失踪。那一年我十九岁,第二年便在警校毕业,一年的时间里,我克服了对黑暗恐惧的心理阴影,努力训练,成了一名出色的毕业生,即将被派往北京最严密的保安部门实习锻炼。

那段日子,我经常拿出甄姐的神秘镜子,放在阳光下看,捧在月色里瞧,揣在汗渍的衣袋里,甚至把它放进七夕的古北河中,凡是被人们称为有灵性的地方,我都试过了,希望能再见到那晚见到的一切,找到甄姐失踪之谜。可我的幻想是徒劳的,那面破碎的镜子再没有出现奇迹。

渐渐地我忘记了那幅恐怖的古画,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感觉袭上心头,那种感情真是无法启齿,我恋上了镜子里偶尔闪现的记忆:美丽的体形,魔红的裙子,风花如絮的秀发,还有那哀婉的微笑,那是一种无法解脱的单恋症,二十岁的我默默爱上了记忆中漂亮如嫣的表姐。

我经常和“她”说心里话,虽然明知道她可能已经死去,死在未知的力量中,可我不相信,那朵美丽的杜鹃花就在盼望一个男人的魔鬼游戏中凋谢了。我为失去一个疼爱我的姐姐而难过。更深切的感受经常袭扰我的梦境,那是一种意淫之梦,我竟在一顶花轿中抱住了她,我们都累得喘不过气,尽管她凄凉的微笑是那么勉强,可我的固执和成熟男孩的亢奋竟是如此强烈!我在日记中真情描绘爱上了亲缘的阿甄,和死去的美人相爱,不受婚姻的制约,那种畸形的恋逐渐发展到不可收拾,写字台抽屉里,暗藏的几乎全是甄姐失踪前十年的照片。

九月的一天,我收拾好行装,就要启程,即将告别朋友,踏上开往北京的火车。可当日接收警校转来的一份传真,刑校长命令我火速赶往北京故宫博物院,我的校友,上届优秀毕业生警员戚斯龙在值勤中神秘失踪,要我务必在两日内报到,协助警校调查真相。

夜晚的火车上,我呆呆地坐在硬席的窗前,望着漆黑的外面,偶尔逝去的灯光如孤冷的萤火,让我的思绪变得幽深而无际。我再次拿出那面陪伴了我一年的镜子,想和她告别,也许明天我就投入到错综复杂的工作中,北京的秋天也许美丽,我会逐渐忘却这份伤及身心的相守,将火热的心与爱投入到未来的奋斗中。

可就在我拿出镜子的瞬间,我的手似乎被软蛰了一下,平素抚摩习惯的镜子竟然是那么软绵绵,我吓出了冷汗,车顶的灯光就在这时熄灭,夜里十点正是乘客休息的时间,我的手僵直了,不敢再摸下去,那种感觉真是像梦境中抚摩甄姐乳房的感觉!我的眼睛里冒起了爱的金星!胆怯而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

可怕的那一刻就那么突如其来,车窗外的黑夜幕突然出现了一个影象,越来越清晰,竟是倒过来的女人的脸,那几乎不是影子,而是一张活生生的人的脸,随着黑暗中的树木变幻着明暗。

“是阿甄!你怎么倒悬在车顶?”

我在心里呼喊。腿却吓得直哆嗦,为了看清她的表情,我竟也努力倒过脸来……她微笑着闪到旁边隔壁的窗户了,我不能舍弃,急切地下了铁床,光着脚追到隔壁,果然,阿甄的脸颊再次露出半面,这一次她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点红唇!我趴在车窗上,想拥抱她,我不知道她是怎样悬在外面,我不要她掉下去!要救她回来………

我再次摸着镜子,希望它能像法宝一样将她照回来,可一伸手,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口惊醒了我的神经,也惊逃了窗外的阿甄。一个女孩轻柔的声音传来:“帅哥,不要嘛!”

我吓了一跳,才感觉到手指间忽然滑过一阵软绵绵的暖流,我,正抓住一位下铺女乘客的乳房!……

她没有报警,否则那晚我就挂了,也许是我傍晚时的绅士风度和深沉的举止,才让她最终没有尖叫。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救一个人!”

“谁要跳车?”

“是一个很久前就失踪的姐姐。”

“她在窗外?”

“是,也可能我睡昏头了,她就悬在窗户上!”

“什么?鬼啊,好可怕啊!”

女孩顺手牵羊,将我正宗的流氓胳膊拽住,使劲往下拉,扑通一声,我整个就趴在了她身上。这一次我可真的吓晕了,无故趴在陌生女孩身上,一个警员,这不是找死吗?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急切地问,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噢,什么也没看见,真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我不让你走,你要说清楚,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还在我头上的窗户上吗?”

“也许没有,我……”

“没有,那为什么抓我的……?”

她恽怒,接下来的动作就是报警,我敢断定。黑暗中,我几乎能看清她恐惧的眼睛,可忽然火车穿过一个隧道,那猩红的铁路护顶灯光正好投射到她脸上,我刚要离开她的鼻息,可一种异样的感觉提醒我的神经,我怀里无意抱着的,并不是陌生女孩,而是半遮住美丽眼睛的阿甄!……

棺材车厢

“庞甄,是你吗?”

我恐惧中夹杂着疑惑,想证实自己被搞乱的幻觉。

“你神经啊!”

女孩坐起来,背光对着我,我更无法看清她的脸,好在对面床铺没有乘客,她的声音不至于把我吓倒。

“你到底找谁啊,刚才吓唬我窗外有人上吊,现在又装傻来抱我,神经病!”

我被她骂得满头是汗,低下头,黑暗中已经没有那种希望她是阿甄的感觉了。

“对不起,能不能小点声,我可不是坏人!”

“好吧,大帅哥,要我不报警也可以,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求你的原谅。”

“我睡觉,你在这儿守着,不许走!”

“哦,行,你睡吧,你到哪里下车?”

“这你就不用管了。”

“哦…那我就坐在你对面。”

“不行,就坐在旁边,我害怕那个女鬼。”

午夜的火车厢出奇的宁静,我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连火车轮摩擦铁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呢?管他呢,给美女值更,用眼睛就足够,不过我得精神点,止不定她半夜想开了,要做出什么让我难堪的事,也许她是个不正经的女孩……

车灯摇摇晃晃,我半倚在床铺边沿的立柱渐渐睡着,半梦半醒时分,感觉走廊一个身穿白衣的服务员走来,推着餐车,我下意识地注意他偶尔露出的脚,突然,那双雪白底的鞋子引起我的恐慌,那双鞋竟和阿房酒店的神秘经理一模一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越来越近,那餐车的古怪样子也好面熟,不是餐车………是棺材!

我吓得拼命往后躲,居然没有感觉到床铺已经空了,身边守侯的陌生女孩不见了,她什么时候走的,刚才我还碰到她的脚…忽然,一丝窗外的亮光扫进来,女孩躺过的位置,一双绣菊花的鞋赫然摆在铺位上!感官刺激令我头晕目眩,我真想从车窗跳出去,可狭窄空间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紧紧地靠在铁窗上。

惊悸的时刻我紧盯着飘过来的服务员,可余光之下,一张微笑的半张女人脸就印在玻璃上,我猛回头看!是阿甄,不,不是她,这一次不是甄姐,我敢肯定,那女人眼睛很小,腮红特别,斜视着我。我发疯地往走廊过道的另外方向跑,每次经过一个床铺都会看见一双绣花鞋,整齐地排列在雪白的床单上。

我拼命地跑,没注意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等我清醒了看他,才发现是那个推餐车的人!

“再买点什么吗?”

“你是谁?快躲开!”

我要拼命。他苦苦地一笑,冲我伸手:“请您付钱。”

“我没买你的盒饭!”

“可你吃过了,你看,那一盒空的就是你的!”

我低下头,却立刻闭上眼睛,我不愿意重蹈覆辙,想起了阿房酒店的餐桌,那可怕的一幕令我心惊胆寒,可透过眼皮的缝隙,我还是看清,红色餐车,确切地说是红色棺材里,平躺着三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其中一个盒子半空,里面是血淋淋的骨头和污秽物。

我掏光所有的钱,闭上眼睛摔在地上,正巧那时广播中似乎正在说某站到达了,我就冲出半掩开的车门,可没有梯子。

“你还没有到站!”

一个女乘务员斜视提醒我,她的小眼睛是那样熟悉,“你……就是车窗外的那个女人!”

我指着她,惊吓让我歇斯底里。她微笑,特别的腮红让我眩晕。

“不介意看你的车票,我在提醒你!”

她突然抽出一张所谓的票,在我眼前晃荡,我就知道那不是什么车票,我的眼睛不会撒谎,那是半张古画:清明上河图局部。

我跳下车,再没回头,直奔出站口,可跑在半路,心就打起鼓,这里怎么不像是车站,为什么连一个下车乘客都没有,火车和铁轨在哪儿?信号灯在哪儿啊……黑夜里,我四处张望,到处是一片漆黑,我不停地走着,后来就是跑,一直跑到实在跑不动,才蹲下来喘息。

“弟弟!我想你!”

一声凄凉的呼唤从我正前方不远处传来,我吓得一下子坐到地上,可这声音太熟悉太有诱惑力,那是温存的召唤,哀婉得啄痛我麻痹的神经,我想看清对面的一切,可什么也没有。

“阿甄姐,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风呼呼地刮着,我站起来,大声喊叫:“甄,我不怕,让我见见你,你到底在哪儿!”

只有可怕的回音,刚才的声音像来自另外的世界,让我反复思量,回味无穷。我才想起随身装着一个打火机,那是偶尔吸烟时备的,就打起光亮。四周什么也没有,可前面那些反光的是什么?我跑过去,蹲到地上仔细观看,不禁惊呆了,那些光亮的东西都是我随身携带的庞甄的照片,原本夹在日记本,都忘在火车上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抚摸着甄的照片,恐惧竟烟消云散,在我茫然的寻找中,我也找到了装有介绍信的行囊和散落草丛中的日记本,我知道,也许阿甄在冥冥中帮助了我。

我就这样静静地守侯在那片再无恐惧的土地上,直到天边漫过清晨的彩霞,原来我下车的地方竟是河南开封老城外,一片靠近铁路线低矮的荒丘。我不晓得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难道这迷途会和清明上河图以及庞甄的失踪有联系?我坐在乱石杂草的山岗,拿出日记本,想记录昨天发生的一切,希望可以作为寻找庞甄的会议资料,那次经历虽然可怕,可一定有某些寓意。

当我打开日记本,一页红色字体的字让我目瞪口呆!有人在本子上留了一封信,会是谁,一定是阿甄!熟悉的字打开了记忆的河,我的眼前出现了少年时与表姐在野外嬉戏的画面,她背着暂新的书包,头上系着彩菱,像一个可爱的蝴蝶在草地上飞舞……

“小弟,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可妈妈说不让我喜欢你,咱俩不能结婚!”

“那你喜欢我给你写信吗?……”

“喜欢,我今天还得到女同学的纸条呢,她们说我是帅哥!”

“以后我也给你传条,我从不给别人的,谁让他们说我是校花,还为我打架,以后你就假装是我老公,他们就不打了……”

往事清晰地印在脑际,我小表姐半岁,可我觉得她比我小,我为她打架,也被打。伤逝的日子都过去了,如今和她天隔一方,望着甄秀气的字,我的心好凄凉。

搭车女郎

“庞誉凌,我的弟弟,看到自己少女时代天真可爱的照片,我知道你真心爱着我的过去,才带在身边的。那种思念情人的感受,我何尝没有过,我理解你的感情。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以前的我其实并不是你真实的表姐庞甄,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是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难道你没有怀疑过,那一次你表姐是一个人回来的,她什么伤都没有,而和她随车同行的同学都死了。忘了我吧,不要再折磨自己,和一段烟云相恋,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我把你找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请不要试图揭开那幅古画的谜,那是一个异常凶险的世界,它会吞噬你和许多人的生命。更不要探究我究竟是谁,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那面镜子是我不小心留下的,它是成为我和你联结的纽带,只要它在你身边,我们就会见面,但是,一切恐怖的事也会伴随着你,我不想可怕的梦魇纠缠你的生活,把它埋葬掉吧,就像埋葬你的情人,从此我们将永别。

不敢说爱的灵魂

曾经的阿甄”

“骗人!”

那一刻我完全迷惑了,我不相信是她写给我的,表姐美丽的影子在我心头晃动,难道那个真真切切活过,在公司里上班的靓女生,喜欢穿红裙子的时代女郎真的是灵异表姐?那一次的意外车祸事件,阿甄姐真的没有幸免于难吗?她那么自然亲切,那么美丽皎洁……不会,我不会相信这封信,既然我在火车上的际遇都那么恐怖神奇,难道我该相信这封奇怪的红字信吗?

我愚勇地潇洒起来,不管最后的阿甄是真是假,我爱她,尽管那种凄凉的爱像一段小说,可我不能埋葬那份感情。我将红字信从日记本上撕下来,扯得粉碎,仍进山野的草丛中,然后大踏步向荒凉的尽头走去。

穿过荆棘的山岗,终于来到了有车辆往来的地方,上了一条公路,由于去北京的任务被噩梦般的火车遭遇耽搁,不禁心急如焚,就拦住了等待很久才出现的一辆白色出租车,想搭车去开封长途汽车站。

司机犹豫地将车横在我面前,我刚要拉车门,却见里面有两个女人,司机觉得不方便,不愿意挣我的钱,想拒载,我火了,从衣袋里拿出警校学员证,说明自己紧迫的任务,那位老实巴交的司机还是扫了我一眼,让我上了车。两个女人都很年轻,起初我还以为是司机的朋友,可后来发现她们从不和任何人说话,而是旁若无人的静坐着。我不好意思地坐在副驾驶座位,身旁的司机冲我勉强一笑,我知道他的心思,与美女同行的滋味被我的冒昧拦截冲散了。

夕阳下的开封古城掩映在葱葱的深绿中,暮霭沉沉的时候,汽车上了一条小路,据司机大哥说,过了前面的村庄,就可以上正道了。可道路崎岖不平,非常难走,汽车的车灯打开,傍晚时分的郊外在我眼前摇晃,我觉得有点头晕。就在这时,雪亮的车灯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位时髦女郎,在夜晚的郊外显得非常抢眼。

她向出租车招手,虽然看不清五官,可那身飘摆的白裙子,波浪般的秀发垂到肩头,蓬松而洋气的妩媚,都是这荒凉的地方所不容的美丽,在开封郊外能见到这样靓丽的美眉实在有点超乎我的意料,我也禁不住多扫了几眼。的确,她入时的衣着和窈窕的身材会令男孩子头晕,她的出现惹得司机眼神火辣辣,没等我们发表意见,就一踏刹车将车子停下。

“搭车吗?小姐。”

“是的,太晚了,我实在等不到别的车。”

“上来吧,不过车上有几位,这么晚了……”

“我就到前面的仇楼镇,会加倍给你钱!”

司机飘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心思,司机大哥大凡都如此,近水楼台看月,是想让这位夜女郎坐在他身边,就知趣地下了车,挤进了后排。

夜色朦胧,俏女郎进了车子,司机不再像刚才那样倦怠,而是精神抖擞,边开车边和美女扯起了家乡话。女郎并没有因为我和后排的两女子在场而拘束,她手拄着腮,病西施的好看姿势,眼睛不住地瞟向窗外,随着她的目光,我的眼睛不自主就瞥见了出租车的后视镜……镜子破碎了,怎么和我手中的一样?当我看第二眼的时候,司机开始和女郎搭讪:“从没见过您,不是本地人吧!”

“我其实不是本地人,两年前才来的。”好听的声音飘在我耳边。

“去仇楼镇是回家吗?”

“就算是吧。”

“一个人出门,你的胆子够大。”

“习惯了,不过这次是我和另外两个小妹。”

“挣钱不容易啊!”

司机以为她是应招小姐,色迷迷的声音外还夹杂着几眼猥亵的瞟视。女郎并不在意,叹了口气,随后便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让我感到熟悉,突然她停住了,把脸背过窗外,她的动作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我的眼睛,我又见到了后视镜:一幅模糊的古画掠过破碎的镜面!我努力睁了一下眼睛,以为刚才是错觉,这时,女郎似乎在啜泣:“我其实早在2004年就死了,也是在这个地方,就是刚才你停车的杨树林,我们到开封去旅游,回来的路上,突然看到汽车司机不见了,而车照样向前开着,就上去踩刹车,车就翻了,我的两个女同学都没有幸免,现在她们就坐在我身后……我死得真冤!”

“啊!”

司机大喊,他惊恐极了,一个大力刹车,我的眼前的颠倒的世界。我顿觉头皮发炸,努力控制着平衡,想不去看那女郎,就在车翻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正好与女郎的回眸相对,她的脸完全变了,不是像刚才那样轮廓分明,而是插满了玻璃碎片,眼睛边流着血,可她熟悉的样子还是能让我看清……:她是庞甄!是真正的庞甄姐!………然后就被汽车甩了出去,昏迷了。

天依然漆黑一片,我从痛苦中醒来,活动了一下头,脖子能动却感觉钻心地疼痛,这班死亡的出租车让我感到恐惧,可恐惧到头的时候,心就凉得像进入冰一样的深渊,我知道,这几日与鬼魂交了好运,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险象环生,死亡的阴影随时随地都会与我同行。

我赶紧寻找司机大哥,可大大出乎我预料,车水马龙的公路根本没有破碎的出租车,甚至连肇事车抢地的刮痕轮印都没有,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这个为什么,刚才的对话和身边的女郎,司机的色眼和表姐阿甄的凄婉呢……

故宫墙的哭声

我默默地收拾好散落在路上的东西,走在依旧人很稀少的公路,这一次,我铁了心,就是抬我进出租车,我也不会进去。既然没有车祸,为什么头却昏沉,额角还有血迹?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翻车前的景象,我是偶遇表姐阿甄,还是碰巧赶上一次奇怪的鬼车?显然她并没有事先看见我,那是她生命最后时刻的重现,还是一种灵异事件?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样子呢,任凭我怎样回忆,也无法拼凑起那两个人的模样。

我打开背包,想再次检查那封学校开给北京接收单位的介绍信,还好,它完好无损。可就在我查看其他物品时,我摸到了日记本,接着就是几张照片黏糊糊的感觉,我再一次惊呆。急忙把打火机拿出来,打着火光,朝着我的手,黑暗中微亮的庞甄照片再现了怪异现象,一共五张阿甄姐少女时代的相片,竟有三张失去了她的像,而变成清明上河图!我慌张起来,拿过另外一张,很是欣慰,只有这一张没有出问题,可当我借助打火机的光亮仔细照时,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阿甄在相片里诡秘地笑着,这不是微笑,是和以前那天真灿烂的微笑完全不同的恐怖的笑,在她的身后,还暗藏着另外几个人影,模糊不清却也能看到轮廓,是个没有脸的男人的相,他变形的胸部划开了,那几乎称不上是一个完整的身体,再仔细查看,他的背后还有两个隐约可以见到影子的两个女人……我敢认定,那个男人是刚才让我搭车的司机!两个女人就是坐在我身旁的神秘女郎。我的手颤抖得厉害,一阵旋风吹来,打火机却在我最恐惧的时刻熄灭了。

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意念着我,要我回头看,我知道只要一转身,也许黑暗中就会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我不会让那种欲望得逞,便使出全身力气,艰难地拿起甄姐最后的照片,我不敢想象,可又无法抗拒地去看,我心爱的照片只剩下最后一张,希望她仍是甜甜的少女……我下定决心,再次燃着打火机………

天真灿烂的阿甄少女时代的相片终于荡然无存,相片上,三具血淋淋的女尸仰卧在马路上,她们旁边是烧焦的汽车残骸!她们脸部很大,完全扭曲,表姐脸上插满玻璃碎片,脸部夸张地浮肿,样子可怕极了!……我不能再看下去,将照片放到打火机火苗上,闭上眼睛点燃,彩色照片发出丝丝拉拉的声音……

“啊!”

“是谁?”

我听见一声可怕的尖叫从四周传来,可黝黑的公路什么也没有,忽然,我见到打火机上的焚烧照片出现红的火光,接着从火焰中流出血,感觉身后好象有人的影子在向我袭来,似乎有三支锋利的指甲掐住了我的脖子!为什么是三支,而没有手的感觉?我疼痛地叫喊,赶快熄灭了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此时,我的手中还剩下那半张有清明上河图影象的照片,不敢继续烧下去,塞进日记本里。

就这样我一夜没有合眼,步行走到开封市区,在清晨时分,终于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舒了一口气。上午我利用自己的身份,找到了市公安局,请求他们护送我去北京,虽然警察的职业从未信邪,可从我的出发地无故到开封,的确与去北京的路线南辕北辙,他们知道我遇到了莫名的麻烦,正巧有局长要坐警车要到北京开会,我于是搭了一回真正没有风险的警车。

北京故宫博物院,我终于顺利报到,虽然迟到了三天,可总算在校长和家人暴风雨般的电话疯找中露了面,在故宫保卫部我见到了保安大队的负责人季云生队长,他表情沉重,发给我一身保卫服装和一个警棍,一本值更日记,还有一盘微型录象带。

“里面有你校友,上届优秀实习生戚斯龙在检查清明上河图时,用红外DV意外拍摄到了一些奇怪的图象,后来就失踪了。宿舍有录放机,回去看看,你熟悉他的生活,或许可以发现案件疑点,由于没有见到尸体,我们还无法准确发布他殉职的消息。”

“是,队长,小戚还有其他物品吗?比如日记之类。”

“没有了,哦,也许这本值班日记能提供一些线索,我看过了,里面没发现什么特殊记录。你再仔细看一遍。要注意,值更日记是要存入机密档案的,每年的档案都保存完整,是十分保密的内部资料,故宫博物院是游览胜地,每天接待着国内外上万名游客的紫禁城,不能让犯罪分子了解我们监控设施,安全内容一定不能泄露给外界……”

“我会保存好的,队长!”

“那好,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几个地方巡视,我们要重新沿着戚斯龙那晚巡逻时失踪的路线走一遍,有胆量吗?”

“没问题,队长,我生来不怕鬼!”

“嘘!谁说故宫有鬼,以后不许胡说,懂了吗?”

队长向我神秘地挤了挤眼睛,我明白这是工作要求,游客说故宫有鬼不怕,可出自我们的口事情就麻烦了。

“我明白,这也是最高机密,绝对服从领导指示!”

“你小子,比你上届那位大哥聪明。”

下午,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关上房门,要完成队长安排的任务,审查戚斯龙的DV影象。

DV拍摄于晚间,由于用的是红外摄像,较为清晰。DV长度不到半小时,里面先是小戚和队友的一段对话:“过几天,就是故宫博物院建馆八十周年纪念日,头儿说要把清明上河图拿出去办展!”

“有这事?那怎么行,古画最害见光和空气,也许展出那几幅赝品。”

“好象这次玩真格的。”

“真的,疯了?万一损坏和失窃怎么办?”

“没什么大不了,那画神着呢,从北宋一直到现在,不知为它死了多少人,可它还是它,听说一多高校还为这次展出专门做了个真空柜子,阵院之宝还能出岔?……走,我们到宫去看看。”

下面是两个人轻微脚步声,画面是宫墙和树木。虽然很寂静,可依稀可以听到细细的虫鸣……不,那绝不是虫鸣!我的耳朵是警校有名的,不比警犬差,便快速将带子倒过一部分,再仔细倾听,一遍,两遍,慢慢地我终于听出眉目了,那是一种古时的钟磬音乐,还伴随着女子的哭声。

我将录音进行放大,果然是哭声?为什么有哭声?我不禁敏感地望了一眼窗外。猛然我想起了戚斯龙留下的值更日记,就拿过来,很厚的一本,是一年内所有值更的保卫人员记录的卷宗。我胡乱地翻着,将千篇一律的话分离,找出专门描写奇怪事例的片段,认真地读了起来。

帅哥日记之谜

“二月十七日,天气很冷。今天是我值班,去了延辉阁和堆秀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见到一口老枯井,有水。我迷路了,在外大半夜,交班时我的表停了。”

我停下来,感觉这段短短文字的值班记录包含了不易察觉的神秘,首先,既然是枯井又为什么有水?一个在故宫巡逻了一年的出色保安人员,又怎么会迷路?另外,他的表为什么停?戚斯龙没有写详细,正说明那天发生了一些神秘的事。我再回过头来,仔细琢磨他失踪前一晚即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日的值班记录,巧合的是,仍旧是延辉阁和堆秀山。我了解过延辉阁,那里是明清两代选秀女入宫的地方,周围比较荒凉,难道那里有什么玄机吗?

“八月二十日,那天闷热,早晨我一个人,去延辉阁和钦安殿。遇到对讲机没电,到附近检查了一些开放地方,一切正常,各个小组都回中队了,女记者采访,人很多,我就和她聊一会儿。感到有些担心,觉得这样开发,害了国宝不说,怕是由于《清明上河图》即将展出,如果不能妥善保管,真等于损害文物,是对社会和人民不负责任,她理解我的想法,也许故宫方面应该考虑,我很高兴,不再对她冷淡,能帮助她的事都照办了,活动了身体也见识了很多。

《清明上河图》需要从故宫地下文物仓库中运出,下午我和两名武警去了西华门,有一个秘密地方是第一历史档案馆,对面足球场下秘密通道,龙行进入地库,印象非常深刻。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那里,很大很森严,像个回字形地宫,应该是最森严的地方,而装《清明上河图》的囊匣,秘密摆在防盗门里不远的一个架子上,在我和其他保安帮助下,竟为组委会做了一些重活后离开,只身去武英殿、倦勤斋、和钦安殿里。”

我沉思良久,从值班日记的表面,似乎找不到任何他失踪的线索,我陷入沉思,靠在小戚的床上凝神窗外。夕阳就要落山的时候,一束红彤彤的阳光射进宿舍的小窗户,将那篇被我无意倒置的八月二十日值班日记照得非常明亮,日记就像一排等待起飞的萤火虫,在我眼前忽明忽暗。忽然,我发现了其中的奥秘,那绝不是日记本身的秘密,我端起日记,将标点的第一个字组合断开,果然发现比其他字稍大,可不是吗,假如把所有的首写字连在一起,一个清晰的信号赫然出现在我眼前:“八月二十日,那早去,遇到一各(个)女人,我感觉害怕。如果真是她,也许我不能活!”

我激动起来,继续往下看:“《清明上河图》下有对龙印,这很像应而,秘密在竟只。”

什么叫应而呢?竟只……我不得要领,小戚在暗示什么?忽然,过去表姐失踪的往事和我的遭遇浮上脑海,火车上神秘的婴儿棺材餐车,里面躺着的血淋淋的婴儿!对了,“应而”是不是“婴儿”的意思?“竟只”就应该是“镜子”吧!

一定没错!我为自己急中生智感到欢欣鼓舞,既然小戚失踪前也提到婴儿和镜子,就说明至少我经历的庞甄的幽灵般的镜子事件不是孤立存在的,镜子中的《清明上河图》绝不是偶然的灵异事件,也许他在失踪前就曾经遭遇过与我类似的经历。

我来了精神,敏锐的目光在室内巡视,我想找到能与镜子有关的蛛丝马迹。忽然,我的目光正好与他床头柜旁边的一面古铜框镜子相遇,由于对镜子的特殊敏感,我仔细端详着这不祥的东西,总觉得它不仅很古老也很怪异,镜子不是正常地朝向室内,而是面向墙壁,显示出使用它的主人有意不去看它,或者不敢去看,为什么让镜面古怪地朝墙?下意识中,我感到镜子里面定有文章,就把它拿在手中左右看。

那是一个很女人气却制作考究的镜子,镜面不是玻璃,而是磨得明亮的赤铜,但非常亮,和我印象中《镜花缘》中的铜镜一样古色古香。在我缜密的检查中,我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那镜子的铸造痕有开启的可能,也许这就是破绽,我掂在手中,感觉很重,就继续观察,终于发现了一道夹缝,就设法将它的夹层拆开,里面竟露出一本发黄的小日记和一条黄绢。

戚斯龙的日记!我终于找到小戚一定写心里秘密的地方,说不定我会找出他失踪之谜!那是一本很小的日记,从日期看,记录的时间已经很长,男孩子写日记的习惯并不多,最早的一篇可以追溯到他的中学时代,而最后一篇竟是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日,是他失踪前一天夜里写下的,只可惜,上面只有个日期和具体时间,下面的页完全是空白,见不到写字痕迹。

难道他预料到危险即将发生,才没有写下去,还是故意不写?可既然对重大事情有记录的习惯,为什么光写个日期而没有内容呢?我实在无法想象那天晚上,他在这孤寂的宿舍里,端着日记而没有写,究竟突然发生了什么?

我胡乱地翻着,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思念家乡和朋友的话,还有一些是对女性的评价,单身帅哥的感情是很丰富的,这一点我也一样。渐渐地,我被一段写于春节前的一篇日记吸引住,因为和值记录上的日期相同,正可以解释我发现的疑点,那是一篇奇遇的故事,我无法分清他是创作故事还是在写真实经历。

“二月十七日,我去了延辉阁和堆秀山。在队友们说昨天晚上听见有人在奏乐,而且看见一排宫女太监排队走过,我不相信,可心里也发毛。他喜欢鬼故事,说不定是吓唬我的。黄昏的时候,我去巡岗,竟稀里糊涂地迷了路,我来故宫虽说时间不长,以前从没有过这事,我拿着对讲机,想和队友联络,可一直是杂音。天黑了,初起的月光依然照彻院落红色大墙,很白,我紧张起来,在故宫深处的庭院转来转去。忽然,我听到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是个女子的呼救声:‘我掉进井里了,快救我啊!’

我吓得赶快仍掉对讲机,拿着DV监视仪就跑了,这陌生女子怎么能拿着队友的对讲机和我说话?她是谁?掉进井里还能呼救?……我想起队友告诉我鬼故事,就匆匆离开我发呆的地方,我不想招惹麻烦,所以就拼命跑,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以前走出去。

可怎么也找不到回中队的路,黑夜里我闯进了长满枯萎蒿草的大殿,前面正好有一个废弃多年的井台,‘救命啊!’

我再次听到呼喊声,瓮声瓮气从井里传出,我认识那口老枯井,据说在几十年前就干涸没有水了。莫非真有女子掉进去?那枯井里面都是石头和杂物,掉进去九死一生。情况十万火急,容不得我多想,保卫职责让我不敢大意,立刻奔到黑糊糊的井口,向下面张望……我一下子惊住,我看见了水!奇怪,冬天的枯井哪来的水?可却是真的,井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在月光下变成盘子大小的银色,我扒着井口,把DV放到井台上,然后鼓足勇气朝下望,可什么也没有,居然也没有我的倒影。”

拥抱女鬼

就在我纳闷寻找时,水面有了细细的波纹,慢慢地,一个白东西清晰地飘浮起来,在水里转了几圈静止,我见到了一张女子惨白的脸!朝着我,那样子并不可怕,她长得真的很美,灰白的月光照在井底,女人就那样仰着脸望着我,女人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受伤太重,昏迷了?也不对,她的眼睛大大的睁开,正望着我啊!……我虽然很害怕,可终于知道有女子呼救毕竟是真实的事,就冲着井下喊:“喂!……小姐,你还活着吗?”

“喂!你说话!我怎么救你啊!”

那张脸就那样仰视着我,一动不动,我可以看清她秀丽的五官,除了看不清那双大而黑洞洞的眼睛看不见底。她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在水中挣扎的迹象,好象水下什么也没有,就像浮萍在水中荡漾,仅仅就是那一张脸皮!渐渐地我的身体在颤抖,她并不存在,只是一张脸!女人的沉默证实了我的判断,不禁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立刻坠入深渊一样,一定撞见鬼了!她是鬼!我想快跑,可刚要离开井台,下面传来女子好听的声音:“小哥,你不要走,井底很冷,抱抱我好吗?”

“你是谁?”

“你的女人,能抱我一次吗?”

“让我也一起跳井吗?我不会上当,女……生。”

我不知该如何称谓一个女鬼。

“我不会害你,只要你能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然后抱我一下。”

“我要是不呢?”

“你一定会的。”

女子的声音非常幽怨,她没有害我的意思,恐惧感减轻了一些,不就是一张画皮鬼吗?我看《聊斋》是从不害怕的,就勇敢回过头,我眼睛睁得很大,警觉地寻找会突然出现的意外。

身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棵老树。我离开那口井,想跑出那个院子,脚下突然踩到冰,身体瞬间倾斜,栽向前面,正和一棵槐树撞了个满怀,我不禁双手抱住大树,可就在那一刻,不可思议的事突然发生了:那树感觉竟那么柔软,就像女孩子的身体,还有一股花香味,我不知所措,想撤回手臂,可那种欲望立刻被温柔的激情征服了,那曲线玲珑的身体让我陶醉。

一张清秀的女人脸朦朦胧胧就出现在我的脸旁,在月光下凄然地望着我,那是一张异常美丽的脸,除了长发遮住她黑洞洞的眼睛,也几乎看不到鼻子,只有微翘的红唇对着我,美妙而狂野!

“你到底是谁?”

我感觉她正拉着我的手缠绕她袅娜的腰,我想停下来,可她幽怨的娇荡让我爱恋。慢慢地,她的头低下,用红唇贴我的前胸,我几乎窒息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向后退去,猛然,一束红光引起她的惊恐,她也许看见了井台上正在摄像的DV红外录象机,我在无意中竟将DV正好着这棵树的方向,她惊慌失措,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像一缕青烟消失了。我才发觉,树干上有面镜子在随风摇曳着。

一面镜子反射着如水的月光,月光下,我再看井下,什么都不见了,只从深处传来呜咽的哭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对着井口自言自语,然后疲惫地拿起DV,跑向院前方的朱红大门,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来路。故宫里那些长长过道,很多都是没有人进的,冬天的北风呼啸着,将荒草刮得丝丝响,在凄冷的月下就像有人在抽泣,我拼命地往前面跑,突然,又一个好看的古代宫女背向我倒着走来,我有了经验,夜晚行动的女子都是鬼魂,不和她说话,就看见这个女人头发很长,却不见脸。

“小哥,我喜欢你,让我生个宝宝吧!”

“你别过来啊!”

熟悉的声音,又是刚才的那个女鬼,我高举DV,知道女鬼很怕录象机。

“拥抱我一次吧……我要走了,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缠着我?”

她不再说话,向我扑来,一身黑色的裙子,显出娇小玲珑的身材,长发披肩一直垂到后背处,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始终是头发对着我。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我站在那里,质问。

“她……很恐怖。”

“我不怕你,转过来吧,也许你认错人了!”

“没有,你怎么会忘记呢,我是你的落衣。”

女人慢慢地转过身来,可全是头发,我看不见她的脸!

“落衣是谁?我才二十一岁,没谈过恋爱,你搞错了,可我还是想看见你的脸,也许愿意做个纪念!”

“我头上没有脸!我的脸被剥去了……”

“你是冤魂?”

“这面镜子里有我花容月貌,就送给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她,就知道我曾经多么漂亮。”

“镜子?是挂在井台边的镜子?我不懂你为什么用它吓唬我。”

“你最终会懂的……”

她再次让我拥抱,我还没有同意,她就依偎在我的怀里了,长长的头发垂到我的膝盖,还是那种美妙的槐花香。

“我的身体会让你一生都想念,多抱抱她吧!”

“我……”

“不要害怕,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后悔,我需要这一次,鬼魂也是有感情的。”

她的身体是那么冰冷,唯有那槐花体香让我感觉到她是一个令人眷恋回肠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她总让我感觉似乎能想象出她的面庞,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象我们曾经爱恋过。她的发和身体和谐得就像乐谱的标符和曲线,我开始试探得去拥抱她,她顺从着我贪婪的卤莽,倒在我怀里。我想看她的真容,遗憾的是,她再没有露出脸来,也许她真的没有。

她很满足,在我怀里蠕动着,并紧紧贴在我身体上,我开始吻她的头发,也许她身体的正面正靠着我,我分不清那美丽是魂魄还是真实的肉体,那槐花香的野欲令我痴迷,不久她就发出细细的呻吟,犹如世界上最撩拨心弦的音乐,让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欲,平生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拥抱一个女人,我抱得更紧,吻得深沉,无法控制,剧烈地摇动着她软如柳枝的腰,直到我最终有勇气接触她高涨的胸,就是最后的一点希望,她犹豫了,可还是让我得到了满足,那圆润的刺激使男人狂野的热情一下子达到高潮……我开始吻向她唯一露在浓密头发外面的五官——红唇。

“不,不要碰……”

她冰冷的身体猛然痉挛,挣脱我的热情,瞬间逃得无影无踪。我怅然地凝望空荡荡的路,感觉到异常寒冷,站在那里不停地发抖,我清醒了,猛然意识到在和谁拥抱。

“鬼的唇就不能吻吗?”

民国来信

我的狂野让自己不知疲倦,那是一次探险,是生命与死亡的较量,我不在乎那阴冷的气息,既然她需要我的身体,一个正直坚强的男人是不应该吝啬的。

不知为什么,我竟不再感到害怕,而是可怜起她,她已不在我的怀里,只有依然飘散的槐花香。也许她真的不会再找我,远行了。“

………

戚斯龙那一天的日记就写到这里,一个感人的奇异故事,我回味了很久,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和凄然之美,人鬼之情古已有之,我丝毫不怀疑他真实的际遇,但是,难道这个故事就是他失踪悲剧的原由吗?那个女人就是他于二00五年八月二十日值班日记中暗示的那个人吗?如果是同一个人,如果她爱他,为什么戚斯龙的值班日记竟写出死亡的信息,这次邂逅拥抱就是与魔鬼的艳遇吗?

我一度糊涂的思路渐渐清晰了,既然小戚的奇遇与我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都是和一个女鬼有奇妙关系,神秘的无脸女人得到了她的拥抱,那一次假庞甄不也在火车上,借尸还魂地假扮下铺的女乘客,不也让我无意中拥抱了她吗?那女人有迷人的嘴唇,我表姐的红唇也是充满诱惑力的,再有,她们都有一个与镜子解不开的悬谜,这不禁让我怀疑起我曾经在火车上拥抱过的假庞甄,就是这个黑裙子女人,镜子是人鬼奇缘的载体,那么那个叫落衣的鬼魂既然能缠着戚斯龙,为什么不能缠着我呢?不过,如此情深的女鬼也搞三角恋爱?……

不会,也许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我回忆着,努力想起那次黑夜在火车上看到窗户外的庞甄的脸,为什么等后来我挪动一个床位,换到另外一个地方时,庞甄的面孔就不见了,而是只有一张红唇的脸,我当时以为两个脸皮是表姐同一人,其实,我可能错了,那时外面的脸皮其实是这个女人的,她浓密的长发,太像小戚遇到的女人了。那么我压在身体下的乘客,就有理由认定,就是那位和我说话的下铺少女,其实就是车窗外的假庞甄的借尸还魂,所以后来才不见了。

可假表姐庞甄与这女人有什么灵异关系呢?距离这一步推理还很遥远,现在,我必须知道八月二十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从感情上也爱那个女鬼的小戚,最后竟然害怕,直至第二天失踪?他和女人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镜子里经常出现的《清明上河图》,到底要发生什么………

我再次拿出那块包日记的黄绢,希望找到线索,了上面一片空白,只有织锦花纹,没有字迹,它是谁留下的,显然是镜子的主人,而且从绢的质地上看,年代也很久远,那不是现代丝绸,看质量绝对是过去的东西,倒有些像慈宁宫的窗帘。我无法揭开黄绢代表的意义,只有一点可以假设:也许黑衣鬼魂女送给小戚镜子时,是用绢来包装的。

神秘的镜子,离奇的生死迷案,我在房间里来回度步,希望找到正确的思路,手就下意识地插进衣袋里。猛然,我心里发出一阵狂喜,怎么会忘了,自己不也有一块镜子吗?虽然是玻璃的,可也有灵异功能,比较一下她们的相似处,也许就会找出一些答案。

我迅速拿出那面有裂纹的镜子,将两个镜面平行相对,以此判断出它们的灵异之处,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我看到了那块黄绢上面居然布满字迹,我兴奋极了,拿起绢,可兴奋立刻消失,上面什么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噢,我才明白,原来字迹只显现在铜镜中。

秀气的蝇头小楷写得十分工整,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立刻读下去,可上面日期让我吓一跳。近百年的日记,日期竟是清代最后皇帝溥仪逊位后的民国十三年冬!字体为繁体,端庄而含蓄。

“民国十三年秋,我叫落衣,我是隆裕皇太后的宫女,民国十三年十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囚禁了临时总统曹锟,组建摄政内阁,总统黄郛就在十月末发来命令,冯玉祥要将主子溥仪驱逐出宫,昨天警备总司令鹿钟麟向清王室宣布了摄政内阁议决,清室私产归清室完全享有,一切公产则归国民政府所有。

我这些天得了病,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哭,他们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紫禁城不让呆了,我们就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人。昨夜,主子叫我到养心殿,要我准备几件珍藏的古画,他要出宫时带走,旨意上有宋代李公麟的《西园雅集图》,还有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我病歪歪地离开养心殿,由于兵荒马乱,御医们都出去谋生了,我觉得这次很重,在劫难逃,也许不用出紫禁城就会魂归故里。我在孤零零的床上躺了一夜,时常传来宫女太监们自杀后活人的哭声,我的头很热,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也许挨不了几天了。

可我还得半夜三更去武英殿取画,大白天不敢去,怕有人看见,一旦皇上将国宝拿走的秘密泄露出去,民国兵要杀他头的。可我也知道他一旦拿走,就可能送给日本人,虽然我是下贱的宫女,不应该管主子们的事,可他要把国宝弄到日本,就是丧权辱国,大清二百多年也没有这样败家的皇帝。

我不想去,可又不敢,正好与我相好的秦五应来看我。我就把圣旨给他看了,他也感到为难,武英殿晚上经常闹鬼,是谁都知道的。可是,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紫禁城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也许出去不久,我们就会悲惨地死去,就为皇上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名义上是太监,可实际上不是,他是大总管小德张的远亲,来的时候偷偷混进来,没有净身,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他很英俊,我们非常好,我真的很爱他。他也为将来的前途难过,想和我一起出宫去,将来我们永远在一起,我答应他明天一起走,不过要他和我去武英殿取名画以后,再收拾行李。

名画都在武英殿,我一个人实在不敢去,听说以前那里的宫女就经常神秘地消失,都是看守过《清明上河图》的,秦五应会保护我,就点了最亮的宫灯,战战兢兢地去了。

午夜的武英殿漆黑恐怖,在体和殿廊子下,我忽然听见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以为是哪个小格格和贝勒挨了主子们的打才喊叫的,可现在的皇宫哪有那么多的格格和贝勒,溥仪的小朝廷本来就人少,皇宫后院九千多间房子,怎么这么巧格格的孩子会到武英殿附近呢?我很害怕,就低和头过去了,可那哭声一直不断,直到武英殿时依然听得真切。

我们都吓坏了,又不敢不进去,皇上的旨意是不能违背的,即使他已不在位,做奴才的也应该为皇上尽忠。秦五应拉着我,举着宫灯,壮着胆子进了漆黑的宫殿。

那哭声越来越清晰,好象就是从这宫里传出来的,我熟悉宫殿里存放的珍宝古玩,就哆哆嗦嗦到装有真《清明上河图》的匣子前,跪下。我知道拿走就意味着将来它再也不会回到紫禁城,可不拿走就违抗皇上的旨意,我左右为难,就祷告列祖列宗。忽然,我惊呆了……

谁在开电梯

当我慌忙用钥匙打开那幅画的柜子时,一下子就坐到地上,哪有什么古画?里面竟是九个不穿衣服的小女孩儿,他们浑身是血,相互拥挤着,正瞪大眼睛哭着望着我们!

哪来的孩子?我想跑开,可他们都扒着柜子边出来了,他们的屁股上都有一道小小的双龙印,脚上都穿一双绣花的小鞋子。我害怕极了,深更半夜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孩子,莫非……

我仔细看,几乎晕了过去,其中最大的孩子竟是前年夭折的一个端亲王的小女儿,我亲眼看见她掉进井里淹死了。再细看看,还有一个我认识的宫女和一个王爷私生的女孩子,被发现后两岁时被大太监小德张活埋掉了。这些孩子是鬼婴!

我吓得跌倒在五应的怀里,他也很恐惧,但不至于到下。我们眼睁睁看孩子们跑出去了,还回头望着我们,张开小嘴笑,却露出残缺不全发黑的牙齿,有两个孩子的肚子竟是空的!一条条的肋骨呼扇着,血淋淋的!

我不知道打开这个柜子有什么后果,那些鬼婴欢笑着跑出去,消失在殿外的大墙里。好半天,我们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再看一眼柜子,希望能找到〈清明上河图〉,可依然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铜镜。

我们见不到真迹,就决定拿走假画,偷偷取了赝品《清明上河图》,惶惶张张回去,快到储秀宫时,我几乎没有了气息,是秦五应背我回来的。我病得很重,秦五应在一旁哭泣,我发烧的迷糊中,有一次拿起镜子,在宫灯下照自己的脸,就发现了里面有一幅画,竟是《清明上河图》!我以为烧糊涂了,就再看,果然没错,那画竟在那面镜子里!可欢喜半天,就吓得把镜子仍了,因为它不是藏到镜子里,而是一个影象。

我惊奇地叫秦五应看,他拿起来就吓地坐到地上,他说里面是他自己,头却和脖子分离了!血肉模糊,他吓坏了,就瘫坐到地上。

第二天,秦五应替我把那幅《清明上河图》赝品献给皇上,就一直没有回来。我等他,一直躺在床上。午后,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驱逐出宫,秦五应应该来看我的,可却没有来,我十分想念他,就再次到武英殿去,希望是皇上派他又去取画了,结果,在空荡荡的庭院里,除了枯草什么都没有,就在我离去时,在大殿的门后,我发现了他的尸体,头和身体分离,倒在大墙边,就那样神秘地死了,镜子的死照应验了,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

我不想逃走,军阀们早已封锁了紫禁城,路上听说有十几个不愿意走的宫女,都被北洋军轮奸后跳井自杀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活了,可决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我就要死去,趁着天没黑,就在殿里取了支毛笔,用武英殿的窗帘写下这段文字,藏在镜子里,假如后人得到这面镜子和素绢,希望能找到丢失的《清明上河图》,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我多么留恋《清明上河图》的太平盛世啊,此刻我又见到那幅画了,看,一顶红轿正等着我呢!看啊,那店铺卖鞋的地方,有那么多双绣花鞋!还有红妆,是留给我去往天国的吗………看,皇上又送来圣旨了,那双龙玉玺印,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她们为什么遮着脸,在干什么?

大清宫女的绝笔信就到这里,留下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悬念,最后的那些“女人在干什么”是什么意思?还有双龙玉玺印难道就是那鬼婴屁股上的双龙印,还有戚斯龙死前值班日记中暗示的双龙印吗?

我努力回忆着《清明上河图》那副绝世之画,如果这个宫女的日记是真的,那么溥仪当年带出宫的《清明上河图》就是假的,如果那幅画是假的,那么一九四五年被解放军缴获的国宝《清明上河图》,即现在馆藏在故宫的这幅画就是赝品。由于小时候酷爱美术,中学时曾经临摹过其中的人物,动物还有……,在我的脑海里,红顶花轿?卖鞋的店铺?……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映入我的脑海,我怎么不记得那画的上面有双龙印?是啊,既然教科书上的都是假的,我又怎么能想象这个宫女死亡前见到的景象呢?

我想象着宫女临死前的幻觉,她是望着镜子里《清明上河图》死去的,她没有把最后的日记写完,就魂归天国了,可在之前,她最后的力气是把日记塞进铜镜。

现在的画面渐渐明朗,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凡见过镜子里出现《清明上河图》的人都会神秘死去,那么《清明上河图》到底蕴藏着什么魔咒?我也见过了,难道等待我的就是死亡吗?

我要揭开这个秘密,就必须从戚斯龙拥抱过的黑衣女鬼下手,找到二月十七日的DV带子,如果没有被删除,那么那个只有脸皮的女人在枯井处与戚斯龙拥抱的录象会被记录,一定会被拍下的,灵异的人也是自然界的产物,绝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

傍晚来临时,我跑去保卫部,去和队长要二月十七日的DV录象带。

“要它干什么?”

季云生队长一脸狐疑。

“我偶然发现了小戚日记,里面有一段神秘的记录,提到一个在枯井旁的女人……我不是指鬼,队长,帮帮忙吧!”

“可别中了鬼故事的毒,故宫里这些传闻都司空见惯。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好吧,自己去翻,要有阅档记录,不许给外人看。”

“是,遵守保密纪律是天职!这会儿能有人吗?”

“应该有值班的,朝他们要钥匙。这是我的通行证,就说我要你借的”

“遵命,队长。”

“噢,别忘了,晚上十点我们一起下现场值勤!我打你手机。”

“不过您得打长途,我还是家乡的号!”

“没事,部里给你报销。”

我一溜烟跑去档案馆,档案科是一座后建的小二楼,虽然不高,可通向地下档案室的通道要经过一部电梯。楼里很肃静,一个人都没有,除了门口只有一位值班的妇女,我和她打了个招呼,拿出内部通行证,她没有抬头,我就直接进去了。

那是大约晚上七点左右,档案科全都下班了,我想找到一个人,好拿到钥匙进去,就喊了两声,没有人回答,才想起值班女,就倒回来去门口找她。可值班室的门关着,我就扒窗户朝里面望,竟然没有人。奇怪,刚才还有个女的坐在那儿看报纸什么的,怎么就没人了呢?是不是去厕所了?

“喂!有人吗?我想进档案室。”

还是没有人回答,寂静的档案楼传来我自己的回音。按说那女人在厕所也能听到我说话,怎么也不言语一声?

我自己进了值班室,拿了开档案室的钥匙,就走向二楼。突然,那部电梯启动了,一直奔二楼去了,我吓了一跳,这不是活见鬼,没人干吗电梯会动,也许是那个值班的女人也说不定。我飞快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见有什么人从电梯里下来。

我有点害怕,就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关着,我按了一下按钮,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我的头上冒出冷汗,知道可能要出事。就赶紧离开电梯去了档案室。我刚离开,那电梯门又慢慢合上,径自下了一楼。

档案库里的绣花鞋

“这也许是一种电梯设计,千万别害怕。”我提醒自己。

并不很长的走廊,对我是道鬼门关,暖气管、墙壁和红色的灭火器都刺激我的神经,我鼓足勇气,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走,没有什么发生,来到了查阅室。故宫的档案检索完全是电子化,这在培训时我有许多了解,就输入档案室密码,打开204 房的厚重铁门。保卫部门的档案材料就在这里,我快速地打开保险柜,找到影象资料索引目录,可找遍资料库,也不见二月十七日入档记录。很奇怪,这是不符合档案制度的,每一天的监控录象资料是必须入档案的……,怎么惟独缺少这一个资料。

我四处寻找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我猛回头,吃惊地发现那是电脑的开启声,检索办公桌旁的一台电脑无人操作竟突然启动了!

难道是定时装置?有人查索引电脑就开机?我设法进行合理解释,那也许是一种提示,或是冥冥中的指引,我放下钥匙,奔过去操动键盘,发现电脑里有电子文件检索器。当我输入二月十七日影象资料关键字,屏幕立刻出现结果,存放地点在地下一层档案室1644号档案柜。

1644号?这醒目的数字勾起我的回忆,当时“阿甄”姐失踪前不就说看见一辆标有1644号牌照的轿车来接她吗?这个数字为什么会在故宫档案室出现,而且偏偏是我要找的二月十七日资料?我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想象着地下室的空荡恐怖景象,刚才没人乘坐就启动的电梯,还有收发室转眼间消失的读报女人,电脑的自动开机……考验我勇气的时候到了,我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对表姐和戚斯龙灵异案子追查就此罢手,赶紧离开大楼屁滚尿流地滚蛋,要么深入地下,去冒死找那份“死亡”档案!揭开戚斯龙失踪和神秘的《清明上河图》之谜。

我是警校出色的警员,在各项智商比赛中经常获得第一名,而比我长一年级的戚斯龙也总是在我后面,如今校友失踪,难道真的要考验我的智慧和勇敢吗?在即将揭开死亡秘密的关键时刻,我不会退出,……我来的任务之一就是查清戚斯龙失踪真相,决不会放弃。我拿起地下室防盗安全门的钥匙,已下定决心。下意识中,我再次回望那神秘的电脑,是什么力量控制着它呢?是远程开机程序?可谁在控制着这个程序呢?为什么要暗示我用电脑进行文件检索?那神秘的力量是人还是鬼?

就在我紧盯电脑屏幕,马上要离开,屏幕的文件抖动起来,很快就出现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1644号档案柜赫然出现在屏幕,可那样子绝对是一副棺材的造型。忽然,室内的灯光突然熄灭,电脑屏幕顿时一黑,电源被切断,可显示器依然开着,黑暗中,再次出现了怪异的图象!就像幽灵的屏幕保护一样,一幅《清明上河图》映入我的眼帘,这一次我看得真切,良好的记忆让我立刻回想起在阿房酒店,见到同样图案的广告牌,画面竟是同一幅!可现存的《清明上河图》在社会流传的版本有三十多种,版本是不同时期的临摹品,即使是在美术书中看到也往往不尽相同,为什么我看到的那些画总是一种画面呢?假如有鬼的话,为什么她们总是要我看到这一幅相同的画面呢?

《清明上河图》,这幅多灾之图,在问世以后的800 多年里,被无数收藏家和鉴赏家收藏,是后世帝王权贵巧取豪夺的绝品。它曾辗转颠沛,几经战火,历尽杀机……五次进入宫廷,四次被盗出宫,为此画杀头者无数。那些人物和画卷中的一切都被世人熟悉………我突然打了个冷战,画上的人物!1644,我终于悟出了数字奥秘!在这幅画中,一直流传着这样的统计,画面上一共有1643个大小人物,每一个都惟妙惟肖,1644,不正是预示着这幅旷世之画中还有第1644个人物吗?可古往今来,1643个人是经过多少大师认定了的,并没有第1644这个多余人物的记载。难道真有第1644个人物吗?如果有的话,那么有理由说明几百年来流传的国宝《清明上河图》都是赝品,或者……这个人物藏在画面最隐蔽的地方。

1644鬼魂又与《清明上河图》有什么关联?我的思想快速闪现着寻求答案的一连串问号,突然,电脑上一团黑黑的东西遮挡住画面,居然是女人的头发,在屏幕上转了一周,那惊人相似的一幕,不正是戚斯龙在日记中描绘的女鬼吗……这影象和我在火车上见到窗外的人影一样。我做好了冲出档案室的准备,当画面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嘴唇,我挪动了脚步!渐渐地我感觉那黑头发红唇的影子并不在电脑显示屏,而是在它的前面,向我飘过来!

我浑身一阵痉挛,紧张中我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把,猛然一开,冲出了档案室。可明亮的走廊竟出现了令我昏眩的景象,前方几个档案科办公室的门全部打开,最可怕的,是走廊正厅的电视监视屏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伴随哗哗响的杂音与雪花,等我逐渐接近,画面立刻清晰起来,出现我面前的走廊。画面中,我周围的门都开着,每一扇门边都有一个小小的脑袋张望,那是有缺陷小女孩们极其恐怖的脸!她们笑着,有的没有下巴,有的嘴上露出黑得腐烂的牙齿!……我的头嗡地一声,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可回首那些开着的门时,却并没看见人影,小女孩的脸和恐怖的表情并不真实存在。

《清明上河图》、婴儿,我彻底相信了那个叫秀儿的宫女在1924年写的绝笔日记,这些死灵魂的确存在,可她们就是仅仅是为了吓唬我而导演这出死亡游戏?……也许就要动手了,也许吞噬表姐和戚斯龙的死神就在眼前,我不能判断,也再没敢向前走,更不会去坐那部恐怖难测的电梯,我必须清醒,想到这里,就突然转身,顺着消防通道楼梯下了地下室。

当我踏上地下室一层的入口时,楼上幽深的走廊开始响起一个人走步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不是皮鞋或者高跟鞋磕碰地面的声音,每一步都有两个微小的连续踢踏声,脚步声十分特别,从很小的步伐判定,走路者应该是女人,而且穿着的鞋子就是我在阿房酒店见到“表姐”庞甄最后一面时她穿的那类厚白底厚跟的绣花寿鞋。

我分不清那声音来自哪个楼层,就快速打开防火保险门,进入了一层走廊。地下室很大却很狭窄,淡黄色墙壁上悬挂着烟感报警器和应急灯,这里的灯依然亮着,可显得非常昏暗,我一步一步越走越快,顺着弯曲的地下走廊向前摸索,判断1644号档案柜所在的方位,终于看到了目标,就直奔那个角落,进入保险安全门。

眼前是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墨绿色的柜子架在空荡而又拥挤的房间里,惟独1644号档案柜是暗红色的,和我在电脑中见到的棺材一样。我熟悉查找程序,开始在档案查询册中按部就班,寻找二月十七日的在案录象资料。

寂静的空间只有我急促的喘息和翻动记录的沙沙声,就在我终于找到档案的存放号码时,地下室走廊里突然响起了电梯嗡嗡开下来的声音,我侧耳倾听,以证实电梯走下来的人是否往这个方向来,果然,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之后,我想象着刚才让我心惊胆寒的女人脚步声,会再次敲击着我的耳鼓,可没有发生。我神经再次紧张起来,刚才电梯停在一层正厅是没有人走的,为什么又开到地下室,却没有人?我慌张地朝向保安门的猫眼向外偷窥,什么也没有,啊不,看电梯的门,竟有一双厚底绣花鞋子露出半个鞋面!她也许就要走出……

死亡手机号

我真的很紧张,担心那鬼梯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加紧工作,我要在危险到来前查出事情的脉络,好在柜子并不高,我能轻而易举找到存档号码。

门外响起单调而恐怖的脚步声,我想象绣花鞋在走廊里四平八稳地迈步,头发便像刺猬一样倒竖起来。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步,停在我所在的1644号档案柜M 区的安全门外!我摒住呼吸,等待着无法预见的发生。忽然,防盗门吱扭一声开了一条缝,一阵阴风刮进来,吹在我的脸上,那是一种极为冰冷的感觉,就像从墓穴中刮来的风,令人惊悸而窒息,这时,连桌子上的纸张都飘起来。

“谁?谁在那儿?”

一种本能自救的反应,我高声喊叫,那凄厉可怕的喊声在走廊里回荡,竟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可没有人回答,又过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我突然飞快冲过去,点击安全门密码,将它岔死,我真的感谢故宫档案室的门,绝对是世界上一流的保险措施,我像捞到根救命稻草,将电子锁锁死之后,我疲惫地靠在门板上,侥幸地感受这个安全装置。

1644号档案柜就在最里面,我快速行动起来,按照程序打开了柜子,果然看到了录象带资料,就找到了二月十七日的档案袋,见到了那张DV录象刻录盘。我轻轻地拿起它,刻录盘光滑明亮的盘面扫过我的眼睛,在日光灯下滑过七色光,就像面镜子,反射着我阴森得意的笑容。可蓦地,我的笑僵直了,那盘面中我的影子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出现了恐怖的黑色,我的影子渐渐地变成一个人头,她长着浓密的头发,红唇微微上翘,露出惨白的下巴,唇边还流着血!我看见了她笑,那是一种更夸张更得意的笑。

我慌张起来,转回头,试图寻找黑发女的影子,可什么都没有,幻觉还是鬼魂迷身?可恶的镜子,为什么到处都是镜子,而镜子中会有那幅面目可憎的画!我要摔碎它,摔碎那个梦魇!……可刚要举起,一阵轻微的密码锁开动的声音从门处传来,我的神经立刻高度戒备,眼睛死盯着门把手,只见那把手慢慢转动起来,突然,门松动了……我闻到了一股香味!……那不是化妆女人身上独特的香味,那感觉异常奇妙,会让你产生难以抗拒的让灵魂出壳的冲动!我意识到,是醉人的槐花香!“她”真的来了。

“扑通!”

手中的资料袋掉在地上,我真的感到惊骇,不用问,戚斯龙日记中描绘的没脸皮女人一定就在门外!只有她才有那股奇妙的香味!

也许死神就要降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我不能坐以待毙,就急中生智,疾手打开电脑主机。我要在女人扼杀我之前,找到她的影象,因为电脑有记忆功能,只要我打开那个影象盘,她就永远也跑不掉了,即使我死了,她也会被锁定在电脑文件,被发现我的人定为灵异凶手。

“快,快呀!”

我暗自呼叫电脑的加速,门锁再次响起来,已经在徐徐打开,与此同时,档案室的灯竟和在楼上时那样突然熄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除了我的电脑屏幕还有光亮。电脑终于进入界面,我迅疾将盘放进主机,另一只手慌忙摸自己的打火机。

门咣铛一声开了,我的打火机也咔地一声点燃,可是,我预想中黑裙子没有脸的女人并没有出现,微弱的光线下,我的视线挪移到了那个暗红色档案柜,瞳孔不禁被放大:原来1644号并排档案柜内资料不见了,而是被摆放着一排排的血淋淋的婴儿!他们瞪着血幕般的眼睛向我张望,还有,几百平方米的档案室到处都是鬼婴!……我害怕得颤抖,慌忙用打火机对准架子观看,可又不见刚才的鬼影,一切都在眼前亦真亦幻,我搞不清到底是自己眼睛和大脑的毛病,还是已经陷入鬼魂的包围。

我吓得蜷缩进电脑桌下,手剧烈地颤抖着,尽管平素标榜最勇敢的人,可在这阴森恐怖的档案室里,勇气还是被阴气所扼杀,要不是那台电脑,还可以凭借它的翁翁声与我的脉搏为伴,真无法想象,我最后的心理防线随时会坍塌。

门就那样忽张忽合地开着,依然没有我想象的黑发没有脸的女人出现,绣花鞋也没有了。打火机已经烧疼了我的手,可我不敢熄灭它,我只有等待,等待最后的答案,等待我揭穿女鬼的无脸面具!

电脑屏幕总算可以见到录象画面,画面上是明亮的故宫内景,川流的人群,我紧急快进,录象的后半部分是夜晚,是戚斯龙最后拍摄的与女鬼在井台拥抱前后的场面!我精神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无论如何,我要在自己“失踪”以前看到二月十七日的真实场面。

荒芜的院子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一角屋檐和一棵大槐树被静止地摄入画面。突然,画面出现了一个黑色轮廓,勉强能看出是人形,而且只有上半身,没有腿,停留在大树边,随后戚斯龙的身影进入镜头,那是他从井边离开后冲向大树的场面,画面上,戚斯龙魁梧的身躯将那个黑影包容,就在戚斯龙拥抱大树的两秒钟后,那个影子也拥抱了他,画面露出一个类似脸的惨白的东西,我立刻将画面定格,看清了那是一张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嘴巴的地方好象是一点红色。我终于捕捉到这个鬼影了,绝望中一阵窃喜,勇敢再次冲淡了要命的恐慌,就将电脑光驱打开,取出盘面,飞身冲了出去。

走廊里出奇地静,细而长的过道暗藏杀机,我沿着黑黢黢的走廊小心地往前走,试图到达电梯口,这次我不会沿着原路返回,哪怕有生命危险,我也要乘电梯上去,我要给那个神秘的力量以声东击西。可就在这时,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可却是奇怪的铃声,奇怪的哀乐彩铃,我慌张拿出手机,以为是季云生队长打来的。可一见号码,我即刻惊呆了:那竟是表姐庞甄两年前的手机号,也就是出车祸前使用的号码,而“她”回来后就换了,我当时还问“她”为什么换号,“她”说手机在车祸时弄坏了,由于那个号不吉利,就换了。这次开封遭遇灵异事件后我已相信,真的表姐早已死去两年。为什么这个号码还存在?难道有人盗用,还一直付费?这不可能……我该不该接听,当自身的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有什么必要非去冒另外的险吗。可手机电话自动接通,里面传来一个有杂音的女子声音:“我死得很凄惨!谢谢弟弟还保留我的照片……!”

“喂,你是谁?”

走廊里回荡着我一个人凄厉的声音。

“我是庞甄!我不该那么凄惨地死去,我还有青春……我知道你喜欢我,可对于一个鬼魂,爱已经与她无缘,我多么想见你,让你拥抱我……可我现在,连见一次你的勇气都没有!”

“甄,我现在遇到麻烦,如果你有灵,就保佑我冲出这个魔窟!”

“誉凌,我们都冲不出那个陷阱,就此罢手,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你说什么?什么陷阱?告诉我你在哪里,是谁在追杀我?”

“死亡是另一个世界,生与死并没有太多界限,……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你说什么?”

“我要你记住这句话……”

“你在哪里给我打的电话?”

“啊!……”

信号断了,庞甄姐最后的声音很恐怖,好象受到打击或者面临极大痛苦,我不知道那该死的手机是从哪里打来的,就快速反拨那个神秘的手机号,可里面竟传来一个标准的自动语音:您拨的号码不存在,请确认后重拨……

电梯里的吊死鬼

手机的蓝色屏幕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我像个燃烧过的木炭,颓然的紧张和恐惧耗费了我的精力和思维能量,现在我是一个行尸走肉,看不清电梯间里的一切,只感觉那电梯按纽还亮着。我摸索着靠近电梯,机警地判断着是否该按那个红色按纽,可当我努力注视着电梯的按纽数字,显示着的电梯停放的楼层让我大吃一惊!B13 !是什么意思,就是地下十三层的吗,见鬼,故宫哪有能到达地下室13层的电梯,它现在应该停在地狱!

我迟疑了,就在这时,黑暗的走廊,再次想起了熟悉的夺人心魄的女人脚步声。我没有咒骂的机会。

没有选择,再想从来时的消防通道上去也不可能了,就死命按下了电梯的按纽。还好,那地狱电梯快速地提升,B12 ,11,10………在我的B1层停下来,这时那脚步声已经快近在咫尺了,由于黑暗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再次慌张地燃着打火机,打火机再也划不着了,只有电子火花苍白地闪烁,我边打着火花边往后退,可电梯门依旧没有打开,我急疯了,立刻转身想用力扒开门缝,一个冰冷的火花在我手指上闪开,我面前镜面一样的电梯门被照得如同反光镜,我看到了一个白影!就距离我五、六米远,对着我。

“啊!谁!”

我惊叫一声,哆嗦着打着第二次火花,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抽搐起来:那是一张煞白的脸,也许那不是一张脸,是比白布还惨白的东西!只在下面开了一个小口,往外淌着血!她的头发很长,看不到下身!却“穿着”一双白底绣花鞋……

我如同做着噩梦,脑袋霎时木得已弄不清自己的面对,电梯开了,我疯狂地倒跌进去,然后使劲关闭电梯门!那个白影子奔过来,拼命地往里挤!我按住关门的电钮不放,慌乱中,她的手被我夹住,我看清了,她只有三个手指,指甲很长,可那并非是有血肉的指头,而是一张有手指形状的皮,她被我关在外面,随着电梯的上升,只听“啊!”的一声,鬼影被我甩在了地下室。

然而,就在我庆幸逃离了死亡追杀的时候,我慌张的目光再次定神在电梯里,当我转身想放松从地下室到一楼的那几秒,正要低下头时,我的鞋边多了一双鞋子:红色丝绒镶黄边的绣花鞋。我的眼睛昏花了,就蹲下来,用痉挛的目光欣赏着一直折腾我的那双灵异的鞋子,那么漂亮的鞋,也许我只在古代的电影中见过,它该穿在什么人的脚上才最合适?

几滴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我歪斜的目光不由自主顺着鞋往上看,电梯顶有什么东西吗,先是一个女人晃来晃去的脚,随后……我的妈呀,那是个上吊的女人!眼睛瞪出了眼眶,脸白得像纸,那景象恐怖极了,她就在我的头顶悬挂着,吐出吓人的长舌!

被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只有面对这个不幸的吊死鬼,这一次,我却真切地看了那有脸的女人一眼,脑袋不由嗡地一声,我认出她了,就是进楼前坐在收发室的那个看报的女人!

一条黄绸带深深地嵌进她的脖子,她三十多岁,长得并不漂亮,尽管那含恨的眼睛往外突出,可一双小眼睛并不大,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淤斑,可腮红特别,那双小眼睛,………我想起来了!看报的女人就是那次我火车上遇到的女乘务员!那特别的腮红,斜视的小眼睛,就是她!

我记不得是怎样在一楼跑出的电梯室,我冲出大厅,却被一件东西横住,由于惯性,大力冲撞上去,被绊摔出去老远。刚才的逃命竟忽略了电梯外的阴霾,一个红色的棺材让我栽了跟头,1644号档案柜?它怎么会在这儿?我顾不得疼痛,狐疑地站起身,想看个究竟,谁知从箱子沿上站立起一排小东西:九个裸体小女孩站成一队,冲我笑着,她们中有的只有一只眼睛,黑而腐烂的牙齿、有的没有下颚、有的甚至没有肚子!可以看见令人作呕的髋骨和血淋淋的胸……到了此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面部痉挛地朝着九个“鬼婴”不自觉地笑着。

鬼婴们的笑让我产生不自觉的怜悯,没有完整形骸的童年,她们就没有一点痛苦吗?

“你们都是死孩子,是故宫当年被公公们活埋害死的鬼婴吗?”

我发出像发烧的野兽的声音,希望她们能回答我,就可以证实我们是在一个世界。可一切就像画面一样,她们只是笑。

我站起来,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阵夜风将一片浓雾般的东西吹打在我的脸和肩头,我抓住了其中几绺,慢慢地回过身,目光正好与一个黑色的影子相对,原来我手里抓着的竟是一个女人的长发,我不再吃惊,就是那个黑衣无脸,只有一点红唇的女人,抑或是女鬼。我慢慢地松开手,那几缕长发从我的惊愕中滑掉,她低下头,抬起手,将一个小布包递给我,我茫然地接受。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手,看清了,她的手只有三个手指。

“你是谁?这是什么东西?”

我恍然自己手中的布包,怔然问道。没有回答,不但没有我想象中的伤害我,女鬼的长发飘散成一团月光下的荷叶,纽身向着鬼婴们而去,我才注意到,她并非像我在录象中看到的那样可怕,也并非没有下身,而是有着完美玲珑的身体,窈窕得让我怔目,如果不是始终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和脸,我真的以为她是古老的皇宫里最美的女人。

女鬼光盘

那双绣花的鞋子还是那么好看,黑色的夜幕中,她第一次让我觉得亲切,因为它就在一个美丽女性的脚下,她有婀娜的身体,有漂亮的裙摆,有低眉酥手的温存,她就不会是恶毒的鬼魂,我坚信。

鬼婴们聚拢在她的身边,她像母鸡呵护小雏娃一样,搂着她们,鬼婴中有一个大一些的“女孩”,竟也和她一样,只能看到长长的头发,没有双臂,身体瘦弱的只能是个纤细的轮廓。鬼婴们和她默默地往档案室走去, 一边走,鬼婴一边回头,朝着我笑,尤其是那个没有下颚的女孩长着美丽的大眼睛,也在努力地笑,只是那无端的缺憾,笑得让我心碎,那是我第一次用人的善良可怜一个可怕的幽灵。

尽管那辛酸的畸形让我心悸,可那个女鬼还是顽强得让我钦佩,我现在才明白,其实在这幢漆黑的楼里,最吓人的也许是人的闯入,也许女鬼是害怕她的鬼婴们遭到迫害才让我遭遇那么多的恐怖吧!可是,那楼上的脚步声是她的吗?

眼前的无脸女鬼走路是无声的,为什么那恐怖的脚步声音竟那么真切?难道还有第二个厉鬼在楼里游荡?小眼睛看门女人到底为什么被吊死,是自杀还是他杀?是今天死的,还是像我的甄姐一样,两年前就魂在霄云了?这个黑裙好看的女鬼,为什么要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什么………

“哎,我说你这小子,跑到这儿这么长时间,都十点一刻啦!”

我被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吓醒,才回过头,听出了来者的声音,是我的头儿季队长和两个新队员卢英和宣磷来找我。

“对不起,队长,我……这楼里太黑了,有点迷路。”

我没敢提到鬼字,他不信的。

“迷路?别告诉我又闹鬼了吧?不许胡思乱想,这就去巡岗。”

“是,队长。”

“巡岗不是儿戏,必须准时到达岗位,分秒不差,我们面对的是高明的犯罪分子,我们保卫的是祖国的荣誉,懂吗?……给你,拿着家伙。”

一番教训之后,队长递给我一把乌黑的手枪。

“会使吗?”

“会,我还是神枪手,不过是在警校,没有实战。”

“霍!硬派小生,有时间还真得和你练练!”

“哪儿能跟队长比!”

“不要拍我马屁,遇到犯罪分子要拿不出真格的,说什么都没用。”

说完话,季队长就要带我离开。我有些犹豫,把担心的话结结巴吧说了出来:“刚才电梯里,有个女人吊死了,还在那儿悬着呢。”

“什么?死人了?这里晚上没人啊!”

“我觉得她没救了,……是不是要救护车?”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救护车?那小眼睛女尸脖子上的血淤痕很重,我学过法医的,早应断了气,可这样吞吞吐吐的,不是让队长怀疑自己与案子有关吗?

“你说的可是真的?人现在电梯里吗?”

“是,我本来打算报警的。”

“死者是谁?”

“好象是看门的。”

“这里是电子值班,根本没有人的,你小子……”

队长嘟嘟囔囔,拉着我一起去了电梯间,奇怪的是,电梯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季队长好生气地瞪了我一眼:“以后要知道警队纪律,胡说八道是要被开除的!”

“我确实看见一个女人……也不知道她怎么又没了……”

“死人能自己解下绳子跑了吗?简直是……”

他愤怒了,对我的不诚实给予鄙视。对着我们三个警员吼道:“下次不管谁,要是再提到什么鬼,别怪我在考核上打零分。”

我知道他话的意思,零分我就得回警校去,那样我就失去了在北京工作的机会。可我分明是看见了吊死鬼,为什么这么快……,不对,当我目光扫视了一下电梯的地面,一道轻微的液体痕迹依然可见,还是让我坚信,自己的经历不是幻觉,那痕迹就是被吊的女人流下的液体,或许是口水或者体液什么的,便是我相信的直接证据。不过,我不敢坚持下去,就没说话,跟着队长他们去故宫值班去了。

路上,插在衣袋的手紧捏着那张光盘,是1644号棺材档案柜里得到的重要物证,另一个就是黑衣女鬼给我的布包,我一边走一边暗自打开,手的触觉告诉我,那同是一张光盘。我的大脑顿时划起了疑团,难道女鬼给我的东西也是影象资料吗?

公厕的那个影子

我们在夜色中步入故宫深处,队长在路上一直没有说话。不久就到了储秀宫,当年慈僖太后常住的地方。

宫殿的墙外,是一伙子人,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据说整个一个夏天,这里都有几个消防队在储秀宫做消防演练,今天突然换了电影制片厂的剧组,我事先毫不知情。现在已是夜里十一点了,他们还在努力拍戏?

一个戴特殊帽子的导演过来招呼,季队长和他说了几句,队长就把我留在现场,让我看守剧组,千万不能毁坏故宫建筑,我有点疑虑,可又不能说自己对这些人表示怀疑,就答应了。队长带着卢英和宣磷去故宫资料库重地巡查,因为再有几天,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庆典就要隆重揭开帷幕,已经有风闻说那幅《清明上河图》作为镇宫之宝,要在全国巡回展出,目前戒备格外森严。

我第一次现场看拍摄影片,好几十号人在故宫的老墙外忙忙碌碌,男性的爱好当然不是看导演的那顶怪帽子了,起码也得盯着女主角,那是一种偷窥的享受,不管拍什么戏,漂亮妞是决不少见的,不过,我由于怀疑这伙人的来路,所以暗地里手握着枪,边欣赏她们与男主角对戏,边警惕地观察周围可能出现的情况。

漂亮女生像在扮演格格,人长得楚楚动人,由于离得远,觉得像看仙女一般,很快,清剧入高潮,男女主角拥抱亲热,随后是接吻,清朝的大辫子和少女小辫子,在我涌出荷尔蒙的眼睛里摇晃。渐渐地,我有些走神,眼睛朦胧起来,忽然间瞥见,在这和谐的拍剧现场竟有一处不和谐的风景,原来墙头上竟出现几个也穿清朝服装的宫女,贴在墙上无声地观看着,我以为眼睛出了问题,那么高的大墙她们是如何攀上去的,而且她们的身体似乎又在储秀宫里面,只露上半身,又是如何不借助依托站得住的呢?是剧组女生吗?也太淘气,我要上去劝她们下来,而就在这时,目光正好与拍感情戏的女主角相对,我不禁浑身打起冷战,她竟如此像一个人,也许就是她——我的表姐庞甄。

不详的感觉袭来,我开始往后退,想避开这奇怪的剧组,正好被一个管道具的男子撞见。

“警官,怎么不看了,拍得不够刺激?”

“啊,很精彩,不过我得方便一下。”

“哦,看得很带劲,是吧!都是老爷们,我懂你的感受!坚持一会儿,好戏在后头哪!”

“哦不,你误会了,我真的想去方便。”

我对这个人淫亵的眼神有些害怕。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我的闪烁其词,接着说:“后面有个公厕,注意,别把您的手枪掉进去!”

他开了个玩笑,却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我感到有点怪异,努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不去看他,可脑海中他的影象竟突然变了,他淫亵的眼神好象是个血洞,我吓得睁开,浑身哆嗦了一下,再回头,那人不见了,我以为他去剧组了,就三步并做两步,按照他的指引,假意去了厕所,刚到那里,就不想进了,漆黑的厕所只有里面一盏昏暗的灯,由于这是内部使用的备用厕所,外表也非常古朴,顶上长满了蒿草,掩映在幽暗的宫墙深处。

我忽然回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注意手枪!”,不禁心里紧张起来,也许是提醒我有贼出入?我握紧枪支,没有进去,而是在一旁溜过,我想换一个角度去观察剧组。

就在这时,我目光的余光中,厕所里出现了一个红色暗影,斜眼望进厕所,一个圆灯笼在我眼前忽明忽暗!是宫灯!……现代的故宫厕所哪有这个玩意?再看厕所内部,瞬间出现了一个黑色影子,正往外走,我的心立刻砰砰跳起来,不由自主抽出手枪,打开了保险。

“谁在里面?”

没有人回话,莫非是盗贼故弄玄虚?故宫的角落都有可能有盗宝者出现,不管他是何方神圣,我进去再说,这是铁的纪律。想到这里,突然大力奔跑,冲进厕所内。

就见一个高个子人背对着我,在里面观看一幅长轴画,我立刻就想到,那是《清明上河图》什么的!也突然明白了,原来他假装来厕所,一定是个盗画贼,“不许动!把画放下,我是警察!”

那影子见我到来,并没有惊慌,而是突然站起回身,举起他手中的武器对我的头,他手里有枪!面对歹徒,我是个临惊不乱的人,在警校打移动靶,从来都一枪暴头,就在他转身举枪的瞬间,我的枪响了:砰!……

子弹射穿了他的手心,正中前胸,那人抬起头,手捂着胸口流出的血,惊恐地凝望着我,倒了下去……当我终于能看清他的目光,立刻惊悸了,是戚斯龙?我的校友大哥!

“怎么是你?!”

我嚎叫着,上前想抱住他,可就在这时,他踉跄着后退到厕所里面,掉进茅坑里去了。

“大哥!”

我急地呼喊,急忙跑到外面,希望能够找到便池救他,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到,等我再进入里面,那盏诡秘的宫灯熄灭了,我立刻打着队长给我的手电筒,什么也没有,刚才的灯呢?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这他妈的是为什么?

我知道没有发生,地上没有血迹,说明我看到的是幻觉,或者是鬼魂,可有一件事到底发生了,就是我的手枪里少了一发子弹,而且我居然找不到墙壁上的弹痕。

我看见鬼了?这是为什么?我手枪里缺少一颗子弹,怎么向上级交代?说击中厕所,可弹头在哪儿?谁能相信我的鬼话!我为什么要射击?射中的目标是什么?………我吓得浑身出汗,警队严格纪律是不容用鬼故事胡扯的,我将面临最严格的调查。

又闻槐花香

我想拨打队长的手机,可犹豫和惧怕却占了上风,担心他不但不相信,还会骂我没有记性,再提鬼的事,会立刻被开除。可是,我要为那粒丢失的子弹负责到底,这是警察的基本原则。我寻遍了厕所内外,想找到子弹和弹出去的铜弹壳,依然毫无进展,刚才我分明看见他中枪流血,可为什么竟一滴都不见?

感到更奇怪的是,枪声竟没有引来附近巡逻的其他警员,寂静的故宫,那声枪响难道会没有人听见?……

看来我又经历了一个荒诞故事,只是,等待我的,会是公安局内部调查科严厉的警官,他们会把我当作嫌疑犯来询问,接着,倒霉的事就会找上门!

我悻悻然,默默走向值勤地剧组方向,遭遇戚斯龙中枪后那绝望忧郁的表情,时刻萦绕在焦虑的心头,我不知道这件离奇的事为什么会发生,究竟会产生什么后果,刚才那个剧组人警告我“注意手枪”会是在提醒我吗?

我呆呆地步向摄制组。现在只有等待队长他们来,就如实说出发生的事,请求他们帮助。就在我往回走时,突然前面传来清脆的枪声,而且好象很多人在射击,我急忙提枪奔过去,另一幕令我费解的事发生了:刚才拍摄清朝剧的剧组竟然换上了民国北洋军的制服,几个人端着枪在大墙外拍摄射击场面,前面有一群穿人在狂奔,全是民国的学生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一枪竟没有被同伴听见,原来这里也在“开枪”,杂乱枪声掩盖了我的那一枪,只不过是拍摄电影。

“砰!……”

几个奔跑的学生倒下,黑暗中,五四运动前的女学生装在我眼前明亮。怎么这么快就换剧组了?

我的表姐呢,刚才那怪异帽子的导演呢?表姐与男主角的拥抱和接吻场面哪去了?我追上前,正好一个正在往我这个方向跑的女学生“中枪”,她晃了两晃,就要倒下,我赶快把她扶住,焦急而礼貌问道:“喂,小姐!你们是一直在这里拍电影吗?”

“是啊!我们一直在这里!快让我躺下,摄象机照着我们呢!”

我赶快也跟着躺在地上,拉着女生的手焦急地问:“刚才不是有一伙清朝剧组,有个格格,你没见过?”

“什么格格,没有啊!”

漂亮女生笑了,她一头短发,黑裙白旗袍短上衣,令人遐想的民国女服,清秀而典雅,看来我真的看花眼了,表姐的剧组根本不存在。可为什么我那么真切地看见了她们在拍戏?……后来我就躲避她,去了厕所,然后戚斯龙“中枪”……我稀里糊涂丢掉了一发子弹?

“哎,你别拿枪指着我啊!我的大哥!”

漂亮女生冲我妩媚地一笑,随后装作受伤,站起跑开,我的身旁飘出一阵香风,少女奔跑时好看的样子,连踉跄都好看,真像受伤的西施一般。

“噢,对不起,你继续跑吧,我不影响你!我装个死人好了。”我乖乖躺在地上没动。

“你会看到自己在电影中,要当心你的枪哦!”

“谢谢!”

我点点头,此刻摄象机追踪而至,我躺在那里,心理一阵甜蜜,看来一个群众演员也做得,毕竟,一位漂亮的美女和我牵过手!看来今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中,只有民国女生的笑是最让我感到安慰的。

摄制组吆喝着拍戏,我无心再看,就抬头望着月光,继而是宫墙。咦,我怎么忘记了,墙头依稀的月光中仍然有那排宫女影子,现在正扒着墙头往下看我,我又一次吓呆了,她们竟还在,而我的“表姐”剧组却失踪了!

我现在可以完全肯定,她们根本不是剧组的人,是鬼魂,幽灵般的故宫遗魂,在凄然的好奇中欣赏着下面人间的“故事”。

我躺在地上不再害怕,眼睛盯着她们看,欣赏着故宫的女鬼们“欣赏”人间的闹剧,心头回味着刚才女演员妩媚的微笑,这职业真好,用美丽和体育锻炼就可以挣钱,过令人羡慕的人生,可当我的目光再次转向剧组方向,目光立刻惊恐起来,哪有什么北洋军?哪有受伤倒下的女学生,一切都是子虚乌有,刚才北洋军射击的地方是一排歪脖子老树,与我一起倒下的那个漂亮女学生也不见影子,她“奔走”的方向是一堵红墙。

故宫的大墙外一片寂静。一个晚上,两出鬼剧,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第二次见到的民国女生也是鬼魂,她那么清秀,妩媚,说话时甜甜的样子,好青春好靓丽,尤其是她那好看的红唇!……红唇!

突然,一股淡淡的香气从我接触过她身体的手传递进来,涌过我的衣服,飘散起醉人的鼻息,我顿时清醒了,那是好闻的槐花香!我蓦地从地上坐起来,吓得墙头那些观看的宫女鬼们凄厉地喊了一声,一下子从墙上消失。

我想起来了,那诱红的美唇,那窈窕的身材,那明眸青黛的脉脉含蓄,应该就是她!那个没让我看见脸的女人,一定是她给我的“梦魇”!她身上的香味是无法忘怀的!可她为什么要出现美丽面孔?在戚斯龙的日记中,她不是那么爱着戚斯龙,还叫什么“落衣”的,说脸批被剥去了吗?而且有1644号档案录象佐证,她和戚斯龙是那么缠绵,都没有露出真实的美丽面庞,难道只对我“女为悦己者容”?或者她真是美丽的厉鬼?先给你好印象然后杀掉你,不能这样简单下结论……戚斯龙也许另有死因……

“落衣”之谜

戚斯龙在八月二十日的值班日记中,的确清楚地写着暗语:如果见到她,我不能活. 那个“她”就肯定指没有脸的女鬼吗?既然她如此精明杀人,她早该杀掉我,可为什么她没有,反而让我目睹了她美丽的一面,甚至警告我“你会看到自己在电影中,要当心你的枪哦!”,那分明是友好暗示,而且与我的枪有关。

如果我走火的枪与两伙鬼剧组都有关,那么在逻辑上,我“枪击”大哥戚斯龙就与鬼魂有关,就可以肯定,女鬼与戚斯龙失踪案是有牵连的。我继续着理性推断,感觉自己也许刚刚踏入这桩人鬼疑案,假如这个女鬼可以变换形态,那么美丽的面孔也许正是我见到的最后一面,或许,我就会死于非命?不过,对一个像我这样的猎杀目标搞两副面孔阴谋,完全没有必要。

档案室的那张脸惨白而没有五官,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的白面女鬼没有下身,和二月十七日录象影象中的鬼魂如出一辙,但是,我在档案楼外面见到的呵护鬼婴的女鬼,却有下身,而且曲线玲珑,虽然她们长发依然,却不尽相同。这次假冒摄制组民国女生面如桃花,不是长发却是短发……不同的场合,不同的面孔,她“阴险的面具”后面,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

我想着想着,忽然明白了一个曾经发出的疑问:档案室里,她那张没有脸皮的恐怖面孔也许根本不是吓唬我的,而是对付另外一个对于鬼来说都更加凶恶的人,也许就是那个人(或者鬼)对她和那九个鬼婴……同样是对我构成了威胁!她才想方设法摆脱那个魔影!这样说起来,电梯外的三指女鬼和档案室外面也是三指的女鬼并不是同一个鬼魂,假如第二个鬼确实存在,那么死亡游戏的真正目的,就不仅仅是谋杀戚斯龙案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我所见到的所谓真实,也许其中有一部分是假象!

是谁在操控这团谜案,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还有我的真假两个表姐,她们的死是真实的吗?她们时常出现,甚至表姐还打了个灵异电话,告戒我退出罢手,我难道真的介入了鬼世界的核心秘密了吗?再有,她们到底在这场恐怖剧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与我“有缘”的长发女鬼身上,戚斯龙日记中将那个期待他拥抱的鬼魂描绘得凄楚而善良,倒极像我见到的鬼魂,她有美妙的红唇,身体散发醉人心魄的槐花香,她叫“落衣”,为什么名字这么缠绵,甚至有点古怪!……

我突然想起戚斯龙的值班日记上面的字谜!“落衣”,这不也是个字谜吗?“落衣”字就是荒草下面三各(通个)衣!也就是说,我已经见到这个女鬼两个面具,她还有第三个面孔和装束!而且必在这户外草丛之下!草丛之下……,那是什么地方?是井!

我继续着假设的思路,“落衣”又有下坠的意思,说明她可能还会在“井”中出现!对了,我竟忽略戚斯龙日记中提到的那口枯井。

我脑海中快速闪现着戚斯龙日记中对枯井的描述,一个长有荒芜杂草的大院,一口枯井,里面平时无水,却在那晚见到了水!

既然这个隐晦的字谜都暗藏秘密,那么戚斯龙日记就那么直观吗?也许不会,这场追踪戚斯龙死因案件中,一定有个庞大的魔影,在控制着一个重大秘密脉络!………

是什么秘密,能让我三番五次见鬼,屡次遭受杀机却最终安然无恙,为什么他们冥冥中选择了我?我到底是谁?与这故宫有什么关系!还有我的表姐庞甄,戚斯龙,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可以这么让鬼魂感兴趣的秘密吗………

我慢慢回忆着以往的发生,第一天报到时,季队长给我看的DV录象,记得在录象的背景中,两个人轻微脚步声,画面是宫墙和树木。可依稀可以听到细细的虫鸣……我当时利用高科技手段分离出真实的音响效果,以为那绝不是虫鸣!那是一种古时的钟磬音乐,还伴随着女子的哭声。

其实,我还是错了,那女子的哭声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勉强,更确切地说,那是一种类似在风口的呜鸣声,钟磬音乐也许是戚斯龙身上的MP3 音乐声的泄露,因为他从小就爱好古典音乐!

虽然画面上仍旧是宫墙和树木,但是,谁又能保证那个DV录象不是经过人为处理过的呢?在井里发出的声音应该也是呜呜的风,也许戚斯龙当时就在井里,一种直觉的怀疑,让我对神秘的井产生兴趣,也许只有那口井,才能揭开许多秘密!戚斯龙的失踪一定与那口井有关,“落衣”女的名字,很可能是戚斯龙在日记中对破案人的暗示!

我兴趣斐然,逐字逐句地回忆戚斯龙在二月十七日的日记,他是这样写的:“我再次听到呼喊声,瓮声瓮气从井里传出,我认识那口老枯井,据说在几十年前就干涸没有水了。莫非真有女子掉进去?那枯井里面都是石头和杂物,掉进去九死一生。情况十万火急,立刻奔到黑糊糊的井口,向下面张望……我一下子惊住,我看见了水!奇怪,冬天的枯井哪来的水?可却是真的,井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在月光下变成盘子大小的银色,我扒着井口,把DV放到井台上,然后鼓足勇气朝下望,可什么也没有,居然也没有我的倒影。……”

“呼喊声从井里瓮声瓮气传出”,也许就是戚斯龙录象带上呜呜声的改写,他提到了枯井几十年都没水了,却突然“井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在月光下变成盘子大小的银色。”

必须注意,他提到的井像“镜子”,发出“银色”的光,自然会使人联想到水,可那要不是水呢?……我虽然相信鬼魂的事,但是如此真切地自然现象难道就一定是闹鬼才可以产生吗?再有,他说居然“没有我的倒影!”那一定不是水,镜子在月光反衬下不反射,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除非……那是个假镜子,或者银色下面,根本不是水。如此说,戚斯龙就在那晚“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所以才在第二天失踪了。

致命的巧合

镜子不反射照镜子的人,能否推理到以往我见到的镜子中《清明上河图》也并非是物体的发射而形成的呢?假如把镜子设置成一个单向万花筒,再把《清明上河图》的残部放在里面,不就在看镜子的时候看到一个奇妙的画了吗?……假如我的推理成立,那么,从那一天“表姐”在阿房酒店失踪,我第一次看到镜子里的诡异《清明上河图》起,到后来几次恐惧镜子中出现的那张画,就是彻头彻尾的虚假骗局,可欺骗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另外,戚斯龙在井里真的就看到那个静止的“脸皮”吗?他曾这样描述井下的女鬼:“我见到了一张女子惨白的脸!朝着我,那样子并不可怕,她长得真的很美,灰白的月光照在井底,女人就那样仰着脸望着我,女人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受伤太重,昏迷了?……”

他看到的是个静止而美丽的脸皮,不说话,而且很呆滞,至少并不缺少五官,而后在井台外拥抱“落衣”时,她不仅能说话还说脸皮被人剥掉,不能让他看见真容,前后如此矛盾。这只能说明,他的日记也许并非是自己所写,至少被篡改过。而且修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纰漏。

还有,戚斯龙拍摄的鬼录象中没有出现任何“井”的标志,他说把DV放在井台上,却没有一点井台的影象,这一点当时我忽略了,可现在想起来,确实没有井的位置或者井台石的一点印象,对录象的真实性不能不表示怀疑。

我曾经惊喜的民国宫女的黄绢,真的就那么巧被我在一面古镜中发现上面绝命日记吗?天衣无缝的巧合往往是致命的骗局!那块布本来什么都没有,却经过镜子后产生了字!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宫女日记不是倒字,而是正的,就说明绝不可能是绢面的字经过镜面反射后形成的,那面古镜子极可能有个“万花筒”结构!经过特殊处理后,里面放进事先写好的信,让看镜子的人立刻产生幻觉!处于对灵异事件的恐惧,不会有人怀疑镜子的特殊功能。

我恍然大悟,在镜子中阅读黄绢上不存在的字,这不和在镜子中看到幻觉《清明上河图》如出一辙吗!难怪那铜镜会那么厚重,里面一定有个能做成“万花筒”幻境的装置!那面镜子大有文章!

我高兴起来,从无脸鬼对我的“关照”和“追踪”,到我枪击戚斯龙,现在我又联想到他生前的日记对一口井的描述,还发现了铜镜可能的“万花筒”秘密,我现在还不清楚其中的内在逻辑关系,而这一切,都让我怀疑自己置身在鬼的世界中,任何事情都与不可思议的鬼有关系……其实,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我完全被束缚在“鬼”的思维,难道其中就没有“人为”因素吗?

我将以往灵异幻觉一个个推翻,头脑中只剩下那幅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难道这一系列的神秘事件会只是现代版的《聊斋》,或者只是戚斯龙邂逅的“人鬼情未了”那么凄绝浪漫,或者是我这个初出茅庐,与鬼魂从未打交道的新生代福尔摩斯遭遇鬼艳激情那么简单吗?还有三天,就是故宫博物院的八十周年庆典,那幅《清明上河图》就要出宫接受全国千万人的观瞻,这是破天荒的重大事件,也许故宫黑夜的大墙下,一场难以预料的惊天阴谋网正伴随着鬼影徐徐张开。

我开始盘算如何打开突破口,这不仅是性命攸关的事,极有可能关系到国宝的存亡,我必须在庆典之前找到神秘灵异事件的端倪。就这样,我边往回走,边策划着下一步行动。

首先要再次审看八月二十日DV录象,发现人为篡改影象的证据,同时将从档案室用性命得来的1644号档案柜中的光盘进行审查。

第二,一定要尽快打开黑衣无面的女美鬼给我的光盘,了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三,重新梳理镜子中曾经出现的《清明上河图》,并将铜镜拿到技术部分进行鉴定,找到暗藏的“万花筒”装置。

第四,有可能,找到戚斯龙的尸体,还要确认档案室“看门”的小眼睛女人生平档案资料。

第五,找到丢失的那粒子弹,或者弄清为什么在厕所我会“遇到戚斯龙”。

谜团像云雾一样在故宫深处缭绕起来,我脑海中翻腾起朵朵可能的答案,我自知人单势孤,必须请求队长他们帮助,假如真的与那幅国宝有关,自己就是牺牲生命,也不会让阴谋犯罪分子得逞,哪怕是害人的鬼魂作祟。

现在,那口井是破解一切秘密的关键!我必须找到它,以此证明八月二十日录象的真伪。去就在这晚上,同样的月光,同样的氛围下,更能身临其境。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沿着储秀宫的大墙向东走,那是戚斯龙最后巡逻的方向。

就在我理清思路,就要寻找井时,意想不到的是,别在腰间的警队步话机响起通话的丝拉声,随后传来一个尖而凄惶的女子声音,声音急促而慌张:“我掉进井里了,快救我啊!”

我的心怦怦跳起来,和戚斯龙的日记写的完全一样,我可能经历与戚斯龙日记中同样诡异的事件,也说明我现在的地点距离那口枯井不远。也许今日就是我走向深渊的日子,就是想躲也不容我回身了,我必须横下决心,与之抗争到底!

没有瞳孔夜游的僵尸

我知道这是探明戚斯龙死因真相的最后机会,也许我将一去不复返,可在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就是看到无脸女鬼给我的光盘,我也知道,既然鬼魂之音在召唤,我肯定轻易回不了宿舍,但是,我必须回去,然后再赴死亡之井。

关闭了步话机,不再接听任何频道的呼叫,即使是队长的指令,我也暂时中断应答。仰天看一眼月亮的位置,勾画大概的返程路线,就飞身下了储秀宫,往东南角我的宿舍而去。

午夜的故宫铅幕旌沉,沉闷中正在酝酿一场秋雨,犁骅破土般的闪电在苍穹中乖戾刀舞,天空下的阴霾呼号着阴森的寒噤,虽然还听不到雷声,可湿润的潮气告诉我,这场久违的秋雨就要来临。

“喀哒……喀哒!”

万籁俱静中,一阵奇特的响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警觉地放快速度,可声音依然如影随形,我不禁侧耳倾听,那响声异常特别,犹如一个光着脚踏着木屐的女人在阴蹂的走廊过步的声音,我立刻判断出,这就是档案室听到的鬼鞋声音,那是白底绣花鞋踏在路上的作响。细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故宫夜路上回荡,我能感觉那鬼鞋距离我不远,那声音十分特别,也十分有节奏,毫无疑问是在跟随我前行,……

我想给追踪的鬼魂一个冷不防,就猛然回转身,想看清奇怪的一切,可空寂的夜色下,什么也没有。我突然起脚狂奔起来,很快就甩掉了鬼鞋的声音。

往宿舍的路还算顺利,即将看得见自己在故宫内的宿舍小院时,紧张的心顿时塌实了些,就急忙摸出钥匙打开大门,由于怕惊动其他独身的警员,就轻轻走进。

“回来这么晚?值班了?”

一个陌生的同事向我打招呼。他长得很英俊,浓密的眉毛,很大的眼睛,穿着警队运动背心,中间一个大大的16号,“哦,今天夜班。你还没睡啊!”我应付一句,往里走。

“我不睡觉。”

就在与他交错肩头的时候,他回答了一句古怪的话,我猛然看见他诡异的眼神,那眼睛中居然没有瞳孔!只有死人才会放大瞳孔,或者是个黑洞啊,他是……

就在我惊愕那人的同时,习惯性抬头看院前方,不远处,一向封闭幽深的小宫楼突然亮起了灯,那正在修缮的古楼二楼从来都不住人,哪来的灯光?我吓了一跳!忽然,古老的窗柃下露出几个粉面桃花的女人脸,在窗户里探出,我很害怕,因为那只是几个头在晃动,而没有身体的影子,等我再找那个英俊的青年,就踪迹不见了。

我飞快地闪进屋子,快速打开宿舍门,跌撞进去,正要去摸灯,却不巧正好撞在一个黑色物体上,我顿时一惊,可从漆黑的轮廓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个人!是那女鬼!她竟在我的房间里!

我凭着手疾眼快,突然打开手电筒,照亮眼前那女鬼,黑色的长发遮挡着她的面部,那浓密的长发虽然天衣无缝,却让我瞥见了她粉白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色血痕。她的身材异常美妙,黑色连衣裙自然地垂摆,脚上却没有我意料中的绣花鞋,而是一双布鞋。

她用力甩起头发,竟使我的手电光变成血红,顷刻间就因为失去电力熄灭了。

等我再次反应过来,我的怀里就多了一个冰冷而柔软的身体。她抱住了我,将我扑倒,力量之大,竟把我这一米八的个头瞬间压倒在地上,她很轻捷,无声地和我一起倒下,“压”在我的身上,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感觉没有重量,却被压得喘不过气。我有点摔懵了,想要挣脱女鬼站起,也就在同时,我听见宿舍的走廊里响起那熟悉的喀哒鞋子声。

窗户被一阵风轰然吹开,一个巨大的闪电将阴霾劈成血红,宿舍瞬间被照得惨白,就见宿舍靠近走廊窗户上随即闪过几个人头影,披头散发,却面目分明,就是刚才看到的前面阁楼窗户里的女鬼影,那几个僵直的脸眉目都描得红润,目光呆滞,脸上都是血,而且都没有表情,就像传说的僵尸一样,在我的窗前轻轻掠过。

喀哒的脚步声就停在我的宿舍门外,木门的自动锁突然开了,楼道里的灯也忽然熄灭,就在熄灭前的最后一秒种,我终于看见那个一直让我凄惶的影子,那是个无头的白尸!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门在风的作用下再次关闭,透过地下门缝,恍惚间看到了一双绣花鞋白底!正轻轻地踏进来。

压在我身上的女鬼一动不动,她浓密如瀑的长发覆盖了我的头,我像个被蘑菇伞遮盖下的甲虫,在绣花鞋进屋的刹那间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等待着恐怖袭来。女鬼身上散发着令我亢奋的槐花香,黑暗中,她美丽的红唇就贴在我的唇边,向我的寒毛孔渗透着冷入骨髓的寒气。我努力不去想那穿绣花鞋的女鬼厉魂,而是想象着面前的女鬼那美妙的附身。

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黑衣无脸的女鬼是想保护我,才事先到达宿舍的,也许她有什么魔法,也许她的黑发掩盖了一切,总之,那绣花鞋没有发现我,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抬头寻找那绣花鞋时,屋子里一片空寂。

轻如蝉翼的女鬼妖身不见了,我没有感觉重量的失去,却闻不到那股浓郁的香气,我摸索着匍匐向房门,感觉那股香气飘向走廊,说明“我的女鬼”从这里走出。可就在我回到窗户时,却又闻到了槐花香,好象她又是从窗户出去的。

这时,一个闪电将屋内照成白天一样,地板上忽然有一个黑大的影子,我惊骇地猛回身,刚才在院子里遇到的那个“死人”男青年正从我的窗前走过。我一时搞不清他为什么能在二楼的窗户外行走,那里又没有阳台,可怕,再次笼罩了我的周围,我知道,如果不尽快看那个光盘,也许就不会有机会了。

轰隆!暴风雨再次降临时,我已打开了录放机。

神秘录象之谜

风暴终于降临,窗外下起凄厉的雨,惊恐已无法摆脱鬼宅的喧嚣,我快速接通宿舍里戚斯龙留给下的小电视,拿起女鬼光盘。还没有放进去,便被这个光盘的厚度吸引了,那不是普通的光盘,它本身的厚度差不多是普通光碟的两倍,背面如镜,看不出内容标识,也看不透如此厚的原因。

一道闪电之后,狂风携裹着暴雨从被刮开的窗户飞泻进来,大片雨水正好落在手和光盘上,而就在那一刻,伴随着持续的闪电,我凝望着光盘的目光凝滞了,那锃亮如镜的光碟立刻发生变化,再也看不到我的影子,目光中竟是一幅完整的微缩《清明上河图》!

我惊愕得张了半天嘴巴,这次惊愕的不再是见到魔鬼之画,而是那光盘本身。好半天,我突然大叫起来:“明白了,我彻底揭开了你的谜!”

原来,就在雨水漫过光盘的那一瞬间,我不期而遇见到了古画,可当我有意扭转一个角度,那幻觉画便消失了,再把角度调整回来,图又重新出现,反复几次,使我顿时明白了一个长期迷惑我的假象:我所见到的《清明上河图》竟是一种精致的“显影镜”!

潮水般的回忆,让我忽然想起那天在阿房酒店,表姐庞甄失踪前,我们静坐对饮时她照镜子前的举动,她的左手有一面小镜子,不时地拿起来照,接着是好看的动作添些晚妆,忽然,我的目光正好看到她手中的镜子,里面居然会有一幅土黄色的画……!当时我感到很紧张,环视了四周,并未见酒店装饰中有那幅古画,惊讶于为什么我在小镜子中竟见到了那画,当时她的五指有些红,我怀疑是唇膏,我还怀疑表姐不会那么奢侈吧,还把口红涂到手指上。我记得当时问了她一句:“甄姐,你手怎么了?”她回答:“没什么啊……”

她诡秘地一笑,说明她也很紧张,我现在明白了,当时,我们各自的杯子里都有一杯红葡萄酒,她是为了掩饰一个动作,用口红将半个杯子有意涂成红色,是为了让我感觉她杯中红酒的存在,以消除对她将要实施魔术的怀疑,从而让我看到鬼画产生恐惧,她趁我不注意把酒换了,杯子里其实只有矿泉水,然后,趁我们都注意窗外,等待她的情人出现的时候,把那杯水到在镜子中特殊的缝隙,随后就产生了“魔影”!而我以为她涂成红色的酒杯里仍旧是红酒。

奇迹般的魔术就这样出现了,那是经过特殊制作的镜子,来源于神秘的陶瓷技术,民间有称“显影杯”(又称“透影杯”),平时看杯子什么也没有,可一倒上水就会现出里面的图,1980年中国政府还曾经用这样的杯子赠送给美国总统里根。

它借用光学折射原理,在杯的底部制成凹凸不平的图案,然后把图案底部朝向光源,便出现线条清晰、立体感很强的图案。而现在最先进的工艺能将过去的凸透镜杯底做成平整的平面,将镜子仿做一个“显影杯”则是轻而易举,道理完全一样,这么说,一幅幅《清明上河图》是事先埋进镜子中的,平时画隐匿在特殊结构中,只要遇到水就会显影。

就这样,表姐在我的神秘兮兮中消失了,留下了一块破碎的镜子,可这一块并不是她失踪前的那一个,从此,魔鬼画的幻觉就一直伴随着我。

“鬼镜子”!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恐怖之原,是蓄意谋划的阴谋胎盘,表姐的失踪其实是事先计划好的,可是,如此阴谋策划的“精品工程”,就仅仅送给我,一个乳香未干的见习警员吗?这其中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我特殊注意了幻觉《清明上河图》的版本,并非是被美术界传扬的《清明上河图》,而有些不同,上面有些地方都没有见过。

真的要感谢爱护我的女鬼“槐花香”,难道这一切阴谋她都知道?我擦干净光盘上的水,直到幻影消失,就将盘插进录放机。

我感到很放松,也许鬼宅的魑魅们正寻觅着我的踪迹,阴谋的魔网正在人气最虚弱的时刻拉开序幕,可我却痴迷地闻着仅存在空气中的花香,想象着刚才被女鬼附身的美妙情怀,至于那绣花鞋的恐吓,已经被遭遇漂亮女鬼的朦胧情爱所替代。

我在第五次闪电来临时,激昂地按了录放机开关。

这是一段很普通的录象,经常跳动的画面,显示出故宫川流不息的旅游者在珍宝馆等处欣赏着奇珍古玩,有的人在道路边小憩,还有人在徜徉顾盼,忽而是古楼顶,时而是树木,有时还对准游人,显然摄像者是不自觉中拍摄的画面,而且他在跑动中。

忽然,画面的人流中出现了一个男性面孔,让我吃惊的并非他英俊的外表,倒是他胸前背心的号码,16号!这不就是刚才那个没有瞳孔的人吗?我警觉的神经一下子被画面激活,专心致志地往下看。

画面上不时有人头攒动,我密切注意着人群中形迹可疑的图象,又被我捕捉到了,推着小车的故宫工作人员,那张脸怎么那么熟悉,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阿房酒店的餐厅“大堂经理”,火车餐车上推棺材餐车的服务员!还有……刚才的一群美女,我觉得自己忽略了一段录象,就重新将录象带倒回,将一群在故宫内长椅上休息的美女游人重新定格。

可以看清她们神色诡秘,其中一个女人侧了一下头,我捕捉到了,她就是刚才在小楼上探头的女人头中的一个,不用问,与她在一起的鬼妹们就是长椅处斜躺的另外几个,我所见到的鬼影都在这个录象中曝光,故宫里面,充满了鬼魂!大白天就出动的鬼魅们究竟要干什么呢?

第十六分四十四秒死亡之吻

摄像者继续往前跑,看样子像来到一个宫殿附近,在一处很幽深的院子草丛边停下来。他走向残砖断瓦,那是故宫里等待修缮的幽深之处,不久来到一个角落,前方是一堵墙,他在墙壁上轻轻敲了几下,那墙壁居然有一扇门,突然墙开了,露出幽深的洞穴。

正当画面往里深入,猛然间,一个瘦弱的身影扑到摄像者的怀里,那是一种凄然的邂逅,也可能是约定,画面是模糊的黑色,说明是女孩的胸遮挡了画面,接着可以听到女子的哭泣声,由于摄像头被遮住,录音系统被覆盖,没有专用分离设备,是很难听得清女子在说些什么。

摄像者一言不发,画面只有女子在诉说着,哭泣着,摄像者拥抱着女子,随后两人走下地穴,不久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密宫,里面有宫灯,很明亮。画面中的女子始终没有露出面容,抽泣一直没有停息,直到他们共同来到一个暗室,画面是一个很讲究的古床,雕刻精美,只是光线昏暗而显得有些恐怖。突然,画面中的女子再次与摄像者拥抱,然后那女子退掉裙子,画面是女子的裸体,由于是激情拍摄,摄象机随着衣服被仍到旁边的床上,幸好画面定格在两人拥吻的地方,模糊可以看出那是女人美丽却伤痕累累的腹部,后来画面剧烈地抖动,应该是两人在亲吻,随后……便传来砰的一声,一股鲜血染红了画面前的墙壁,可以判断摄像者和裸体女人有一人受到枪击而死亡。画面漆黑一片,哭泣声停了,再往下一片漆黑。

整个画面到此结束,前后十六分四十四秒,也就是说,摄像者从开始摄像,到进入地穴后与情人拥抱接吻,最后被枪杀,前后不足二十分钟,如此快的死亡,和精心拍摄,说明摄像者是知道自己要死亡的,才携带了袖珍录象机,另外,他为什么将自己死亡的录象设定在十六分四十四秒?就是那个令人胆寒的数字1644?,难道死亡者有意这样做?可杀人者为什么没有得到录象带?给我光盘的女鬼为什么能得到?当然这可以解释,因为当时的袖珍摄象机被埋在衣服堆里面,也可能被谋杀者……忽略了仍进什么地方。

可是,又一个疑问产生了,要是摄像者和裸体女子徇情而死呢?她是谁?那被谋杀的可怜摄像者又是谁?

窗外,暴风骤雨继续怒吼着,我拿出光盘,退到墙角,皱起眉头,重新思考着刚才见到的奇怪录象。我有一种预感,摄像者就是戚斯龙,而与她拥抱的女人却无法弄清,她是谋杀者还是无辜的情人?是人还是鬼?为什么呆在故宫的洞穴里,显然那是一个精致的地下小宫,就像许多紫禁城尚待破解的秘密一样,不为外人所知。十六分四十四秒的录象,是在告诉我什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简单的录象资料无法破解其中的奥秘。

光盘使我的心再次充满光明,那光明是心的畅快传达给神经的感受。我相信,除了我,目前这鬼宿舍内到处充满了敌意,而且这敌意不仅来自那些可怕的幽灵,也许还有那些幕后的阴谋家。

我开始搜寻着房间里可疑的变化,便寻找那面铜镜,它竟不见了,连同其中戚斯龙日记和那块黄绢都踪迹皆无,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房门是上了锁的,就连窗户也没有被开启的痕迹。

我感到居丧和压抑,继续寻找可能有启发的线索,就不得不将目光注意在床头的一个角落,那里有经保卫部查封过的戚斯龙物品,包括被褥……忽然,在小戚遗物中,我发现了一个枕头,虽然它很整洁地摆放在那里,却在枕头的下方能见到一小点污渍,我们在一个警校宿舍集训时一起住过,知道他素爱整洁,枕头也会干干净净,不会轻易有污渍,那为什么是这样?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经常用手摸的结果。

我赶快将枕头取来,在那个污点的地方搜寻,不久,就摸到了一个硬质感的东西,是张小小的硬纸片,我立刻将枕头弄开一条缝,取出那纸片。

那是一张镶嵌在心型小纸板框里的相片,当我看到它时,立刻心潮翻涌起来,一股酸楚令我呆坐在床上,那竟是我表姐庞甄的彩色小照片,几乎半裸体,照片上庞甄妩媚横生,娇艳绝伦,背面还有一行清秀的字:“我一生的尊龙,伴你的梦,甄。03年5 月。”

尊龙,这是对戚斯龙的爱称,只有热恋中的情人才会送这样的照片。这破天荒的发现大大出乎我意料,我甚至对此毫无准备。那张可爱的照片无疑是表姐出车祸前的摄影,这已经说明,他们早在两年前就坠入爱河,我是大红媒?也许是,小戚与我是朋友,也许表姐看我时,与戚斯龙相识的。

我的心酸酸的,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愚蠢地吻着表姐的照片,甚至把一颗初恋的心都给了她,虽然她不过是我脑海深处的影子,现在想起来好可笑,她早就有初恋情人,而且还是那样火热,就是我的校友大哥。

我将照片收起来,想到上面必有戚斯龙的指纹,应该将它完好保存。一切都已经过去,我不会嫉妒一对死去的情侣,不过,假如刚才录象中的摄像者是戚斯龙,那么哭泣与之拥抱的女人就无疑是我的表姐吗?

即使是的话,是哪个表姐?是真的,还是那个女鬼装扮的?要是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呢?也似乎不可能,枕头的地方被摸得出现污渍,说明他很爱庞甄,照片又是03年的,他拥抱的女人肯定就是表姐。当然,也可能他约会的表姐就是庞甄的鬼魂。

人都说鬼魂是不易被摄入磁带的,可我却见到了表姐的真实身体,也许那类传说根本不可靠。

但是,对于铜镜在关键时丢失,我还是很得意,对着黑暗不禁冷冷地一笑,然后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亢奋地站立起来,尽管发现戚斯龙与表姐相爱是我始料不及的事,可它为我解开了一道困扰我思维的锁链,我终于发现了我们三人在案件上的逻辑关系:我是戚斯龙的“情敌”。

灵异电话中的惨叫

他们在录象中的确真的死了,由于是一声枪响,至少有一个已经死去,人鬼之情在延续?还是表姐压根就没有死?……为什么真表姐能在灵异世界给我打电话?为什么假庞甄在鬼火车的那次欺骗我,还留下一封感情真挚的红字信?……其实我也够傻的,红字信不就是绝情信吗?要不然,那是什么呢?……

案件在我的脑海中有了些眉目,至少我不把自己看作是局外人。而且,由于我的足够大胆,已经逼迫黑暗对手行此下策,他们收起了重要的东西,那是一种胜利感,我无法查验铜镜的万花筒功能,可他们的性急却为我的逻辑推断打了一个A 。这足可以说明,我的对手们正是用镜子的幻觉,这个恐怖的载体,诱使我走向他们设计的圈套,而我却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假如他们将铜镜拿走,这就很明白地告诉我,所谓民国宫女的信纯粹是编造出的东西,戚斯龙的日记也有一半是骗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假如我按照他们设计的圈套走进去,将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可以肯定地说,我个人的生死并不重要,假如我有被人利用的资本,而且还很重要的话,就可以肯定地说,我联系着一项重大事件。那么我身上究竟隐藏或者具备了什么样的东西,这样使得阴谋家感兴趣?

我清楚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中,必须请求外部援助,经历了档案室风波后,我对所有人都心有余悸,那么找谁呢?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人,怎么不去求助于她呢,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国家安全部公共安全控制局的唐聿晴,可她……现在陷入这样的困惑,也许她会帮助我……可是,回想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己曾经愚蠢地向她表示过爱慕之情却遭到拒绝,心里就不是滋味。我是公认的帅哥,可她却不买我的殷勤,在我的那封求爱信之后,再也没有下文,甚至断绝了朋友之间的来往,丢尽帅哥脸面,让我郁闷了好些日子。

还记得在来北京之前,她曾经要求见我,可被我冷漠地挂断电话,我知道她只不过是想和我友好地告别。不过那一次,我却很后悔,也从此知道了她手机号码,我知道她是国家秘密战线上反间谍工作警员,与外界交往,她是非常谨慎的,与人约会也是非常慎重的。她会不会帮助我呢?已经没有思量的余地,今天是我性命攸关的时刻,就是吃闭门羹也要找她,她总不会见死不救。

现在是午夜,对不起了,也许她正依偎在恋人的怀里进入梦乡。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焦急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誉凌!怎么是你?”

我还没有说话,唐聿晴好听的声音就传来,虽然很低,可还是让我心花怒放。

“你没睡?怎么知道是我?”

“我今天夜班,怎么,想让我忘了你的一切吗?”

“我现在北京,遇到了大麻烦。”

“是感情还是工作上?”

“也许是一场阴谋,我觉得很难逃过今晚。”

“你现在故宫保卫部吗?”

“是。”

“请不要在电话里讲,等我几秒钟,就转到安全通话频道。”

说完,手机出现暂短中断,三秒钟后又重新听到她的声音。

“简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鬼了,在故宫博物院,值班时遇到了一连串奇怪的事,经常见到《清明上河图》的鬼镜子,还有,你还记得我们警校的戚斯龙吗?他失踪一个月了,可昨天却出现在午夜,中了我的枪,而后又很怪异地消失了,我的处境也很危险,总觉得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现在,我手里有两块光盘,一块是戚斯龙在二月十七日自摄的录象,另一个是一个看不见脸的女鬼给我的,里面记载一桩奇怪命案,请让你帮我分析鉴定一下。”

“能上网吗?”

“能,宿舍里安了宽带。”

“旁边有其他人吗?”

“没有。”

“那好,马上连接上网,将光盘插进光驱,告诉你的IP地址,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那安全吗?刚才走廊和窗户外面有无头鬼。”

“鬼并不可怕,要是人是要提防的。”

“好,我马上做。”

按照她的提示,我将戚斯龙曾经使用的电脑打开,可遇到了密码,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破解,可光盘仍旧转着。

“聿晴,电脑有私人密码,怎么办?我进不了系统!”

“我已经控制了你的电脑,密码正在破译中。”

好厉害的国家安全部特工,我不禁心里赞叹。几分钟后,光驱停转,我又换了一张,她已经远程下载,不久光驱灯熄灭,说明一切完毕。

“我明白你的处境,这样吧,明天早晨八点,我会见你。”

“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你知道到处是鬼影……”

“好男孩,坚持一下,你会有办法的。注意,要谨慎,不管发生什么,千万要冷静。另外,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还有两天就是故宫八十周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明白。噢,对了,聿晴,能告诉我刚才破译的密码吗?或许我对案子分析有帮助。”

突然电话被挂断。马上手机又响了,我以为是她打过来,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电话号码引起了我的恐慌:0001644004。

我没有按接听,电话却自动接上了,传来一个阴森女人的惨叫声,那嘶哑和悲戚让我的头皮发麻。

“聿晴,是你吗?你怎么了?!啊!”

“救我啊!”

“你是谁?”

依旧是哭声,我想挂断电话,可无济于事,那手机像着了魔,完全失去控制。这会儿,外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那可恶的无头尸,那双狰狞的绣花鞋声又回荡在走廊,和我电话里的鬼哭形成一道灵异音乐。

鬼计的无脸尸

这时,一阵闪电划破夜空,将我的房间照得通亮,那台电脑忽然打开,风扇旋转的声音更加恐怖异常,随后,电脑自动开机,屏幕上惊现了一幕极度凶残的画面:一个被捆绑的可怜女人正在挣扎,正在被几只黑手按住,锋利的刀子上下飞舞,那女人正在被剥去脸皮!血肉模糊的脸已经看不清她的模样……她撕肝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在我的手机里,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想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谁吗?”

触目惊心的画面使我疯癫了,实在受不了双重刺激,就猛然站起身,冲着魔鬼手机咆哮:“杀人的魔鬼!她是谁?快住手!”

“听不出她哀嚎的声音吗?”

“庞甄?”

“她有罪,就得接受惩罚!”

“你们这些魔鬼!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的哀号是最好的音乐,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王八蛋!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快放了我姐姐!”

“三十六小时,把东西交出来,否则,1644刀,一刀不少,你姐姐的脸虽然没了!可她还有好看的身体,好有……凌迟。”

“什么东西,你们到底要什么?”我向着黑暗怒吼。

“只有你知道。”

“我要找到你们!混蛋!”

我将手机使劲抛出窗外,然后对着门大吼:“绣花鞋!想杀我就来吧……!”

门咣铛一声被风刮开,我下意识地操起地上的椅子自卫。可眼前的走廊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双绣花鞋摆放在门外,正当我搜寻之时,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印在我的脚下,在凄冷的闪电光中摇曳着,是从窗户打过来的,我猛回头望向窗外。

只见窗户上悬挂着一个红色大盒子,啊!是一口棺材,我立刻认出就是1644号档案柜!黑暗中,我看不见有绳索吊着,那个恐怖的死亡之柜就那么在淅沥的雨中摇摆。我惊恐万状,想把它弄下去,奔过去一看,吓得我险些闭上眼睛,柜子里面有一筐女人的头,脸部都被剥去了皮,由于高度腐烂,已经臃肿不堪,可就在我的眼睛离开的瞬间,我注意到一个人头的小眼睛,依然睨斜地呆望,那是死不瞑目的表征。

“小眼睛女人,那个吊死鬼?”

我吓得后退几步,靠在门上,我知道这是用来恐吓我的,也许……那哭泣惨叫的女子是我表姐?她还没有死?而且正在受到比死亡还痛苦的折磨……我能有什么东西这样令魔鬼们感兴趣?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啊!我害谁惹谁了?………

就在这时,我关闭的步话机突然响了起来,却和一个小时前一样,仍旧是那个恐怖的女子呼叫声:“快救我啊!我掉进井里了!”

真正的危险终于来了,那口井是死亡的陷阱,我知道危险就在今夜,躲避不掉的,就操起步话机,冷静地回答道:“我是307 号警员,你掉在哪里?”

“救我啊!储秀宫的井…”

女子呼救声很凄惨,而且步话机的杂音很大,我一时无法判断声音特征。看来,我无法逃脱这魔鬼的召唤,就冷冷地回望一眼那口棺材,收起光盘,毅然冲出了门,我要重新经历一次与戚斯龙日记中描绘完全相同的死亡之旅。

我不顾鬼宿舍楼内可能随时出没的鬼魂,一阵狂奔冲到大楼外,在风雨中走下台阶,正要迎着暴雨冲出大门,却迎见一个黑影,它就在对面大门外,我被那个美丽的黑色形体震慑住了,是她,落衣,她孤零零地伫立在风雨中,窈窕妩媚的身形宛如河边的菁柳。

我知道,她在等我,黑衣无脸的女人(这次我不再称呼她为鬼魂),狂风撕扯着她柳絮似的发丝,比以往更加凄冷的是,她那仅露出红唇的下颚异常红润,在黑夜中像一盏忽明忽暗的小橘灯。

我冲过雨水,暂短地面对着,感激地凝视着那片窈窕而凄凉的黑影,我看清了,那盏小橘灯是血,她有些站不稳,就突然张开双臂,犹如一片随风而絮的落叶,踉跄着扑过来,我赶快接住她即将倾颓的身体,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红色痕迹越发的殷红,一道夺目的闪花在半空开放,我猛然从她的脖子间,看透了对面血红的雨花!

天哪!她的脖子断了!勉强粘连着,黑衣女人无力地拥搂着我,那股槐花香气更加浓郁,虽然没有什么重量,却更加凄然美丽。这次她主动抬起头,依旧只有嘴唇,可苍白的唇边却滴淌着淋漓的血。

我赶快用衣袖帮她擦去血痕,然后将她和长发抱在怀里。虽然只有几次见面,可她凄楚而善良的形骸已经让我怜悯,让我依恋。

我捧起她的手,想为她温暖,可能是碍于三个手指的自卑,她死命地往回缩。雨下得大了,我将她抱起,跑到墙外的一颗大芙蓉树下,希望那肆虐风饕的豪雨,能在淋漓的树枝下减弱为相依的雨蓬,她的身体冷得像腊月的坚冰,一如寒瀑枝条的雪松,寒冷中伊带着温柔,我紧紧抱住她,焦急地捧着她的头,希望那点呵护能托起她游丝般的“生命”,也希望能给她温暖一下身体。

“你怎么了?为什么搞成这样!”

我叫嚣,她的头无力地垂着,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飘荡:“你让我等得好苦……”

“你是谁?是那个民国宫女吗?是你写的黄绢日记吗?”

她不再说话,也许鬼魂在失去经脉后也会昏迷的,我小心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好久她恢复了蠕动。要不是她的力量,我承认那是鬼的力量坚持着生命,也许,她此刻就会变成泥流中冷冷的沙。

可怕的《红字》

然后,她慢慢抬起头,由于满脸的黑发,我依然弄不清她湿漉漉俨然美人鱼般身体的前后,只是那柔软的乳峰渐渐贴近,才使我感觉她正顽强地仰起头,并用滴血的红唇面对着我,我知道她在凝望,虽然没有让我看见她的眼睛和鼻子,我相信她正积蕴着凝视的渴望。

又是几点鲜血从嘴角流出,我没有再用手去揩拭,而是勇敢地用嘴唇去迎接她的血!我可以肯定已经落入可怕的陷阱,是将要走向死亡的人,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连一片善良的冰魂都不能用男人雄心的玉壶去呵护吗?我还算得上什么男人,她勇敢地拼争,或许是为了挽救我的生命,甚至差点断了头,不管这鬼案的背景如何诡异,我都会毫不犹豫为了她,我已经深爱的“槐香女”付出生命和阳气。

我坚挺的决心都赋予自己将要履行的狂暴,我要狠狠地吻她,哪怕她在我的死亡前“死去”,我相信,一个好灵魂会得到造物主的佑护,假如上帝能让我的热望使她复活,我宁愿身上只剩下一滴能够与她吻别的血,只求能让我在爱神面前幸福一秒钟。

可她摇摇头,抬起手,三个枯萎的手指抚摩着我的头发,紫色的指甲就像冬天夕阳里最后一杆曾经娉婷的芦苇,在一行看不见的波光泪水中,桨划着雨水从“面颊”上流淌下来,流到唇边,直到好看的下巴。我激动的闪电中,她的指甲是淡紫色的,像夭折的少女凝华的玉乳般坟茔前,那青冢丝蔓边盛开的马兰花。

“你……不能……吻我。”

她的唇没有动,那个凄凉可怕而沙哑的声音是从她喉咙处发出,就像在水里说话一样,说话时,她的脖子冒出气泡,我知道她的喉咙断了,能有这样的声音已经是一种坚韧的力量,那是要忍受剧烈的痛苦才表达出的。

“不要说话!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你是个善良的鬼魂,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了保护我,还受这么重的伤害!”

我抱着她声音低沉地吼。

“告诉我那光盘是从哪儿得来的!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戚斯龙是什么人?他的死与你有关系吗?”

“红字…出卖。”

“你说什么,谁出卖红字?”

“红……字。”

她说完这句,身体便下坠,突然在我的怀里消失了,只有那断魂的槐花香依旧留在我的身体中。她是鬼魂,也许在失去知觉前,她不想留在我怀里。

红字?好奇怪的话啊!她在暗示我什么?

“落衣!你做保重!”

我对着漆黑而空荡荡的故宫街道默默呼喊,我相信她听得见。

我独自一人继续往前走,在去往储秀宫的路上,我反复玩味着落衣的话。红字………红字,……,为什么说这么怪异的话,她见到红字了?可怕的红字……我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会不会与那件事有关系呢?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2004年冬天里的一个黄昏,庞甄(现在暂定为假表姐,按我目前判断真表姐于2003年就死了。)从单位来到我的宿舍,非常失意地找我,要我陪她去看电影,是韩国的惊怵影片《红字》,我还记得她孤零零在大剧院等我,而没有其他朋友,这对我是个意外。

她说心情烦躁,我当时想又是哪个大帅哥和她分道扬镳了,她的私人感情向来是个秘密。我们就那样坐在影院里,各自欣赏着这部著名的电影,的确很奇异,大概的剧情我还依稀记得,绮勋是一名出色的刑警,他有两个深爱着他的女人,妻子秀贤和充满着诱惑力的情人佳喜,他接到任务调查照相馆主人被杀的案件,死者的妻子庆熙有杀人的嫌疑,然而这个女人却散发着一种奇特魅力,让他怀有暧昧之心。情人佳喜虽然表面上华丽无比,内心却异常孤独,将绮勋的爱当作唯一的生活支柱,她怀孕了,当绮勋和佳喜调情无意间被困在汽车的后备箱里,两天两夜,爱情在贪婪的人性面前显得那么脆弱……在濒死时刻也幻想着给自己腹中胎儿取名叫珍珠。佳喜难产,绮勋却只顾自己逃生……一声沉闷枪响,痛苦和绝望中佳喜死在汽车里,死在情人身边…影片没有告诉是谁开的枪。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扮演佳喜的韩国当红影星李银珠也在不久上吊自杀身亡。

我清楚地记得,庞甄当时泪流满面,后来她看不下去了,没结束就要离开,我问是不是不舒服,她没有回答,就一个人跑出去,那一晚我都没有找见她,从此,她失踪了好些日子。难道那个电影有什么寓意,能那么刺激她?现在看来,会与戚斯龙有关?

红字,我依稀记得,在那次火车遇鬼的旅程中,作为鬼魂的庞甄曾经给我留下一段红字日记,由于愤怒,就被我仍掉了,不过那上面也没什么啊,难道对我是一种暗示?……,只有我曾经和她去看过那场电影《红字》。

有一段话我还记得,她说:“那种思念情人的感受,我何尝没有过,我理解你的感情。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以前的我其实并不是你真实的表姐庞甄,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不要探究我究竟是谁,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我不想可怕的梦魇纠缠你的生活,把它埋葬掉吧,就像埋葬你的情人,从此我们将永别。”

如果假庞甄爱戚斯龙是真的,又为什么她那么痛苦,就像“埋葬你的情人”?显然,假庞甄是真实存在的,她就是现实生活中的鬼情人“佳喜”,也就是和我一起看电影的那个人,从那封红字信中,我能体会,假表姐心中充满哀伤,也许她哭的原因正是感受到自己和戚斯龙的爱情故事结局,竟和电影《红字》如出一辙。

枯井谜踪

小戚是警员,他爱着我真实的表姐庞甄,按照《红字》的剧情暗示,他还爱着个情人,可能就是与表姐长得很像的鬼表姐,而他们的结局……就像《红字》电影中的绮勋和佳喜,后来,佳喜死在车里,是由于绮勋的自私和贪婪,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假设,戚斯龙是个负心的人,背叛了那个也爱他疯狂的鬼魂……

真庞甄确实在车祸中死了吗?真假庞甄和戚斯龙有什么恩怨?按照〈红字〉的逻辑,电影〈红字〉中佳喜与绮勋的妻子秀贤是好友,那么真假表姐除了是人鬼情敌,也许她们还是好朋友。《红字》中,还有第三个女子庆熙,并没有在我的经历中出现,假如他们之间的《红字》情缘是真实的,那个更加艳荡的女人(或者女鬼)是应该存在的………,戚斯龙对她的爱应该源自一个案件。会不会是第三个女人(或女鬼)曾经邀请过小戚帮助她解决一桩案子呢?

理顺了戚斯龙与女人的四角关系,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朦胧的是第三个女子,她是谁呢?会不会是黑衣无脸的女人落衣呢?要不然她怎么会有一张神秘的光盘,还提到红字,这个对于戚斯龙的角色定位的逻辑暗示?女鬼能看过电影《红字》吗?她怎么会用这么现代的词语暗示我?她帮助我,而且那么爱我,会只想告诉我戚斯龙的事吗?显然不是,她参与这个案子的唯一可能就是她与那幅《清明上河图》有关联。也许当初她找到戚斯龙,也是为了那幅画的事。

可那幅画不是完好无损在故宫的地下文物仓库里吗?………我的脑子乱乱的,虽然相信自己猜测的有道理,可没有人给我证明那假设是真的。

就在这时,步话机的呼救声又响起杂音,惊断了我的思路,我机警地四顾,随后谨慎地摸了摸内袋,坏了,那两张光盘都不见了!是落衣刚才拥抱时拿走了?也许是她,也许是怕这重要东西被人夺走,她才取走了。

顺着宫墙往前跑,不久呼救声音断了,我收起步话机,沿着声音信号清晰的方向小跑,果然见到了一个小庭院,月光下的小宫宇就在里面幽深处,这里没有标志,并不在故宫保卫点地图上,我看好方位,闪身进去,倚在回廊处向里面窥视。

“救命啊!”

我再次听到呼喊声,这次不是步话机,而是来自前方。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井里传出,说明我判断很正确,那声音来自前面灰白的土台下,那里有一堆杂草,荒芜的小荆棘随着呼呼的北风刮着,怪异的物影在月华下摇曳,我停下脚步,静静等待着第二次呼救声,果然,当女子凄惨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捕捉到草丛的深处下面就是一口井,呼救的女子也许就在下面。

就要上前的那一刻,我迟疑了,脑海中深现那段我最初看过的录象,方才明白一个恐怖的事实,我所奉为真相的1644号档案中保存的戚斯龙二月十七日DV录象,其实是彻头彻尾的“电影”剧本,是没有发生过的故事剧本,而所谓的二月十七日日记中的情节,正在由我来主演,根本不是戚斯龙与井的故事,那是我的故事。这不由得使我想起午夜前,民国北洋军鬼剧组的那个漂亮女生说过的一句话:“你会发现自己在电影中。”就暗示着这个意思,我可能就在这部由自己主演的生死之剧中担当主角。

干脆地说,对于戚斯龙,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些事,而日记实践者是我:在故宫里遇到一个穿黑裙子,没有脸的漂亮女鬼,然后又出现在一口井的边缘,我想接下来便是如银的月光下,枯井里出现了水,再往下便是一个可怕的女鬼脸………,我像个跑龙套的蹩脚演员,在被恐怖的魔影设计好的情节中跑来跑去,除了让我得到那美丽善良女鬼的拥抱,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是谁在导演着这出戏?落衣游离在这阴谋戏之外吗?也许她也不知道将要发生的故事,她只是给了我一张能引导真相的光盘,可那漂亮民国女演员要是她变的呢?也许她就知情,我也弄不清楚了,不过接下来的故事一定更加凶险难测,无论如何,我要挨到明天上午八点,即使牺牲了,也要搞清一部分真相,设法告诉唐聿晴,让她继续破解下去。

想到这里,我执着的心再度疯狂,那是一个不想做英雄的人却在死亡的十字路口拣到了一把叫做愚勇的钝刀,继而要表现出果敢和坚决,既然死神选择了我,我就不会后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抗争才会有机会。

四周黑暗无比,呼啸的夜风吹在红色高墙上,传来阵阵呼号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来不及细想,就一个箭步穿了过去,迅速来到杂草堆,果真发现角落里有个井台,想象着下面必然是井口,就隐藏在井台边,然后我拿出身上经常带的镜子,侧过身反射井下的一切。

如水的月光照在身上,让我的制服也和井台一样显现出灰白色,我秉住呼吸,往下看,一种无名的使命感驱使自己勇敢起来,我认真地审视着环境,将镜子调整到一个角度,希望能看到日记里描绘的那张美丽的脸皮,可预料中镜子里能发射井底的女人脸没有出现。井下银色光澜,犹如荷塘月色那般美好,和戚斯龙日记描绘的完全一样,可我望穿双眼,也没有发现什么。

猛然,一对红色的东西出现了,接着,我看到了一双绣花鞋从井底往井口慢慢台升,白色鞋底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接着是女人的红色裙子,她的腿红白间并不分明,而是一片模糊,似乎流着血,面部一定朝下,就这样她升了起来,可突然,我看到了恐怖的场面,她大腿下面就是一张白脸,正向井口缓慢而上,银光的反射越来越强,镜子中的绣花鞋就越来越阴森,也越来越近井口。

难解的鬼连环

黑忽忽的鬼影从井里慢慢升起,一双绣花鞋,在井底银色光的反衬下幽幽升起,感觉下面是一个女子高耸的峨髻,她的身子哪里去了?就在我惊魂未定时,井下传来熟悉的女人之音:“你不要走,井底很冷,抱抱我好吗?”

我惊问:“你到底是谁?”我咬着牙等待着回答。

“你的女人,能抱我一次吗?”

“不用吓唬我,我今天就来撕破你的面具!”我恐惧中颤抖着怒吼。

“我不会害你,只要你能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然后抱我一下。”

“我不会相信你!”

“你一定会的。”

“你到底是谁?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一定要看清你的面目!”

我歇斯底里叫喊,一股变态的勇气冲向我的力量,就站起身,正要收起镜子,可镜子的反光使我突然见到身后的一幕,一双白得阴森的手臂向我伸过来,感觉双眼被捂住,月色银光下,我的余光感觉是一个全身素白的人正在身后,她疯狂地扑向我,我猛回头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掏出手枪,这时,白衣人有力的手捂住我的眼睛,一股阴冷的风向我脖颈袭来,我想挣脱,突然自己手碰到了鬼的手,顿时感觉到恐慌,只有干瘪的三个手指,我向身后勾动了扳机,“砰!”的声,枪的后坐力差点使自己跌倒,一个沉闷的撞地声,让我相信目标被击中,然而子弹射出去之后,我便闻到了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

“落衣!怎么是你?”

我后悔极了,致命的槐花香!我怎么那么冲动就开了枪!

“落衣!”

我满地寻找她的影子,可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担心的惨叫声并没有在草丛中回荡,一切都似乎平静得鸦雀无声,除了我枪口的灼热硝烟的味道……我顾不得井里的女鬼,慌忙在草丛中寻找,希望找到落衣的身体。果然,我见到一个纤细的东西卧在草丛中,便扑过去,将她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可顿时感觉不对,不仅仅是因为沉重的重量,落衣的头发是浓密看不见脸的,而这个人却连个完整的头都没有,而且,不堪入目的是,她的下身鲜血淋漓,模糊一片,我点着打火机,就见黑暗中,一个异常恐怖的场景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一个人间凄惨无比的景象,女人满是血污的裸下体,腹部被切开,还有个血肉模糊的孩子,只生了一半,那婴儿已经支离破碎………她是个难产的孕妇。

悲惨的女人身体大部分不见了,那张臃肿不堪的脸也被剥去脸皮,血肉模糊,可怕得让人呕吐,还有那半个婴儿!我的天啊!………,我紧张得天旋地转,黏糊糊的手痉挛着,抱着死人下身的手无力地垂下,突然,死尸双脚踝上的一副短金属链子引起我的注意,显然她死前是用这个东西作为脚镣,她永远没有逃脱的机会。

她不是落衣,她是谁?就在我迟疑的刹那间,井里探出的那双绣花鞋已经勾住我脖子,接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吓坏了,抓住绣花鞋,将打火机按在绣花鞋面上就烧!那只扣住脖子的诡异鞋子被我点燃,缎子鞋面顿时燃烧剧烈,那烧着的鞋更加疯狂,使劲掐住我的喉咙,我迅速将燃烧的鞋反扣到地面,连我都意想不到,由于周围的荒草很密,加上夜晚的风紧,那些干燥的蒿草竟然燃烧起来。

忽地刮来一阵北风,我身上着火了,自己脸皮被酌烫得扭曲,另一只绣花鞋逃走,只听一声惨叫,我的头忽然轰地一声,被什么东西猛击一下,朦胧意识中似乎才明白那一声惨叫竟是自己的喉咙发出的,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很硬的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还有身边许多档案柜,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身边是一位年轻女警官,她正对着我,手里玩转着一支好看的笔,我的头很昏沉,周身灼痛,全身的衣服好象被换掉了,这是为什么?

“你醒了?”

“你是谁?哦……是宁……?”

好半天我才认出,她是保卫部的内勤干事宁妤,报到时是她接待我的。原来自己是在保卫部的内勤办公室休息室。

“我怎么在这儿……好象着了火。”

“东线巡逻队收到呼救,他们找到你。”

“我呼救?”

“昨晚两点左右,有个剧组的女演员说,拍戏时看见一个警官掉进厕所里了,他们把你弄上来,后来队长他们到场时,你已经被救上来昏迷了,浑身脏极了,差点被淹死。”

“我淹死?剧组的女演员?”

“别装蒜了,队长对你的行为很恼火,你为什么会掉进女厕所?变态吗,还是想猥亵女演员?她是哭着报的案,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你会被指控强奸未遂。”

“我强奸?……我他妈的遭到了鬼袭击。”

“是你遇到鬼了?还是那漂亮女演员遇见你了?请不要自作聪明,在事实面前你最好老实交代,上厕所要握着枪吗?”

宁妤好看的脸突然冷冰冰,她在质问。

“我……是去过厕所,可没有什么女演员,我是追查一件事。”

“不管什么事,你当时手里拿着那把警用手枪,出现在女厕所,就有流氓企图。”

宁妤的目光变得犀利,说完话之后出示一个微型录音机,语气也生硬起来。

“我是开枪了,也打中一个人,不过那人随后就消失了。”

“庞誉凌,队里很器重你,把你从警校破格提拔来,可你昨天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我现在代表保卫部和你谈话,你刚才的陈述已经被录音作为调查本案的依据,下面我就你手枪中缺少两发子弹的事,正式问你,希望你诚实合作,否则,纪律检查科的人会随后找你。”

“好吧,我的确少了两发子弹,不过是一次特殊的经历。”

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倒霉事,可面对这位凌厉的女警官,我还有什么隐瞒呢。

我将发生在昨夜故宫摄制组排戏过程中,我去厕所的遭遇讲述一遍,当然没有提到后来发生的故事,她似听非听,笔在纸上滑滑地记着。可就在这时,她桌子上一个饰物引起我注意,那是一个九结金属环,民间的游戏物,称九连环……,可已经解下七节,还有两结未解开,宁妤喜欢玩九连环?我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它关联这什么,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不详之感。

“庞誉凌,算你走运,由于涉及名誉和影响,那位女演员已经撤消了对你意图强奸行为的指控,她也没有留下姓名,这件事我们暂且放在一边,可是,那两枚子弹的事我们要追查到底。”

“我的确没有撒谎,也根本没有无理什么女演员,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和那个女的单独对质,她一定是见鬼了!那子弹是我打了,可我……一切都乱套了!”

我无可奈何,摊开两手,有些歇斯底里,结结巴巴地表达着自己的清白。

鬼窟的红衣女孩

“你确信没有撒谎?要知道,无法说明子弹的去处,会惹大麻烦的。”

“我从不撒谎,我确实见到戚斯龙手里还拿着古画。他袭击我,我就开枪了,……谁知,那是个奇怪的事,他确实流了血,后来却没有了………”

“你也没有找到弹壳?”

“是这样。”

“好,请你在刚才的笔录中签字。”

我捂着仍旧有些烧灼痛的脸坐起来,宁妤将询问笔录拿过来,让我过目,没什么看的,就随手签了字,可就要给她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笔录中有几个字是我熟悉的,好象在哪里见过那种笔锋……我想起来了,是民国宫女的黄绢绝命日记里出现过那几个字!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表情有些痉挛地瞪着看,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突然间抬眼飞速望了望宁妤,她感到很诧异:“看我干什么,记录不对吗?”

“啊,完全正确,我是被烧晕了,白眼总会不由自主往上翻。”

“那是没有瞳孔了?”

她诡狎地一笑。没有瞳孔?是暗示还是威胁?我的头发竖起来,表情机械地跟着笑,目光却扫过笔录的纸下端字体,那几个字真和民国宫女绝命日记上的比画很像,她也似乎察觉我在端详,急忙把戴白手套的手背过身后,这更引起我的怀疑,刚才我倒没有注意她的手,为什么不让我看她的手?……

“这份材料我们要入你个人档案。”她的话是威胁还是提醒,更加让我摸不着边际。

“我有个人档案?”

“故宫的每个职员都有编号档案,这是组织上的事。”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不屑地走向卷柜,“我的档案都调过来了?……”我将信将疑,心想还挺快的。

就在她伸出手拿文件夹的瞬间,我看到了她右手戴着的手套好象有点空瘪,里面缺少手指?!三个手指的“鬼魂”?宁妤,她是………?

“你不许离开这里,过一会儿就是上班时间,会有人对你继续调查。”

宁妤命令我呆在原地,说完转身上楼去了,大概是去传真室或者到二楼领导那里汇报工作。借助这个机会,我忽地从床上跃起,直奔外间内勤办公室。忽然,墙壁上一排排的监控屏幕引起我的注意,这里是保卫部秘密监视点,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注意到画面上竟有档案室的监视录象!就说明我在档案室里曾经与“鬼”周旋的情景,包括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在这里被监控!

宁妤有三个手指?会不会她就是在档案室漆黑的走廊里游荡的第二个“鬼魂”,不会啊,那个绣花鞋脚步声……是无头的白尸体啊,怎么也不像是她!我情绪紧张起来,假如是她装神弄鬼怎么办?那个曾经抓电梯门的手是一层人皮的记忆是错误的?不对啊,那真的不是人皮,也许是特殊手套!

档案室的一幕浮现在我眼前,电脑的自动开机,走廊里监视电视突然打开,我窗户前悬挂的棺材,还有那些被剥皮的人头……这其中也许都是人为控制的,目的是迷惑我,让我产生恐惧,也可能要置我于死地?

昨夜我枪支走火案,难道也是“他们”导演的吗?这似乎不太可能,戚斯龙的确让我击中,难道还有错吗?可是,那个剧组女演员就值得怀疑,我明明是在井台边被击晕,却被仍进女厕所,最有戏剧性的是,居然会有个神秘女演员报警,说我强奸未遂,她会是谁呢?我想起第一组拍摄电影的“鬼”,我还曾幻觉地见到表姐,这说明并不是子虚乌有,可我从井的地方被烧后击晕,再被仍进厕所,说明鬼剧组与井底的绣花鞋鬼们必有联系,她们没有杀我,很可能是留着我还有不可告人的“用途”。

可我真的掉进女厕所吗?身上并没有臭味,到底是救我还是害我,为什么队长一直没有露面,我值班的一夜他们在干什么?子弹的案子将把我陷于不利境地,也许我会成为一个阴谋的牺牲品!想到这里,我不禁浑身打个冷战:我的那两粒子弹……会不会被他们做文章,如果陷害我是戚斯龙的谋杀者,该怎么办?

我浏览了一下房间,忽然,从里间的女卫生间飘过一股淡淡的香味,直沁我的鼻孔:槐花香!落衣的槐花香?这里怎么会有那种香味?我警觉十足地搜寻着,才注意到这房间原来没有窗户,昏暗的台灯光照在一排排的监视机上,犹如一群黑色的幽灵,在墙壁和角落中充当着房屋的主人。我数了数监视器,总共十六个,可奇怪的是,关闭着的显示屏玻璃面应该反射台灯光,可却黑忽忽的,看不到台灯的影子。

当目光扫视到卫生间,我被一块镶嵌在墙壁的镜子吸引住,出于对镜子的特殊敏感,我极力想看穿镜子反射的物体是否真实。我慢慢走向卫生间,突然,我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的影象,那是极为模糊的印象,经过黑暗房间镜子的反射后,那印象就更加飘忽不定,恍然间似乎是一个女孩的脸,浓密的头发,红色的裙子,只能看到一半。好奇与惊恐交织在我的心,我踌躇起来,那屋子没有灯光,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怎么会有人在照镜子呢?

我正眼眺望,好象没有了,可余光中的红衣女孩却存在,像是在看我!一个人影在镜子里,就说明卫生间有那个女孩,是故意躲着我?我往后倒退了一步,镜子的角度变了,人影也没了,却见一只红袖子胳膊伸向镜子下面的水龙头!

“哗!”

自来水龙头被拧开,说明里面肯定有人。

“谁在里面?”

我大声喊叫,急忙奔了过去,潜意识中的证实,也好为自己的判断作铺垫。可当我踏进卫生间的门口,才失望地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下水道伸出的手臂

“谁在里面?”

我大声喊叫,急忙奔了过去,潜意识中的证实,也好为自己的判断作铺垫。可当我踏进卫生间的门口,才失望地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再看那自来水水,好象不是水啊,血一样的红!我吓得不轻,赶快将水龙头关闭,可不经意的手,却碰到了大理石台面上一个肥皂盒,打开一看,里面并排摆着两个圆圆的东西,等我移近了再看时,差点吓吐了,是两颗完整的眼球!淋漓着鲜血……

一声低低的啜泣声在我脚下响起,我惊疑地低起头,寻找声音来源,却什么也没有,当我再次抬起头,只见镜子里有一个模糊的女孩,穿红衣,煞白的脸,分不清五官,她的眼睛是个黑黑的洞!却在“望”着我,我吓得猛然回身,可是依旧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面对镜子,那啜泣的红衣女孩依然存在,我知道肥皂盒里的眼球一定是她的,就小心捧起来,在目光中放到镜子中她眼窝的地方,希望让这个悲惨的鬼魂得到安慰,她干枯的手臂从镜子里伸出来,可突然间,镜子像水纹一样的晃动,她的影子越来越远,哭泣着消失了……

我有些沮丧,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一个可怜的女魂,就在这时,地上的下水道盖子突然向上崩起,一只骷髅骨般的手顽强地伸出地面,向上使劲地抓挠着,那是一种绝望的挥舞,就像被钉进棺材的活人,在坟墓里拼命地呼号和抓挠一样,她的手指很细,使得能够分辨出就是刚才镜子中女孩的手,她向我站立的方向伸张这痉挛的手指,我突然明白了,她是要那两个眼球!

“你不要着急!等等!”

我快速捧起那两个东西,扑向那只手臂,由于地滑,一下子摔倒,其中一个眼球被抛在地上,只把其中的一个放在她“手上”,她紧紧地攥在手里,那种痉挛代表着感激和激动,等我再拣起另外一个眼球的时候,水龙头再次蹦开,血样的水直冲而下,女孩枯萎的手臂挥舞了几下,就被污水冲下去了………

我跌撞着爬起来,用劲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竟发现手里的那只眼睛不过是块断裂的被揉成球状的肥皂。我是在睁眼做梦,还是渐渐忘却真实的自己?

奇怪的经历,手臂消失了,镜子里再没有红衣女孩的影子,尽管心里发毛,可就在她消失的时刻,怜悯和缺憾之感油然而上心头。我将那个球状肥皂静静放在台面上,手却不经意间碰到一个小小的精致玻璃瓶,立刻引起我的注意,第六感觉提醒我,其中必有文章!就快速拿起来,打开上面精制的盖子一闻……那是一瓶特制的香水。

槐花香!是落衣在这里化妆,还是宁妤也使用过类似的香水?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漂亮的女警官极有可能就是在档案室楼道里的脚步声女“鬼”,开启电子锁的“鬼魂”,也可能是她扮演了无头女鬼,那股香味是迷惑我的,好让我怀疑那一切都是落衣干的,难怪在我回宿舍遇到无头鬼和落衣时,就曾为那两股槐花香气而困惑,原来她是有意要我以为绣花鞋就是落衣。但是,以往的经历提示我,落衣惧怕这个无头尸体,假如无头尸是宁妤,那么一个鬼魂又怎么可能惧怕一个普通女人呢?

答案只有一个,她并不普通。她有重大嫌疑,就是那个无头尸,穿绣花鞋的“女鬼”,她是保卫部内勤,有打开安全档案的所有电子钥匙,难怪我当时怎么也锁不住那道邪门!她为什么要装神弄鬼?为什么要暗中监视我?还特意搞了电梯里的吊死鬼,她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肯定,那个小眼睛女人的尸体还有许多冤魂可能就藏在档案楼里,这其中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我要查一下宁妤的底细,到底是人还是鬼!我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的档案的事,这么说,我和戚斯龙的个人档案都应该在这里,顺便看一下戚斯龙的工作记录,或许对案子能有所帮助。冷不防我的目光瞥见她桌上的电脑,这里一定有公安内部信息联网系统,员工人事档案就在这里,我大胆起来,按上电脑主机开关。

一道密码挡住了我,那是普通UNIX口令破解,是一道开机密码,也是一道网络防火墙密码,会是什么呢?

我想起表姐给我打电话的奇异号码,不妨碰碰运气,0001644004,果断输了进去,打不开系统,显示密码不正确,那会是什么呢?1644004 又是什么意思呢?我再没有别的灵感,猛然,我想起宁妤审查我的时候玩的九连环,已经拆开七节,还有两节……002 ,会不会是什么秘密指令?而且是倒记时,002 ,剩下两天,不就是故宫博物院的八十周年庆典吗?……就在我输入0001644002时,密码键入成功!我盲目间的猜测果然正确,瞬间系统接上了公安联防安全信息网络!

接着,我打开识别身份系统终端界面,输入戚斯龙的警号……可半天也没有响应,这是极为反常的事,再输入我自己的号也没有反应。文件请求被驳回,也就是说我和戚斯龙的见习警号都是虚拟的,并不实际存在,这也不足为奇。我狐疑地四顾,正好望见墙壁上挂着宁妤的女式警服,一枚警徽四角星花,引起我的注意,我下意识将她的警号输进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联网系统突然调出一个红字档案。

宁妤,女,二十五岁,生于1980年5 月,毕业于XX警察学校,市文保处驻故宫保卫部民警,一级警司警衔……,2004年因公牺牲,………

什么?她是我学姐?都出自我们一个警校?因公牺牲了?我的眼前一片昏暗,那种从骨子里产生的恐惧感笼罩了整个思绪,我望着网络身份照片,宁妤娇好的笑让我心惊,怎么也无法想象,她早在几个月前就死了,而刚才的“她”还坐在我身边,煞有介事地盘问我……

女人皮电视罩

恐惧,那种比面对死神还让人心悸的恐惧感使我的周围升起阴云。回想几天前来故宫报到时冷清而怪异的场面,房间一共五人,副部长和宁妤相互对坐,其余三人都背对着我,我是在二楼见到的队长,当时宁妤他们就坐在一楼的这间办公室。诡异往事浮想在脑海中,我才猛然回味起当时的那种说不出的凄凉的原因:

几个保卫部的警员不仅对我这个见习同事不理睬,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这不符合人际交往正常逻辑,他们自顾忙着什么,每人对一台电脑…好象是在上网,其实……我的大脑快速回忆着,其实我不记得有敲键盘的声音,也没有点鼠标的喀哒声,我明白了,办公室顶有两盏灯,他们坐的地方是有意避免处于光的投影下,因为他们没有影子!一个警员侧面对着我,好象正在解什么东西,我现在想起来了!他的动作是在解九连环!他没有侧头看我,埋头在办公桌的阴暗处,除了有意不让自己“应该”出现的影子留在我视线,还有一个最不雅观的现象:有意不让我看他们的脸,因为怕露出破绽,他们都没有瞳孔!或者说他们的眼睛是不能转动的,因为他们是死人………只能白眼朝上!对了,就是这样。

难道我真是掉进鬼窝了,可校长的嘱托,亲自给我的车票,以及给我写的介绍信和交代的使命,都是被鬼欺骗的产物吗?这怎么可能?光天化日连校长都中了邪吗?……那严肃整洁的故宫保卫部办公室、写字台、警具和巡岗队友们的轻松交谈都是鬼魂的迷咒吗?不用问,在我认识的人中必然还有鬼魂,他们充斥了故宫保卫部?一想起自己曾经住在荒殿鬼宅,走廊里幽魂野鬼出没,自己就起鸡皮疙瘩。

既然他们中有人是鬼,可为什么当时我竟毫无知觉呢?难道季队长也不知情吗?世界之大为什么偏偏要把我从远离北京的地方弄来,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

可以想象,当年戚斯龙来故宫也是在这间鬼办公室邂逅了宁妤和那些“同事”,而且一步步走向深渊,他和表姐与鬼的红字爱情游戏,也许只是我目前所能推理出真相的冰山一角。他和我的警号都不在公安系统档案中,已经证明了我们在公安系统中不存在,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都是被鬼召唤,充当了一颗恐怖的棋子。

如此看来,那次在档案楼遭遇女鬼落衣时,她和九个鬼婴瑟瑟的恐惧可以解释为:她们虽然是鬼,可同样惧怕比鬼更凶恶的黑暗势力。

如此说来,我和戚斯龙并非是正常渠道被征召来到这里的,到现在总算明白,当初庆幸能到北京工作时潜在的怀疑,已经有了答案:原来一切都是圈套,甚至包括我们警校的校长,也可能都被鬼把戏所蒙蔽,再有宁妤生前曾经和我们在一个警校,这样说来,这项鬼阴谋已经实施了近七年,而不为外界所知,足见它背后的秘密绝不轻易就可以被识破。

有一点可以认定:那九个铁环子也许是鬼交流的暗语,我在井边见到的肢体残缺孕妇,脚上就有个铁环子,只是当时天黑,无法得到更深刻的印象。九连环,宁妤桌子上的九连环也许并不是她玩的东西,而是一个暗号,向她表明着鬼行动的时间或者别的什么。那东西就像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索,如今只剩下两节,会不会是鬼阴谋的最后期限?

镜子之谜我才一知半解地剖析开,还不知是否解释得正确,如今又多了九连环的魔影,其中的真相实在让我望而却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打破我回忆的沉寂,我猛然记起和唐聿晴的约定,不禁望了望墙上的石英钟,眼看快八点了,自己却被软禁在保卫部内勤室,还将被作为嫌疑犯受到调查,我该怎么办?。……一股冷风吹过来,我的头开始变大,就在我目光游移在墙壁上挂着的那块石英钟时,上面显示的表针让我震动了一下,我记得刚才醒来时,就见到时针在七点四十四分的位置,现在至少十分钟过去,指针没有变化,说明那表是停了的,再观察一下,赫得我眼皮直跳:那两根表针,竟然是细细的枯萎的手指!

屋顶,出现了许多蜘蛛网,是我没有留意,还是刚才瞬间的变化?这房子突然显得阴森而恐怖。轻微的杂音似乎不在了,听楼里的动静,除了呜咽般的风声,一点人走动的声音都没有,不可能是这样的,如果保卫部尚且如此清净,那么岂不是太平世界了吗?与白日故宫里川流不息的人群难以形成和谐的印象,这只能说明,要么这里是鬼楼,要么现在仍然是后半夜,根本不是早晨,宁妤一定是鬼,因为这间办公室不太可能是一位素爱整洁的女性日常办公的地方,而是废弃已久的房间!

房间?我的眼珠在转到一楼走廊时凝固了,这里不就是我夜探二月十七日光盘的二层档案楼吗?只是我现在的角度在一楼北侧,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在地下室,听到的绣花鞋脚步声,就是从这里首先发出的!熟悉的走廊还有墙壁颜色,都让我心惊肉跳,不用往前眺望,远处那个有阴影的地方就是那部电梯。

这里是监视房?那么说,许多不为我知道的秘密就必在这个房间里。我扫视一周,才注意到监视显示器的个数,整整十六个,1644,我或许能发现点什么,就兴冲冲来到最角落的第十六台电视前,这时我才惊讶地注意到,原来那台电视始终是开着的,只是黑暗中我忽略了它,说也奇怪,没有开关,它是怎么被控制的,是系统终端?

黯淡的灯光下,我在电视上小心地摸索着,好象摸到了一个按纽,可一种奇异的感觉让我打个激灵!那按纽是那么柔软而有弹性……我一下子就将它抓住,使劲一拉,整个画面都掉下来,原来那是张不透明电视罩,黑黄色,是一张完整的女人皮!柔软的按纽是女孩子的乳………

44号阴婚新郎

我有点眩晕,一种从未产生过的悲伤瞬间笼罩了视觉神经,一颗莫名的眼泪在眼眶里流淌,我不知道是由于恐惧而产生的泪,还是悲悯这张人皮的女子被剥皮时模拟在耳边的撕心裂肺的呼喊,那种伤心的冲动,让我难以自抑,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知道这里曾经是魔窟,冤魂不散的地方,就像我刚才在卫生间见到的红影女孩,一定有许多韶华生命惨死在非人的凌辱和杀戮下。那张女孩的腹皮让我想起当年看电影《沉默的羔羊》时曾经萦绕心头三天不散的惴惴不安,如今这人皮事件竟然真实地再现到我的人生,把我逼到绝境。

在清宫幽怨的宫女时代,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定有发生,可我现在拿着的那张尚有弹性的人皮,年代会有那么久远吗?她是谁家的姐妹,竟惨遭如此厄运,他们为什么杀她,是杀人取乐,还是一种诅咒般的惩罚?不管什么理由,罪恶都不会被饶恕!一种正义的仇恨顿然间癫狂在我心中,我愤怒地向周围扫视,我知道那恶咒的魔眼就在冥冥中盯着我。也许为了求生,生前她们什么凌辱都经受过,可现在的我,会向黑暗中正在实施的死亡游戏低头吗?

与其受辱,毋宁死,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既然他们那么远把我弄来,就不会给我转身逃避的机会,更不会让我活着走出故宫,我今天所见到的,也许就是明天的一个瞪眼看到诡异镜子的青年在他临死前必将经受的一幕。

可我会有一搏,即使那未然的第十七个电视罩就是我,即使他们也会剥去我的皮。

想到这里,我强迫自己在懦弱中抬起头,正眼观看着那台人皮电视的画面,它比以前明亮了一些,我颤抖着手依次摘下两层人皮罩,那种柔软的感觉真让人呕吐,我知道它们是三个女人的生命之符。最终,电视露出了它的本色,呈现给我一个发黄的图象,而且那图象之诡异,立刻产生了想要回避的念头。

这会儿,我已经弄清楚刚才听到的轻微杂音,原来是发自这台电视监视器,那是依稀伴随着的遥远轻微的唢呐声,就像偏僻的乡村或者遥远的古代娶亲时杂唱的唢呐,让人毛骨悚然的音乐传播着画面的灵异。

为了搞清电视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我的目光被迫融入那个阴惨惨的画面。

电视画面出现定格,那是一张发黄的摄影照片,而且是我见过的一张有争议的照片,这让我感到很蹊跷!那是以前曾经在网上流传过,评论甚广的民国阴婚灵异照片。

我想起朋友们喝酒时曾经谈论过,我也亲自看过,那是2002年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第十五期没有说明的封面,著名的阴婚即“殇婚”习俗封面!这张死人结婚照真的很令人恐怖,以往我都不敢看照片上的女人,她的表情和照片中的颜色以及阴森的背景!穿着花艳婚服的女人的双脚是悬空的,双眼向上僵直地翻着,据说是新娘死后第六天被穿上纸嫁妆与新郎在黄昏时拍照的,照片看不到新娘的脚,因为是悬空拍摄,她的身体后面有个支架……如果放大女人的头部,可以看到她上翻的白眼,那是死人被当作活人拍照无法弥补的恐怖,她身后看有面镜子,里面朦胧的东西是他们的遗像。

监视屏幕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图象?我不禁感到浑身发冷,就向左右巡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我就摸索着找到频道按纽,开始按着……,频道一,立刻,画面出现了另外一张雷同的相片,画面上的新婚夫妻是我不认识的男女,他们都是一类表情,都是阴婚照片?那恐怖的僵直表情让我不敢摄目,背景中还出现了和2002年第十五期国家地理杂志类似的房屋建筑,背后都是一张模糊的遗像,有的还有挽联,我越看越觉得熟悉,1 、2 、3 ……我拨转十几个频道,翻看了十几幅阴婚照片,才恍然大悟,原来照片上死人“新房”背景竟是故宫里的宫殿!

而每一张相片的背景后都有一个水印《清明上河图》,终于,我按到最后一个频道,第四十四频道,当照片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探索谜案的热情一下子凉到脚趾,真无法想象,我居然看到了一个世界上的最荒唐的结婚照!那熟悉的新郎人物就是大活人的我,可我没死啊!是谁把我列入阴婚档案?……

他们什么时候给我照的相?莫不是我昨夜昏迷的时候?可身边的那个死人“新娘”又是谁?她是那么窈窕,却没有露脸,为什么和其他照片不一样,要蒙个红盖头?这女人同样看不到双腿,也是在空中悬着。再看“我”身边的新娘,穿着红色裙子,两手僵直下垂,她的手好象是三个手指啊!而且还拿着一个九连环,左手七节,右手是两节!

黯然销魂的鬼婚使我手脚冰凉,就在我忐忑不安,思索无骥的刹那间,所有的监视器都被同时打开,先是一阵雪花,随后,都出现了第四十四频道我的“结婚”照片,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电视中的我竟然就是现在的我,警员穿着、吃惊的表情,是我镜子中的影象!只见电视画面新娘的手开始慢慢抬起……将那九连环中左手的两节套在照片“我”的手上,然后慢慢撩起血红的盖头,露出长过肩头的黑发,仰起脸朝向我的嘴唇!

第六个铁环

“你是落衣吗?你搞什么鬼?为什么骗我到这里!”

我怒不可遏地举起双手,可面对那荒谬绝伦的阴婚影像,又无可奈何,失望让我垂下眼帘,可杯弓蛇影的心态却越发作起怪来,直觉得侧后伸过来一条胳膊,穿着红红的衣袖,惊愕使我刚要转身,“叮当!”

耳边好象听到一个奇异的声响,是铁环子相撞击时发出的清幽的声音,我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铁环子,那条胳膊就慢慢转到我的正侧面,我能清晰地看到她有三个黑黑的手指!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由直盯着电视上的画面,居然上面的我也即将被红头盖女人拥抱,她的手臂也是红衣袖。蹊跷只在瞬间,就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冰冷,我低头再看,手上竟被套上了那两个铁环子!就像手铐一样,把我的手勒得紧绷绷的,我在震慑中吓呆了,这奇妙的鬼魔术是如何在我眼皮底下实施的?我吓得大汗淋漓,四下里寻找,并没有红衣胳膊的影子,我变得懵懂无知,不知到底我的手是现实,还是电视上的图象是现实。

我瞪起眼睛上望,电视中的我也翻着白眼望上瞧,自己被“自己”吓得半死!我有些明白了,可能阴婚照片上的人并非都是死后才被拍照,从而看起来是翻白眼的,也可能是在死亡前的那一刻,他们由于“必须”往上看,而就在那时,他们就死亡了,所以,每幅照片都是翻白眼的!

是在暗示我?那些死人的死因?他们都是什么人呢?在临死前是否都和我一样,在凄凉而热烈地与死“情人”拍摄阴婚相片时,一个意外屠杀突然来临,而他们必须眼睛朝上,死不瞑目呢?难道这间屋子,就是杀害无数有情人的魔窟?那么这些监视器,是否就是杀人监视录象呢?

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都是什么身份?难道他们都和我一样,有着与男(女)鬼的情谊,最后不能自拔,而心甘情愿与之举行阴婚仪式而惨遭杀害甚至被残忍地剥皮吗?

我是第44个,还是第1644个,如果是后者,就说明只要杀了我,他们的阴谋就已经圆满,符合了这个魔鬼数字。……最后一个阴婚新郎的我,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地杀死吗?哼!我用鼻孔哼了一声,遇到我是你们的悲哀!

我提高了警惕,这时可见电视上的“落衣”正在翘脚,伸出胳膊就要拥抱我,浓密的头发覆盖了“我”的面颊。但是,就在她转身上仰起黑发披面的头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电视屏幕的一角,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另外一只手,正悄悄地摸向画面上的我!我死死地订住那只手,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周围!

那条胳膊依然存在,这次是从我胳肢窝底下伸出来,红红的三个指甲清晰可见,可当我看她时,那手就没了!

见鬼!我使劲眨着眼睛,注意观看电视上的结婚相,可那诡异的一切都不见了,只见满头黑发的“落衣”正从电视的方向走来,仰起脖颈,等待我的拥抱。黑暗中,她那鲜红的嘴唇散发着死亡的光辉,我吓得往后躲,可狭小的空间让我无处藏身,我忽然明白,自己已经进入电视里,是灵魂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了。

我死劲咬了一下嘴唇,血倏然从唇边流下来,我是用这个办法使自己的灵魂不至于脱离现实。果然,眼前的“落衣”一愣,极力地躲避着我的血光,但是,她似乎做好准备,猛然扑向我。我冷笑了一下,为自己感到凄凉,如果我对自己曾经产生对落衣的依恋只会被魔鬼当作垂钓死亡的饵料的话,我情愿死在她的利齿下。

就在迎接她的吻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头发露出了一条缝,在不到一秒钟的闪现里,我看到了她白的脖颈,没有任何血痕迹,她不是落衣,落衣的脖子有道血痕,这惊人的相似中,难得让我在接受女鬼之吻的时候,看出一点不是落衣的差异。

我知道这死亡游戏即将上演,就在那一刻,我的新娘已经冲过来抱住我,随即我的脚、脖颈处也多了些铁环,而且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将我扯向两旁,就像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人,车裂前的验明真身一样,我感到死亡已经来临。

我现在身上已经有了五个环子,按照九连环的死法,还有四道环子没有上身,她蹲下来,头朝着我的下体,我知道了那第六个环子的作用!歹毒的鬼!就在她的三指鬼爪已经探进我裤子的时候,就突然用力拉紧束缚我的环子,咬住她的头发,然后疯狂地用双腿将她夹注,她惊恐地抬头的刹那间,我便死劲朝她的唇咬去!

我的牙齿撕下了一块皮,咬下一块肉,那是她的嘴唇,然后便是冰冷而血淋淋的脖子,虚无,我知道自己的牙齿下是勃腔……她根本没有脑袋。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在地面上向上张望着,阴森的“殇婚”画面依旧在屏幕里,而手上的环子不见了。

“丁冬!”

就在这时,一楼对面走廊里响起电梯启动的声音,在昏暗的通道里传播着,随后“嗡!”地响起来,那是电梯马达运行声,犹如一阵滚雷迅速穿过我的耳鼓,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怖和压抑再次强迫着我敏感的神经。未等我对这死亡之音产生任何准备,电梯已经自动上了二楼。

随着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后,电梯停到二楼地板上,可预料中电梯走下绣花鞋走路的声音这次突然改变,转而传来有节奏的高根皮鞋声,那声音比以往更加令人恐惧,是一个女人穿着特殊鞋子用单腿跳的声音,那绝对是一只脚,那单调而有节奏的声音让我害怕,焦灼的目光死盯住走廊的侧楼梯,因为房屋门外侧面的步行梯道上,已经可以清晰听得见那单调的鞋子蹦跳的触地回音,……危险越来越近。

午夜新婚照

电视屏幕就在这时忽然黑了,再也看不到“自己”在屏幕阴森的“殇婚”画面,我已心惊胆战,机械地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

“喀……喀。”

绣花鞋马上要出现了!那恐怖至极的声音令我头都要炸了,我快速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很明显我必须逃出去,否则………

突然,办公室的墙壁映现了一排阴影,像被吊死的人在夜幕下的木桩上随风摆动时,那种飘忽无定的死亡印象,我麻木的大脑已分不清那墙壁是鬼,还是鬼正依附在墙壁,当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凝望靠近走廊一侧的门时,连接走廊的门变成了一面落地镜子:镜子里很鲜艳,明亮而典雅,瞬间便一对新人的活照片!是两个穿着笔挺寿衣的青年,我一眼就认出,那木雕一样表情的“新娘”就是表姐,她里身穿着白色婚沙,外套大红寿衣,挽着戚斯龙的手臂,两人静止在那里,似人似画,同样的故宫背景,同样的没有双腿,眼睛朝上翻着……,那僵直的表情,掩饰不住死人的特征,尽管表姐似乎在朝着我微笑……

我知道,她真的已经死了,虽然在监视器频道中没有看到他们的“冥婚”照,我敢认定,眼前雾一般阴森的两人就是他们的绝影。还有……他们两人的身后,竟出现了其他照片上没有的景象,走廊的深处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她的脸部很阴沉,无法看清轮廓,好象就是刚才从下水道被冲下去的那个红衣女孩,她只有上半身,没有双腿,像个伴娘一样款款向我“挪动”过来……

“姐!你不要吓唬我!告诉我这一切都他妈的是为什么?”

我虽然战战兢兢,却依旧可以发出咆哮的颤音,对着眼前的两个阴婚幻影高喊,他们依然在那里,我看他们的脚下,尽管走廊的灯高照两人头顶,可他们没有影子,是死人无疑了。

随着单调的脚步声欲望来越接近门口,表姐和戚斯龙的殇婚“照片”变得黝黑,而就在这时,他们竟然手挽手慢慢向屋子的第二道门,愣愣地微笑着迈进来!我已经不能凭借光亮辨别他们是被牵拉着走近,还是鬼的魂灵在背后依托,总之,那上翻的白眼依旧瞪着天花板,而他们的嘴角却奇怪地扯动,向上翘着,表明着他们的微笑!

我吓得连连后退,突然,啪地几声炸响,表姐的身后像被谁打开了闪光灯,在她眼前炸开一条血的闪电,使我的目光正好触到他们煞白的面孔,然而“爆竹”炸开的瞬间,他们的脸就扭曲变形,脸皮不见了,露出头部破烂不堪污秽的血斑,和黑黑的牙齿和眼孔!从表姐“微笑”的下颌中间,我看到了她身后一个拉长而跳跃的阴影从楼梯上射下来,那一刻紧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后退是不可能了,我的身后靠墙那排黑影在晃动,突然变成血肉模糊的吊死鬼,白骨和内脏清晰可辨!

他们就要到我的跟前了,我不知道该怎样结束他们对我的进逼,望着“表姐”凄惨的血肉,一阵悲凉掠过我的心,就脱口而出,“姐,我知道你是来告诉我,你们结婚的喜事,可你去镜子里照一照,你美丽的脸早已不见了,你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还能为他们做什么,一句忠告让这对新人停住脚步,回过身,面向门,也许他们还有意识,也许知道那道生死之门是一个镜子,一声可怕的声音传来,表姐用她那骷髅手猛地捂住了脸,狠狠地朝向门撞去!

“哗啦!”

木门板被撞成一个大窟窿,走廊里的那个红衣女孩的影子顿时变暗,我的眼前是更加恐怖的一幕,只见表姐和戚斯龙手挽手倒着退回走廊深处,变成透明,在光的映照下,似乎又成为了照片,依旧是那样眼睛向上翻着,对我微笑……可一道阴影投射过来,在门窟窿的边缘,一团黑黑的东西出现了。

“铃!”

就在这时,内勤室的电话铃响了。

我浑身一颤,昏头涨脑地犹豫间没敢去接,自动录音电话随后录下了打电话者的语音。红灯熄灭后,我像条惊弓之狼慌跑过去,先将门用椅子顶住,提防那只绣花鞋即将到来,然后跑到电话机处,按下收听键,可里面却没有声音!

见鬼!

死亡之鬼已经敲响了末日丧钟,我端着电话发愣,那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从骨髓里震撼出我那衰变的怯懦,勇气也难以抵挡迸发出眼眶的恐惧的涟漪,我真有点哆嗦,脑袋木然地思考着电话里没有语音的缘故。我就壮胆拨通了0001644004这个号码,竟然是一个女人幽咽声音,感觉极度阴森的感觉,声音回音很大,好象是在水网或者下水道中,或者是什么空旷的地方,慢慢传来依稀的哭诉声,并伴随着一支歌词单调,曲调怪异的歌,我从未听过的歌声。

“药公车马十六点,老翁逝世好风烟,两桥无日尽禾黍,汴水东谁识当年……”

她的声音是那么真实而哀怨,伴随周围细微的哭泣声!那鬼蜮和弦令我打着冷战。这歌词是什么意思?它在预示着什么?好奇的神经再次复苏起那熟悉的细微声音,就是第一次我看季队长给我录象带时,自己猜解过的背景音!那声音和女子的歌声,简直可以透过脊梁骨,穿透手臂和心脏,使你的浑身冰凉和麻木!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门外的白衣服已经越来越大,已经快露出近五分之二的白衣!

这时自己已经满头冷汗。

唢呐彩铃

我怀疑刚才的电话是季队长打来的,就用宁妤的电话反拨通了他的手机电话,正如我期望的,接电话的正是队长,他似慌张似怒吼地叫喊:“是宁妤吗?怎么打不通你电话?我在指挥中心,你拿相机来储秀宫一趟,刚才接到报警,有人在同一个厕所里发现戚斯龙尸体,左胸中枪,是9 毫米警用子弹,还有一个不完整女尸和婴儿,孕妇的孩子体内也有一发子弹!初步断定谋杀!他醒了吗?要把他看管好。刑警队马上到,千万要稳住嫌疑犯。”

什么?我的脑袋嗡嗡直响,不用分析就可以得出结论,队长的“你要把他看管好”分明是将我列为嫌疑犯!这么快我就是嫌疑犯?我撂下电话机,立刻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自己果然被人陷害了!“戚斯龙中枪”,9 毫米子弹,就是指我丢失的那一发,那个井边的孕妇身体里的子弹也一定是我在黑暗中无意打中的,他们在嫁祸于人,其手段何等高明!将一具尸体置于我惊慌至极的位置,然后诱使我自卫开枪,最后按图索骥,将我枪里的子弹作为物证,再设法置我于死地!

够狠!如此精妙而毒辣的陷害,堪称魔鬼不测的水准。我曾经对警察的工作是那般热忱,如今却被无辜抛入死亡的迷宫,我真的有点疯狂了,以往经历的那一切纯粹是圈套,是他们利用了我的热情和逻辑理性,也利用了队长给我的枪。

是队长有意害我?我们以前素不相识,再说如果是他作祟,似乎与刚才电话中他对案子的吃惊和焦急的语气不相符,不过世界上哪有这么荒唐的事,一个失踪了一个月的警员竟然被稀里糊涂地枪杀,而且是自撞枪口,在深夜故宫的那座几乎废弃的厕所里,我无法相信他那时还活着,他直勾勾的眼神,还有我枪击后他庞大的身躯竟能掉进厕所,这些都是个谜团。而另一个受害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名可怜的孕妇在我枪击时差不多已被摧残得血肉模糊,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诡计,都是阴谋诡计,假如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人和鬼的界限,我单枪匹马是闯不过鬼门关的,被捕后的申诉也许也是徒劳的,既然他们能用这种方式陷害我,也就能送我上断头台。也许最终法医可能会证明我清白,可谁能保证那个主主管我案子的法医不是鬼类,或者被鬼收买的魔鬼医生呢?

我不会束手就擒!我要马上见唐聿晴,通过她利用国家安全部最精尖技术和手段,调查出这迷雾缭绕中的恐怖黑手,到此我也并不完全相信,坑害我的都是鬼,也许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阴谋家!他们在黑暗中操纵着一切,只是我还不十分清楚他们阴险的目的。

此刻的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摔掉电话,迎头面向那只皮鞋声逼近的走廊,迈出脚步,人都说邪不呀正,我要与那个没露面的单脚鬼拼个你死我活!什么鬼电梯、绣花鞋,我不会怕,反正不是死在鬼之手,就得去上刑事法庭直至断头台!

“门外的鬼魂,你听着,用不着点着脚吓唬我,我要是退后一步就不是男人!来吧!我是四十四号,趁我还没死,把你们的鬼新娘抬出来吧!”

我的声音在空气中几乎是压抑无喧的闪电,在墙壁和四周回荡,然而,外面依然没有回答的声音,走廊里突然变得异常寂静。

“来啊!哈哈!…你们怕了!啊?”

我咆哮得疯狂,见没有人回答,更忍不住大笑起来。可笑声过后,令我吃惊的事情再度发生,我如此歇斯底里的呼喊和折腾居然没有奏效,那单调的跳鞋响声好象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依然有节奏往前蹦着。

再彪的英雄,也难以单靠掩耳盗铃的勇敢,消释那看不见的恐怖地带张狂夺命的死神,况且我的胆子并非大得出奇,本来打算用大喊大叫震慑眼前阴森的走廊,吓唬鬼一下,可现在反倒让自己失去信心,咆哮的背后是懦弱的战栗,我心里的嚣张再也没有膨胀下去的勇气,就像一个被封闭在热锅里的茄子,过分的夸张和热情之后就瘪得只有懦弱了。

我在傻傻地等着鬼灵的出现,可是,正当恐慌得要命的时刻,我一直倾听那个单腿跳的声音却渐渐远去,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些,我以为那个绣花鞋吓跑了,谁知却在门边的墙壁上,看见了一个白边,就像白大褂的工作服那种白,一点一点往我的视线移动……

“铃!”

忽然,那灵异电话又响起了玲声,这次不同于刚才的滴滴声,而是一曲像彩铃一样的唢呐音乐,就和刚才电视上出现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封面时的音乐完全一样,听得我头发都竖起来,那纯粹是民间风俗送葬曲!看来这电话又有文章了,说不定鬼魅们又玩什么新花样,想到这里,我将心一横,就大步向前,毫不犹豫操起了话筒,事关我的命运,我一定要听着鬼的诅咒走向死亡。

我以为这次又没有声音,可出乎意料,对方竟说话了,尽管电话杂音很大,却可以基本听清是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誉凌!你很危险,快逃走!”

声音这么熟悉?我辨别了一阵,才听出是唐聿晴。好混沌的声音,好象是从遥远的水下传来的,里面有喀喀的响声,又有些沉闷。我的神经瞬时麻木了,不管她从哪里打来这电话,终于可以听到救命的声音,我非常激动,尽管已无法判断自己的灵魂是死是活,监管一遍遍的灵异电话,已经让我对花筒中见不到的人产生畏惧,可心目中曾经最美丽的朋友的关怀,还是让我差点流出眼泪。

可是……她能打公开电话找到我,就说明她对我的境况了如指掌,她是怎么知道我现在走入了困境?这电话是从国家安全部打来的吗?……

白衣殇

我沉默片刻,想猜透这不符合逻辑的蹊跷电话可,小晴那果断的话语再次响起,焦急而关切:“是你吗?请相信我,他们要陷害你,戚斯龙和另外一个孕妇的尸体被找到了,已经做了弹道痕迹学验证,法医实验室也出了报告,那两发子弹是你枪里的,枪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你是重大嫌疑犯,现在故宫都戒严了,武警要出动,正准备抓捕你!”

“为什么要害我!我不可能害他,这是起码的常识,戚斯龙早就失踪了,已经死去多日,而我昨天才见到他的鬼魂,怎么可能是我打死他!”

“法医解剖结果,他们是在枪击后才死亡的!”

“什么?这不可能!”

“不要争辩了,快逃出去啊!”

“我能去哪儿啊?门外是鬼走廊,电梯是鬼电梯!我又是杀人嫌疑犯!”

“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故宫最荒僻的旧楼,周围没有监视,你向后看,房间后面有个排气窗,你可以用二十秒冲出去!往北穿过三条胡同,就可以走上正街,往游客少的地方跑,你会看到穿宫女服装的姑娘指引,只要有灯笼挂的地方,就一直跑下去。”

“喂!………那宫女是人是鬼?”

“喂!”

电话戛然而断,而且听筒里不再是断线的忙音,而是毫无声息,说明电话线被切断。我端着话筒茫然了几秒钟,只听门外传来几声哭泣,我顿时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惊胆寒的冷风,正从四面八方刮来。门口那块白边越露越大,接着,那歌声出现了:“药公车马十六点,老翁逝世好风烟,两桥无日尽禾黍,汴水东谁识当年……”

一阵凄美的歌声从走廊里悠然传来,我吓得耳朵根都竖起来了!我断定,唱歌的就是那个单腿跳的绣花鞋女,她一定是来寻命的,因为整幢小楼只有我是活人,我会不会被扒皮啊?

突然,我面对的电视屏幕中再次出现了我,而“我”的身后是一个纤细的女子,她真的出现了,穿着白裙子,白色长发及腰间,就像传说中的白毛女鬼一样,脚上只穿一只绣花鞋的少女。她的脸被长发遮掩着,使得面部出现黑色的阴影,白色裙子上血迹斑斑,尤其是四肢,差不多已经肢离破碎,裸露出骨头的断茬,只用一根腿站立在门口,在她尚存的一只手上,还拿着七个环子,她的手指和动作……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幽灵就是刚才阴婚照片上我的“新娘”,刚才在画面上,由于是侧面拥抱我,我没能注意到她是否有脚,而现在,她就在我身后。我终于再次看清,她真的只有一条腿。

我清醒意识到,她真的来了,也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才能见到死神,掌股这一切奇怪现象的鬼魂,她终于露出真面目,出现在我清醒的视觉间。

“那些阴婚的情侣都是你杀的吧,这房间就是死刑室,墙壁上那些钩子是吊人用的,你利用情侣之间性欲的亢奋,当他们爱在最高潮,身体完全充血时,就用环子把他们吊起来,然后剥掉他们的皮,还有下水道里的那个女孩子,都是你干的,是吗?现在想对我怎么样?”

我背对着白衣鬼,按照我观察得出的死亡逻辑发出最后的疑问,并做好了死亡准备。身后袭来一股寒气,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铁环扣住我的脚踝和手腕,然后接受世界上最痛苦的死刑。

“每一个人临死前都被剧烈地运动过,目的是想让他自己出一身汗,然后趁着寒毛孔扩张索住被害人的手脚,再剥掉人皮,你喜欢残忍,喜欢将情侣玩弄到生离死别,然后,让两个最相爱的人在你的魔掌下最残忍地死去,聆听被剥皮人的嚎叫和哀求,你觉得可以发泄怨恨,我说的对吧!”说完,我扯下衣扣,露出胸膛。

“我知道你现在踌躇了,是因为你无法解开一个连环,你不知道该对谁下手,因为这对情侣是你怨灵诅咒的最后一对要剥皮的人,那就是你也爱上了一个人,你变成了这最后一对情侣中的一员,来吧,如果我的皮能让你不再仇视这个世界,不再滥杀好人,就让我是最后一个被陵迟的活人!”

我听到一阵啜泣声,凄婉地从门口传来,就猛地回头惊望,在死亡前我要看清杀我又爱我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异常奇怪的是,身后却什么也没有,门口依然是半块白布,在慢慢出现,我能逐渐看清,那白布并不是女人的裙子,而是一口棺材的布幔,1644号档案柜,那口简陋的棺材,正赫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一个大大的奠字告示着那就是我和这女人的最终归宿。

我还是没有见到她,就抬头仰望电视,那上面的我,身后确实有个白衣女孩啊,我满脸狐疑,转回身再次抬头看屏幕,这次我看得更清,她已经开始朝我跳过来了,她的头发上下飘动,阴郁的脸部仍然看不清真容,就在我犹豫判断的时候,她已经距离我不足十米了!

我知道自己被鬼的障眼法蒙蔽了,她一定就在我身边不远,是的,我这次在回首间看见了空中的七个环子,放射出锃亮的凶光,环子一定在她魔手中紧握,虽然我不能通过电视看到她的鬼魂,可这些悠悠摆动的鬼环,就是折磨人死亡的刑具吧!

假如她不是落衣怎么办?假如我的判断出错,自己岂不是白白死掉?要逃亡!我要逃出去,反正也豁出去了。一股勇猛的反抗意识涌上心头,我斜视了一下身后的档案柜,在靠近最里层,有一个排气扇,虽然还是黑洞洞的,可我相信唐聿晴的准确描述,那里就是我能够逃脱的唯一出口。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去,只几步就要接近档案柜前的办公桌,凭借在警校练就的灵活功夫,我纵身一跃,拔腿猛然跳上桌面,然后一个箭步扑上黑暗中的后墙档案柜,随即看见了阴影中的排气扇扇翅间露出的一丝亮光。

这时,我隐约看见那个跳动的白影,也轻飘飘地向前追来,就一个大力侧踹,蹬掉生锈风扇的外罩,挪掉排气扇,掷向身后,一缕微茫的光辉照在我脸上,我知道外面再也没有遮拦,就飞身钻进那个墙洞!

就在我钻进墙洞的一刹那,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一双利爪狠狠地钳住,那种冰彻骨髓的刺痛异常强烈,我能想象白裙子少女的鬼手已经扼住我的脚踝,那是溺死前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近乎绝望的拉扯,也仿佛是厉鬼要杀死一个健康的肉体,却可能被他逃脱时那种丧心病狂的杀伐,她必须折磨他直到猎物走投无路,她的指甲已经刺透我的皮肉,随后一个铁环子冰冷感觉袭来,那鬼东西深深地嵌进我的脚背,可我仍旧拼命往墙外挤,直到挣脱掉那只鞋子,脚才最终从环子里拔出,身体从墙洞里摔了出去。

逃亡

我摔倒在古楼雨台上,惊悸和逃亡的念头让我顾不得伤痛,就纵身跳了起来,然后一个跟头翻了下去。当我感觉自己已经安全着地,才回头惊望了一眼逃出来的鬼地方,外面天光已经发白,晨曦中的故宫轻雾迷纱,清冷而神秘,我庆幸多亏关键时刻有唐聿晴的电话指引,才使自己逃出了那道鬼门关。

这幢充满阴气的档案楼,曾经杀害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我也许永远不会知晓,它为什么能这样嚣张地存在?难道鬼窟如此堂而皇之地践踏生命,竟无人为冤屈的灵魂伸张正义吗?我暗自压下一口气,将这荒凉的古式小楼的影象保存在记忆深处,假如我还有机会,定将这幽灵鬼楼的魔鬼斩草除根,还故宫一个清平祥和的空间。

我最后凝望它一眼,它真的很像一个陵寝前的祭祀楼,可自己在哪里,我却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在故宫的什么地方,但是我能看见和感觉,这周围异常荒凉,古楼的红墙里有一口台井是它的标志。

我毫无目的地翻过小楼后墙,拼命向前奔跑,按照唐聿晴电话指引,数着三个街巷,朝着故宫内的小胡同往北跑去,我清楚地知道,现在全故宫的警察和武警都在撒大网抓捕我,我这个警队中出类拔萃的人无疑是他们最危险的在逃“杀人嫌疑犯”,极具危险的追捕目标,可以想象,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便衣警察,狙击手,还有武警战士,一个个手执防暴枪,伏击在我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现在能救命的便是或许能出现的宫女和灯笼,给我指明逃生的路。

我开始加速奔跑,巷子里逐渐可以看到游人,这使我更加谨慎,目光不停扫视着路上可能出现的宫女和灯笼,果然按照唐聿晴的指点,前面的红墙出现了几个穿古代服饰的宫女,她们向我摇晃着灯笼,指明我向前奔跑的方向,我一边跑,一边留心看周围人的反应,好在还没有特警队围捕,我能在并不很多的游客中穿梭,灯笼一个接一个,我就像战国时代烽火台间展转迁逢的天使刀客,在亡命天涯的糊涂时刻不知疲倦地飞奔着。

我要找到出逃方位,这在白天已经不难,可现在我最关心的是现在到底是几点钟,和唐聿晴约定八点见面,她一定会出现,她会想办法解救我,我了解她的为人,在这千钧一发性命攸关的时刻,她一定会挺身而出,然后利用她掌握的情报将陷害我的人一网打尽,我边跑边四处张望,希望能看见唐聿晴窈窕的身影,我甚至还瞄准了那些身材娇好的男游客,我希望她化了妆。八点,就该到了吧!不然游人怎么进来的,可太阳好象还没出来,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游人呢?

她是出色的警校毕业生,是我们学校唯一被选拔进国家安全部门的佼佼者,我想她的约会应该准确无误,不管我在哪儿,她都应凭借科技侦察手段找到我。我下意识看一下自己的手表,腕子上只有两道被鬼铁环钳制过的红印,我才想起,那块表已经在宁妤审讯我之前就不见了,现在,我必须找个戴表的游人问一下时间。

正巧,我见到一个英俊的男青年好象也在看表,他背着旅行包,正在前面慢慢闲逛,就从侧面冲过去,很礼貌地低声问:“先生,请问现在几点?”

他正聚精会神于看表的动作,由于我问话的焦急,就猛地抬起头,我的到来似乎让他紧张万分,就低头折向我的右方,“喂!先生!请问……”

我以为他误解为我有不良企图,就急忙迎上去,差点撞到他肩膀,可这个男子简直旁若无人,走路身体好象不动,那样怪怪地走,头也不回,往宫墙方向直走而去,他要撞墙?他手中哗啦响的是什么东西?他刚才的低头是在看表吗?

他僵尸一样的怪异举动引起我高度警惕,我突然回忆起就在刚才擦肩而过的瞬间,感觉他的衣服在相互摩擦时有点不对劲,一身深黄色西装怎么会有哗哗的响声,什么衣服竟会摩擦出那种怪异的声响?我追上去,刚要和他搭话,只见他侧回头的无意间,我猛然瞥见了他那白色的眸子……没有瞳孔?我再次惊魂雀起,不由自主看他穿的西装,怎么和我在44频道阴婚照片中黄色西装质地和款式完全一样,那怵人眼睛的深黄不是和烧纸钱的阴纸币是一种颜色吗!那是纸做的西装吧……,我能认定,他刚才手中的响声是在摆弄九连环后发出的……

“副队长?”

我一下子辨认出这个人,他就是我报到时只见过一面的副队长,我甚至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当时他就坐在办公室靠近墙角的地方,那时他就没回过头,不敢和我搭话,原来他真的是鬼!听到我叫他,他慌张起来,走得更快,我只得停下来,因为副队长越走越快,一下子穿进高大的深红色宫墙里不见了,我怔怔地端详他匆忙的背影,一股不详的疑云渐渐在眼前升腾,他的出现意味着我将有可能见到更多的神秘鬼。

我无暇回顾这恐怖的一切,只横下心往前跑我的神经更加警惕起来,就在另一个拐角处,我看到大红灯笼的刹那间,不远处树荫里一把长椅子上几个休憩女孩子无意间的转头,再次引起我的注意……她们笑着回过头来望我,那种怪异的眼神正好与我如丧考妣的目光相撞!我眸子里再次出现一个巨大的疑问?大清早的故宫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女孩,她们怎么进来的?是昨夜没走?还是故宫八十周年庆典期间,开放的时间提前了?

就在她们有意无意朝我张望的那瞬间,我注意到女孩子手中都摆弄着一个小东西,从她们的动作猜测,那一定是解九连环,我有些踯躅不前了,前面还有不少这样的休憩排凳,那上面坐着的十有八九是鬼魂。再仔细看她们的脸,噢天!她们回转身体时,脑袋竟然能轻而易举转过180 度!身体和姿势生硬而不协调,那种恐怖,会让你感觉到那衣服完全是一张象征性的人皮而已,衣服里面也许是阴森的白骨或者腐烂的尸骸,当那几张阴惨惨的脸对着我微笑时!我一眼就认清,她们是鬼无疑,因为她们就是在夜间光顾我宿舍的女人头!她们没有身体,只能借尸还魂!

我不敢再去问游客时间,只能凭借跑步用心读秒的节奏,计算着从小古楼逃出来的分分秒秒,我在警校的野营拉练中经常是越野跑冠军,不管背负多少行李,五步一秒的节奏从来没差过,现在大约应该是过了五分三十几秒、我按照这个节奏拼命地跑,七分五十八……十三分十秒,我在心理默默地数着,几个大墙上的“宫女们”举起的大红灯笼,不时高挂在宫墙上,按照她们的指引,终于进入一个荒芜的宫殿。

生死时速

我像一头逃亡的野兽,冲过宫殿,用灵敏的感觉寻找唐聿晴指明的生路,恍然的记忆随着急促的呼吸变成断续的片影,我发神经似的读秒已经耗尽了全部智慧,竟不知已经看到了80个灯笼,而前面的灯笼变了颜色,竟是一个白白的大灯笼,这是否说明是最后一个了望的鬼灯塔了呢。

再往前抬眼望去,是一处很幽深的院子,草丛前是一片残砖断瓦,正是故宫里等待修缮的幽深之所,我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读秒时间就要到达极限,现在差不多是十四分五十几秒,还有一条巷子,再过一分,正好是十八个巷子,就可以到达院子的一个角落,然后再过五十几秒,就是16分钟零……44秒?16分44秒,我就会“得救”,还能见到我思念的“情人”,……那不正是落衣给我的神秘录象最终时限吗?

不用往前,我已经知道,十八条巷子,十八串灯笼,那是十八层地狱的标志。前方必定是一个角落,然后是一堵墙,墙壁有一扇门,突然墙开了,露出幽深的洞穴。然后,一个瘦弱的身影扑到我的怀里,那是一种凄然的邂逅,也可能是黑暗中的拥抱,接着是我的“情人”的哭泣声!

接下来裸露的地穴会出现一个密宫,幽暗宫灯的赫彩,就像要直通阴婚的洞房。里面是一个很讲究的古床,雕刻精美,只是光线昏暗而显得有些恐怖……然后我将见到期待已久却感伤无尽的“情人”,那一定是与表姐的情缘更为珍贵的邂逅,能让我疯狂的女人,“她”就像一个玩偶上演可怜的喜泣,最终让我这个多愁善感的男人,去拥抱并和她接吻。

尽管她已经死去,思想的万念俱灰使我放松了所有的期望和警惕,再然后我可能要抱起她上床,将亲爱的人脱成裸体,可她伤痕累累,身体没有了温柔的皮肤,而是被恶魔剥得血肉模糊,与我过去的记忆形成一道生死界限,就像16分44秒录象中的女人,忽然的一声枪响,“我”用自己的手枪将我击毙,一个曾经出色的警员,现在的杀人嫌疑犯,最后和一个女人尸体倒在一起,就和电影《红字》的结局一样。

或许我们先在这个地穴“完婚”,然后会被转移进一个密闭的棺材容器中,像《红字》电影结局一样,在过两天两夜,才被人发现,那会是什么东西呢?密闭而又能被人发现的东西,还在故宫里,不就是即将公展《清明上河图》而专门设计的恒温展柜吗!就是那件东西,我早就听说,该展柜是个最高档的冰箱,长4 米,密封线长32米,有效容积2.53立方米,重量可达到10吨,还有专门设计的充氮密封系统、湿度控制系统及温度控制系统,可保证展柜内实现恒温无氧环境,那是天然的好棺材!是能制造新闻和混乱的品级冰柜。那时全故宫的警察都会出动,围着展柜和我的死亡众说纷纭,于是举国舆论大哗,故宫博物院草木皆兵………那一天正是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纪念日,也是“我们”的阴婚纪念日。

奇妙的想象,如果被我猜中,他们就有机会对千百年来第一次公开展览中国神品《清明上河图》实施蓄谋已久的阴谋!天衣无缝的谋杀,完美无缺的《红字》再现!我就是当代真实版的绮勋警官。可为什么要选择我?

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落衣说的“红字出卖”所暗示我的确切含义,她对一切都知情,“红字…出卖”,可能就是指红字感情游戏出卖了我的生命。

可这个可怜却要置我于死地的女人会是谁呢?她能如此让我深爱,甚至不惜冒死亡的危险与她缠绵,在生命受到危及的时刻竟产生拥抱和占有她的冲动?……我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着爱的渊源,她是否会是我曾经热烈地相恋,却没有爱之结局的某个现实和梦境中的女孩呢?

在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微茫闪烁的爱星,她是那么遥远,那样模糊不清,会是她吗?她是我第一个心灵深处纯真的恋人,她不是表姐,我甚至几乎忘记了她的姓,只记得她的名字叫枫絮,那是几年前,我初中毕业的时候。

她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长长的发丝总会让我上课时产生遐想,她就在我的前座,不善言语,没有要好的朋友,总是孤独地上学下学,我们没有人见过她的家人或者任何亲戚。许多男孩子都追求她谈论她,可她是个冷美人,使那些跃跃欲试的帅哥们都不敢接近。

可能是近水楼台的缘故吧,我总想找机会和她说话,她每次遇到我的眼神,总会流露出羞涩的妩媚,然后便用目光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毕业前夕,大家就要分离,我实在忍不住,竟发疯地写了一封求爱信,夹在一美术书里,我知道她喜欢绘画。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我想把粘有信封的书偷偷放到她书包里,以避免被拒绝的尴尬。可等到上课,也不见她在座位,就这样那一天我空等了十个小时。第二天依旧没有出现,直到第三天,我焦急的心都快蹦出来的时候,突然班主任慌里慌张进来,传达了她不幸的事,她失踪了,最糟糕的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她是个孤儿。

这个噩耗顿时将我击倒,我想象的初恋就在那个夏天埋进了记忆深处。那封世界上最凄凉无奈的求爱信至今还留在美术书里,夹在毕业纪念册里,每当我看到没有她身影的毕业照,总会让我感到无限伤感。日子长了,这件事我渐渐地忘记,后来表姐的妩媚代替了她模糊的印象。

哦……我现在好象回想起了,枫絮的身上好象总带有香味!那是我依恋她的另一个原因。那时我像个木头,怎么能分辨清她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香呢?会不会就是槐花香?

可她死了吗?死了的她会找我吗?找我的她投入恶魔的怀抱了吗?……投入恶魔的怀抱的她会出卖我的灵魂吗?

刚才16分44秒的醒悟让我豁然明白发生过的一切,神秘办公室,唐聿晴电话包括宁妤离开都是事先策划好的?让我为戚斯龙的子弹事件受惊,我就会因被人陷害产生遁逃的念头,然后“唐聿晴”出现了,她用电话指引,告诉我如何走向死亡陷阱,最不防备的圈套,真正目的是想把我骗到地穴。

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我正用自己的聪明和勇气,实践并履行着那段神秘的死亡录象!正在用逃亡的快感超越“自己”那段阴婚洞房的生死时速,由此我才弄明白,我能侥幸逃出来,逃多远,去哪里其实都是被预谋好的,刚才那个白衣少女鬼魂拼命地抓住我,其实是为了挽救我的命!她也许并不是要剥人皮的死神,也许她正无声地保护我。

我现在才恍然觉得,她慢慢地接近我,就是担心我逃掉,她是否就是“落衣”的第三个变身呢?落衣和我记忆中的单相思“情人”枫絮有关联吗?她真的就是我在阴间的“新娘”?

失去了落衣的庇护,我无路可逃,是人皆可诛之的逃亡者,留给自己的生路已断,只能让运气去猜测吉凶。我再次步入死亡圈套,当初落衣给我那16分44秒录象光盘完全是在警告我,不要轻信自己的感觉,否则就会走向死亡……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们到底都是谁呢?

面对自由却充满血光的逃生路,我再次踌躇不前。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唐聿晴也能欺骗我?她难道也是鬼吗?这也太荒唐了!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呢,她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时,不是被切断电话线了吗?是否她已经遭到绑架才不得已出卖我的,鬼的谋杀,她怎么能逃脱掉!如果是那样,便是我害了她!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禁悲哀起来,我唯一的求助幻灭了,如果唐聿晴死了,谁能帮助我揭穿《清明上河图》鬼案的真实面目,还有一天的时间,我该怎么办?

那些死亡的灯笼,不就是招魂幡吗,那些宫女都是他们阴谋下的奴隶,他们就想这么做,让我,一个故宫来历不明的警员,蹊跷死在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庆典的那一天,神秘死亡,保密措施最严密的展览柜里的男女尸,就会吸引人们的视线,好施展瞒天过海之计,幕后的魔爪就可以趁着混乱,把阴谋达成。

鬼魂在行动

我没有向前走,而是突然掉转方向,朝第十八条胡同的反方向悄然离去,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按照正常逻辑付诸行动。我跑进了早晨游故宫的人群,即使一时无法逃脱,也要想方设法观察一下,然后找机会再去北京市公安局“投案自首”。

我已做好随时遭到厄运的准备,他们绝不会让我这么猖狂地逃脱掉,一定会有第二手方案“请君入瓮”,我必须对周围环境进行仔细观察,再寻找隐蔽逃脱的方向。

故宫的警卫监视系统覆盖故宫南北部,从锡庆门到东、西华门以及隆宗门南面,犹如天罗地网。监视仪器日夜掌控着珍宝馆附近人流情况和异常动静,控制着太和殿中轴线到东筒子夹道的咽喉地带,至少1600个防盗报警器、3700个烟感探测器和400 个摄像头在不停运行。红外、微波、GPS 定位、声音等多种报警器探头24小时开启,红外摄像头全方位监视,在监视区域,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监视仪捕捉,没有任何死角。

我努力辨别着安装监视仪的地方,尽量用反侦察手段躲避着暴露的风险,不久就急匆匆拐到路边一家景点相馆前,正好遇到门口一家三口人在拍照。那是一对戴墨镜的年轻夫妻和一个小女孩,可能要一起照取全景,拍个全家福,正向行人张望。

我机警地跑过去,假装搭讪,想借此机会侦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女游客很高兴,笑咪咪递给我相机,我接过来向后退了两步。年轻夫妇拉着小女儿站好位置,对我再次微笑表示感激,他们友好的微笑也让我心平静了一些。我拿起相机挡在脸上,开始假装调光圈和焦距,并把相机当作望远镜调节着伸缩镜头,眼睛却在观察周围高处的一切。

目视范围内没有穿制服的警察出现,也见不到监视器探头,我盘算好逃跑路线,心里放松了一些,再将相机对准夫妇和孩子取景,真是奇怪,在目镜取景器里,两个大人的影似乎有点暗,就像站在阴影里的木雕一样,身体外形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我有点弄不明白,也许是早晨的户外光太弱的缘故吧。

小女孩迷人的微笑让我再次震慑,因为镜头里根本没有这个小天使,可放下相机,她却依然存在,依旧冲着我微笑!我感到莫名其妙,就在我满脸惊云,摸不着边际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景象发生了。我突然注意到,在小女孩身体站立的位置后面,却有一个脸色铁青,走起路轻飘飘,穿著红色裙子的小女孩,而且那个小女孩的双眼被什么东西遮挡住,看不太清楚,只露出清晰的下巴,笑的时候牙齿黑黑的,她的脸始终正对着我,她的影象异常深刻,不由得使我想起在鬼楼里遭遇表姐阴婚影象时,她身后的小伴娘,行踪异常诡秘的影子女孩。

她的出现一定预示着附近有鬼魅出现,果然,在我照了那张可怕照片后,将相机交给年轻夫妇准备离开的一刹那,年轻丈夫摘下墨镜,向我微笑致谢,然后重新戴上。当我的目光和年轻夫妇再次相遇的时候,我的心忽然一怔:我几乎认出他了,他就是午夜剧组中与表姐演情戏的男主角,他居然没有瞳孔!白眼仁朝向翻着……我煞时吓呆了,头上冒出了汗。这时,那个年轻妻子也向我微笑,虽然没有摘掉墨镜,可那种没有黑眼珠的想象,还是令我毛骨悚然。

女人对我恳求道:“先生,还有最后一张!等一会好吗?”

“哦……可以,请问,还是全家福吗?”

“全家福?就我们两人,您认为我们应该有个孩子吗?”

“刚才那个小女孩不是你们……”

“什么女孩?她在哪儿?”

“就在你们中间。”

就在我肯定女孩出现的时候,女游客惊恐起来,焦灼不安地与男人用特殊表情沟通了一下,然后逼近我。情况十分不妙,我暗自扫视前方胡同口,准备出其不意地逃跑,与此同时,她的手伸进口袋,从衣袋里拿出个东西来,是一面精巧的小镜子!那刺激我神经的东西就这样赫然出现,一幅《清明上河图》瞬间划过我的眼帘,那幅鬼画出现分明是一种信号,顿时,就见故宫的大街上突然冒出许多游人,这些人走路像飘一样,朝向我仰头“走”来。

我头上冷汗顿时流下来,那是一种绝望的寒冷,我知道这周围已经布满厉鬼,就将手中的相机向街上人群横扫,我这次果然看清了,原来那些背着旅行包假装行走看景的游客,竟都是肢体不全的尸骸,他们背着的包其实是背着一个个灵牌,上面还有黑白字,他们的脸大都腐烂,有的连完整的头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人啊?这些人都是鬼!再看街道上空荡荡,那些卖纪念品的和照相小店也都变了样,店门口竟挂满一排排的白花和纸钱。

我知道已经步入鬼世界的深渊,从形形色色的鬼魅大白天出没的情况看,这里即将上演一幕特殊的重大事件。死亡已经不足以描述这种规模性的恐怖,那将是一场阴风血雨的降临,而且完全出其不意。我突然产生一个现实念头,就是死也要给后人留下一个证据,拍摄下鬼魂的行踪,将这场鬼世界的动荡记录下来,仅仅吞噬一个正直负责警员生命的事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故宫紫禁城里要发生的一切是否会对社会产生深远影响。

对着空无大街按了快门!我无力垂下手臂,放下相机,那鬼影人群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近,我已经能辨认出三五个熟悉的面孔,都是那天在储秀宫外午夜鬼剧组的成员!看来,我已经被鬼魂包围了,他们已经实施第二套方案,如果不能逃出去,定死无疑。

忽然,我注意到前方胡同的拐角处,刚才看到的飘渺的红衣小女孩再次出现,她微笑着竟然向我招手!这时,她头上的阴影没有了,我才惊讶地认出,原来她就是那次在档案室里见到的九个鬼婴中的一个,长得和落衣差不多样子的女孩!同样看不到面颊,却窈窕荷风,长发伊然。看到她,使我立刻想到落衣也许就在附近,也许她在组织救我的行动?

怨灵的诅咒

“对不起,我要用一下您的相机!”

我朝无瞳孔男人说完,未等他反应,突然起脚加速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悬拧相机的胶卷轴,退掉相机里的胶卷,握在手里!无论如何,我要保存这个胶卷中鬼的影象。

“人群”向我压来,一部分来自胡同口,还有一些是从墙里突然钻出的,我将相机抛向“人群”,趁着混乱,跑向前面的小巷,在红衣小女孩的前面停住,怀疑地注视着一个让你看了毛管竖起的异类,她肢体已经不全,见到她的形骸让我吓了一跳,她的红裙子几乎衣不遮体了,只看到如削笋般的细细的手臂和不完整的手,不但没有脸,也同样没有看到她的腿!

在鬼魅阴翳的世界,她能修炼得如此娇媚可人,是灵异的造化还是善良的魔法则呢?我向她感激地微笑,她飘扬裙摆,“走”路时翘起两根枯萎的手指。

她引导我往前跑,三绕两转将我带到一处小宫殿前面,后面的“人们”依然穷追不舍,我再无处可跑,径直冲进去,直到双脚踏进一幢黑忽忽的大房子,才突然止住脚步。刹那间,我才缓过味来,原来又回到了那该死的鬼地方——阴森的档案楼。

楼门已经死死关上,那些追我的鬼魂在门外游荡,却没有一个敢放肆冲进来。我不得不依托这个恐怖的庇护所,苟且藏身。

一身冷汗,这死亡档案楼,为什么和我有那么深的缘分?那个小女孩在哪儿?回首无路,前方已是鬼门,楼道里黑黑的,只有收发室星点昏暗的灯。一个小眼睛女人正扒着收发室的小窗户,歪着头笑咪咪地望着我!那张臃肿的脸和上翻的白眼,让我连连倒退,却无处藏身。这不是那个吊死鬼吗? 门缝透过一条暗淡的光,才感觉到天光并未放亮,微茫中档案楼飘渺而神秘,随着有很多人出现,一个个黑影在走廊来回走动,却听不到脚步声,然而办公电脑却在翁翁响,有时还能听到传真机吱吱声,这些幽灵还在工作。几张蜡白的面孔在我眼前走过,都是脸朝上,眼睛上翻不动,直挺挺地走进走出黑洞洞的房间。

我朝里张望,小女孩再次出现,她手里拿着一盏小灯,向我挥手,她站在前面电梯的过道,神秘兮兮地注视着我。我向她走去,走进电梯,可里面是空的。突然电梯启动,我被带到地下,然后电梯打开,我独自一人走出。

一个灰白的背影,站在走廊的尽头,背对着我,似在等候,她的长发乌黑蓬松,直至腰际。

“落衣?”

她慢慢转过身,依旧是以发遮面,只露出红润小巧的唇。她迎着我张开双臂,等待我拥抱。我接过她的身体,惟有不同的是,这次的感觉并不飘渺,似乎有重量。

“还有一天,就要和你分别……”

说着,一行泪从嘴角滴淌下来。我默默地为她擦去。

“落衣,你到底是谁?”

她将头埋进我的怀里。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答案,遭遇那么多恐怖艰辛,也许是不值得的。你会知道一切真相,当你吻我的时候。”

“落衣,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鬼魂要置我于死地,我很倒霉,也很害怕,如果你的吻能解除这些害人魔咒,我想现在看到你真实面目!”

“吻我的人必死。”

“吻别之死?好浪漫,并不可怕……”

“我不想你为我而死。”

“还有一天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到了明天你会明白的。”

走廊里出现了七个瘦弱不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她们扯着一个画轴,两个小女孩打着灯笼。引导我进楼的那个小女孩也在其中。

“这些孩子是鬼婴吗?”

我要找到答案,因为戚斯龙日记密码曾经提到婴儿。

“是阴婚生的孩子,她们出生时妈妈是鬼,爸爸是人。都是畸形儿。出生后,她们的父母都被残忍剥皮杀害,我就收养了这些可怜的孩子。”

“谁这么残忍?”

“怨灵,《清明上河图》的怨灵。”

“清明上河图有怨灵?”我很惊讶,不啻于天方夜谭。落衣离开我的怀抱,轻轻地解开画轴的红线。

“你是见到这幅真画的最后一个人,希望这种印象能伴随你一生。”

“是故宫馆藏的那幅吗?”

“既是,也不是,它有一段离奇故事。”

“我也知道一些,好象有许多人为它丧命。”

“不仅如此,还会有人死在这幅画中。”

落衣徐徐展开画卷,顿时眼前变成暗黄色,一阵阴风刮过,摇曳的红色灯光映照着古画,山郭卞河,虹桥街肆,栩栩如生,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近欣赏一幅气势恢弘的传世画卷。她用手轻轻地抚展,那动作极像古代砚台边白描丹青的淑女,她缓缓说道:“北宋翰林张择端作画献给天子以后,徽宗皇帝就爱不释手,靖康之变,徽宗被俘虏到北国,坐井观天受辱,身边就只有这幅画陪伴他,那是能缅怀逝去江山的全部,后来他惨死了,金国女真的贵族下令把他淹死,就向井中灌水。他的肉体腐烂在井里,灵魂就依附在这幅画中,金国人把画拿到宫里,从此灾祸便连连不断。原画还有一方双龙小印,便是他权力和王朝玉玺的象征,也是画的灵魂主宰,他在井中幽怨而死的那一年,就有投井失踪的王妃和宫女……传说徽宗死后,他憎恨宫廷皇帝,怨灵成为魔咒,他自认为是画中所以1643个人物外的第1644个人,所以1644便成为死亡的咒语。凡是收藏它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死亡时他的身体上会被盖上双龙小印。公元1644年,崇祯皇帝的死亡也与怨玲有关,有个皇帝为诅咒而死,怨灵才得到安息。”

“可此后,此画杀人并没有停止,是吗?”

“是,因为……有一对孪生姐妹惨死在这幅画中,她们的灵魂仍然在哭泣。”

落衣说完,语调变得低沉,我似乎察觉到了她话的含义,就补充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是吗?”

落衣没有回答,而是抚摩着一头残损的画面。

画中无脸的秘密

“崇祯皇帝有六个女儿,她们是最小的两位公主,1644年,李自成义军进北京,皇帝逃出紫禁城自缢於煤山之前,亲手杀了长平公主还有许多嫔妃,杀红眼的崇祯还命人将寿宁宫如花似玉的两个小女儿拉到一口枯井旁,责令她们跪下赐死,为了亲生骨肉不受贼人李自成军队的凌辱,皇帝让她们用头发覆盖住脸,然后挥起宝剑……砍得她们面目全非!太监王承恩用那幅崇祯皇帝最喜爱《清明上河图》把两姐妹裹起来,含泪推到那口枯井里。”

“史书只记载崇祯以发遮面上吊而死的故事,难道他是先杀了自己的女儿后,才如法炮制,太残忍了!”

“亡国之君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父亲的残忍做法也是出于无奈,对于陷城后公主贞洁他有权利将女儿送上黄泉路,只是他下刀不狠,没有当场将女儿杀死,反倒让她们在暗无天日的井里,活了许多年。”

“她们一直没有死?这太奇怪了?”

“确实没有死,直到顺治帝入紫禁城时,她们都还一直悲惨地活着。在极度饥饿的时候,她们什么都吃,跳井的宫女和太监的尸体,还吃了那幅裹尸神画中的一部分,不巧将那方怨灵附着的双龙小印吞了进去,从此她们便遭到比死亡更为凄惨的命运,从此姐妹两人便成了怨灵淫威下的奴隶,变成故宫最邪恶的死亡天使。”

“所以,从此你们开始滥杀无辜的人,只是为了能够长期活下去,的吗?”

“她们无能为力,那是怨灵的诅咒,几百年的紫禁城,她们诱杀了无数宫女太监,她们都是不小心掉进井里,然后会被怨灵剥去脸皮,再让姐妹鬼魂吃下尸体……”

“哦,天哪!”

我为落衣感到悲哀,她竟是个食腐的野兽,她讲的故事如此轻松,却简直荒谬绝伦,想到那些被残杀的生命,死前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喊,从前对落衣美好的记忆顿然消失了。也许我该想到,她是个恶魔。痛苦让我闭上眼睛,实在无法想象,在过去阴惨惨的岁月中,两个幽怨美丽的姐妹只是为了自己一芥生魂,竟欺骗并吃过那么多善良的同胞。

鄙夷和愤怒,使我的脸色很难看,落衣已经感觉到我对她行为的蔑视,不觉啜泣起来,良心的复苏和自责使她跪在画布前,流下忏悔的泪。

“每次杀了一个人,良心就受到一次煎烹,可她不能停下来,如果停止杀人,怨灵就会让她们死,可悲的是,她们摆脱不了怨灵,那方双龙小印的画布已经融化在灵魂深处,唯一可以作为纪念补偿的,就是用他们的脸皮作到画中,将残损的《清明上河图》画面上一个个人物脸部抠掉,然后用忏悔的心按照被谋杀者生前的容颜,将亡者的容貌作为补丁绘制在这幅画上。”

落衣说得果然没错,在这幅《清明上河图》中,那些画中人物的脸的确有些怪异,细看大一点的人物神态,绝不是张择端笔下清明世界中自由苍生千姿百态的面孔,而是一目光呆滞,姿态僵直的尸骸模样,让人足可以想象,那一定是在死者死亡后临摹上去的头像。望着一幅幅血淋淋生命终结后的缩影,我的心涌过一阵冰冷。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你把我弄到这里,是为了再下一次决心,该不该把我杀死交给怨灵。这么说那位只有一条腿穿绣花鞋的鬼魂,就是你的亲姐姐。既然怨灵的诅咒是1644,你们大概已经杀了1643个人,我就是最后那个,而且,是有点爱上你了的最后一个,我说得对吗?”

我平静地问,因为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落衣与我苦涩而不平常的关系,而这种关系似乎有些奇异。落衣叹了口气,忧伤地说道:“我和姐姐不一样,她噬血成性,不可救药,清朝光绪年间,珍妃是大清国最美丽的女人,她被慈禧太后囚禁在三所,我经常夜里打扮成宫女去看她,姐姐大为恼火,不久引诱御前首领太监崔玉贵把珍妃推进井里,盖上盖子,她当时还没有死去,饥饿和绝望中她却顽强的活着,好可怕的顽强,望着她死亡前饱受煎熬的痛苦样子,我想起了当年自己曾经在枯井中度过的凄惨岁月,想救她,可无能为力,为了爬上井口,她的手都抠掉了手指,她活了三个月还没有死去。怨灵的诅咒就活活剥去了珍妃的脸皮,姐姐吃掉了她的心!我气疯了,就将姐姐死死地按在井里,直到淹死。”

“你姐姐是那个时候死去的?”

“她虽然死了,可姐姐的怨魂又附着在珍妃身上,从此与我作对,杀的人比以前还多。怨灵会让我们一代一代将怨恨传下去,直到《清明上河图》的诅咒最终杀死1644个人。”

“我到底是第1644个人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死亡秘密。”

“哦……”

我无言以对,看到落衣恐惧的样子,我不忍心刨根问底。

“你见过怨灵吗?”我问到一个神秘的核心问题。

“没见过,只有在人死亡前,要被剥皮的时候才会听到那声诅咒。”

“什么样的诅咒?”

“是一首奇怪的歌谣。”

“歌谣?”

我沉思了片刻,落衣追问:“你听过?”

“不,不会是怨灵的咒语,否则我肯定早死无疑了,不过,我确实听过一个女子唱过一首歌,歌词非常诡异,我曾琢磨过其中的含义,还是无法理解。”

“你还记得那首歌吗?”落衣声音有些发抖。

“记得,是不是这样唱的:药公车马十六点,老翁逝世好风烟,两桥无日尽禾黍,汴水东谁识当年……”

“是啊,就是这个歌子,是谁唱给你的?”

落衣紧张起来,蹲在我的身前,仰望着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脸,我肯定她吓坏了。

“一个白衣白发,就在这座小楼里,也是看不见脸的女孩,她只有一条腿,好象……也只有一只手,我当时还以为是你的化身。”

“啊!就是她,她是珍妃的怨灵!也是我姐姐的化身……这个小楼,我怎么不知道?”

落衣吓得身体颤抖,我抱着她的头,用我尚且理智的勇敢给我的女鬼最大的安慰。

“就在一层最里侧外朝北的房间,里面有个卫生间,还有档案柜和电视。”

“是有这样的房间,可里面是仓库啊!”

落衣居然回答了这样荒唐的答案。我的心不禁吃紧,说明有些事就连这个冤魂都不知道,问题可能更为复杂。

“也许……我记错了地点,不要担心。”

我尽量安慰着,也利用这片刻的宁静,能够细心观察那幅《清明上河图》了,看着看着,有一点我觉得非常奇怪,画面上只有一个人物脸部都被抠去白边,露出一个个可怕的空白,这个人在图画的最右侧,身后是顶花轿。

清明的花轿

“这个脸部空白的人物,是留着给我的吗?”

那片空白就像灵魂安憩的坟墓,因为只有他很特别,我不禁想到自己的归宿,轻声问道。

“不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画上的这张脸就没有了,也不是我和姐姐弄的,几百年来,我总觉得他奇异,每次怨灵杀人的时候,那片脸的区域就变成红色!”

“你知道这个场景是画什么的吗?”

我虽然不是《清明上河图》的研究者,可从小就喜欢绘画的我,还是了解一些这幅画的。

“画的是清明节上坟后归来的大户人家的娘子,坐在轿子里,回到汴梁城的情景。”

落衣很在行,难怪已经陪伴她好多年。

“你刚才说是娘子,可这画上并没有女人,你敢肯定画里轿子中坐的就是个女人?”

“不敢肯定,可我想是。”

“也许诡异就出在这里。”

“还有一天了,这幅画……我好想你。”

落衣依偎在我怀里,喃喃地说,如果不是她身上醉人的槐花香提醒,她是可怜的异类,我也许不会原谅她过去的凶残。但是,智慧和逻辑是不分鬼蜮和人间的,我的思维必须跟上渐渐逼近的死亡节拍,拯救要靠自己。

“你是说始终认为宋徽宗的灵魂在杀人?”

“是,小时候听到一个老宫女说过这个故事,宋徽宗的死与画有关。后来只要那首歌谣一出现,他就要逼我和姐姐杀人了,因为那首歌谣重现的是清明上河图的某个景象,我猜测多年也没有找到来由,所以,一定是冤屈而死的宋徽宗在索命,否则就没有别的道理了。”

“你也许说的对,可是,唱这首歌的人是女声,宋徽宗却是男人,变成怨灵他也不会变性吧。”

“我说过咒语会通过替身继承下去,你听到女声唱,就是在井里闷死的珍妃。”

“也许你是对的。”

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就问:“《清明上河图》中好象没有出现女人……”

“她们都坐在轿子里。在宋朝,女人是不出大门的。”

“轿子?”

“是轿子!”

“落衣!”

我激动起来,想起了一件关于表姐失踪时发生的奇怪的事,她曾隔着酒店橱窗指给我看并不存在的轿车,还指点说它的号码是1644,难道她说的轿车莫非是指古代的轿子?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抱着她肩头的手更紧。

“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告诉我,这很重要。”

“你说吧,除了关于我的秘密。”

“你是不是杀死了我表姐庞甄,然后又变成了她,假庞甄是不是你?只为能到我身边!”

“啊!没有啊,庞甄我后来才认识她的……,那是在认识戚斯龙之后。”

“你没有说实话。”

“是实话!”

“不,是你杀了她!你和庞甄都爱戚斯龙,你嫉妒她健康的生命,就在她旅游时,在开封市郊区故意用车祸绑架了她,还剥去了她的脸皮,困在那口你当年曾经遭受苦难的井里,她想方设法用灵异电话将藏身地告诉了在这幢鬼楼附近值勤的戚斯龙,小戚担心庞甄生命受到威胁,就一边跑一边录象,到那口枯井正好是16分44秒,之后,他和你不期而遇,你以为他是来和你约会的,就打开那堵墙拥抱了他. 可戚斯龙没有理会你,直接从墙壁的秘密洞口冲到井下密室,那里就是你所谓的”人皮画室“,看到了被惨无人道剥去脸皮和肚皮的情人,他知道是你干的,暴怒之下就用枪对准你,你惧怕被枪击,因为你有个肉身,一直没有消亡,那是你作为王朝公主的纪念,虽然你作恶时经常脱离那个躯壳,可你舍不得,不会让你的肉身被损坏一根毫毛,可那张公主的人皮早就让崇祯给毁了,所以,为了维持下去,你需要用新的美女人皮贴上去,这就是你有变化无常假面具的原因,所以,你对戚斯龙恼羞成怒,露出狰狞的面目。

戚斯龙绝望了,不忍心庞甄凄惨地被折磨死,就拥抱着恋人。举枪射穿了两人的头颅。……“

我越讲越激动,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愤怒的拳头,我也不知道这悬疑的推理是从哪根神经蹦出来的,总之我想一吐为快。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落衣悲戚的呜咽声,她消失了,连同那几个鬼童,“你!……你冤枉好人!我恨你,你和戚斯龙一样卑鄙……”

我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这时才觉得刚才的推理似乎太残酷无情了,落衣能坦诚地告诉我自己的身世,这足以说明她有忏悔之意,她还有未泯的良心,表姐庞甄和戚斯龙也许不是她杀的?可那些阴婚照又是谁设计并拍摄的,他们的灵魂又在哪儿呢……

鬼楼再次空荡荡,那些穿梭于房间的幽灵也都消失了,我蹲在墙角回想着和落衣相逢的前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碎了沉寂,几天来我像个惊弓之鸟躲躲藏藏的虚弱神经,被脚步声震碎,我警觉地缔听着楼外的动静,是那些鬼魂窗入楼内了?

正在这时,电梯嗡地响起,我神经质地跳起来,赶快隐藏到一个门开着的房间里。不久电梯咕咚一声停下来,我的脑袋也嗡地一声。不行,这个房间距离电梯太近了,我必须在电梯里的鬼出来之前顺着步梯逃出去!想到这里,我猛然冲出门去,糟糕!只见楼道里射来十几个雪亮的光柱。

“抓住他!”

刺眼的手电光中,我的耳边响起一声惊雷!这声呐喊吓得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朝着声音的来路望去,走廊里冲过来一群黑影,可不是什么鬼魂,却是全副武装的警察。在距离我不足五十米之地散开到各个房间,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摆好阵势,楼上也传来咚咚脚步声,表明已有人通过步梯朝我包抄过来。

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被追捕的杀人嫌疑犯,警察竟要如此大动干戈,这在故宫是件破天荒的事,可能是担心我身上有武器,他们追捕行动非常敏捷而迅速,并以建筑物门窗为掩体,逐渐迂回缩小包围圈。

“不许动!蹲下!”

我再也无路可逃,眩目的手电光照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好将手放到脑后,警察冲过来,用枪逼着我趴下,然后对我搜身,就在我倒地时,我将手中紧握着的胶卷藏到库带里。

万安公墓

黑暗和紧张,使我得以保存那卷底片,搜身的警察见我没有武器,就没有再严格搜下去。就这样一双冰冷锃亮的手铐戴在我手腕上,可能担心被外界传媒拍到嫌疑犯的真容,在围捕重大嫌疑犯时,这是警察的惯例。一个警察将块黑布罩在我眼睛上,死死地把结系到脑后。随后,我被推搡着步出阴暗的走廊,被带到大门口。

一个警官另外几个警察陪同下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两步远,端详了我一阵,正言厉色对其他人问:“看清了是他?”我听出他的声音,是队长季云生。

“没错,队长,和那对游客夫妇报警时描述的一样,他就是杀人嫌疑犯庞誉凌。”

“很好,搜查武器了吗”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喔,在楼外设置警戒线,任何记者都不准进来。”

“是,队长,有人在做了。”

尽管我的双眼被蒙,我还是能感觉到季云生那副威严的面孔,也许此刻正在鄙视地看着我。他向前走了两步,在我面前停下,语气充满揶揄和恫吓。

“庞誉凌,没想到我们不能一起出更了,你真让我失望。”

我无言以对,默默低下头。

“在没有查清案件以前,希望和警方合作,不许顽抗。”我昂起头,没理会他的忠告。

季云生高大的影子晃到我面前,用手枪敲了几下我的手铐,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最好少惹麻烦,真没办法,我的部下会做出这种事,你是我保卫部的耻辱。”

我一直没有说话,现在辩解反倒欲盖弥彰。可心里却不好受,没想到北京之行成了我的噩梦,在九连环般的阴谋中,我成了人鬼通缉的终极目标,不管栽到谁的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可到了这一步,反抗没有用。季云生继续问:“举报证人呢?”

“哎?刚才还在附近,怎么没了?”

“务必把他们找到,嫌疑犯我带走。”

“可是……队长,不等市局来人了?”

“等他们干什么,我们都是吃素的吗?”

季云生很生气,扭身先走。

“队长,要我和您一起去吗?”

是警员卢英的声音,他追赶过去。

“就你和盛锡林,我开车,都要精神点,他可不是一般的嫌疑犯,其他人要好好搜查这幢古楼,找到那盘失踪的二月十七日录象带,提防他作案同伙搞珍宝馆。”

“是,队长!”

一辆轿车驶来,我被三个警察带上车。季云生驾驶汽车很快驶离故宫,飞驰在凌晨北京高速路上。我被蒙住双眼没有方向感,猜想一定是去北京市公安局了,倒也好,不管前途是否凶险,我终于庆幸地逃离鬼蜮苦海了,只是刚才季云生要搜查那盘录象带的话让我担心,他为什么要急于找到那盘录象带呢。汽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长时间后,卢英有点憋不住,掏出手枪独自擦了起来。

忽然,我听到了几声铁环子的声音,耳朵不禁竖起来,敏感的神经让我顿时想起宁妤的九连环。就在这时,卢英紧张地问了一句:“队长,方向错了吧,好象不对劲,怎么往这儿绕弯子,前面可是万安公墓啊!”

“就是这里,局里要我们将嫌疑犯羁押在人稀少的地方,他可是个危险分子。”

“队长,这不符合常理啊,万一让他跑了……还是调用囚车吧!”

卢英的声音,他很焦灼,不知道队长的命令是从哪儿得来的。

“死囚,他跑不了。”

季云生说死囚两个字时,用力地压低了声音。我听得心里有点发毛,说是万安公墓,心里更往下一沉,不由得顿生疑窦,送我到公墓来做什么?把去私刑枪毙了?恐怕他还不敢,可他们到底要耍什么诡计?我开始警觉起来,从目前较为颠簸的道路看,汽车确实已经驶进公墓。

车刚刚一个大转弯,突然卢英惊厥地叫喊起来:“队长,快刹车,前方有一个女孩儿!要撞上了!快停!”

“在哪儿?”

“快啊!”

警车在风驰电掣中戛然刹车,巨大的惯性将汽车抛向前方二十几米,夹杂着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一个女子被撞时发出的惨叫声响彻耳畔,随即车翻到公路附近的一条沟里。我差点被震晕过去,惯性让我狠狠地摔到车顶蓬,好在那沟不深,季云生的车技好,车内的人都没有受到大伤害。卢英第一个踉跄着爬出去,季云生是第二个。

“队长!她被碾死了!哦,天哪!整个脸都没了……”

“什么?这怎么能怪我,是她自己找死!”

季云生常用的口吻,开始骂。

“嫌疑犯没事吧?”

“他没事在车里,队长,叫120 吧!”

另一个警察叹息地:“她死了,没有脉搏。”

卢英急了,冲着队长吼道:“出了人命,我要告诉局里!”

“冷静点,你的职责是看好嫌疑犯!”

三个人都为撞死人而沮丧,可队长却似乎不以为然,我忍着疼痛努力翻过身体。

没有人管我,我的头都撞出血了,鲜血滴落在车蓬上,就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正巧目光触到了一样东西:是季队长无意间掉落的手铐钥匙,它就卡在那里。我四下扫了一眼,他们正为了撞死人而如丧考妣,根本没有人注意我,便横下心来。我坚持自己的直觉,被带到公墓这里面羁押定有文章,也许逃亡才是活路,就一咬牙,将钥匙用嘴勾过来,悄悄地打开了手铐。

就在我要逃出的时候,抬眼望见翻倒的碎车窗时,一片血红的东西遮住了我警惕的视线:那是一张让人呕吐的女人碎肉的脸皮,就黏糊糊地帖在钢化玻璃上!扭曲狰狞地对着我,非常恐怖。我想起卢英刚才说的话:整个脸都没了!是个女孩……是被车轮轧的?还是………没有脸皮,女孩……她是谁?为什么会凌晨站在公墓的路边?忽然,那张脸皮上凝结的一处血斑让我似乎发现了什么,我伸手过去,接触一下那张皮的流血,一阵冰冷的感觉让我立刻明白了一切!阴谋,这血没有温度,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这不是女子自己的血……哦!妈的!季云生………

无间道诡计

车祸是精心策划的阴谋!这个被撞死的女子她根本就不是活人,一定是故宫里被剥了脸皮的死尸,被故意弄到这里来“肇事”的。是谁的阴谋?是队长吗?可他一个人要实施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几乎不可能,从刚才的发生看,卢英和盛锡林显然对要发生的交通事故毫无准备,那么季云生无疑是这桩荒唐而离奇的肇事惨案的直接实施者,显而易见,他自己开车,又把我送到公墓来都是事先策划好的。

卢英他们被季云生调出去,我在翻了的车里挣扎,听季云生夸张的吼叫和因头上留血受伤而显得沮丧的话外音,我当然知道他在演戏,无非是转移尽职尽责的卢英的注意力。不管怎么样,我可以找机会逃脱,哪怕是他想再制造一起车祸将我碾死,或者耍欲擒故纵的把戏将我枪杀,我都会义无返顾。留在车里更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我蹭地一下拽下眼罩,然后一个鲤鱼翻身跃出变形的汽车门,朝公墓深处雾霭沉沉的方向拼命狂奔,警察的职责和工作条例,至少不会让他们就地开枪,只要拼速度,我就会逃脱掉,形势再危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朝嫌疑犯开枪。我坚信卢英是可信赖是正直的人,他有原则,不会与季云生合谋,他会阻止继续实施的杀人计划。接下来的命运便决定于我的速度了。

“站住!”

卢英和盛锡林在后面猛追,季云生也追了过来。卢英开枪示警。

“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砰!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天光将亮的公墓上空,将丛林中的灰喜鹊和一大群乌鸦惊上了云霄。我逃走的希望破灭了,只好停下,转过身。我遇到了冷血对手,尽管光线灰白,我还是能用欣赏的目光专注眼前这位青年,他是我的榜样,做事一丝不苟,所以他举枪的时候,不会给我反抗的机会。

就这样,我在他们三人扇形包围中再次成了无路可逃的猎物。卢英和盛锡林举起手枪,一步步向我逼近。

季云生此时则占据有利地形,他娴熟的截击技巧,和那副宽大的墨镜构成一道死亡防线,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毫无表情对着我,老练的身手显露出他对待风险非同寻常的经验,他射击的位置极好,我无法不在对手的强大攻势面前举起手来。

“不许乱动,你不要做蠢事!”

卢英举枪逼住我,封住我可能的逃路,他真的很紧张,对准我时,枪口都有些颤动,也许在他心中,我是个敬业能干的警员,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十恶不赦的重罪杀人犯,也许这个魔鬼般戏剧性变化使他不能排解内心的恐惧,生怕哪个动作不到位,就会被我利用而对其致命的绝杀。

他小心地盘根脚步,持枪的手有些抖,为能否将我牢固地铐住而紧张不安。我没有再动,疲惫的身体木然了,到此已走投无路,跑是无谓的牺牲。

就在卢英拿出手铐准备对我拘捕时,一件奇怪的事情瞬间发生,只听“噗!噗!”地两声轻微响动,盛锡林和卢英举枪的手臂同时停顿了一下,接着身体剧烈颤抖!

我立刻听出那一声轻微的动静,是小口径手枪枪响,以为对方开枪射击了,头翁地一声变木,随后无力地闭上眼睛,领受着死亡来临时剧烈的痛苦和无意识地消亡……

可情况却有些不对劲,我没有倒下,便紧张地睁开眼睛,猛然间已见卢英的身体已经栽倒,盛锡林也半跪在地上剧烈地扭曲身体,然后抽搐一下,两人都不动了。这一幕太出乎意料,简直是不可思议,射杀卢英和盛锡林的子弹竟是从季云生枪里射出的,他用的是消音器手枪,他怎么会枪杀了卢英还有他的同伴?是为了救我而开枪吗?

我感到眼前发黑,感到一阵窒息和目光的痉挛,他不是在执行公务,是借机实施谋杀!

“你!……你为什么杀死他们?”

我愤怒地指责叫喊,季云生晃着手枪,警告我不要动,他用枪一边指着我,一边走过去搬开卢英的手指对天连发两枪,随后,狡黠地朝我笑,取下盛锡林的枪,向我慢慢逼近。他开始卸掉自己原来手握的枪管上的消音器,并将盛锡林的枪和射杀卢英的枪在手中换了个位置。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我才注意到他戴着白手套,让人感觉他是个很职业的冷血杀手,可我猜中了他下一步险恶企图,他想用盛锡林的枪杀了我,然后再让我的“尸体”握着他射杀卢英和盛锡林的手枪,再然后……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移花接木参合苦肉计的计划,季云生和他幕后的操纵者制造了这起交通肇事,之后让嫌疑犯“抢枪”逃跑,英勇的警员追击,发生了对射,以至于互相绝杀三亡的无间道假象,司机季云生再假装昏迷在车内。

望着季云生冷笑的面孔和黑洞洞的枪口,我尚存的恐惧已经断续,经历了太多鬼阴谋之后,对现实恐惧的敏感已经变成低级的仇视,而不再有恐惧的成分。

我停住脚步,冷冷地问道:“季云生,摘掉你的墨镜吧,杀我之前,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什么如此精心导演这出死亡游戏?杀了我大概不用这么铺张吧!谁是《清明上河图》案件的幕后人?”

诀别之芯

“那么想知道幕后人,可以,不如我们先来个交易,告诉我那女鬼和九个女婴藏在哪里?快说!”

季云生举起手枪,搬动了枪机保险。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在故宫里藏着什么人,我怎么知道,你这位保卫部负责人,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少装蒜,那个叫落衣的鬼到底藏在哪口井里?她是不是还给你一盘录象带?”

“录象带是你给我的,我不知道你话的意思。”

“不说不要紧,过一会儿你会求我说出全部!”

他进一步威逼,枪口差不多顶住了我脑门。至此我对以往推测给予肯定,这家伙确实在打国宝的主意。

“那个被撞死的姑娘是谁?”

“问得好,是她自愿充当这个角色,可惜就是脸皮被剥去了,你再也看不到她美丽的真容,帅哥先生,请回头看看,最后一眼,不看你会后悔的。”

“你……是我认识的人吗?”

“何止认识!哈……”

我后退一步,猛然回头按照他手枪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突然,一个血红的影子出现在我身后三十几米处,一个落页一般孤零零的形骸正在伸长枯萎的手臂,从远处车祸现场爬过来,现在正踉跄着站起,挣扎着向我扑来!

我惊惧的目光渐渐从地面往上看,血一滴滴从她飘摆的白裙子上流下,波浪般的秀发垂到肩头,蓬松而洋气的妩媚被僵尸般的颤抖所取代,那熟悉的身形还有脚上那双绣花鞋……表姐?她是庞甄!当我用惊疑的目光注视她的脸时,瞬间的美丽和期待立刻消失了,她的脸成了一片烂肉,五官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片黑黢黢的糜烂……她的手也只剩下一支。

我感到昏眩,没想到这家伙一直控制着表姐的灵魂,原来他是想达到卑鄙的目的。

女尸一步步向我靠来,这情人诀别的场景让季云生觉得美不胜收,无法想象,他们用这样卑劣残酷的手段,害死了多少恋人。

“季云生!有种的冲我来,放了我姐姐,让她远离你这个魔鬼!”

“不是我想要你们死在一起,这是怨灵的诅咒,你得帮我搞到《清明上河图》”

“王八蛋!畜生!有种就打死我吧!”

“没那么容易,你可是个大人物,如何处置要怨灵说了算,我好不容易设下的大网,就该捕到猎物了!”

“你想怎么样?放了我姐姐,我跟你走!”

“她已经没有价值,皮被剥了,连血都抽干了,可我他妈的连《清明上河图》的影子我都没看见!她在耍我,杀了她!”

季云生说完,对着衣领出的微型对讲机耳麦说了一句暗语,就见公墓的密林处,一两黑色奔驰轿车从公墓的另一端风驰电掣直冲驶来。

不好,他们要下黑手!

“姐姐!”

我呼喊着,不顾季云生的持枪恫吓,拼命扑向庞甄,“弟弟!……”

“姐!”

………随着一声急刹车,巨大的惯性将姐姐孱弱的身体撞得粉碎,肢体在我跌倒的眼前飘然飞舞!

“姐!……”

姐姐的一支手臂落到我面前,车继续拖着她的尸体向前狂奔,停在我左前面一百米远处,而后又加足马力冲过来……我闭上眼睛,希望和庞甄一起尽快死亡,以摆脱这人世间最凄惨的永别。但是,就在我紧闭双眼的时候,姐姐手中握着的一样东西让我猛然意识到,她要有件东西送给我!车加速而来,季云生狂妄地大笑,趁着这个生离死别的机会,我抓住了姐姐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个手机电话芯片。我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藏在嘴里。

奔驰车戛然而止,没有大力冲轧我的身躯,停在我面前五公分处。

门打开,一个女人戴着墨镜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令我惊恐的是,她开车门的手指……竟是三个。

“不认识了?”季云生走过来,用枪逼着我的太阳穴。

“宁妤警官?她早就死了,没想到你和一个烈士的鬼魂是同伙!”

“她根本就没死。怎么,让电梯间无头白脸的三指女鬼吓坏了?”

季云生用此时更加得意忘形。听他的口气我才明白,原来档案楼里穿绣花鞋的脚步声女鬼竟是宁妤装扮的。

“宁妤是我得力助手,更是我一手培养的天才演员。”

“你们作恶多端,早晚会有人替我姐姐报仇!”

“有志气,可那不会是你了,那么多人都被我们剥了皮,谁来报复我,人,是鬼?老子阴阳两道都不在乎!”

“档案楼小眼睛看门人是你们杀的?”

“背叛我的人都得去死!你也一样,你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听我的话,自作聪明地追查所谓戚斯龙失踪谜案,告诉你吧,那小子不值得你去追查,要不是他出卖了灵魂和他妈的狗屁爱情,你姐姐也许不至于死得这么惨!”

我愤怒的目光充满血丝,对于这条恶狗说的话,并不相信。

“不要这么固执,别看我杀了你姐姐,可戚斯龙的死与我无关,否则就不会让你去追查他失踪的事了。要不是特殊原因留着你这条命,恐怕那天在档案楼的鬼宿舍,你的头就被装进棺材档案盒子里了,上车,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我横眉冷对。

“你不是想在这里解决我,好制造一个逃犯与追捕警察枪击暴亡的假象吗?”我昂起头,对哪里作为刑场,已经不在乎。

“挺横啊!你姐姐要是爱上你就他妈不会死了,更不愧为女鬼追求的英雄,有点子骨气!不过,现在杀你吗?可我宁愿出人意料,我会让你死!上车!”

季云生用枪把狠狠地敲击我的头,血扑哧一声从额头涌出,我擦了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上了奔驰轿车。宁妤戴着墨镜,见我被推上车,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季云生害怕我反抗,从衣袋里掏出手铐,再次将我拷起来,一切似乎万无一失,季云生晃了晃手枪:“你距离死神有一刻钟的时间,告诉我谁是落衣,那个女鬼是不是给过你一盘录象带?”

“女鬼,你也信鬼?我是得到过一盘录象带,可那是档案柜里都可见到的东西,难道这也有什么秘密?”

“你是个灵异人物,也许你不知道吧,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搞到你们,你以为我是慈善家?”

我突然一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慈善家,难道他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竟被这家伙给揭开。

罪恶之源

“你早就认识我?”

“何止认识,是了如指掌。你不记得有个叔叔经常寄钱给你们姐弟?”

“你……?”

“资助一对姐弟是需要回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云生得意地从奔驰车豪华座位台上,拿起一支雪茄衔在嘴里,誊出持枪的手点燃后,一个幽蓝的烟圈从他那薄薄青紫的嘴唇里呼出,吐在手枪枪管外面,打着旋涡,弥漫在我的太阳穴旁。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

“你可是上了怨灵名单上的新郎,还有十一分钟,你就和身后这位因车祸而死去的表姐完婚了。”

“死亡游戏?和我表姐?”

“16分44秒的刺激。多么有意思的葬礼,这是怨灵的发明,你不觉得很荣耀吗?”

季云生俨然成了一个黑社会老板,拿雪茄的姿势显得成竹在胸,并没有烟熏进泪窝,却装做眯缝起那双冷森的眼睛,稳操胜券的架势,让你佩服他对阴谋的匠心独运。

“是吗,我想你的末日也是个吉利数字。哦,你刚才说早就认识我们?”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独到的眼光,你出生在黑龙江伊兰县,和你表姐一样都是孤儿,还记得怎么到的大城市你姑姑家吗?不记得了?我们以资助的形式送你们到大城市上学,后来全国著名的警校破格选拔你,你以为这一切幸运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资助的幕后人是你?你的动机除了那点慈善还有什么?”

“《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你不是疯了吧,那件国宝藏在故宫,能与我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那次意外遇险吗?”

“你什么意思?”

“回想一下,十二年前的一个下午,差不多接近黄昏时刻,你和小姐姐在野外嬉戏,她背着爸爸给买的暂新书包,头上系着彩菱,像一个可爱的蝴蝶在草地上飞舞,你在后面追赶……后来就掉进了一棵古槐树的洞里。”

“那场事故?难道我们的父母……”

“千万不要说是我们害的。那纯粹是意外,正因为是一场意外,才引起我们的关注。”

“姓季的,原来你一直打我的主意!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妈妈的死因?”

提到父母,我突然感到好象是被谋杀的,此前我和表姐从未怀疑过。

“说这话可长了,还好,我们还有十分五十秒送你到阴婚的洞房,让我简单讲个故事。你知道史书上对《清明上河图》有过记载,宋徽宗在位时对书画情有独钟,他有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宝物,就是加盖那方传说中玉碎后和氏璧打造出的双龙小印,有徽宗提拔的张择端《清明上河图》,靖康年北宋灭亡,徽钦二帝被金国人虏去做了亡国奴,被带到北国最荒芜人烟的地方坐井观天。他一直将画带在身上,每天坐在肮脏寒冷的井里,回望着画面大好河山,饥寒交迫中,伴着那幅国宝度过了1644天,就再没有从关押的井里活着出去。

他死得悲惨至极,金国女真人为了给康王赵构以精神打击,用滚烫的油浇到他父兄两位皇帝头上,然后被烧掉了脸,二帝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见两个皇帝还没死,他们又朝井里投了污毒之物,徽宗就和他儿子钦宗就惨死在井里。金国贵族夺走了《清明上河图》,将那口宽大肮脏的井盖上,上面夯土种了几棵槐树。

此后再没有人见过这两位悲惨的皇帝,遗骨始终没有找到。但是,那方双龙小印却变成两个帝王的毒咒,就像法老的诅咒一样,在宫廷甚至你的家乡恶毒蔓延,几百年来,他们的怨灵杀死了宫里很多人,在故宫我就发现过有这样怨灵复生的记载。“

他编造得津津有味,我对此陈词滥调不屑一顾。

“五国城就是二帝的埋葬地,这并不新鲜。你的嗅觉是否太过敏了!”

“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你的理解总是带有挑战味道。就在十二年以前,这个毒井的秘密被你和你表姐无意间发现了。”

“什么?是我和我姐姐?”

“当然是你们,至今仍能通过当地报纸了解到那次离奇的事故。一个八岁男孩不慎和一个小表姐玩耍时钻进了密林深处土丘上面枯死的槐树洞,卡死在里面无法出来,你们父母寻找了两天才最终找到,就用锯子锯断那棵老槐树,可却救不了孩子,因为你们掉进树下面更深的洞穴,他们只好求救附近的武警驻军,结果十几个武警好不容易才挖通洞穴,将两个孩子救出,其实那不是洞穴,而是一口深不可测的枯井。”

我没有说话,记忆深处确实有这么回事,事后我父母吓得大哭的模糊的印象让我终生难忘。我至今仍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吓成那样,原来他们知道触怒了流传中关于井的预言。

“你就是救过我们的恩人之一了?”

“可事情并没有完,随后一年里你和小女孩的父母相继遇难,都是意外死亡,死的时候都是意外掉进附近的水井,而且被人剥去脸皮,尸体上出现了不明淤斑,这是法医鉴定结果,我很好奇,后来打听到当地流传几百年的预言才知道,那是宋徽宗咒语符号,淤斑是双龙小印的痕迹。果然,凡是当年参与鉴定过伊兰怪井案件,和见过双龙印痕迹的人都先后神秘死去,我当时就协助这个案子。公安局法医鉴定处对此案讳莫如深,就这样事情过去了,可奇怪的是,你们姐弟却毫发无损,这给我继续探索的欲望留有幸运空间。”

“所以你后来转业到故宫做了警察,也念念不忘我们姐弟的灵异事件,对吗?”

“这是一笔绝对值得的投资,你们身上有怨灵附体的成分,你们打开了怨灵骨骸的盖子,天子的怨气就附着在你们身上。你们没死是因为怨灵需要有载体,于是,两年前我们大胆做了一个实验,策划制造一起车祸,把你姐姐庞甄弄到我们手里,结果没有找出什么异常,我们就模仿怨灵的做法,对她进行了实验。”

倒记时结局

“实验? 因为徽钦二帝死前都被烫去脸,就剥去我姐姐的脸皮,是吗,狗杂种?”

“这是一项危险的实验,我们要引诱怨灵出来。”

“你这个魔鬼!”

我愤怒,使劲挣脱着手铐,恨不能将那副豺狼的嘴脸撕碎。

“别激动!精彩还在后面,这是诱使怨灵出现的唯一办法,只有找到怨灵仇恨的怨结,我才能找到那幅千古名画《清明上河图》真品的去向。这一招果然奏效,我们收获颇丰,你姐姐那张完整的女人皮果然出现了淤斑,一枚双龙印赫然出现,我们将它真貌复制在录象带中,通过互联网传给了一位专家。……”

残忍的手段让我瞠目,我怒视着他,吼道:“魔鬼!为了甄别这张皮的现象是否特殊,你们还残忍地剥去了十七张少女的人皮,就在那个地下魔窟,其中最小的只有不到十二岁!”

“你洞察一切!很好,我也许忽略了鬼魂的力量!她们冤屈的灵魂至今还在哭泣,愿我们共同进地狱!可他妈的就在实验大获成功之际,那段录象被一次失误散播到网上,惹恼了怨灵,接着看过那段录象的一些个人就神秘地死去。”

“我给你纠正一下,那不是什么失误,戚斯龙是操作录制图象的关键人,他在你们的淫威下屈服,眼睁睁看着恋人庞甄痛苦地被处死,那天夜里,他悔恨交加,想在电脑里删除那段录象,可无意中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录象中,他删除了所有的资料却删不掉那个影象,第二天值勤时他把光盘给了一个很爱他的另一个女人,她是个女记者,可就在回来的路上他再次看见了陌生女人的影子,便自知活不了多久,在宿舍留下八月二十日绝命日记,后来你涂掉了那一页。对吗?”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是的,他死前一天,好象心事重重,我现在也想不出他为什么那么焦虑。后来我审查了他录制的实验影象,都被他删除了,只发现了那个陌生女人的头像,她好象还唱着一首难听的歌,这一点至今仍不解其妙。”

“怨灵的咒语,人被剥皮以前,就会听到那首歌谣,你没死我不认为是什么幸运!”

“那是因为我手上有件重要的东西。”

“双龙小印图象?你已经把它交给了同伙的一个神秘人物,这也许是你们保命和实施阴谋的唯一资本。”

“这足以说明怨灵夜有弱点。”

“我看你倒像个白痴!季大队长,其实有些事你根本不清楚,而且就在今天早上,你的得力助手宁妤也被剥去了脸皮,现在在我前面开车的宁妤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你知道吗。”

“胡扯,她是鬼?……”

“你不相信?请看她的脚上穿着什么?”

季云生探过头去,眼睛瞪得大大注视着黑暗中司机的脚。

“绣花鞋?”

“你知道她什么要戴副墨镜吗?还将头发遮住脸?”

“宁妤……你,你转过头来!”

季云生突然感到毛骨悚然,才明白原来他也被鬼魂欺骗了。

“她没有脸皮,除了那张会说话的嘴巴,和只能上翻的白眼,她死了!你懂吗?”

我用最大的声音咆哮着,因为这家伙正在张皇失措。开车的宁妤没有回头,我这才突然发现,她真的没有了腿。

“鬼啊!快停车,你这婊子!”

季云生被吓得乱了阵脚,持枪的手不知该指向谁。我知道此次凶多吉少,车前方的电子表针就要指向16分44秒的最后时限了,我也不禁焦急起来:“够了,你和我一样,时间还有一分五十三秒,要想办法停车。”

可开车的所谓宁妤一直没有回头,奔驰车平稳地向前,她穿着警服,披着长发,脸部只有一个缝,表现十分镇静,镇静得就像一具僵尸。

季云生的情绪很快就要失控,这盘棋走到现在,居然连个〈清明上河图〉的影子都没捞到,受骗的屈辱和绝命的恐惧使这家伙要狗急跳墙。

“我要先杀了你!都是你他妈的捣的鬼!”

“受骗上当了?你根本就没有见过怨灵,见到他的人就会死!”

“你他妈的闭嘴!”

“既然我和姐姐是怨灵的载体,你为什么那么大胆子非要我们死呢?这就是报应。”

“给我闭嘴!我先杀了你。”

“怨灵会剥了你的皮!因为你见过她的影子,也听过那首歌!”

“她不敢!我死了,怨灵的秘密就被公诸于众,怨灵的尸骨会被烧掉!”

“终于说实话了,你们所谓的把柄其实是在依兰城那口井挖掘出的几根白骨!”

“那是怨灵的根,大不了玉石俱焚!”

“没那么简单吧,真正的怨灵是一对同胞妹妹。”

“你撒谎!”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其中的一个最恨的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

季云生持枪的手正在由焦灼的乱晃变成无力地颤抖,时间像锤子一样就要狠狠砸在我们的头顶,一秒一秒地流逝,季云生已经惊恐万状,现在的他比我还恐惧,内心的不安和绝望使他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生命的时间还有一分,我敢断定你脑海深处确隐藏着一个更深的秘密,连你的同伙也不知情,就是这个祖传的秘密,使你铤而走险,丧尽天良!要我把这个小故事讲给你听,讲错了,你随时可以用枪声打断我。

“快说!只给你五十秒!”

“多年以前,一个从宫里跑出来的人叫秦五应的太监,他在老北京住下来,改姓季,到他临死都不肯饶恕自己曾经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当年他背信弃义,抛弃情人独自离开故宫,在正阳门遭到故宫冯玉祥部卫戍士兵盘查,结果一群士兵调戏他,要他脱掉裤子,以证明是太监。结果他的男根露了陷,那群恶兵要用刺刀割掉他的宝贝玩意,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情人,就是那个保管国宝的宫女落衣正在武英殿等他,他们一起藏起的绝世名画〈清明上河图〉,就央求士兵放他一条生路,他可以出一幅绝世国宝赎命。

于是,秦五应引狼入室,引民国兵到了武英殿。果然,宫女在焦灼不安地等着和他私奔。秦五应恳求她拿出国宝赎命。

宫女誓死不肯将国宝交给贼兵,那群野兽就将落衣轮奸,落衣跳井自杀,贼兵就盖上了盖子,秦五应被毒打后驱逐出故宫,那幅画的下落从此成了谜团。秦五应毕生懊悔所作所为,后来改姓季,在他临死的时候透露了这段往事,希望自己不要进地狱,可他的儿子却如获至宝,将父亲的描述写成一段日记,随手记在父亲当年在故宫做太监时,那位可怜的宫女赠送给他的罗帕上。

这个父亲的孙子就是你,你将那段日记与亲身经历结合起来,拼凑出找到〈清明上河图〉宝藏的地图,并利用在故宫工作的机会潜心钻营,希望找到那幅真画的隐藏地。甚至不惜伤天害理,迫害无辜,可谓机关算尽!可却有一点你忽略了,那个落衣,她跳进的井正是姐妹怨灵曾经悲惨死亡的地方,从此,落衣就携带怨灵的复仇之咒,寻找着当年害她致死的秦五应的后代。”

奔驰着的死神

“你他妈简直是魔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非要我讲完吗?”

“再给你六十秒,快说!”

“我曾经在戚斯龙宿舍发现一面铜镜,里面有戚斯龙日记本和宫女落衣写在黄绢上的绝命日记,后来我深夜从值勤地返回宿舍楼时,那块铜镜却不见了。这足以说明本来是想加深我对鬼镜深信不疑程度的重要物证,却因担心可能被我看出马脚,而撤回了。

你因此害怕,命令宁妤装神弄鬼化妆成无头尸把东西取回来,可在她取镜子的时候,竟突然发现那块黄绢手帕日记的内容有变,不知是谁在最后几句增加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内容,因为在我记忆中,最后一段的字体和全篇有些不同。里面提到宫女临死前见到一群女人遮着脸,还提到花轿,这使你们心惊肉跳,因为这段“狗尾续貂”正是你们以冥婚为欺骗形式害死许多少女并剥去其脸皮的魔鬼行经最形象的比喻,最让你害怕的是,黄绢日记还加了一个足使你胆寒的署名,宫女落衣,她就是你那位自私绝情曾祖父害死的民国情人。

于是,你感到了与鬼魂斗法的危机,很明显,落衣成了无形可依的厉鬼,而且你们想要得到的国宝就在她手上,为了控制落衣,你们开始监视我的行踪。

鬼镜原理使我明白这桩复杂的鬼案中,大有人为因素左右事件发展的成分。让我怀疑上你是在我被宁妤讯问之后,宁妤的三根手指还有她卫生间里那瓶香水,本是为了洗刷杀人剥皮现场血腥味的,却被她用来冒充槐花香的落衣,她审讯笔录的笔体和宫女日记如此相似,使我顿开茅塞,宁妤是你的部下,她在公安系统网上是因公殉职,她又是你的部下,你不可能对她的死不知情,所以真正的答案是,她没有死,宫女和戚斯龙日记很大程度是她根据老秦五应日记代做的。

你刚才曾说过,在故宫见到过有关怨灵的记载档案,其实故宫文献根本就不会记载那种野史,是你曾祖父的回忆激发了你的贪欲。在你祖传家宝中,还有面铜镜,我还没有讲那面神奇铜镜与秦五应的暴死有什么关系,秦五应并非寿终正寝,正是看到了镜子中自己身首异处,才自知不久于人世,给他的儿子讲了《清明上河图》劫难以及改名换姓等离奇的故事,后来你从黑龙江转业回来,将所见所闻告诉了祖父,他便将黄绢日记和上辈的事告诉了你。没想到你为了贪欲开始犯罪。

你突发奇想,将显影铜镜派上用场,命令宁妤将那篇经过删改的日记誊写在宫女落衣给你曾祖父的定情物黄绢罗帕上,你本无他意,只想做得逼真,却没想到落衣真的会找上门来。你还用间谍化学工具隐字灵将戚斯龙八月二十日的日记涂抹掉,做到这些并不难,所以我看到的是一片空白。可惜,你们的计划在拙劣模仿中前功尽弃,我猜透了其中的人为痕迹。

镜子之谜本是你们一手导演的好戏,目的是想激发我头脑中潜在的怨灵之咒,因为只有我和表姐才能看到那幅《清明上河图》后,产生奇妙的幻觉,阿房酒店表姐让我第一次看到那种幻觉后失踪的事件,更是你们一手策划,好为后来将我调入故宫对那幅画产生奇异兴趣打下伏笔,那是我和表姐的最后一面,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她已经死了,你们控制了她的灵魂,用她躯壳的僵尸和我喝了最后一次红酒。

我看见鬼楼里有很多联网电脑,猜测出你的同伙人运用科技手段跟踪我的脑信号,希望可以找到当年落衣跳井的地方,因为真正的《清明上河图》可能就在那里面。

可你机关算尽,却没有算计到怨灵有如此强大的灵异能力,她杀了你很多合作者,半路又杀出落衣,都使你的阴谋失控,你于是不敢顾弄玄虚,冥冥中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所以干脆想把我这个所谓怨灵金印的携带者尽快处死,好在明天的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庆典上制造点混乱,借机实施瞒天过海之计。

为了杀我,你们尽可能制造合理现场,逃避法律追究,谋杀而不留痕迹。可惜,你这16分44秒死亡游戏玩的不是一个人的心跳,现在,你也面临怨灵的诅咒!“

“你他妈猜完了?”

“推理结束!你开枪吧。”

季云生眼睛像条发疯的狗,突然变得通红。

“可你妈的还没告诉我谁是怨灵?”

“我说过,见到的人都会死,我不知道。”

“我再问你,你他妈把那张光盘录象传给谁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利用联网系统发过录象资料给一个陌生人!”

“什么录象带?我从不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你在撒谎,给你三秒钟,你不说,就去死!”

季云生举枪就要轰我的太阳穴,一秒,两秒,就在我闭上眼睛等死的千均一发之际,只见开车的宁妤回过头:“季先生,让我告诉你!”

她的声音变了!我睁开眼睛。

“你是?……”季云生也感到意外和恐慌,因为这个女人正撩开面门处的长发,一个白皙漂亮的脸庞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不是……没有脸了吗?”

“放下武器!”

“你不是宁妤!”

“放下枪!这是最后警告!”

“混蛋,婊子,你到底是谁?”

季云生将枪掉转机头,朝向女人。

“怨灵!”

“怨灵?我杀了你!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一股气浪从季云生头部传出,顿时汽车内血肉横飞,这个亡命徒的半张脸被炸掉,惊恐的冲击波让我向后震荡仰倒,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就见一截季云生青紫的嘴唇帖在震碎的玻璃窗上,嘴里还叼着一小块带血的雪茄。他是被炸死的,我惊魂未定之时,却见司机宁妤的鬼魂朝我微笑一下,慢慢摘掉墨镜。

“我在他雪茄里安装了微型遥控炸弹。”

宁妤的脸完全转过来时,她擦了擦迸溅到面部的血迹,我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孔。原来她是……

绝望的记忆

“唐聿晴!”

“看我像女鬼吗?”

“怎么是你?这…真让我……”

“太精彩了,你的推理简直把我迷住了!”

“你?刚才……明明是宁妤,怎么变成了你?”

“你的幻觉,还有这家伙的惊魂未定,所以我只在大腿上覆盖了一块黑头巾,披散一下头发,就让他产生了迷惑,连你也被骗了?哈!以为我真是鬼哦,不过谢谢你推理的巧合,对宁妤变成鬼的判断可帮了我的大忙。”

“你真的是唐聿晴?”

“怎么?哪儿不对劲儿?”

“我都糊涂了,上车时明显感觉是宁妤的僵尸,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可宁妤,她……呢?”

“警察的败类,可惜在我们抓捕之前,她的脸皮被剥了,当时还没有死,不知怎么被仍进一口井里,把她弄上来时,她就快死了,我追问你的下落,她才告诉我季云生一伙将要实施的计划,他们带着两个部下把你带到万安公墓,要在那里将你杀死。”

这一切都是真的?来得太突然,我抱着头,对她说的话简直不敢相信,“原来故宫里发生的一切都在警察们的掌控之下?可你们为什么不早些采取行动,否则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我们一直设法接近目标,却找不到他们杀人的任何证据和动机,长期以来,从几名消防队员在废弃的井里发现第一具被剥皮的尸体直到现在,已有许多人丧了命,由于涉及国家重点文物,安全部指示我独立进行跟踪调查。要不是这家伙作恶多端,和境外阴谋分子勾结需要取证,早就将其抓捕归案了。”

“我不想听你们的什么任务,你是个了不起的警察!可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杀我姐姐?”

“过去的庞甄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是你最后害死她!”

“誉凌,你清醒点好不好!不信你回过头来望一望后面的万安公墓,看见那个白色点子了吗?”

唐聿晴说完大力踩了油门,汽车像疯了一样往墓地倒着开回去,她娴熟的车技简直是在开侠盗飞车,都要把车开飞了!

“你会相信,你会相信,庞甄已经是具无法控制的魔鬼尸了!”

随着汽车回向公墓,那个白色的点子正变成一个跳跃的恐怖音符!那是块能够走动的尸肉,刚才被汽车碾得稀烂的衣裙在清晨的雾霭中跳舞,犹如荒野中被秋风刮起的一块裹尸塑料袋,正奔向我心底绝望的垃圾场,我的心在战栗!

“她不是我姐姐,她不是庞甄!”我执拗而偏执地坚持着感情的决断,当突然间尸体块从远处站起来奔向我的目光时,我依然这么顽固地认为。就像一个失踪少女突然见到亲人,不在是人形的“她”凭借那条剩余的腿顽强地向我的车子跳来!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直到车窗外突然出现枯萎干瘪的三根手指,抓着半截血淋淋的乳房,直到让人触目惊心的东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彻底的相信:那是半张满是血污的脸,也许那已不是脸,而是凄惨的叠加,那张红润的唇已变成一片血肉的纸板,帖在车窗上,滴着两片殷红的血水,像一道夭折的彩虹,渐渐坠落下我记忆中湛蓝的天空。

汽车风驰电掣朝前方开去,记忆中系蝴蝶彩菱的姐姐,那个笑郁荷花的时髦而性感的庞甄,永远消失在我的泪眼朦胧之中。

“她是具僵尸,灵魂已经不可救药!那些惨死在鬼楼的十七个少女,其实都是她的罪过,季云生利用她制造灵异事件,拐骗无辜少女,然后按照他们的手段残忍杀死,再利用情侣们永恒的爱情关联,进一步实施冥冥中的罪恶。誉凌……她和庞甄都是我的好友,难道我想让她死吗?”

“别说了!我知道她早已身不由己,让她安息吧。”

我暴怒的心渐渐平息,望着季云生那半块脑袋,一股惊魂后的冲动再次袭上心头,我不知道唐聿晴救了我,和她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不免冷冷地问:“你给我打电话时,就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了?”

“电话?……什么电话?”

“在我受困鬼楼,就要见到死神的时候,你打电话让我从排风扇的窟窿逃生。”

“没有啊!我们只通过一次电话,还是那次传影象资料。”

“可那声音明明是你,怎么会?……”

“绝不可能,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在哪里?也许那个人……”

“是鬼。为了让我相信,才假扮你的口音,可她救了我。”

一阵沉默,我不想回忆那些恐怖的经历,因为目前的情况依然很糟,我甚至还理不清发生这些怪事的什么头绪。

“你没受伤吧?”

唐聿晴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们去哪儿?”

“回故宫。”

“他们在到处抓我,让我回去送死?”

“你不用担心,刚才季云生在车内的讲话我都做了录音,可以作为洗刷你冤屈的旁证。我来的路上已接到报告,特警队将鬼楼查封了,在卫生间地下室的地板下有一条暗道,通向故宫其他地方,目前已经找到了许多白骨,所以我相信戚斯龙的案子会很快有新结论。”

“可明天就是十月十日,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纪念庆典,我担心季云生还有幕后人,他们也许特意抛出了季云生这张牌,以便干扰警方视线。”

“这是不言而喻的,他提到一个专家,这个人才是幕后的策划者,我们对这个人还一无所知。”

“好吧,我回去,想先找到落衣屈死的那口井,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我帮助你。不过……有个问题,能回答我吗?”

“什么问题?”

“她……很漂亮吗?”

“谁?”

“叫落衣的女子,她……是个多年前的鬼魂,可好象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或者,是一种难解难分的缘分。”

“漂亮?我都没见过她的真容,先不谈这些,好吗?我现在想知道,上次传给你的录象,经过分析有什么结果。”

“你看这个。”

唐聿晴说完,打开驾驶台旁边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现在就通过无线技术连接到国家刑侦总局机要档案数据库。我们的资料分析就在里面。”

她熟练地接上了国家公安绝密系统文件库。

“二月十七日录象非常奇怪,我没能找到你提到的那口井的画面,另外,你再仔细看一遍。”

我认真地查看着夜视模式下拍摄的录象,依旧是荒芜的院子在月光下阴森可怕,一角屋檐和一棵大槐树被静止地摄入画面。突然,画面出现了一个黑色轮廓,没有腿,停留在大树边,随后戚斯龙魁梧的的身影进入镜头,将那个黑影包容,那个影子也拥抱了他,画面露出惨白的一张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嘴巴的地方模糊一点红色。我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和我以前看的没有什么差异。那个影子是落衣,一定是她。”

“你再仔细看一下戚斯龙的背影。”

“背影?”

“是的,虽然很黑暗,可他体型特征是很明显的,我现在将他的背影尺寸进行放大,并与警校记录中戚斯龙的体形特征数据进行对比。”

她边调资料操作,一边进行模拟分析。结果,录象的截图与储存戚斯龙资料不匹配,电脑软件提醒不符合,屏幕红色闪光将我的最初判断抛进五里云雾。为什么一直以为是戚斯龙自己摄制的带子,还有他的二月十七日日记作为间接证据的事实,却在国家刑侦总局的分析中变成另外一个人呢?……那么他是谁呢?

怨灵的花轿

“不是戚斯龙,那会是谁呢?”

“不过从季云生没有找到这盘录象看,这段影象一定包含着什么秘密。我在想……”

“背影会不会是怨灵?”

望着唐聿晴天真好奇地注视,我说出了她的疑虑。可对这个逻辑分析,她表现出非常的期待。期待我进一步解释。

“极有可能,落衣说怨灵是宋徽宗的仇恨怨结所积蓄而成,他的灵魂藏匿在画上的金印中,后来被亡命前崇祯皇帝的一对孪生公主所食,从此那对遭到毁容惨死于井里的女孩就成了怨灵的载体。可这个背影又是男人……又不好解释。”

“也许我们不用猜测,只要搞清戚斯龙当时不是和女人拥抱的人,他在日记中描述的缠绵故事是虚构的,就已经足够了,他实际是在被摄像者后面,带子是他录制的。”

我探过身,开始自己操作起电脑,将影象反复看了几遍,忽然,一个简单的细节提醒了我,便将目光死死盯在画面上的那棵树上。

“聿晴,你能看出这是一棵什么树吗?”

“看不清,冬末早春的数没有叶子,天又这么黑……”

“是槐树。”

“你肯定?”

“落衣身上的槐花香应该是个线索,看来只要我们找到那棵槐树,它的旁边就一定有一口枯井!”

“为什么这么肯定?画面上根本没有出现井啊!”

“我的假设是,如果这个背影是怨灵,后面的无脸女子是落衣或者是公主中的任何一位,他们都是因井而死,那么他们出现的地方就一定有井,只要找到井,也许就能找到那幅真正的《清明上河图》。”

“誉凌,我真的不明白,难道故宫收藏的那幅画是赝品吗?”

“还不能这么说,这其中的玄妙也许不是我们三言两语就可以道破的。你了解《清明上河图》吗?”

我注视着屏幕,半自言自语,半向唐聿晴发问。

“了解一些,我很喜欢那幅画。”

“你能说出,画中有几顶轿子。”

“轿子?好奇怪啊,你为什么想起这个?不过我没数过。”

“我印象中落衣让我看的诡异《清明上河图》应该有至少6 顶轿子,还记得我提到落衣在民国宫女日记中附加的那段吗?其实,刚才我对轿子的推论是欺骗季云生的,而实际上,那段神奇的话确切含义应该是:她在那段话中”遮着脸“的女人应该暗指新娘,一顶花轿就是暗示怨灵藏身在画的一个轿子中。就是说,怨灵是没有脸而且盖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的什么鬼魂,而作为鬼的落衣也没有见过怨灵的真容。她也是根据时常出现的无脸尸和多年来就流传的冥婚风俗推理出来的,因为冥婚的人在”洞房之夜“就会被怨灵剥皮,然后杀死。”

“你不是说,阴婚照片是季云生他们干的吗?难道这个恐怖的死亡现象很早就有了?”

“至少在宫女落衣死之前就已经在紫禁城里风传了,深宫幽怨的人们把黑夜中见到花轿和红盖头的不祥影象作为死神降临的标志。”

“哦,这么恐怖,可《清明上河图》上的轿子是看不到里面的,我们又如何能证明怨灵就依附在那幅画上呢?”

“正因为人们看不到,他才如此神秘。我曾经见到落衣收藏的《清明上河图》,画面怪怪的,不知道那是不是真迹,我不敢肯定。她告诉我每一个被怨灵姐妹杀死的人,都可以在那幅真迹的人物脸谱上找到痕迹。当时由于天太黑,我无法判断画面是否真的如她所说那么灵异,可画面最右端好似郊外扫墓归来的一顶神秘花轿,以及它后面骑马的人物脸引起过我的注意,那张脸是空白,这不可能是画家的疏漏,所以落衣说怨灵的故事是千真万确的。她说怨灵杀人的时候,那张白脸就会变成红色。”

“这么可怕啊!一幅杀人的画,找到真迹又能怎么样?我们不能触怒怨灵,他会大开杀戒的。”

“可我们也要阻止他继续危害无辜的生命。找到井,而且是枯井,怨灵一定就在里面。”

“可是,在故宫有很多井,我们总不能挨个去挖吧?”

“不用挖,等到今天午夜,哪口井突然有了水,水面上突然出现一张女人的脸,就一定是那口井。”

“我同意你的分析,誉凌,我们再看这一段录象,就是后来的那盘,我想应该是落衣请求你找到怨灵,而绝不仅仅是带子中记载了那桩无法证实的谋杀案。”

“我承认她有无奈的一面,她在躲避怨灵,可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那九个鬼婴不被怨灵害死。我见过她像个勇敢的妈妈,保护着几个人鬼生出的可怜孩子,她一定得到了那幅画,作为护身符,怨灵无法将她们除掉。”

“有道理,落衣是个善良的鬼类。”

我盯着屏幕上偶尔出现在画面中的红色斑点,突然地,一个同样诡异的念头从心头油然升起,我的头脑逐渐清晰起来,原来在这段录象中至少还包含着某种特殊含义,就继续说到:“聿晴,有些事我没能告诉你,这段录象长度为16分44秒,就是这个数字,经常出现在我的周围,庞甄失踪前,她说有一辆1644号牌照的轿车来接她,还有……1644号棺材档案柜!你一定也注意到录象里,有个男子的背心号码是16,我困在鬼楼时,那些监控电视数量是16,里面有44张冥婚照片。这个神秘数字包含着怨灵的诅咒。据落衣说,很久以前就作为不祥数字流传在宫廷里了,崇祯皇帝死于1644年,我想当年的宋徽宗对此画如此偏爱,一定将自己作为《清明上河图》1643个人物之外没有显像的人物,他就是第1644个人。”

“怪不得录象的长度是16分44秒。”

唐聿“画上的鬼游客呢?”

“我也不知道,难道画上有别人?誉凌,我就没见过你刚才说过那个穿16号衣的人,我审查过多次,另外,除了周围景物,和后来从一堵墙里出来迎接摄制者的人外,我没有看到任何的人。”

“这不可能,我在故宫档案室电脑终端上就看过好多人,他们有的是游客,可有的是没有瞳孔的僵尸,这我敢肯定。”

“可我确实尝试过多次,没有什么异常。”

“奇怪……同一张光盘,为什么传输到网上内容就变了呢?”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晨曦的景色陷入思绪,回想着那天夜里在恐怖的档案楼里发生过的一切,忽然一个念头涌入我的脑海之中,一股难以控制的毛骨悚然突然袭上了心头。

晴秉住呼吸,进一步将录象带图象加速。不久,那熟悉的画面再现,我开始目不转睛地跟随画面发展。可这一次我感到非常震惊,原本图象中出现的那几个鬼影游客,居然不见了。奇异的不可思议让我将眉毛拧成一个死结。

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画面上应该有鬼游客?”

“鬼游客? 难道录象中还有别人?我真的没见过。”

“没见过?这就奇怪了。”

“不仅如此,除了摄像者本人的腿,周围景物,和后来从一堵墙里出来迎接摄制者的女人外,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极不可能,我在鬼楼档案室电脑终端上就看过好多人,他们有的是游客,可有的是没有瞳孔的诡异人,这我敢肯定。”

“可我确实分析过整段画面多次,没有你说的情况发生。”

“奇怪……同一张光盘,为什么传输到网上内容就变了呢?”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晨曦的景色陷入思绪,回想着那天夜里在恐怖的档案楼里发生过的一切,忽然,一个奇怪念头涌入我的脑海之中,一股难以控制的毛骨悚然,突然袭上了心头。

“誉凌,你怎么了?好象有什么不祥的思路,令你费解?”

“也许那是一种思路,也许不是。”

“你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哦!”

“聿晴,到目前为止,我们”好象“基本掌握了有关怨灵杀人的情况,他是与《清明上河图》相伴而生的。季云生一伙的确是在打《清明上河图》的鬼主意,甚至和境外不法分子勾结,企图盗窃国宝,他在故宫十年,有很多事他一定很清楚,可惜这家伙死了。

凶残的魔鬼,往往在你最疏忽的地方出人意料,我不知道为什么怨灵的诅咒没有让季云生他们早点进地狱。怨灵之所以没有杀这些《清明上河图》的掘墓人,反而客观上配合他们作案,那是有他更加阴险的目的,而且从逻辑上也无法推测!“

“我也在想,他们达成了一笔交易。否则,季云生不会如此嚣张。可怨灵是无形的,他不可能出面,一定通过怨灵携带者来实施。”唐聿晴帮助我理顺思路。

“怨灵的诅咒是1644,极有可能他要杀死1644个人,或者符合这类条件的情侣,最有可能的就是死亡名单上的人一旦接触某种载体,怨灵的怨气就附着他们身上,于是就以某种方式传播下去。

“刚才你说,符合条件,是什么意思?”唐聿晴温情地睁大眼睛,目光不再那么机敏尖锐。

“条件应该是个界限,不是什么人都是怨灵所恨的,故宫的游客每年有几百万,为什么就没有神秘失踪或者死亡的报道呢?显然,他的死亡名单包含着特殊成分,不是滥杀,而是那些携带怨气症结的人,怨灵让自身的仇恨就像一种病毒,弥漫在他仇恨的界限上。他寻找的人包容在茫茫人海中,而找到那么多人绝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怨灵把季云生一伙作为杀人媒体,是吗?”

“有这种可能,从被杀的男人都是英俊的青年这一点入手,双胞胎公主的确为怨灵的载体,或许她们因无法再实现生前美好的青春之梦,而迁怒杀死那些幸福相爱的恋人。落衣曾告诉我,姐妹俩一善一恶,好比阴阳双娇,难道……那怨灵的双龙印……聿晴,你能把两种数字信号叠加成一段合成影象吗?”

“这不简单,属于计算机图形学概念,不过我可以使用一种粒子系统软件,模拟一下不规则模糊物体叠加生成图形。”

“好吧,我们把那两段录象进行叠加处理,然后重新排成数字信号,构成一段长度相等的录象,也许会发现什么线索。”

“超凡想象!有一些难度,不过可行。”

唐聿晴将影象数据进行处理,我注视着她灵巧的手,眼睛望着屏幕出神。

“聿晴,你见过2002年第十五期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照片吗?”

“好象听说过,很阴森的诡异照片。”

“他们将绝命情人的冥婚照传到互联网上,并发出邀请,然后许下一个承诺,再玩点什么花样,就能找到那些对阴婚感兴趣的人实施远程控制。”

“通过什么?”

“怨灵。”

“怨灵?你是说季云生的网络是传达怨灵诅咒的通道?”

“有可能是这样,把他们中的一人骗来杀死,然后将怨灵的诅咒施加在受害者身上,再让她或他去欺骗相爱的情侣,他们会在生离死别的关头被拍摄阴婚像,而后诅咒发作,最终热恋中的一个人杀死另外一个。这就是落衣给我的录象最后,为什么画面情人在缠绵之后听到枪声的原因,杀害那个男人的正是他作鬼的未婚妻。”

“这听起来符合神秘死亡逻辑,这些人就是怨灵要找的情侣恋人,他们有一种符合死亡条件的背景。”

唐聿晴对我的话题大感兴趣,她突然眼睛一亮:“噢!我想起来了,好象有一个网站出过一类荒唐的帖子,说凡是能看出那期国家地理杂志封面照片中那个死尸新娘脸后面到底有什么的人,都可以意外收到一件礼物。”

唐聿晴非常兴奋,她开始闪着大眼睛望着我。

“誉凌,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使用互联网?”

“季云生已经给了答案,他承认使用电脑联网系统对鬼楼实施监控,既然这样,他们就有个数据处理中心。我相信他们给怨灵杀人提供了便利条件,也许那些给神秘网站回复邮件的同时,就收到了一个邮件,打开后竟是他或她与热恋情人不久后的冥婚照片,看到自己翻着白眼朝天,尸体用不架支起来,没有腿再穿着纸做的寿衣与情人照的婚纱像,他们会被吓破胆,波动的情绪在茫茫人群中形成一种与众不同的恐惧信号,怨灵就会捕捉而附身,诅咒才会灵验!正当胆战心惊之时,危险不久就突然降临,他们会接着收到一件更不寻常的礼物。”

“一件不寻常的东西?就是说最后的礼物中包含怨灵诅咒的缘分?”

“我猜是这样,他们得到的礼物可能还有些怪,哦……我敢断定,那东西即不贵又不俗,还有些恐怖神秘味道,根据以往的发生判断,只能是一件东西。”

“是什么?”

“听人说,死人魂魄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绳子死结的,不过不是绳子,那东西并不神秘,如此说,那礼物很可能就是怨灵当年坐井观天时伴他度日如年,死后无限留恋的对悲惨岁月唯一感兴趣的东西,而后从未解开过的死结——九连环!”

黑纱新娘

“九连环?它能携带怨灵的诅咒?”

唐聿晴一脸的惊讶,神情中充满茫然的怀疑,显然对我的推测无法理解。我进一步说明:“这是我经历过的最蹊跷的事,被剥了脸皮的尸体上总会找到恐怖的铁环子。”

“好象是这样,宁妤在井里被打捞出来后,就是戴着脚镣的!我见验尸报告上是这样说的,其实警察们都不明白,那是一种古老的九连环!”

“就是九连环……,你知道,九连环是中国古代最神秘的发明创造之一,它环环相扣,难解难分,古代人解开它需要相当的智慧和耐心,凡夫庶子都可以玩,可玩家最多的是两种人。宫里人和监狱里的犯人。所以宋徽宗被俘后坐井观天时玩它,是顺理成章的,后来便成为怨灵试图解开灵魂监牢,爬上生命之井的寄托物。你设想,一个被困在井里多年不得求生,抓烂了手指又被滚油烫去脸皮而濒临死亡的人,他会发出什么样的诅咒?死后的怨灵会以什么东西作为惩罚害他所恨的人的工具呢?就是他手中的环子,像绞索一样的环子,他会希望被诅咒的人被吊死在井台上,然后用他亲手玩弄过的九连环套在他的四肢,然后砍掉手指,剥去他的皮……”

也是我的描述太过于恐怖,唐聿晴被吓坏了,眼睛失神地望着我。我没有顺着思路继续下去,只好变一个话题。

“不过,就在半小时前,就发生过这样奇怪的事,我被押上季云生那辆轿车时,眼睛被蒙着,可我听到了车里有铁连环的轻微撞击声,我一直在想那熟悉的九连环相撞的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可那时车里只有季云生和卢英等两名警察。这件事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那是怨灵即将出现的标志。”

她的茫然能让我理解,此刻唐聿晴眸子变得恢恢的,对我费解的话机械地点头赞许,我看得出她似乎已感到非常恐怖,为了救我,她可以毫不留情杀死季云生,可对于冥冥中怨灵的接近,她惊鹿般躲闪的目光已经告诉我,她真的很害怕。

电脑屏幕上,图象数据被处理叠加得很快,我们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直到最终完成重新设置,才舒了一口气,唐聿晴动作灵巧飞快地操纵键盘,进行全屏演示,渐渐地,一段荒谬的叠加新录象资料呈现在面前。

故宫的两种景致,白天和黑夜的无理重合,街道的扭曲,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就像人的梦境一样,而整个画面阴沉沉的,而镜头偶尔会出现一个轻微的红色暗影。

“没有什么特别,誉凌,看来我们得换一种思路。”

唐聿晴很失望,她处理图象的技术不坏。

“别着急,仅仅想在几分钟内就看出神秘录象中隐藏的端倪,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我专注地盯着屏幕,依旧注意那些红色的暗影,当我盯着它的时候,眼睛就扫描一下画面右下角出现的时间。

“你看,图象上断续出现的红色暗斑不是很奇怪吗?”

我指给唐聿晴看,她将画面重放,逐渐看出那些红色斑出现的形状,而且是在画面的不同片段。

“是很奇怪啊,像什么呢?看不明白,好象是胶片意外曝光一样,看不出什么特殊东西。”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特殊东西,也是这两段录象至关重要的携带物,我说出来,希望你不要害怕。”

“我已经懂了,它是……!”

唐聿晴惊恐地瞧了一下车子四周,我才发现这时她已经把汽车停了下来。

“怨灵的影子!”

我说得很干脆,几次经历死神的遭遇,使我的胆子更大。

“好可怕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聿晴的脸几乎没了血色。她离开驾驶座位,紧张得靠近我的身体。我抱着她柔软的肩头,想给她以镇静。接着说道:“我早就注意到画面出现的红斑了,最初还以为是摄像造成的,可刚才经过你叠加,它依然存在,而且出现的时候更加模糊不清,你看这幅……”

我用鼠标停住了一个画面,红色斑痕被定格,并指给唐聿晴。

“你注意盯着它看,不要眨眼至少十秒。”

“我在看。”

“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看不出……什么,好象一只流血的手?我的想象力不够丰富!”

“也许真的是一只手,可那只是画面中的一个幻影,你知道九连环有很奇妙的数学解法吗?”

“数学?你知道我的成绩向来不俗,可不会这么神秘吧?”

“其实这段录象有个数学规律。”

“你说的真有趣!”

“我没有开玩笑。解九连环的确有个规律,记得一本离散数学的书曾介绍过九连环数列,即解法的步数,解开一个环只需一步,两个需要两步,依次下去,解开第九个环子则需要341 步,即:1 ,2 ,5 ,10,21,42,85,170 ,341 ,……,这意味什么呢?你来看画面那些红色斑点,它出现的时候,正好按照九连环数列的秒数出现,现在请你将叠加录象按照1 ,2 ,5 ,10,21,42,85,170,341,提取截图,再叠加成一幅新画面。”

“我正在做,1 秒,2 秒,5 秒………341 秒的红斑……都截下来了,叠加…”

渐渐地,笔记本电脑屏幕出现了一幅阴森恐怖的画面,宫殿间的一个角落,周围的景色都很模糊,渐渐突出了一个圆形井台,井的旁边有一顶花轿,花轿前方站立着一个穿黑色裙子,戴黑色盖头的阴影。

“黑影新娘?”我脱口而出。

“好可怕啊!誉凌,快,快看,她好象在往前走!”

“是很奇怪,合成画面本来应该是图象截图,应该是静止画面,为什么她会动?”

惊恐,无声。就在黑影新娘逐渐变大,向着画面走来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悦耳的铁环相撞的声音响彻在耳际。

“叮当……”

“聿晴,你听!”

电脑的屏幕黑影正在变大,鬼新娘正一步步向屏幕走来……可以看清她的手上拿着一串环子,那块黑色盖头上绣着一个龙形的印章,车内在变黑,什么都不见了。

“聿晴,聿晴!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恐慌中我使劲推开车门,没想到外面也是黑的。

“聿晴?聿晴?你怎么样?你在哪儿啊!”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在这时,那个电脑屏幕图象发生抖动,然后出现了万分惊骇的图象:

揭开怨灵之谜

我死死地盯着电脑图象,没有被弥漫全屏的黑影所吓倒,只见画面上一个白衣女孩正被一个黑盖头披着长发的影子拖拉着,慢慢走向远处的一口灰白色的井!

“聿晴!……”

是唐聿晴的服饰,是她吗?这是为什么?我不相信她会突然被怨灵抓去,悄无声息地离开这辆车。我慌恐地摸到唐聿晴的驾驶座位,可那里是空空的,她真的不见了!难道落入怨灵的手里?

朦胧的光线下,车窗外一个渐渐远离的白影刺痛了我的眼睛!她是唐聿晴,刚刚还在车里,……

“放下她!”

我咆哮着直冲车门,可车的防盗锁立时自动启动,将整个车密封得无懈可击,黑暗中头因惯性重重地撞击到钢化玻璃上,顿时鲜血淋漓。我像头暴虐的野兽再次跃起,朝车门和玻璃猛砸猛踹,却依然无济于事。

“聿晴,我要救你!”

轿车像个坚实的铁笼子,锁住了我的疯狂。就在我惊魂未定,怒出无门的时候,一阵悦耳的环子丁冬声回响在耳边,那幽雅却令人窒息的声音就像夜雨中的风铃,伴随着那首哀怨诅咒的歌谣,响荡在我的耳际,这是怨灵杀人前的信号音乐,怨灵要杀聿晴!怎么办啊?我要阻止怨灵滥杀无辜,我要揭露诅咒的谜底!我要冲出去和他拼命!

十万火急的关头,我焦急地在黑暗的车里摸索着扳手之类打击工具,突然,在座位上,手指触到了一样硬而小的东西,让我敏感的神经一震:是聿晴的手机。

手机,有办法了!我兴奋无比,立刻想起自己还有张灵异电话卡。黑暗中急忙拿起手机,熟练地打开机盖,想取下原有电话卡,可是却是空的,聿晴的手机没有卡?……这很奇怪!

救人的紧张使我容不得想得更多,就从衣袋深处,摸出那张与表姐诀别时得到的电话芯卡,插进手机插槽……

启动,光屏亮了。令我既高兴又惊疑的是,灵异电话芯卡确实是可用的,屏幕顿时现出彩屏的颜色,然而,一幅幅阴森恐怖的画面却冷不防映入眼帘,一个三指之手正在用长长的指甲活剥一张美丽的脸,受难者在拼命挣扎!……这恐惧万分而令人呕吐的画面,让我惊骇无比,我快速拨了灵异号码0001644004,我要将聿晴从死亡线上拯救回来。

一阵丝丝拉拉的杂音,将屏幕上大片雪花送给我,手机瞬间接通,可那首令人心惊胆寒的歌谣也从手机里传出,此刻,死亡声音对我将意味着什么已经无所谓,我满腔怒火叫喊道:“怨灵!不管你是谁,放开她!”

我冲着车窗咆哮。

“你听到了吗!放开她!”

电脑画面上,唐聿晴依旧被牵拉着,她好象昏迷了,还在拼死挣扎着,怨灵的黑影没有住手,眼看距离井口越来越近,我焦急地对着手机大吼:“你这魔鬼,要杀就杀我吧!怨灵,你以为将复仇的快乐施加在一个姑娘身上,就可以让你解脱痛苦吗?你不能,永远也不能!你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们的青春年华,你想让世界上所有的美丽都为你的冤屈殉葬吗?你这个自私的鬼!”

我的叫骂果然奏效,恐怖的歌谣停了,电脑屏幕上残害人的画面消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就站在电话的另一端,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可我知道在注视着我。从浓密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的景象看,她是个女性,或者极端地想,也许是个长发的男人。我再次鼓足勇气,用智慧和力量的声音说道:“不要上演死亡游戏了,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的身世,你的痛苦!可你当年所受的屈辱,并不能成为残害美丽生命的理由!我现在也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命大,是你没有杀我,可我并不感谢你,你虐杀被你附身的情侣,甚至变态到我身边爱我的女性,不惜残忍地杀害她们。记得小时候,我姐姐庞甄曾经吻过我的脸颊,也许从那时起,你就产生狭隘的怨恨,就因为我的生日他妈的和你是同一天!就因为我出生在你坐井观天的受难地,你就把我当作你的转世之灵!你坚韧而恋旧,却残忍而无极,你舍不得寒冷五国城那口枯井旁的槐树,以至于你的化身出现,还带着那股沁人肺腑的旧日花香,可你是个杀人魔王!你却舍得一个活人的生命,为你曾经遭受的苦难在被剥去青春的脸后殉葬。你荒唐地认为我是你的未来,就是这个变态理由,你才和季云生那王八蛋做交易,把我弄到故宫来,希望将来有一天,我的灵魂,承载你的怨灵,去继承《清明上河图》那一钱不值也根本不存在的双龙印。

可你控制不了我的一切,我比你高明,比你有智慧,如果我的死就可以让你罢手,我宁愿成为你诅咒中最后一个新郎,与你咒怨的化身,崇祯皇帝的两个公主喜结阴婚,好满足你当年荒残颓废在人间的情爱之梦!……好,我成全你,把门打开,让我们也做个交易,好吗?你这自私的鬼!“

无畏让我有些忘乎所以,就越说越激动,因为我看到了希望,唐聿晴被拖拽的速度缓慢下来,说明灵媒手机卡已经把我的声音和感情传达给了怨灵。

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而忧伤的女子声音响在电话的另一端:“你不要恨我,我等你好苦!不允许你有别的女人!……”

“你是……落衣!”

我听出怨灵的声音了,怎么会是落衣?她不是民国的宫女吗?她不是那个漂亮的民国女生吗?她那么善良,那么凄楚……不可能是她,我宁可相信她是崇祯皇帝的公主冤魂!

“落衣?你就是怨灵?你在欺骗我,我不能相信,你不会杀好人的……”

手机断了,屏幕上的白影不再被拽动,黑影消失在那口井里,怨灵终于放下了唐聿晴,麻木的软弱和求生的企图,使得她捂着被铁环勒过喉咙,不住地痉挛。

车门喀嚓一声开了,我疯狂地跃起,冲了出去。迎着远处一点白色,唐聿晴踉跄着站起来,那身洁白的衣服在朦胧的昏暗中异常扎眼,刚刚经历了与曾经心爱的人生离死别,那种激动的感受使我差点流下眼泪。

我刚要离开汽车,奔向唐聿晴,可感觉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就回了一下头。顿时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背后竟是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她的脸部很阴暗,也看不见裙摆下的腿,只能看清她瘦削的身材和一只脚上的绣花鞋。

“你是……档案楼的那个小女孩?”

我吃惊地问,有些似曾相识。她好象在那里,又好象不在,飘渺得如同风中的野菊花,掩映在一片雾霭中。她稀疏的长发向上挽起,让我感到恍然的童年之梦。她望着我,忽然,小女孩的一个诡异动作让我几乎昏厥,她竟飘过来,抱住我,矮小的身体轻如一匝干枯的秋絮,扶在我的胸前。她仰起头,用黑洞洞的大眼睛望着我,灰白的天光下,她的面庞有着令人可怜的轮廓,大大的眼睛找不出瞳孔,白皙的面庞好似枯萎的扶桑花,头上扎着的蝴蝶彩菱在风中漫舞着野坟场的蒿舞!

“小姑娘,你是……”

我抱住她冰冷如柴的肩,她笑了,用好看的酒窝回报我的探询,就在她甜甜笑着的一刹那,我看见了她脸上的一颗小痣,隐藏在我记忆中的影象豁然复苏了:这个红衣小姑娘,不就是我少年时代的表姐庞甄吗?……

“你是庞……! 怎么会是这样!”

“呵呵!……”

她格格笑出声来,突然眼睛朝上,我也跟着她的目光向天上望去,就和小时候一样,我蹲在姐姐浓密的头发下,在饥寒交迫的夜晚和她望着天空,璀璨的星星布满天庭,没有月亮的时候就等到出现一颗流星,天真的想象着美好的日子,姐姐能给我做一顿好吃的饭……少年时与表姐相依为命的回忆,就在我仰望苍穹的睫然间浮现在眼前,她穿着好几块补丁的旧衣服,抱着我的小手取暖,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感觉过寒冷,我们一起进山挖野菜,一起钻树洞去采摘可吃的东西………

泪水顺着我的眼眶流淌下来,我低下头,感受着那份不再的温存和冰河般的梦恋。

我的冥婚新娘

红衣小女孩——我童年的小表姐消失了,一片红色的记忆犹如晚霞中最后一抹彤云,消逝在我的怀里,我才意识到头顶的天空并没有明亮闪烁的星星,周围的一切仍旧很黑暗,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带着我憧憬一次梦幻中的垂涎和遥远的珍馐,我真的有些失忆了。

然而,那片刻温存的瞬间就被身后一阵悠扬的环佩叮当声惊乍为乌有,一曲震撼心愫的摄魂之乐再次将我的梦夺回到现实。和着怨灵的谜咒歌谣,那乐曲竟婉拨得如泣如诉,让我感知到了死亡与超脱的混沌,为什么现在是黑天,我在问自己,季云生抓捕我直到被唐聿晴解救,不都发生在十月九日上午吗?童年的表姐她,刚才不会是梦境吧?

我怵然惊悸的寒毛孔被音乐声掀起了寒洞,隐约的唢呐声让我如踏冰锥,身后的灵异车内传出来的死亡音乐,再次吸引着我的回眸和注目,然而,无论如何我也看不出那辆轿车的奇异,平视的目光中我在寻找着最后的鬼魂。

这里的环境怎么如此熟悉?是故宫……唐聿晴竟能把车开进紫禁城?

眼前的白色倩影逐渐变大,唐聿晴向我走来,我却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一种本能让我躲闪着她注视的吸引,而移动到车的后面,双眼低垂的不经意间,我瞥见了车牌照,那一刻我可以用惊厥来形容发现的心情,那对我来说无异于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这辆车的车牌竟写着红色的几个凸字:Y0—1644。

红字的灵异车!怨灵1644?是唐聿晴驾驶来的鬼车吗?我恍然大悟,那一次“表姐”失踪前来接她的所谓“经理”的轿车莫非就是这一台?故宫之夜落衣拥抱我时提醒的“红字”真实含义莫非就是这个死亡车牌吧?唐聿晴,是她当年在阿房酒店接的庞甄!……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顿时袭上心头,我从未怀疑过的唐聿晴,就在我揭穿怨灵的真相后变成了幽灵,我的心开始痛苦地下沉。

我握着手机,不禁回想起刚才打开后盖时,里面没有电话芯卡的事实,而表姐的“僵尸”在被唐聿晴撞碎后与我永别的时候,她为什么要将一个手机电话芯片留给我呢?她是在用最后的努力告诉我真相。

唐聿晴,她能驾驶灵异车,准确无误地到万安公墓找到我,这会说明什么?一个普通警察会有那么神通吗?答案只有一个,她一定早就死去,不用怀疑是怨灵附在她身上,主宰着一个僵尸的复活!

她才是最阴险的鬼魂,她有现代知识,能利用网络手段……无所不能。这时,那首恐怖的歌谣再次萦响在耳际,我猛然清醒,原来歌声中还夹杂着环佩叮当的声音,那声音轻扬悦耳,会让一个男人从心底发出一股雄发的博力,去迎接远方环珠叠翠的妖儿,我听得出,那是古时的新娘坐上花轿前樱履著地、罗袂裙风的喜悦声,绝不是以往听到的单调的雨淋铃。

我下意识地,打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影下,一幅和唐聿晴被怨灵释放影象截然相反的画面猛然出现,屏幕上,一个穿着警服身体僵硬披头散发的女人,被一个长发黑影无情地拖拽着,直到进入那口井,然后慢慢地消失进去,一只绣花鞋从尸体的脚踝滑落,留在井台边,虽然看不清她的脸,我已经知道,死者是季云生的助理宁妤!。

唐聿晴微笑着向我走来,此刻的她不再踉跄,有些款款而飘,她的白衣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飘曳苏美的裙子,环佩叮当的洞水滴玉声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她的手上好象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画轴,这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让我目瞪口呆。

那令人惊悸的歌谣立刻弥漫在我的周围,我甚至掌握了韵律,禁不住跟着吟唱:

“药公车马十六点,老翁逝世好风烟,两桥无日尽禾黍,汴水东谁识当年……”

死亡就离我不远,我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怨灵小公主,望了望唐聿晴,我不禁苦笑了笑,我要和这个杀人魔鬼同归于尽,为了姐姐……也为了冥冥中的一点深情,然后猛然打开灵异车门,钻了进去。可刚进入车里,顶灯突然变得又红又亮,我环视车一周,顿时感到惊骇万分,汽车的顶灯竟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车座皮椅也是人皮赭黄的颜色,就连方向盘的把手也是那么粘忽忽的柔软。

我惊魂未定,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骇人的画面:唐聿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滚过一排排冥婚的死人照片,新娘们依旧上翻着白眼,却微笑着从屏幕里爬出,变成活生生的僵尸,跃过风挡玻璃,朝唐聿晴方向而去。

我点亮雾灯,猩红的射灯光照在唐聿晴雪白的衣服上,我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鬼新娘,她现在已经不是记忆中警校之花的唐聿晴,她是死亡天使。她是那么美妙,那么美丽动人,她依旧是微笑着,慢慢向我靠近,渐渐张开了双臂。

美丽的婚沙,成群的艳影伴娘围绕在唐聿晴的身前身后,我无奈地看了一下表,从唐聿晴失踪到她作为白裙新娘出现,时间整整过了十五分,再有一分四十四秒,她也许就要坐上我的花轿,我的大限就到了。

死亡天使在召唤,我的愤怒也达到顶点,瞬间将车启动,我真想横冲直撞,把这个蜕变的女魔鬼杀掉,可当我望见她那幸福妩媚的脸庞和张开的双臂,以及那些冥婚的死人们众星捧月般的虔诚时,我的心软了下来,一颗泪萦绕在我的眼眶。

我不会像她撞死表姐那样撞死她,尽管她杀人如麻,十恶不赦,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要将这部害人的灵异车和怨灵的“花轿”毁灭!我要将车自撞到远处的宫墙,然后自取灭亡。随后一脚用力踩油门,向后倒去。可奇怪的事情发生,方向盘失灵,整个车怒吼着,竟自行朝着唐聿晴的方向直轧过去。

落衣的绝吻

那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也是我一生感受到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阴邪的吸引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奔驰车一个大力冲刺,直扑唐聿晴身体而去,就在撞击前的刹那间,猩红的车灯光照在唐聿晴的身上,如同五颜六色的爆竹同时点燃的焰火,新娘的白裙子在发光,她闭上眼睛,幸福地微笑着,就像等待一份久别的相逢,那双张开的手臂成了我的冥婚新娘期待激情拥抱的最后剪影。

“砰!哗啦”

鲜血如千朵桃花盛开,迸离的车窗上,汽车拖着她的身体风驰电掣向前,半张美丽而血污的脸粘连在玻璃上,雨刷器失灵地摆动,一只被撞掉的手臂,三个手指的手在来回摇摆着,仿佛是在向多蹇的世界召唤,也像似与一份罪孽之缘挥手告别。

轰隆一声,汽车撞到了前方的井台,巨大的惯性将唐聿晴的尸体抛起,在血红的光中划过一道弧线,飘落到井另一侧的草丛中。

我从半昏迷状态醒悟过来,忍着剧烈的疼痛,从驾驶座位挪动身体,爬出车外。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四周,汽车的油箱被撞漏,我赶快脱下衣服,想堵住油箱缺口,粘稠的液体喷溅到脸上,我的手痉挛起来,油箱里流的不是汽油,而是汩汩粘稠腥臭的血。

我默默地站起,终于,在井台前的草丛里,看到了一具无脸的四肢分离的穿婚沙的尸体,她横卧在一棵老槐树下,脸部已经高度破坏,插满玻璃,黑黑浓密的长发覆盖在脸部,景象惨不忍睹,瞬间被践踏的美丽使我流下了眼泪。我轻轻地将她的头抬起来,希望她还活着。

呼号的寒风吹乱了她粘满血的发丝,再也看不见她美丽的脸颊,只有滴血的红唇好象还在微微地翕动。我蹲在那里,用手捂着她心脏的地方,虽然那里没有一滴血流出,可那样机械的呵护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知道我抱着的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躯壳和僵骸,可脑海中却失控地浮想着聿晴在校园里,第一次邂逅我时快乐靓丽的音容。

“誉凌!……”

她忽然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声音。

“聿晴!是我!……为什么你要那车……撞自己?”

我激动地喊着,抱起她,可随后又不知该怎么放下,她的四肢都被撞断,手臂已残缺不全。大片的冷血已经弥漫到我的前胸,寒冷让我尤在三尺之下的冰洞。

她仍旧顽强地发出声音:“对不起,我欺骗你,我不能诅咒你去死……我很幸福,能在你的怀里。”

“聿晴,我能救你吗?要不要救护车……”

“我好遗憾,没能让你抱我……上……花轿!”

她搬过我的手,指向灵异轿车。

“看啊,那么多的女人都蒙着盖头,我的花轿多漂亮!把我抱过去,好吗?”

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不是唐聿晴,我杀过很多人,民国的宫女,还有戚斯龙和宁妤都是我杀的。”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好吗?我要知道我今生最美的新娘是谁?”

“落衣,就是吃了怨灵龙印的崇祯皇帝的公主,当年我和孪生姐姐在井里,她吃掉了那幅画,怨灵被激怒,就附身在我们身上,逼迫我们必须吃掉对方……姐姐自杀了,好让我活下去……,我从她身体里取出怨灵的画,被诅咒……复原被姐姐破坏的部分…,否则就死。”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在颤抖,仅存的游丝一般的生命已经经不起阴风怒号了。我声音低沉地安慰她:“你杀人是迫不得已,我不恨你,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枪杀戚斯龙?为什么?”

“他杀了自己的恋人庞甄……!我要……他死。”

“不要说了,一切都已过去,我只想你活着。”

“我爱……记住你的落衣,远离这地方,永远不要去找怨灵。”

“落衣,告诉我,怨灵到底是谁?你知道那首歌谣是怨灵的咒语,能告诉我它的含义吗?”

“结束了!咒语之谜就在这幅画中,我不想……你知道后有危险。我只知道,诅咒就在画中。”

剧烈地咳嗽,引起她的身体高度振颤,我紧紧地抱着她。落衣用她的三根手指轻轻地抚摸了我的脸,呢喃地说道:“能……吻我一下吗?……”

我低下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恸,将一颗滚烫的热泪滴落到她的手上,我努力感觉着她美丽的脸的存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落衣一直不让我看到她的脸,为什么她叫落衣,要有三个面容,因为公主美丽的脸早已不复存在。

我的面对是一团黑色和血色的模糊的印象,我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着拍电影的民国女生和唐聿晴那漂亮的面容,贴在她满是血污而且凉如寒冰的红唇上,激情地与她最后吻别,她激烈地向我的身体靠紧,挣扎着挺起瘦弱的胸膛,直到我的舌尖温暖在她翕张的红唇,她身体才在平静中僵直,头无力地倒向我的怀里,就再也不动,我凝视着她,轻轻撩起她黑色的秀发覆盖在我新娘的脸上。

我抱起她残缺的尸体,来到那口枯井旁边,蹲下来,向井底望去,心中涌起无限凄凉。我拿起那个画轴,再没有兴趣打开,望着脚下的枯井,一扬手,那件让人心殇的国宝被我仍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磕碰撞击声,打破了悲伤的沉寂,井底传来轻微的溅水声。枯井涨水了,涟漪过后出现了水光,皎洁得犹如冥河的月亮,我知道枯井现水,意味着怨灵就在这口井下,今夜,恐怕他会孤独地欣赏那幅画了。

我得走了,一个被季云生虚构,故宫根本不存在的警察,是没有资格深夜留在这里的,我将雪白婚沙的落衣躯体平放在枯井台上,努力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最后拿出衣袋里保存的故宫鬼见闻物证,那个拍摄鬼游客照的胶卷,轻轻地放在她的身旁。也许,警察们会有用,他们就知道如何在参加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典礼的数万游客中,鉴别那些举止怪异的不速之客了。

我冥婚的新娘在视线中变小,无限依恋地,我最后一次转身深情地凝望,却突然发现,她头上覆盖了一块黑色的盖头,1644号灵异车也失踪了,井台边停了一台四根红杠的“井”字花轿。

解不开的咒语

我回到故宫的宿舍,我要拿走所有属于过去噩梦的东西,但是,当我再次步入所谓的保卫部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片荒芜败落的旧阁楼,周围杂草丛生,青砖灰瓦的凄凉间,我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工作地。

原来季云生一伙在实施阴谋的整个过程中,都实施了隐蔽的障眼法,虽然他是保卫部的成员,可他的办公室其实是在几幢故宫等待修缮的旧楼堂子里的,这里是他们曾经杀人的魔窟。

我蹲在过去的“宿舍”里,望着满眼颓唐之色的黯淡阁楼,过去的一切竟如京华烟云,从这片故宫人几乎从未踏足的紫禁城的最幽暗的地方伤心地流进眼前那口吃人的井里。

明天就是故宫展出国宝《清明上河图》的日子,而所谓的怨灵真的存在,而且会阻止这样的公展吗?阴谋家们只有季云生吗?他们就那么肯轻易放弃实施了几年的阴谋计划了吗?不可能,也许季云生也是台前人物,是个可丢弃的棋子,真正的黑手也许此刻正在某个角落狰狞地狂笑,以往那段鬼与人的感情纠缠,那个道貌岸然的阴谋家季云生与我这个所谓怨灵载体的生死较量无非是胡扯的灵异故事。

我默默地走了,第一个去处,就是图书馆,我要揭开鬼唱歌的秘密,那几句歌谣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反复出现,为什么那么拗口难以理解呢?

药公车马十六点,老翁逝世好风烟,两桥无日尽禾黍,汴水东谁识当年……“是什么意思呢?

我找到了关于《清明上河图》的有关历史记载,尤其当翻到题跋的诗句时,猛然醒悟过来,原来那首奇怪歌谣的字都可以在《清明上河图》的题跋中找到来源!

张著题跋之后,接有金人张公药、郦权等人的跋诗:

通衢车马正喧阗,祗是宣和第几年。当日翰林呈画本,升平风物正堪传。水门东去接隋渠,井邑鱼鳞比不如。老氏从来戒盈满,故知今日变丘墟。楚柂吴樯万里舡,桥南桥北好风烟。……

药公车马十六点,车马后按照1644密码,就是第一段和第六段的首字“通井”,然后按照第四个字“来”,再接着第四个字就是“故”,意思是“通井来故宫”的意思!

“两桥无日”是什么意思呢?郦权的跋诗有“两桥无日绝江舡”一句,其后是“绝”,“尽禾黍”是不是那句“极目如今尽禾黍”呢?其前是“今”,还有那句“却开图本看风烟”。……我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不过,可以肯定这首歌谣是他们借助怨灵的诅咒用来行动的暗语。老翁逝世好风烟是老怨灵要统治紫禁城!他要灭绝那幅千古名画,要把它变成一缕青烟。

阴谋仍在故宫,而且下面的井是相通的,里面一定隐藏着秘密。

十月十日,故宫迎来八十周年纪念庆典日,一大早,我就跟随着人群进入故宫,等待着着眼一见那幅千古名画《清明上河图》的公展。今日的游客比以往多了不知多少倍,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早已闻讯赶来观瞻国宝的人们购买着印有《清明上河图》画幅的纪念品。

距离展出还有一段时间,我要在这之前找出隐藏在人群中的不和谐面孔,我要用自己掌握的线索尽力识别暗藏的玄机,虽然我的力量足够单薄,可只要找到他们的阴谋之源,也许就可以破解阴谋家对国宝的浩劫。

我极力搜索游客手中有玩弄九连环的人,果然,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小巷,我终于听到了那个叮当如环佩的撞击声。那是一对男女青年,戴墨镜的男人的手里就拿着那个玩意。

他背着旅行包,拉着女友的手在慢慢闲逛,我就从侧面冲过去,问:“先生,请问现在几点?”

随即抢下了他手中的环子,他猛地抬起头,我的到来似乎让他紧张万分,就在他转头的刹那间,我注意到了他的眼角。阳光下我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一片白色,他看了我一眼,就拉起女友怪怪地走,头也不回,往宫墙直走而去,我以前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要撞墙?

果然,一转弯的工夫,他们就不见了。

我拎着铁环,故意弄出叮当的响声,也故意装做僵尸一样,做怪异的走路姿势,果然,又是一群拿着九连环的青年男女诡异举动引起我高度警惕,在红墙的树荫下,我扫视着休憩的长椅上,那几对青年男女,我的环子撞击声,引起女孩子无意间的回头,她们笑着向我点头,那种怪异的眼神不正是一种默契和暗语吗?

井的永恒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很久解不开的谜团,那些在鬼楼电视屏幕上的冥婚男女,不就是眼前的这些人吗?他们已不再是一个僵尸般的像,现在是故宫的游客、有血肉身躯的活人,但是他们无疑是被用来做阴谋工具的。

他们那种随意的徜徉,漫步的浪漫,就是曾经被剥皮的冥婚夫妻吗?看他们娇好的脸色和完整的身形,怎么可能是曾经受到季云生一伙迫害的情侣呢?我不相信,也许他们是那些被鬼魂附体了的人,是能走路说话的幽灵,他们的使命也许就在今天,《清明上河图》公展仪式开始,幽灵们就会趁机行动……

我装做若无其事,向他们微笑,然后在一个红墙的拐角,转身朝向那熟悉的街道深处走去。在一个荒草杂生的院落,我巧妙地避开行人和可能的便衣警察的目光,再次进入前方熟悉的小院,眼前的一棵古槐边,就是那口曾经让我刻骨难忘的躺放着唐聿晴即落衣身体的井。

我来到井口,无限感伤地向下窥望,井里盈了许多清澈的水,我四下里张望,见无人路过这里,就猛然一掣身,进入井口,然后用四肢依托,一点点向井下移动,在距离井水面不到两米的时候纵身跳了下去。

冰冷刺骨的井水中,我努力摸索着异物,希望能摸到唐聿晴的尸体,或者可以找到井下通往其他地方的出口。可是,幽暗的井水下面什么也没有。这不由得使我感到紧张而吃惊,既担心自己对怨灵咒语关于井的判断有误,又担心记错了上面的院子,故宫里有许多面貌相同的井,也许这里并不是我昨夜与落衣生离死别的地方吧!

就在我举棋不定,想要上来缓气准备重新进入水下的时候,我的双脚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拉扯力,那力量之强大不容我反抗,我企图抓住井壁阻止下滑,但是光滑的石壁还是无法成为我救命的那根稻草,就这样,我在最后的挣扎中被强行拽进了深深的井下。

窒息使我失去了知觉,大口大口的喝水是我在昏迷前最后一个生的印象。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一个宽敞黑暗的小空间,里面到处是画,墙壁也到处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我睁开眼睛时,却见一个形容瘦小的小女孩,她就静静地坐在我前方。见我醒来,她露出黑黑的牙齿笑了。

“小表姐!”

我仿佛进入了童年之梦,她的长相竟和我童年时代的姐姐庞甄一样。她站起来,欢喜地抬头看小空间的顶部。我这才发现,原来有无数个纸做的蝴蝶,拉着红线在随风飘动。

我不知如何感悟,小表姐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我能坐起来,她就转过身,朝着前方的洞穴走去。我才明白,自己可能是被她从井里拉进这个空间的,故宫的井是否真的是相通的呢?

“还记得我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的庞甄!”

“不是,我是她的妹妹,那一年在五国城玩的时候,掉进了树洞,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后来就被季云生带到这里了。”

“可你为什么还那么小呢?”

“在大树下的枯井里,我吃掉了一幅画,后来就不长了,他们说我身上有秘密,要剥掉我的皮,落衣姐姐就救了我,把我放到这里。”

我的小表姐说着稚嫩的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十三岁的小庞甄。

“跟我来,我知道她们都去哪里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们说可以借机会逃出去。”

“她们是谁?”

我吃惊地问。

“是这些人啊!都是我姐姐,我和她们相伴很多年了。”

小表姐指着前面飘动如帆的一个个人的影象,我知道那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留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标志:人皮。

“她们逃出去,是要摆脱怨灵是吗?”

我追问,那些冤屈女子的未来牵动着我的心。

“什么怨灵?嘻!落衣姐姐说我就是怨灵。”

“落衣在哪儿?告诉我!”

我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喷发,不管落衣是人还是鬼,我都要重新找到她。

“你不是把她仍进井里了吗?她死了,看,那张最好看的皮,就是她的!”

小表姐平淡地说,跑过去,指着墙壁上血淋淋的一个东西,我的视线模糊了,站在那里没动,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我跟随她来到一个大的房间,当堆积的白骨刺痛了我敏感善良的神经的时候,小女孩站住了。她指着前面很远的洞穴那宛如旌幡一样的成百个飘动的东西,我仔细看着看着,感觉自己已经死掉了。

那是几十甚至上百张飘动的人皮,都是年轻的女人的,痛楚中,我终于明白了,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魔窟,而外面那些依托活人的鬼魂的根都在这里,他们是邪恶怨灵的死亡工具,那些人并不是季云生的人,他们都是怨灵的死亡载体!

我懂了,所谓的诅咒,所谓的冥婚,都是一个目的,就是怨灵想用这种恐怖的形式复辟,重新将紫禁城变成恶魔的天堂,怨灵的诅咒利用了季云生一伙对《清明上河图》的贪婪,最终将接触过五国城宋徽宗秘密的我和表姐,还有这个表姐的小妹弄到故宫来,最后加以铲除。

一幅《清明上河图》对于邪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让阳光下的故宫变成鬼魅魍魉的舞台,也许就在这张国宝展出之际,怨灵要制造一次恐怖灵异事件。

假如有来生

望着这一张张被活剥的人皮,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一个个刺痛神经的不堪触目的血猩画面,几十对被迫害致死的冥婚青年,将在公展现场制造极其恐怖的鬼事件,他们的灵魂受到遥控,他们的热血已变得如禽兽般冰冷,在魔鬼的淫威下“苟活”的冤屈鬼魂们将如被驱赶的飞蛾,朝向那幅国宝图蜂拥而去,然后便是国宝将被意外的火灾付之一炬,那些恐怖的鬼魅将永远成为宋徽宗怨灵的牺牲品。

我的脚步再不敢轻狂,每走一步都将踩踏一个活生生的魂,或许那就是遭到屠戮的情侣们最后的呼号之地,我的心在滴血。

小女孩停住脚步,她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不安,轻轻地走过来,抱住我,然后仰起头望着我的眼睛,擦去我滴下的眼泪。用她骨瘦如柴的手递给我一盒火柴。

“我走了,能亲我一下吗?我也是你的小落衣。”

她喃喃地语,然后闭上眼睛,将头仰得高高的,稀疏却美丽的头发垂如二月寒风下的缀缀丝绦。

我捧着她凌乱着发丝的头,轻轻吻了她的唇,她满意地微笑,随后妩媚地抿了抿嘴唇,“求你把这里点燃吧,怨灵就要回归了,那时她们谁都跑不掉。”

她指了指我手中的火柴。然后紧紧地抱住我的腰,亲昵地停留在我胸膛一会儿,“我不愿意总这么小,如果有来生,我要做最美丽的女人。”

“你会的。”

我抱紧她轻薄如蝉的肩。她的脸蛋涌起一抹红润,仿佛是一缕朝阳突然怪红了她的双颊,她流着泪跑开,一边松开小手离开我,就那样的如一朵荷风跑进远处的洞穴。

“再见了!快点火吧,我替她们求求你啦!”

“小姐姐!多保重……”

我握着那盒火柴愣愣地站在风里,无限凄凉的泪水滴落在火柴盒上,望着小庞甄远去的背影,我挥了挥手:“我爱你,小落衣!”

时间紧迫,我紧张地忙碌起来,我要在故宫八十周年庆典议事开始前结束这噩梦,结束怨灵的咆哮,解脱那些无辜的美丽之灵。

我找来几乎所有能燃烧的东西,陈旧的绸缎,发霉的枯草,堆砌在洞穴的迎风处。然后点燃了火柴,点燃了一副绸缎和一件黑色的宫女衣裳,我知道那是落衣的最后道具。

烈火疼地窜起,随着井下的冷风,大火向着那些干枯摇曳的人皮飞去。我的眼前迷蒙了,仿佛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声,那是一片哭泣的火海。

美丽祥和的故宫之夜,迎来了故宫博物院八十周年庆典活动,大修后的武英殿及其他修缮完毕的故宫古建筑开门迎客,《清明上河图》首次公展获得圆满展出。十月十日晚,隆重的庆典晚会在故宫举行。那是我在故宫的最后一夜,没有心思去看展览,也没有去观看歌舞和文化娱乐活动,而是依旧沿着曾经巡逻的故宫小路,走向我的遇鬼之地。

僻静的庭院,望着那些危檐雕兽在星光下散发的寒意,我的心苍凉得如同秋陌的禾霜。表姐、落衣、唐聿晴还有我的噩梦,真的就这样结束在仿佛是自己编造出的故事里吗?

暗夜下的紫禁城偶尔会传来文化庆典娱乐活动的婉转歌声,但是,我却似乎愿意将那声音想象成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人间浮华和旌箫的霓赏曲,不管是崇祯还是逊帝,他们都曾经是这里最大的悲欢创造者。青堂瓦色的角楼,飞檐争秀的宫殿以及那迷路百尺便可恍惚间见到宫女打墙的错觉,真的让我觉得这金砖银瓦下的帝所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忽然,前面俨然是一片灯火人声,那是储秀宫吧!等我怀着惊怵的信心再次出现在灯火之中的时候,眼前却豁然起来,一个熟悉却让人胆寒的景象滞住了我前行的路:又是那个清宫的拍摄剧组,又是一出闹剧吧,难道我的遭遇还不够一本鬼魅小说吗?就在我惊疑之间,远处竟走过来一位婷婷玉立、黑发齐眉的漂亮女孩,她典雅清丽的举止,美丽娇好的面庞,竟如抚弦泼动的音符,婉转着从前面走来。那一头短发,白衣黑裙,只有电影中才可见的新文化五四年代的学生装,惊得我凝神专注。

她微笑着站在我面前,将头发一甩:“导演!谁说我找不到对戏的人呢?他就是救我的男朋友!”

“你是……”

“不记得我啦!我还找得你好苦呢?哎,上次拍戏你为什么走了啊!是不是怕真的挨枪弹啊!导演说你的气质和忧郁的眼神非常适合扮演我的暗恋者,你真像那个时代的男主角!”。

我才想起原来这个女孩就是我见过的拍戏的民国女生,可她的那双眼睛,还有小巧的嘴巴怎么那么熟悉啊!哦,她怎么会,那么像我的表姐呢!

我的民国女生

“请问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未等说话,先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问我啊!我叫落衣啊,不过是新起的艺名,好不好听!过来吧,今天我们被特许重拍那场逃亡戏,你要再装一回保护我的男朋友,然后就会被子弹打中了……就死啦!”

她歪着头笑咪咪地告诉我“死亡”的结局。我吃惊地望着她,一股激动的暖流瞬间流遍了我的身体,我真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呼唤着落衣,她就是落衣!她也是庞甄!

“你好色,这么看我干什么呀?别让人看见了哦,导演会吃醋的!”

她妩媚地一笑,随后招呼摄制组。我吃惊的面孔还未来得及掩饰,就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拉进镜头。

“烟火灯光准备!”导演用扩音器喊着。

“我们下面的这场戏,就是重新拍摄北洋军阀占领故宫的时候,一群新思想的女学生进入故宫,准备向旧君主发出宣言,抗议他们出卖国宝给东洋鬼子,结果遭遇北洋军的追杀,女主角落衣是女子师大进步学生,她现在往前跑,一位暗恋她的男老师替她挡住了致命的子弹。开始!”

我深情地凝望着烟火师背后突然跑出来的美丽女孩。砰砰的子弹在我的头顶呼啸,没等助理导演发出手势,我就忘情地跑向她,在悠蓝色夜幕和硝烟弥漫的蓝光下,张开双臂接住了那朵美丽弧线,她跌倒的身体正好落在我舒展的怀抱。

我就挨了一颗“子弹”,半跪在那里,坚实的手臂依然擎着民国少女窈窕的身体,望着她清秀妩媚的面庞,我情不自禁地吻向她。

她并没有反抗,并没有因为电影情节的突然变化而挣脱我的怀抱,她闭上朦胧的眼睛,红红的樱唇宛如霜红浸染的莲子,更如月下荷塘里涣过清露的玉莲花,美丽的大眼睛垂下长长的睫毛。许久,我注视着她,她迷蒙着眼睛望着我,我又一次“挨”了三发子弹,就要跌倒的瞬间,她紧紧地抱住我的头,低低的声音,娇声说道:“我爱你!”

我亢奋地坚强起来,可按照剧情必须倒下了,子弹在头顶如星如蝗,我苦痛的心顿然开朗起来,原来她真的是我的落衣!不,是庞甄的化身,不,是唐聿晴!也不是,她那么年轻,莫不是我的小表姐长大……

“你现在死啦!”

她背对摄象机笑着警告我,然后挣扎着爬起来,在即将向前跑的霎那回过头来,对我甜甜地回眸:“不许起来哦!也不许偷看!”

“你到底是谁?”

她跑远了,留下一串格格的笑,我躺在那里,摄影机从我身边滑过,我幸福地闭上眼睛,手臂还僵直在她刚才躺过的地方,突然,一个光滑的东西冰冷了我的手,那种感觉使我的神经再一次幸福地痉挛。

“镜子。”

我自言自语,“里面又是一张什么画呢?”

看来我的灵异美女将再次将我引向生命的又一个殿堂,我真想忘记过去的一切:那个让我失忆的地方在哪里呢?

我呆呆地站起,周围已围满了剧组化妆的人,几十个青年男女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当我勇敢略带惊奇的目光与他们相对的时候,才终于看清,这些人不就是拿着九连环在故宫里窃窃私语过的神秘鬼魂吗?看着我惊讶的幼稚加愚蠢的表演,那群伴做情侣的演员们微笑着走开了,一边走一边相互交谈,好象是在谈论我的秘密。

“他这个人有神经,像个幽灵似的,总在故宫里碰到他!”

“是啊,上次听说掉进厕所了呢,可不就是他吧!”

“我说怎么那么脏呢,不像好人,一定是盯着国宝的家伙,看他的胡子,导演算是把落衣糟蹋了,怎么能让这个家伙拥抱美女呢?……落衣也真是是,大美女怎么和他这种人亲热!这个人啊……脑袋不是有病吧!……被故宫的井水灌多了,不,是厕所里淹的,你看他身上是湿的……”

“我不同意,你让美女抱一次,全身不湿才怪,做一回客串不容易,上辈子准没娶到老婆!还认真了呢!看他那副德行,下次让他演大太监李连英,不用替身!……哎,李连英怕不是太监吧!还是让他演秦五应。”

剧组往前走了,落衣女生没有再回来看我,但是,那句“我爱你”却如夜空里最闪耀的星辰,激励着我向梦境的相反方向退去,一步,两步,十步……我要回放我的激情遭遇,我要找回我的前世新娘,不管我是李连英还是秦五应,还是给崇祯上吊绳子的那个太监,只要能在那个时代保护一次苦难的公主,只要能拉着落衣宫女的手步出紫禁城,只要能……与那段梦魇告别。

“宁可自宫吧?秦五应!”

一个娇柔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荡。

“可以考虑,只要让我能看到我爱恋的人真实面目,只要能……见到我的冥婚新娘。”

我最后一步退到了一个台阶上,咕咚一声,我怀抱着四颗红墨水子弹,掉进了干涩的梦乡,那真是他妈的一口好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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