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1997年春,5月,杭州灵隐寺,游人如织、香烟缭绕。这里原本是西湖湖畔一个幽静的山谷,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是出家人修行的好地方,可是当旅游业成为此地重要经济支柱以后,山间路上熙熙攘攘的不是高僧大德,而是慕名而来的俗人,或游山玩水、或求名求利。风君子正是这些俗人中的一个。
时间是下午两、三点钟,正是游人最多的时候。风君子在拥挤的人群中刚走到山门口,就被一群拿着香烛的小贩围住了。“老板,请一柱香吧,灵隐寺的菩萨很灵的,求保佑是不能空手的。”
风君子喜欢研究玄学,却不是佛教徒,本来并没有打算拜佛,只是对传说中济公修行的地方有点好奇。也许是受了周围气氛的感染,也许是为了尽快摆脱这些小贩的纠缠,风君子还是花二十块了一份香烛,缓步走进灵隐寺。
像灵隐寺这样的古迹是不允许普通的香客在殿内点香烛的,殿外的庭院中左右各摆了几个大香炉供游人烧香用。香和烛是在不同的香炉中供奉的,烧香的香炉有点像电视剧中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点燃的香就插在了香炉肚子里的香灰上,而插蜡烛的香炉像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一排铁架子做的烛台,上面有四角飞檐的顶盖。
风君子虽然供奉了香烛,却并不诚心拜佛。一路走来只是草草的将香烛点燃插好了事,很多信徒在供奉完香烛后都很自然的挤在各个大殿门口排队等待磕头,风君子也挤在里面排队凑热闹。当轮到风君子的时候风君子只是走到团蒲前面抬着头看着佛像鞠个躬,脸上甚至还带着满不在乎的微笑。
当时风君子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后来他的朋友宋教授教训他:“哪有你这样贼头贼脑去拜佛的,要么你就彻底做一个游客,要么你就按照佛教的仪轨好好的烧香拜佛,这不是信仰不信仰的问题,而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
可惜当时风君子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从最后的药师佛大殿走出来,风君子随手将最后的香烛点燃供上,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候他心里在想:“这些趴在地方磕头的信徒们有点可笑,如果磕头解决问题的话,世上岂不是没有烦恼了,反正我就没有……”
风君子的心念刚及此,耳轮中只听见“当”的一声,就像寺庙里的大钟在自己的脑门正中敲响,回音响彻整个脑海,眼前一花,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金光乱闪,过了许久才清醒过来。
如果当时有人正站在旁边会看见一件很离奇情:有一个人供完香烛转身向山门外的方向走,好端端的突然就停下了,整个身体就像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当然这不是因为什么神迹,而是这个人的前额正中正好撞在香炉飞檐的一个角上,而且撞的相当沉重,整个金属香炉都发出了“当”的一声鸣响,与此同时,这个人的身形突然停住,有一件东西却从他的面前“嗖”的飞了出去,落在五米远之外的青石板上。
飞出去的东西是风君子戴的眼镜。风君子似乎被撞懵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脑门撞上了香炉飞檐,不过心里却更迷惑了,刚才自己走的位置应该不会撞上的,但是这个香炉角檐似乎突然长出来一节正好迎在他的脑门上。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刚刚自己正要想到的两个字“磕头”,不禁一惊。
风君子本来也怀疑这只是巧合而已,但是后来又有两件事情让他的怀疑不得不动摇了。一是他的脑门撞在金属上非常重,按照常理不长出一个小脑袋才怪,但奇怪的是没有丝毫伤痕,连淤青都没有,就像没事儿一样;二是他的眼镜飞出了五米远落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却没有碎,不仅没有碎连一点轻微的划痕都没有。这些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偏偏事实如此。
风君子回头看看佛殿,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再去补磕几个头是不必了,刚才这一下已经够重的了,不知道这是佛的告诫还是菩萨的幽默。风君子从此以后记住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你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佛魔鬼神你可以不必在意,但绝不可欺,更不要轻易招惹!
(一)五千双左脚皮鞋
什么是美女?简单的说就是好看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是好看的女人?让大多数男人欣赏的女人就是好看的女人。按照这个标准,秦小雅无疑是美女中的美女,至少她是那种包括风君子在内很多男人都欣赏的那种女人。美女的魅力似乎被文人们无限的夸大了,传说中的美女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是好看的,比如西施蹙眉捧心的时候是最好看的。但是秦小雅现在的样子绝对不怎么好看。
秦小雅在打电话,语气有点急促,本来修剪的十分得体的秀发已经没有了形状,乱糟糟的披在肩上,甚至有一缕被汗水粘在了前额。她在对着话筒说话的时候,波光流转的眼睛瞪的有点大,性感略带弧度的鼻梁皱的稍微有点歪,破坏了原本十分精致的五官,电话另一边的人是风君子。
秦小雅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六岁,但已经是一家服装城的老板。小雅服装城位于滨海商业街人流聚集的地带,上下两层店面主要经营时装和高档皮鞋,同时更主要的业务是向中国更北的地区批发服装。
这两年秦小雅已经养成一个习惯,遇到什么问题总喜欢拿起电话找风君子。风君子不是生意人,他是一个证券分析师。风君子早上睡懒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对秦小雅却是个例外,就算秦小雅在电话中语气又急又冲,他也是很耐心的在听着。
秦小雅在电话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风君子,我遇到麻烦了!”
风君子:“小雅你不要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小雅没头没脑的又说了一句:“我进了一批鞋,五千双,很大的数目。”
风君子:“鞋怎么了?”
秦小雅:“两百块一双的进价,我的流动资金几乎全在里面了,这下完了。”
风君子还是没听出所以然来,只好一句一句的问:“鞋的质量有问题,买了劣质品?”
秦小雅:“质量没有问题,台湾版型,选料、设计、做工都相当不错,高档货,这个进价绝对是相当便宜了。”
风君子:“来路有问题,让人给扣了?”
秦小雅:“没有,我在国内的批发商手里买的。”
风君子:“运输的时候弄丢了,还是放在仓库里弄坏了?让人偷了?”
秦小雅:“不是了,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风君子:“到底什么怪事,你快说清楚,”风君子有点着急了。
秦小雅吸了一口气,终于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货到了仓库之后,准备打开上架的时候才发现都是左脚的,五千双、一万只鞋全是左脚的!”
(二)千万不要炒股
风君子坐在秦小雅的办公室里,听对面的秦小雅左一句右一句的说这五千双左脚皮鞋的来历。秦小雅现在情绪已经稳定多了,说话的语气也平和多了。不知道为什么,风君子非常喜欢坐在这里听秦小雅说话,听她说各种商场中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与风君子似乎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风君子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风君子和秦小雅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过程也比较偶然。大约是两年前,秦小雅拿了一百来万想到股市里去淘金,找到了当时在证券咨询界颇有点声名的风君子。一百来万在股市中根本不算什么钱,但是对于秦小雅来说却是她绝大部分的资产了,所以她很慎重,甚至可以说隆重,特意找到了风君子求教。
但是风君子却只说了一句让她非常扫兴的话:“根据你的情况,我建议你现在不要炒股,这笔钱,还是用来继续好好经营你的服装生意。”
秦小雅当然不甘心,她认为这是风君子在端架子,凡是有点名气的所谓专家都喜欢端架子,对送上门来的客户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同时也是提高咨询价码的手段。所以又第二次找到风君子,不是上门,而是请风君子出来吃饭。但是风君子还是用同样的话回答她,秦小雅不仅没有听劝,反而更加认为风君子真的有水平,和其他的人不一样,第三次又约风君子出来吃饭。
风君子也有大多数人都有的毛病。面对秦小雅这样一位绝对不能算难看的妙龄女郎,三番五次的上门相邀,这一次他没有习惯性的保持距离,而是多喝了几杯,一个男人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多喝了几杯话自然就多了,感慨就多了,和秦小雅讲了很多心里话,秦小雅这才相信风君子的建议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接下来的事情让秦小雅觉得认识风君子这个人能带来好运气。秦小雅身边的人在后来时间里的股市遭遇让她觉得自己很庆幸,而且她也确实觉得做服装生意才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在不到两年时间,她的服装店已经升格成了服装城。她和风君子也成了好朋友,有什么事情总喜欢听听这位“专业人士”的意见。现在碰到了五千双左脚皮鞋这样的怪事,首先就想到和风君子商量。
风君子耐心的听秦小雅将今天怎么发现五千双皮鞋都是左脚的事情说完了才开始发问:“你和供货商联系了吗?会不会是对方装箱的时候弄错了?”
秦小雅:“怪就怪在这里,我联系不上供货商,对方的手机以及办公地点的座机都没有人接,寻问当地的朋友都说这家供货商不见了,人间消失了。”
风君子:“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供货商的?”
秦小雅:“我是在温州进货的时候偶尔认识的,和他做过几次小批量的生意,产品和信誉都不错,没想到第一次做大单,就出了怪事。”
风君子:“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为了诈骗,这种事情在那边比较多。”
秦小雅:“照理说没有可能,他要是想诈骗也没必要发五千双皮鞋,这些鞋除了都是左脚的以外,其它的都没有问题,而且价格很便宜,这么做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所以我没想通。”
风君子:“我多少有点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一批左脚鞋,而在另一批右脚鞋,鞋子有左脚就应该有右脚,给了你左脚单独留右脚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这批右脚鞋迟早也会出现的,你现在只有等,没有别的办法。”
秦小雅:“等什么?”
风君子:“按照正常情况,你现在这批货如果不能赶紧批出去,你的流动资金就会出问题,过一段时间你就会非常需要现金周转。”
秦小雅:“情况确实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风君子:“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有人肯提供资金,买你的一批货,你答不答应?”
秦小雅:“我想我会答应的,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
风君子:“你现在最想处理的是哪一批货?”
秦小雅:“当然是那五千双左脚皮鞋。”
话说到这里,秦小雅似乎也明白了这五千双皮鞋是怎么回事。她秦小雅一直很相信风君子,但是风君子对自己所说的话是没有什么把握,他觉得事情似乎不是真像自己所判断的这么简单,但是没有和秦小雅说太多。
秦小雅心情稍安,接着问:“既然如此,我应该怎么办?”
风君子:“你就当作没有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叫你的员工也不要乱说,既然这是个圈套,迟早会有人送上门来的,到时候再看菜下碟。”
秦小雅:“可是我等不起,我现在的流动资金确实顶多支持一个月。”
风君子笑了:“没关系,可以找那个土豪来帮忙。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三)房地产新贵
周颂就像一阵旋风那样推门走了进来,周颂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是引人注目的对像,健谈、善饮、充满朝气,连走路的姿势都透着十分的自信。也难怪,他今年才三十一岁,已经是一家颇具规模的房地产企业的老板。周颂是风君子的中学同学,现在恰好也住在这个城市里,是通过风君子认识秦小雅的,但是后来他和秦小雅的关系恐怕更加密切,毕竟同样都是生意人。
周颂是听说秦小雅鞋这儿出了怪事立即赶来的,在听完了风君子刚才的分析之后,以做总结的口吻对秦小雅说:“伪君子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对方知道你的资金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很可能以高价将另外五千双右脚皮鞋卖给你,这叫退而求其次,因为没有那五千双右脚皮鞋,你现在这五千双左脚就是废物,你到时候买的是五千双的货,得到的却是一万双的价值,对方就是拿准这一点认为你也会出相对高价的,反正无外乎两个结果,要么低价把左脚买回去,要么高价把右脚卖给你。”
秦小雅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我的资金怎么会没有问题呢?”
周颂想也不想就回答:“有我呢。”
秦小雅似乎看了风君子一眼,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颂有点意识到自己过于殷勤了,秦小雅一直是一个自立意识很强的女人,于是改口说:“伪君子刚才说的对,你现在就当没发生这件事情,这一百万货款就算是我借给你的,等事情解决了你连本带利都还给我怎么样?”
秦小雅又叹了一口气:“就算那五千双右脚出现了又怎么样?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无外乎两种可能,都是对我不利的,到时候又怎么办?”
风君子这时候说话了:“我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但是我知道现在的做法就应该是这样。就像我在平时遇到很多人一定要问一支股票最终目标位是多少,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是我不可能回答的一个问题,我能做的就是说现在应该如何操作,而且在将来某种情况下又应该如何操作。”
秦小雅终于笑了:“风君子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现在只好听你们的意见了,谢谢你们的帮忙,今天晚上我请客,请你们两个酒鬼喝一杯。”
风君子也笑了:“我是酒鬼,周土豪不是,他是大善人,”他从周颂进门时就猜到事情最后恐怕会这样。
装修的非常雅致的包间里只有秦小雅、风君子、周颂三个人在闲聊,秦小雅喝茶,周颂喝干红,风君子喝啤酒,都是自斟自饮。秦小雅出门前显然又精心收拾了一番,恢复了靓女本色。从秦小雅的神色来看已经一点看不出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位从容幽雅的女主人在招呼客人,风君子确实很佩服她,就像他佩服周颂一样,他们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那种人。
秦小雅正在问周颂:“我上半年在西城区买的一套房子,五千多一坪,前几天我那套房子附近新开盘的小区已经卖到六千二了,怎么涨得这么快,你们这些开发商是怎么给房子定价的?”
周颂一听问到了他的本行,便来了精神:“这个问题比较专业,说清楚不太容易,我可以举个例子跟你解释解释。我开发的第一个项目不在滨海,在西安,那是两年前一个居民小区,当时售价是两千五一坪。”
秦小雅插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便宜?”
周颂接着说:“时间不一样、地区也不一样、建筑也不一样。像你买的房子是框架结构的,而砖混结构的要便宜的多。”
秦小雅:“那这个小区是砖混结构的?”
周颂:“也不是,比砖混结构稍微好一点,是圈梁结构,我们宣传材料上说的是小框架。”
秦小雅:“我对这些砖头瓦块不感兴趣,你那两千五一坪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如果是换一个人周颂肯定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秦小雅问的当然不一样,周颂非常耐心的解释道:“我给你分开了说吧,如果把所有的成本都算进去大概是这样的:前期费用两百块一坪,七十年土地使用权折合房屋建筑面积大概是八百块一坪,拆迁安置费和建筑成本加起来大概是七百块一坪,交各种税折合约三百块一坪,各种行政事业收费加起来大概三百块一坪,最后加上每平方米两百块钱的利润,就是两千五。”
“原来有这么多花样”,秦小雅吐了吐舌头,“在这两千五里面真正的房屋造价是多少?”
周颂:“如果不算拆迁安置费用,大概是五百一坪吧,当然我刚才说的都是整数,而且没有单独算营销、广告的费用。”
秦小雅:“我五千块一坪买的房子,房屋造价是多少?”
周颂:“售价越高的房子,建筑造价在房价中的比例就越低,你那套房子是清水房,造价不会超过一千块一坪。”
秦小雅惊叹:“原来你们这些地产商这么黑,难怪风君子管你叫土豪劣绅。”
周颂还没说话,一直没有做声的风君子插嘴了:“这叫无奸不商,我上次看见你店里摆的那批鞋,标签上写着原价一千七百八,现价一千二百八,是不是也是两百块钱进的货?”
秦小雅叹了一口气:“是呀,现在卖服装的不都是这样嘛。”
风君子又接着说:“我还问了你们那些小售货员,如果顾客砍价的话,卖场经理最多可以还到一千块一双,那么你的鞋进货成本与售价的比例与周土豪的房屋造价与售价的比例不是一样的嘛?”
秦小雅:“帐不能这么算,你知道我那个店面租金多贵吗?而且我还养着十几个员工,都是要付工钱的。”
周颂又找到了解释的机会:“现在的生意都是一样的,你的店面付租金是半年一次,而我们买地的成本比造房子的成本都高,而且土地只有使用权,相当于一次付了七十年的租金。”
风君子不依不饶:“这叫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总希望别的乌鸦比自己更白一点,最好别的行业都没有自己的生意挣钱。”
秦小雅被风君子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把话题又转移到房地产上:“周颂你说你那个项目前期费用有两百块一坪,究竟是什么费用呢?”
风君子抢着替周颂回答:“勘察、设计、论证、土地平整都可以计入前期费用。”
秦小雅:“那个小区总建筑面积是多少?”
周颂:“十万平方米左右,不算大,是个小项目。”
秦小雅:“一坪米两百块,十万平方米就是两千万,勘察、设计用得着这么多吗?”
周颂没有说话,风君子接着说:“当然用不了这么多,顶多是个零头,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公关费用了,要不然土地为什么会给他呢,房地产那么多证件怎么能批下来。”
秦小雅不想让周颂太难堪,又转移话题:“你刚才说这个项目的利润也是二百块一坪,和前期费用差不多了,那你岂不是赚了两千万?”
周颂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只不过是合作开发人之一。”
秦小雅:“你们这些搞地产的真有钱,这个小区按你的算法总投资有二点三个亿呢。”
周颂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其实启动资金全部加起来只有几千万,我的投资还是东拼西凑的,剩下的缺口大部分是银行贷款、小部分是施工单位垫款,还有一部分是住户的预前认购订金和预购款。”
秦小雅又一次惊叹:“利润率百分之百啊,能拿到银行的钱真是好,像我们这样的个体户银行的门都进不去。”
(四)谁动了我的钱袋
话题转移到银行,风君子显然更感兴趣了:“现在的金融资本越来越集中,你这样的个体工商业户很难从银行获得流动资金贷款,但是周扒皮却很容易。”
秦小雅笑着说:“周土豪怎么又变成周扒皮了?”
周颂也笑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小雅:“你刚才说房地产投资的绝大部分资金都是来自于银行,这是怎么回事?”
周颂:“这个问题恐怕风君子说的比我清楚。”
风君子问秦小雅:“你买的房子这半年价格上涨了多少?同期银行利率是多少?”
秦小雅算了算:“我的房子大半年上涨了百分之二十多,要按照一年算的话更多了,同期银行存款利率也就是二,贷款利率也不超过六。”
风君子:“这就对了,这是一种负利率倒吸现象,既然房价的上涨速度超过了银行的贷款利率,金融资本当然大量从银行流入到地产,你不用问其中的具体环节,只要了解这个大环境就行。”
秦小雅:“我多少明白了,在这种情况下很多老百姓也急于去买房子。但是这么下去将来怎么办?会不会像有人说的那样崩盘呀?”
周颂:“建筑成本是很稳定的,现在房价的波动主要来自于地价,在中国做房地产比较特殊,土地国有,政府是唯一的出租方,对地价的控制能力还是很强的,暂时不要太担忧,太久远的事情我也看不到。”
风君子似乎是在安慰周颂:“也不要想太远,我看你至少还有两年好日子过。”
秦小雅:“照刚才这么说,周扒皮其实也不能算周扒皮,地价上涨又不是他的错。”
周颂举起酒杯对秦小雅说:“还是你为我说话,我敬你一杯!”
秦小雅刚要举杯,风君子不知怎么的突然说了一句:“你以为你不是周扒皮,前一阵子你是不是在光州开发了一个小区?”
周颂听的莫明其妙:“是呀,怎么了?”
风君子接着说:“我听说当地一伙地痞无赖打伤了不少不肯搬迁的钉子户,雇凶手的酬金和医疗赔偿是不是也计入你们的开发前期费用了?”
秦小雅放下杯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颂:“周扒皮,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周颂被风君子突如其来的发难弄的不知所措:“没——没这回事儿。”
风君子看着周颂尴尬的样子,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着秦小雅的面说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摆明了坏周颂吗,赶紧解释道:“其实我是开玩笑,小雅别当真,周颂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就算有人干了,也绝对和周颂没关系,周颂也是和别人合作开发的,何况他这一阵子一直不在光州。”
周颂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风君子看着周颂和秦小雅突然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知道周颂很喜欢小雅,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而小雅对周颂也很有好感,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只是没有挑明而已。小雅确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风君子自己对她也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可惜风君子想起了周颂刚才谈论的房地产分类,按照这个分类标准,如果说周颂是华堂大厦,那么小雅就是精美别墅,自己算什么呢?顶多是普通民居了,而且连框架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圈梁,只比砖混强那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风君子终于明白自己刚才是为什么了,不禁暗叹一口气。
(五)坟地上的小区
风君子是个夜猫子,喜欢晚起晚睡,所以虽然是证券分析师,却几乎从来看不到股市开盘,他工作的主要时间都在收盘前后。第二天早上,风君子依然在熟睡,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听上去很急促。
电话是周颂打来的,风君子接通之后,周颂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风君子,我遇到麻烦了!”
风君子只有苦笑,因为就在昨天,几乎是同样时间,同样的情况下,接到了完全一模一样的电话,只不过打电话的人又成了周颂。
风君子:“周颂你不要急,慢慢讲。”
周颂:“你知道我在光州开发了一个小区是不是?”
风君子:“是啊,怎么了?难道是小区出现了麻烦?”
周颂讲话比秦小雅简练多了:“一点不错,出了大麻烦,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死人,不止一具尸骨,看样子下面还有不少,他妈的!这块地是以前的坟地!”
……
周颂没有在公司里和风君子谈这件事情,而是找了一家安静的茶室包厢。非常简短的讲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周颂在光州的房地产项目是和人合作开发,合作方叫赵东山,这个赵东山据说是在当地非常有影响,也是非常有办法的一个人。所谓有办法也就是指他有办法以非常优惠的价格拿到地皮,他就是用地皮和周颂合作的。
合作的方式比较简单,赵东山手里有两块地,面积差不多,分别位于光州的城南与城北,都是属于城建规划中的新开发地段,所以说很多人都看好这两块地方的升值潜力。赵东山和周颂之间的协议是这样的,赵东山提供土地,而周颂负责拆迁补偿、土地平整、建筑施工,两块地皮上分别建两个小区,城南的叫做士林小区,是赵东山的项目,城北的叫做翰林小区,是周颂的项目。
这是一个典型的以土地换房子的合作,周颂的劣势就是刚刚打入南方市场,在取得土地方面没有优势,这也算一个取长补短的互利合作,名义上两个小区合作开发,各种证件手续由赵东山负责办理,实际上是相互独立的,各自负责各自小区的宣传与销售。
风君子听完了周颂的介绍,先试探性的提问:“刚刚开始挖地基,项目还没进入大的投入阶段,现在终止合作来得及吗?”
周颂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的翰林小区刚刚动土,但是对方的士林小区已经完工了,我给赵东山的已经全给了,而这片坟地的使用权证现在也正式过户到我的名下。”
风君子一听是这种局面也感到头疼,接着问:“想当初为什么没有同时开发呢?”
周颂叹气道:“根据协议,士林小区的土建不能晚于我的翰林小区,这样赵东山才同意办土地过户手续,两个小区同时开工资金也比较紧张,另一方面我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风君子:“你又耍什么小聪明了?”
周颂:“两个小区是同一个设计单位设计的,规划基本相同,我想先看看那边开盘后的市场反馈,可以适当做一些修改。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周边地产价格会上涨,到明年年末恐怕会再上一个台阶,所以将开盘时间有意向后拖了,直到现在才开始动工,计划明年下半年完工。”
风君子:“那个赵东山早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是不是?”
周颂:“确实是这样,结果落进了对方的圈套。”
风君子:“有没有可能并不是一个圈套,而是偶然?”
周颂:“其实可能性很多,有可能赵东山早就知道这块地有问题,有意拿来跟我做交换;也有可能赵东山买完地之后才发现有问题,设了个套让我钻;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根本就不知情,不过这种可能性现在看很小,因为我发现土地有简单整理过的迹象。但是现在谈什么都晚了,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已经栽进去了。”
风君子似乎是在安慰周颂,接着说:“也许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你就当没挖出死人,照常建你的小区就是了,以不变应万变也是一种办法。”
周颂愁眉苦脸的说:“你不知道南方人大多信风水,尤其是在房地产方面,比你想象的要迷信,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原先预订的客户纷纷要求退订。”
风君子:“退订的情况严重吗?”
周颂:“这么跟你说吧,本来这个小区预计销售情况非常好,还没开盘,有77户已经预订出去,但是现在有76户要退订。”
风君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周颂才好,说:“你看光州人也不是全迷信,不是还有一户没有退吗?”
周颂抬头看了风君子一眼,似乎不太情愿的说:“那一户就是秦小雅,她说她将来有兴趣把生意做到南方,这套房子是我替她订的。”
风君子心中叹息,他一直在猜测,周颂对秦小雅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现在看恐怕已经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如果秦小雅已经接受了周颂的这个提议,也表示她准备接受周颂这个人。但是他不想跟周颂谈这个问题。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迷信,现在很多刚结婚的人最犯愁的事情就是买房子,如果你的小区比附近的售价都便宜,从概率上来讲肯定有不介意的,特别是年青人愿意买你的房子,”风君子给周颂往好处分析。
周颂苦笑道:“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是房价便宜的幅度太少不起作用,降价太多那和逼我破产没什么区别,你也知道房地产利润的构成。这个小区所有建筑面积加起来有十八万平方米,每降一百块就是一千八百万,你知道这个概念吗?”
周颂看风君子不做声,又接着说:“这个小区原先预计平均售价4200一坪,降到4000以下我就几乎没什么利润,实际上我本来预计到明年末售价在4500没问题,现在即使按照你的想法三千多能卖出去就不错了。毕竟对于每个家庭来说这都是一笔大投资,谁心里不忌讳这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趁着小区没动工趁早不干了,这样损失还小一点。”
风君子倒不像周颂那么悲观:“如果你现在不干了,损失有多大?”
周颂:“跟破产没什么区别,这两块地的土地平整、设计规划,再加上赵东山那个士林小区的土建,我已经投入至少两个亿了,现在我手里只有这块坟地,不知道能值多少钱。不瞒你说,我全部自有资产加起来也只有几千万,地产讲究的是滚动开发,资金链一断我只有等死了。晚死不如早死。”
风君子眉头一皱:“你说的不对,人迟早要死,或早或晚而已,早死当然不如晚死,至少你现在看上去还没事。如果你真的破产了,欠一个亿和欠三个亿有分别吗,你这种情况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硬着头皮干下去,在这一年的过程中等事情出现转机。”
周颂觉得风君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抬头问风君子:“你说的有道理,欠一个亿和欠三个亿没有分别,钱到了这个程度就是数字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银行还会继续给我贷款吗?”
风君子:“这就是事情的轻重缓急,将来销售的事情只能将来去想,你现在应该抓紧银行的工作,先保证资金不出问题,让这个项目能够继续运行下去。”
周颂:“这确实是选择之一。”
风君子:“选择之二呢?”
周颂:“我收拾收拾家当,卷款走人,找个地方重新过下半辈子。”
风君子苦笑,开发商卷款走人的事情听说过,他一向很不耻这种行径,没想到周颂也有可能落到这一步,看样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他却不能劝周颂这么做,只好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道:“这是下策,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再去想,你也是一个经过风浪的人,要想下半辈子抬头做人就应该想办法应付眼前的这一切。”
周颂似乎被风君子说动了,接着说:“银行的事情我还可以对付,但是眼前却有一个难题,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阴德,我总不能把房子建在死人上面,但是现在不知道哪里还埋着死人,我总不能把整个小区土地都深翻一遍,这个成本简直太高了,况且也不知道得挖多深。”
风君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劝人劝到底,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这个好办,凡事墓葬都是有迹可寻,有墓葬的地方土色、土层分布都会有特点,找个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你不用把整个小区都翻过来。”
周颂似乎吃了一惊,问风君子:“你懂得考古,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风君子:“我不懂考古,但我却研究过盗墓,大前年回乡祭祖的时候还专门考察过几处被盗的古墓,你这点小问题我还能应付。”
周颂用一种惊奇的眼光看着风君子,似乎发现了一点希望,连忙问他:“那你也会看风水吗?”
风君子:“我不是迷信,但是传统的地理堪舆我还是学过一些,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玄学。”
周颂抓住风君子的手,急切的说:“那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风君子心中苦笑,他知道周颂要求他干什么,反正事情是自己惹的,还不如主动一点,说:“我可以帮你去光州一趟,看看那块地,你赶紧落实银行的事情,不要出现问题。”
周颂心下稍安,又对风君子说:“那你能不能明天就去,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再请一个专家一起去,费用我出,你不要跟我客气。”
周颂一提到费用两个字,风君子突然想起了昨天秦小雅的事,赶忙说:“我帮你跑一趟没有问题,但是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先把小雅的事情解决了,否则万一你真的破产了我找谁帮小雅去,我明天走,这件事情你今天办。”
周颂说:“这个还用你提醒,支票我已经准备好了。”
风君子:“既然这样我就再帮你跑一次,现在我就把钱给小雅送过去,你要借据吗?”
周颂沉吟道:“借据?就——不用了吧?”
风君子:“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唉!好人你来做,恶人我来做吧,我去打一份借款协议让小雅签上字,再给你送过来。”
风君子正要出门的时候,周颂突然又问了一句:“风君子,你盗过墓没有?”
风君子没好气的回答:“没有!”
(六)民俗学家宋教授
风君子办完了秦小雅的事,天色还早,他也没有心情去工作,想找个地方呆会儿或者找人聊聊,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宋教授。宋教授大名宋召南,是财经大学的教授,但是不是教财经的,他是社科系的教授。
在经商大潮刚刚涌起的时候,最先受到冲击的高校可以说就是财经大学了。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大学精英们想的是学以致用,亲自去下海建功,可惜大多非常不成功,不过精英毕竟是精英,后来他们的策略变了。门道小一点的,纷纷开始在社会上举办各种各样的考证考级培训班,门道大一点的加入了政府或大型企业的智囊团,知识就是金钱的力量这才开始体现出来,大部分人已经提前进入小康。
但是宋召南刚开始的时候却是个例外,在市场经济中财经大学的社科系的地位显得有点尴尬,研究马列的宋召南并没有多少生财之道,为此没少挨夫人的白眼。宋召南感慨命运不济,开始关注玄学,因此而认识了风君子。
风君子曾经给宋召南看过相,连蒙带唬的安慰他:“你这个人四十之前多有沉浮,四十之后方可功成名就,现在不必担忧,早晚有春风得意的一天。”
没想到还真给风君子蒙对了,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社会风气似乎有了微妙的转变,各地领导一夜之间都有了经营城市的理念。各种各样以政府名义举行的国际文化活动突然多了起来,打着民俗文化的旗号开发所谓的旅游产业和招商引资成了一种时髦。宋召南的学术地位又显得重要起来,他的专业不再是革命理论,而是传统文化与民俗,不仅副教授扶正,而且还频繁的出入各地官方举行的各种节日与庆典活动当中,成为了重要的专家嘉宾。他现在不是当初受夫人气的那个宋召南,而是著名的民俗学家宋教授。
宋教授今天正好没课,也没参加什么活动,在家闲坐,也很乐意风君子找上门来聊天。风君子上门当然不是闲聊,是有问题来请教宋教授的,虽然他对宋召南那套跟中国人说外国、和外国人说中国的把戏看不惯,但是也知道宋教授确实有比自己有学问。
宋教授听完了风君子的诉说,对这两天来风君子遇到的事情也很感兴趣,用一种学者的口吻对风君子说:“首先谈谈那五千双左脚皮鞋的事情,那样的事情我印象中似乎听说过。”
风君子:“什么?你听说过同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教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这好像是一个财经课堂上的案例分析,关于合理避税的,哪个国家发生的事情记不清楚了,总之情况是这样的:
“某国的关税很高,特别是对于高档成衣的关税非常高。有人想进口一批高档的皮手套,但是却想避过关税,就想了一个办法。他首先通过海关进口了一批手套,但是包装里都是左手的。剩下的右手也分别做好包装从国外直接发到海关,但却没有去提货。”
风君子一听大感兴趣,他忙问:“后来呢?”
宋教授不紧不慢的说:“货物在海关仓库超过一定的时间,按照当地规定就按无主货物处理,处理的方式是公开拍卖。有谁会买只有右手的手套呢,所以处理的价格非常低,最后自然是这个进口商自己买回去,买的价格比原来应交的关税低多了,事情的前后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风君子感叹道:“看样子骗子都是有师承的,有可能就是受了这个案例的启发想到这一招,虽然做法不一样,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宋教授淡淡的说:“这两件事情不一样,这五千双左脚皮鞋显然是一个有针对的圈套,你最好去问问你那个朋友秦小雅,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人想对付她,碰上怪事总是有原因的。”
风君子:“你这么说到提醒我了,我会提醒小雅的。”
宋教授:“小雅?你叫的好亲热呀,你们俩什么关系,风流君子?”
风君子干咳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接着问宋教授:“周颂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宋教授还是不紧不慢的说:“虽然可能性有很多种,但是只有一种可能性最大。那就是曾经有人发现过这块地是坟地,所以当地政府很难处理,而那个赵东山正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同时买下这块坟地和另外一块地皮。这也是一个讨价还价的交换条件,虽然这两块地看上去是同时买的,实际上这块坟地是个人情,恐怕是买一送一。”
风君子接着说:“不是买一送一也差不多,这两块地加起来平均价格肯定不会太高,但是真正值钱的却是赵东山开发士林小区那块地。”
宋教授又接着补充:“赵东山还耍了个连环计,寻找不明底细的外地开发商合作,借机用这块坟地做交换,他的士林小区土建费用也省了,让周颂白白给他盖房子,真是个空手套白狼的高手。”
宋教授说到这里突然问风君子:“就算不是周颂上当,赵东山也会找别人上钩的,但是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劝周颂坚持把这个项目做下去,其实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周颂趁着手里还有几千万卷款走人好像更可行?”
风君子今天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回叹气了:“如果周颂能把项目做完但最后销售失败,倒霉的只是他一个人,但是如果现在他跑了,倒霉的却是太多无辜的人。我劝他这么做不是出于狗朋狐友的角度,而是社会道义的角度。”
宋教授冷冷的说:“社会道义,现在的社会凭你一个风君子能维护道义吗?该倒霉的是赵东山,真是奇怪,周颂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风君子:“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周颂,但是周颂说赵东山这个人他绝对惹不起,而且从法律角度也拿他没办法。”
宋教授口气有所缓和,说道:“世界上的事情总有因果,赵东山设计骗人,但是似乎不应该拿死人做扣,惊动亡灵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许你的建议是对的,先不谈鬼神作怪,只要尽了人事就好。”
风君子:“唉!我现在想的也不过是尽人事,你能不能帮我借一把洛阳铲,口径小一点的,我明天就要。”
宋教授此时才露出奇怪的神色:“你要洛阳铲干什么,是要去考古还是盗墓?”
风君子:“二者有区别吗?总之你帮我借就行了,这东西这里买不到,只有你能帮我弄到了。”宋教授似乎明白了,点头答应。
(七)吸血鬼与狐狸精
风君子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也松了一口气,环顾左右问宋教授:“怎么没看见嫂夫人呢,她不在家?”
“你嫂子出国了,参加一个学术交流活动,下个月才能回来,”宋教授笑了,“我现在耳根清静多了,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看看书。”
“恐怕不是好好看书这么简单吧?好不容易单身一回,宋教授不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吗?”风君子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站了起来,看着宋教授书架上的书,随手抽出一本《阅微草堂笔记》,问宋教授:“你也喜欢这些神仙鬼狐?”
宋教授也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对风君子说:“《草堂笔记》怎么能算神仙鬼狐,《聊斋志异》才是经典之作。”
风君子故意逗宋教授:“我看不出纪晓岚有什么比不上浦松龄的地方,但是在大陆学术史上的地位评价为什么差这么多,是不是你们这些研究马列的学者按照阶级成份论给划分的呀,地主阶级的学者不宜做宣传?”
宋教授无可奈何的说:“有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吧,但是《聊斋》确实是一部经典之作,同时代的国际文坛上恐怕也只有薄伽丘的《十日谈》能与之相比。”
风君子:“没想到你对《聊斋》的评价这么高,也许主流学术界不这么认为。”
“去他妈的主流”,宋教授也说了一句粗话,“我说的不仅仅是《聊斋》,也指的是整个国学,中国国学博大精深,但是现在却有那么多人盲目的媚外,我不反对研究西学,但是至少要把自己的东西学好了才有发言权。现在的学生言必称西方如何如何,却连《论语》都没读过,整个的文化洋奴!”
风君子很同意宋教授的话,也知道宋教授为什么要说这些,说到文化洋奴,宋召南本人何尝不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是心里嘀咕而已。他当然不想揭别人的伤疤,只好又把话题转移到神仙鬼狐上。
“国学我没有你那么多研究,但是就说鬼文化吧,中国就比西方完整的多,从《山海经》开始的就不说了,就是这本《聊斋》,也是洋洋大观。从神仙鬼狐也能看尽人间世情,其艺术性绝对不是西方的鬼文化传说能比拟的。”
这番话似乎对了宋教授的胃口,宋教授答道:“是啊,你看西方那些鬼怪传说,不是吸血鬼就是僵尸,再加上个巫婆黑猫之类的,追求的无非是最肤浅的恐怖心理描述与简单的感官刺激,思想深度差的太远了。”
风君子和他纠缠不清,笑着说:“《聊斋》里的神仙鬼怪,你最感兴趣的是哪一种?”
宋教授也暧昧的笑了:“我最喜欢狐狸精,既美丽、又性感、又温柔、又神秘的小妖精!”
风君子从宋教授家出来,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关于鬼神的谈话,突然又想到明天要到光州做的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鬼影重重的坟地,一阵冷风吹来,不禁出了一身虚汗。
(八)宋公好色与叶公好龙
次日早上,风君子仍然在熟睡中,急促的电话铃声又响起,风君子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对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风君子,我遇到麻烦了!”
风君子做了一夜乱七八糟关于鬼狐的梦,一下子被这句话完全惊醒了,觉得这三天来自己简直是撞邪了,每天上午在床上都要接到同样的电话,第一天是秦小雅,第二天是周颂,今天又是宋教授。
风君子不知道这次老宋又出了什么事,只好忐忑不安的说:“老宋你不要急,慢慢讲。”
“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出来吧,我就在你家附近的咖啡厅等你。”老宋的声音很急,风君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穿衣出门。
“宋教授,你出了什么事?”在咖啡厅里风君子还没坐好就着急的问。
宋教授愁眉苦脸的说:“狐狸精!狐狸精找上门来了!”
风君子好气又好笑,接着问:“昨天晚上还在谈狐狸精,夜里就有狐狸精钻进你的被窝?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对方有狐臭呀?”
宋教授似乎没心情开玩笑,自言自语的说:“我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来,我是去年在福建参加龙眼节认识她的,你是没见过这个女人,见到了你就知道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那种诱惑是没有男人能够抗拒的,连我也——,不说了,反正那种感觉真好,虽然心里很不安,但是确实很——。”
风君子不是傻子,已经听明白了,说道:“能让老宋动凡心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尤物,连我也想见识见识了。”
宋教授似乎没有理会风君子的语气,接着说:“偷情的感觉虽然好,但妙处就在一个偷字,现在她居然到滨海来找我,你叫我如何是好,现在虽然这种事情已经不算新闻了,但是对于我来说毕竟很麻烦。”
风君子只好老老实实的问宋教授:“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宋教授回答:“只能暂时先避一避了,这虽然不是办法,也只有先用缓兵之计,她是随考察团来的,这段时间我能不能躲你那儿?我虽然也很想见她,但不是在滨海,而且我怕其他的事。她的电话先打到学校后打到家里我都没敢接。”
风君子笑了:“原来宋公之好色就如叶公之好龙,你躲我那儿也不是办法,幸亏这几天嫂夫人不在家,”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对宋教授说:“我有一个好主意,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南方走一趟,就算是考察民俗吧?”
宋教授犹豫道:“时间到是有,但是没有邀请单位呀,学校也不会给经费。”
风君子拍了拍宋教授的肩膀:“这个好办,我替你解决,就让我那个朋友周颂负责安排吧,我正好也需要请你这样一个专家陪着。”
宋教授动心了,问:“什么时候走?”
风君子:“既然你现在巴不得早走,我们今天就走。”
(九)一辆宝马车的命运
时间是2002年初冬,北方刚刚下完第一场雪,但是光州这个南部城市气候还非常温暖,小吃商贩们仍然在沿街的人行道上支起桌椅,这一条街就是光州有名的大排档食街。风君子和宋教授也正坐在街边,品尝着南方的特色小吃,一边喝着烫黄酒。
这样的大排档也许是南方最有传统特色的民俗小吃了,带宋教授这样的民俗专家到这里吃晚饭是最恰当不过的。这条街上也不全然是传统小吃,就在风君子他们所坐的地方,隔一条马路对面却有一家麦当劳,明晃晃的玻璃窗显得多少有点不协调,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除了宋教授。宋教授就看这家麦当劳出现在这个地方有点不顺眼。
宋教授正在一边吃一边想,从麦当劳里走出两个人,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好像是祖孙俩。宋教授指着这一老一小对风君子说:“中国的下一代居然喜欢吃西方的这种垃圾食品,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父母也居然认为这是一种时尚。”
风君子抬头看了一眼,说:“老宋你就不用感叹了,你昨天不是在谈文化洋奴吗,这也是文化侵略的一部分。我前几天看见一篇国外的评论,说中国的有钱人却喜欢带孩子去吃西方的垃圾食品,说的就是这个。”
正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儿却随手扔出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似乎是个廉价的塑料玩具,看样子是买麦当劳套餐时送给小孩的赠品。这个小玩艺划过一条弧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道边停着的一辆宝马车上,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声响,紧接着车载报警器尖锐的声音响起,把风君子和老宋两人都吓了一跳。
宋教授一皱眉,对风君子说:“现在的小孩儿也太不象话了,都是独生子女闹的,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做事哪懂规矩,大人也不管管。”风君子接着说:“有意思,有人开着宝马来吃大排档,车被碰了不知道发现没有,幸好也没什么事。”
正在他们说话间,隔壁的大排档中走出一个男的,直向那祖孙俩走过去,看样子就是宝马车的车主。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个人走到小孩面前二话没说,扬起手噼啪给了小孩儿两个耳光,小男孩一下子大声哭了出来。
风君子看不下去了,腾的站了起来要过去说理,心想那个小男孩虽然不对但是也不能这样一言不发就打别人的孩子,这个人也太嚣张了。此时已经有人围住了那名男子,风君子正要走过去,却被老宋拉住了。风君子奇怪的问:“老宋你为什么拉我?”
老宋指了指人丛中的那个老太太,说:“看样子人家不喜欢有人管闲事。”
就看见那个老太太拦住了上来帮忙的众人,冷冷的说:“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然后转身对那名打人的男子说:“你这辆车很好吗?”
那名男子打了人口气仍然很狂妄:“当然,这是宝马,把你孙子卖了也赔不起,下次记住长眼睛,”说完也不理这祖孙俩径直走回大排档接着吃。
奇怪的是这个老太太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示,一手牵着小孙子站在原地,另一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风君子和老宋看到这里都觉得接下来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坐在那里等着看。
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噪声,好像是开来了一个车队,大约有七八辆之多,引人注意的是这些车居然都是清一色的宝马。车队开到附近依次停在路边,但只有一个中年男子下了车,下车之后走到了那祖孙俩面前似乎在问着什么,并用手抚摸着小男孩儿的头小声安慰,看样子是小男孩的父亲。
风君子小声的对宋教授说:“事主来了,看样子不太好惹。”
果然小孩儿的父亲问完话之后径直的走向这边,大声的问:“刚才是谁打我儿子,能不能站出来说几句。”
刚才打人的男子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看形势似乎有点顾忌不像先前那么嚣张了,但是语气仍然很强横:“你儿子划了我的宝马车,我不用他赔,只是打了两个耳光,就算扯平了。”
众人以为小孩的父亲会找这个人算账,都等着看热闹,结果小孩儿父亲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站在那里浅浅地鞠了一个躬:“小孩儿不懂事,碰坏了你的车,实在是对不起,做大人的有责任,我们赔。”
打人的男子似乎也有点意外,只好说:“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了,不用赔了。”但是小孩儿的父亲似乎不答应,接着说:“不行,一定要赔,你这辆车多少钱买的?”
打人的男子一听对方问这个,一下子来了精神,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二百万,连手续都算上。”
小孩儿的父亲接着问:“我不管这些,我只想问如果现在买一辆一样的新车需要多少钱?”
打人的男子被问的有点发蒙,只好说:“一百六十万够了。”
“那好,请你跟我来。”说着,小孩儿的父亲不由分说的挽起对方将他拉到自己的车前,顺手打开后备箱,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这里面的钱够了,你自己点一百六十万。”
男子正要拒绝,突然从其他的车里下来了一群人,将他围在当中,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只好老老实实的点了一百六十万现金,小孩的父亲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大编织袋,将钱装好又递给他。
风君子越看越奇怪了,小声问宋教授:“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宋教授回答:“接下去才是高潮呢,你好好看吧。”
等这名男子拿好钱之后,小孩儿的父亲又说话了,语气很郑重:“现在这辆宝马车我算是全赔了是不是?不管有什么损伤你都没有话说?”
那名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点头:“是这样的。”
只听小孩儿的父亲一招手,对身边的那群人说:“去把他那辆宝马车给我砸了!”只见十来个人从车里拿出消防斧,走过去噼哩喀嚓的砸向宝马车,手法熟练之极,顷刻之间一辆宝马车似乎变成了一堆废铁。那名男子脸色已经煞白了,腿也在发抖,但是一句话也没敢说。
不到一会儿车砸完了,大排档的食客都躲的远远的,只有风君子和宋教授这两个好奇的外地人还坐在旁边。此时就看小孩的父亲又很郑重的对男子说:“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吧?”
男子唯唯诺诺的回答:“反正钱你也付了,要砸便砸吧。”
小孩儿的父亲冷冷的接着道:“既然我儿子碰你车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应该解决你打我儿子的事情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东山,你打的是我的独生子。我的儿子比你那辆破车要值钱多了,这样吧,一巴掌五百万,两八掌一千万,我们上车来慢慢算。”
风君子和宋教授都吃了一惊,到不是因为小孩儿父亲收拾人的手段,而是这个人的来历,原来他就是周颂的合作者赵东山。风君子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周颂说这个人他惹不起。
宋教授对风君子说:“原来他就是赵东山,周颂实在不应该招惹这样的人。你看这个人最后怎么解决这件事。”
风君子回答:“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两巴掌肯定不是白打的,一巴掌五百万肯定是有点贵了,八十万差不多,我看这辆车是白砸了。不过也没关系,那个打人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宋教授接着问风君子:“你相信魔吗?魔不见得非要是鬼怪,也有可能是人,像赵东山那种人就是最好不要去招惹的人魔。”
夜色已经深了,小孩儿父亲带来的一群人已经不知去向,打人的男子似乎也不见了,远处传来警笛声和食客的笑语,110巡逻车此时才施施然的赶来。风君子在想着宋教授关于人魔的说法,不禁又想到了周颂,只有苦笑。
(十)魅影心魔
风君子在光州的时候虽然碰上了人魔,但并没有真正的碰见什么鬼怪,但是远在滨海的秦小雅却不是这样,确切的说秦小雅那边闹鬼了。
也就是风君子去了光州后的第二天,秦小雅鞋店里的售货员有意无意的听到买鞋的顾客说的最近滨海市街头巷尾的一个传闻,因为传闻很离奇,所以大家也互相转述开来,秦小雅也听见了。
本来这件事也不能完全算传闻,讲的是最近发生的一起凶杀案,而这起凶杀案报纸上也报道过,大致的情况是有一名男子半夜从桑拿中心走出后不久,在一条僻静的横巷被人劫杀。在如今的治安环境下,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并没有太多离奇之处。
但是传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说是这名男子从桑拿中心走出去的时候,另一个穿黑衣的顾客紧跟着也结账走了出去,紧贴在他的背后,但是被害者似乎根本看不到后面有人跟着。
后来据桑拿中心一位搓澡工回忆,印象中那天晚上在午夜时分似乎真来过一位很奇怪的顾客,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清,他从下午两点开始到半夜搓了十几个小时的澡,已经睡眼朦胧、又困又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是当天他的最后一名顾客。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之后,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哪里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是两只脚,人都有两只脚,一左一右,但是他朦朦胧胧的记得,这个人的两只脚似乎都是左脚!
这种街头巷尾的传闻不知道出自何处,人们大多也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但听在秦小雅的耳朵里无异于平地惊雷,击在她的心病上,她最大的心病当然就是那五千双都是左脚的皮鞋。她几乎想立即拿起电话找风君子,但是随即又想起风君子不在滨海,而且用这种无聊的传闻去打扰人家显得自己似乎也过于荒诞了。于是自己安慰自己不必多心。
但是接下来的事秦小雅想不多心也不行了,她接到了货仓打更人的电话。小雅服装城在商业街,但是秦小雅更重要的生意是向北方做批发,批发货仓在市郊,那五千双皮鞋也在那里。打更人在电话里告诉她昨天晚上货仓似乎有小偷进去过,但是却没丢什么东西。
秦小雅很奇怪的问:“那你怎么知道有人进去过?”
打更人:“我早上起来发现了一串脚印,是从货仓里走出来的,但货仓的门是锁上的,昨天晚上也没有人来过。”
秦小雅:“什么样的脚印?”
打更人:“真奇怪,好像都是一只脚的,这个人好像把鞋穿错了,脚印都是左脚的。”
秦小雅放下电话,心脏一阵狂跳。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向鬼怪的地方想,但是实在忍不住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于是决定去找周颂,这时候她心里只想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帮她面对这件事情。
在周颂的办公室里,周颂好不容易听完秦小雅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完这两件怪事之后,他尽量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神色,而是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安慰秦小雅:“小雅,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世界上哪有那些怪事。我看这不是什么怪事,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你要找的五千双右脚皮鞋很快就会有下落了。”
秦小雅:“我也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但是我现在心里很乱。”
周颂:“很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想弄一串脚印出来还不容易,而且那个故事显然是编的,如果我猜的没错是不是有人特意跑到你的鞋店里去说的?我怎么没有听说?”
秦小雅:“确实是这样。”
周颂:“编故事的人和做手脚的人显然是知道你有五千双左脚皮鞋,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店里的几个员工恐怕就只有卖你皮鞋的人了,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
秦小雅听完周颂的解释,觉得很有道理,当即心下稍安,但是仍然很不放心,对周颂说:“我现在都不敢一个人回家了,晚上一个人实在有点害怕。”
周颂闻言心里一阵冲动,傻子才听不懂秦小雅的言外之意,心想女人毕竟是女人,就算想通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秦小雅显然是想求周颂陪她,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女人毕竟脸皮薄。
周颂温柔的对秦小雅说:“小雅你不要害怕,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就去找你,如果你一个人不安心的话,我可以陪你。”周颂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风君子。
小雅遇上了这种事,风君子不在,对他周颂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
(十一)无心谈鬼
秦小雅找周颂的时候,风君子正和宋教授在翰林小区附近看“风水”。风君子还是忍不住和宋教授谈论昨天关于人魔的话题:
“老宋你说魔也可以是人,像赵东山那种人就是不要去招惹的人魔。我看未必,世人都可以成佛也就都可以成魔,我看只不过是心魔而已。那个宝马车主惹了赵东山只好倒霉,但是你想一想,如果祖孙俩只是平头百姓,那个宝马车主对于他们来说不也是一种人魔吗?”
宋教授:“你说的有道理,人心有魔才可能成为人魔。”
风君子似乎有意找宋教授的茬,接着说:“其实宋教授你也可以成为人魔,我看你成熟稳重又风度翩翩,长的就像影视明星陈道明,现在也是著名专家,名利双收,对女人的吸引力应该是很大的,尤其是欺骗无知少女太容易了。老实交待,在大学里摘了多少朵校花?”
宋教授因为狐狸精的事情在风君子面前总有点气短:“我哪是这种人,你不要往纯洁的大学校园里泼污水。”
风君子没好气的说:“就算你不是这种人,也不要把大学校园四个字抬出来,你以为你们财经大学没有流氓教授吗,要不要我点名道姓说几个?”
宋教授知道风君子说的是实话,不敢跟他纠缠下去,只好把话题又转移到风水上,指着翰林小区附近的地势对风君子说:“风水两个字只是民间的说法,正式的称呼应该是地理,这种地理当然不是现在学校里上的地理课,但是如果把风水学唯心的部分去掉,其科学的部分其实就是地理与地质学。”
风君子:“我知道,我昨天还在地摊上买了一本《地理风水大全》,如果纯粹按风水的角度,翰林小区这个地方的风水还真不错,既宜葬也宜居。”
“我也觉得按照传统的地理风水来看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听你这么说看样子确实如此了”,宋教授若有所思的说,“但是这个风水好地怎么就出了不吉利的事?”
风君子笑了:“这就是迷信与科学的冲突,这个地方从风水来看,阴阳两宜,既适合建阴宅也适合建阳宅,现在周颂在这儿开发阳宅,但是很多年以前有人在这开发过阴宅。”
宋教授突然转身看着风君子,缓缓说:“你相不相信历史有巧合之处,周颂开发翰林小区,而我查阅了这个地方以前的县志,这附近以前有个小韩村,还真出过一个姓韩的探花,官至翰林院大学士。”
“哦?”风君子陡感兴趣,“你知道那个小韩村在哪儿吗?是不是就在翰林小区附近,这一带已经现在是市区了。”
宋教授:“这是很久以前的地名了,历史变迁,恐怕谁也弄不清楚小韩村以前的位置,我只是在故纸堆里看到的记载。”
风君子突然隐隐约约觉得宋教授说的这番话很重要,脑袋里灵光一闪而过,似乎想起了什么,再仔细想又想不清楚,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周颂打来的。
风君子听完了周颂在电话里转述的关于秦小雅碰到的怪事,神色凝重的说:“周颂,你对秦小雅说的分析应该是正确的,但是你别忘了那件凶杀案确有其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如果牵涉到凶杀案那就太可怕了,你一定要小心照顾小雅。”
周颂听到风君子的提醒似乎也有点心惊:“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风君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风君子:“你怎么不去找常武,问问他那件凶杀案的具体情况。还有宋教授叫我提醒小雅想一想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人要对付她,我看这种可能性太大了。”常武是风君子与周颂的中学同学,中学毕业后考了警校,现在也在滨海,是某区派出所的所长。
接完了周颂的电话,风君子向宋教授转述了这件事情,宋教授的反应却很平静,说道:“应该去问问警察,但是我觉得你多虑了,这件事情应该与凶杀案没有关系,只不过有人找了一件偶然发生的凶杀案借题发挥,想让秦小雅觉得那五千双左脚皮鞋是不祥之物,赶紧处理掉。风君子你是聪明人,为什么想偏了呢?”
风君子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对宋教授说:“老宋还是你旁观者清。”
宋教授接着说:“就听听那个鬼故事吧,编的那么拙劣,要是我来编的话不把秦小雅吓破胆才怪。不过奇怪的是,这五千双皮鞋价值一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有钱人来说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手笔,为什么玩这么多花样,看样子有意针对秦小雅这个人来的。”
风君子闻言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飞回滨海,拉着老宋立刻赶到了工地。
(十二)有钱能使鬼搬家
“周老板怎么没有来,现在工地上都乱套了,都说事情不吉利,民工都不愿意干了,风先生你叫我们赶紧把死人都清理掉,恐怕没那么容易,我想和周老板谈谈工程款的事情,”说话的是施工单位的负责人刘经理,眨着一双小眼睛,长着一副典型的越南式的面孔。
风君子头也不抬,淡淡的说:“先不要谈工程款,根据协议工程到了正负零才会给你支付第一笔工程款,你现在不干了一分钱也没有,我会另找别人的。既然周总让我来处理,我当然说了算,不信你给周颂打个电话。”
刘经理立刻掏出手机给周颂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之后挂了,仍然对风君子说:“你们这么做不是欺负人嘛,难道就不讲道理了?”
风君子仍然淡淡的道:“你也可以去找法院讲道理,你去跟法官说你怕鬼不敢干了,叫法院替你向周老板要钱,而且也不追究你的违约。”
刘经理一看风君子这个态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风先生总应该替我们这些干活的人想一想吧,如果工人不愿意干我也没办法,好端端的谁愿意撞邪啊,做生意也要有讲究。”
风君子一看硬的差不多了,可以来软的了,于是抬起头来指着宋教授说:“刘经理你不用担心,你知道这回周老板请谁来了吗?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国学大师宋召南教授,精通阴阳五行,连光州市长见到他也要毕恭毕敬的,有他在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刘经理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宋教授,说:“宋教授我在电视里见过,有你在就太好了,但是民工们的事怎么解决?”
宋教授心里好笑,终于明白风君子为什么要拉他来了,既然风君子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把场面扯足,又指着风君子对刘经理说:“刘经理你知道这位风先生是谁吗?你以为周老板随便找个人来帮你吗?这位风君子先生才是位真正的大专家,会运转地气龙脉的,区区一个住宅小区算什么。”
风君子心里暗骂宋教授,只好顺杆往上爬:“刘经理,工人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已经搞定了,而且我刚才察地观形,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风水不错,这几天我和宋教授探清楚小区里各个墓葬的位置,就可以赶紧清理了,不耽误你的工程进度。”
刘经理将信将疑:“民工们真的没问题吗?”
风君子:“当然没问题,不信你出去问问。”
刘经理出门后,宋教授也好奇的问风君子:“你是怎么搞定工人帮你挖死人的?”
风君子:“很简单啊,我只不过告诉那些挖土方的工人,谁发现一具尸骨就给谁二百块钱,跟工程款无关,不用问工头要,直接到我这儿来领。”
宋教授:“区区二百块他们就肯干了?”
风君子:“这些民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五百工钱,还经常遭拖欠,现在发现一具尸骨就有二百现钱,有什么不好的。”
宋教授:“难道他们不怕鬼神吗?”
风君子嘲弄的笑了:“你以为刚才那个刘经理说的是真的,怕鬼神的往往是两种人,一种是衣食无忧的,另一种是像你这样书读的太多了的。外面那些人常年挖土方,修路造桥哪儿碰不到坟地尸骨什么的,怕这个还不用干了,刘经理提这个茬无非想在工程款上做文章而已。”
宋教授也笑道:“这叫无知者无畏。”
风君子正色道:“你这么说话不公平,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想应该说是质地纯朴的人心灵更加平静而已。不要说这些民工无知,你以为他们愿意无知吗?我看外面有不少民工年纪不大,正是读大学的好时光,可惜——”
宋教授叹息道:“出身低微更需要自强。”
风君子冷哼道:“你这句话说的容易,外面这些人能办到吗,报纸上宣传的什么捡破烂的神童读清华就像在说外星人,你看他们像外星人吗?这些人之所以出来打工,是因为在这个工地上比在家里务农收入高,他们累死累活一年挣六千,你们财经大学一年学费多少?”
宋教授:“国家统招一年七千,学校扩招一年一万,二级分院的自费生一年一万二。”
风君子:“这么算起来,大多数贫苦人家以一族之力或一村之力才能供得起少数几个孩子接受高等教育,剩下的却在为二百块钱挖尸骨,连我都觉得自己不光彩。”
宋教授叹息着说:“这不是你我的错”。
(十三)亡灵的报复
风君子正拿着洛阳铲在工地一片空地上看探铲带出来的泥芯,情况比风君子想象的要好的多,墓葬的范围和数量都不大,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他已经将小区东边大部分地区的墓葬分部以及需要挖的土层深度都搞清楚了,用石灰在地面做了标记,让工人去挖,并告诉工人注意不要碰碎骨骇,以免惊扰亡灵。
其实真正怕惊扰亡灵的是风君子本人,他下探铲的地方尽量围绕着墓葬的边缘,中间的地方碰都不碰,他怕一不小心探铲碰到了下面的尸骨。一边工作一边对站在一旁的宋教授介绍:“那些民工其实很聪明,我一说他们就明白了,这里的墓葬埋的并不深,他们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什么时候能挖到土层分界的地方,看样子这些干土建的工人对土壤的特点还是很了解的。”
宋教授也很感兴趣的问道:“如果看探铲带出来的泥芯我也能分辨出来墓葬大概的深度和形状,但是这么大一个小区你怎么知道在什么地方下铲,至少我从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风君子有点卖弄的说道:“这就是外行们看考古发掘现场容易问的问题,人们往往奇怪探方为什么要那么挖,他们怎么知道什么地方该挖什么地方不该挖,就像兵马俑为什么不全部挖成个广场而是挖成沟道式的。”
宋教授:“别那么大口气,你就说这个小区吧。”
风君子接着介绍:“这个地方的墓葬年代说近不近,说远也绝对不能算太久远,我估计是民国时期的,这个年代的墓葬从地表还是比较容易看的。首先看地势微弱的起伏,再看土质与草木的细小差异,基层土壤和被人工翻动过的土层从硬度、土色、湿度、粘度等方面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当然这有时候也要靠经验。”
宋教授:“什么经验?”
风君子:“老手就是走过去,有时候脚下也会有莫明其妙的感应,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经验。”
宋教授打趣道:“看你的样子像个老手,你怎么不去做个考古学家或者干脆做个盗墓贼?”
风君子苦笑道:“可惜我永远都不成不了这种人才,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的胆子比看上去要小的多,我怕见死人,我虽然告诉工人们去挖,但挖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不敢去看。”
风君子只顾说话,下铲的地方没有注意,稍微靠近了一个墓葬的中间,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探铲已经带着泥芯拔了出来。风君子看见泥芯当中有一小块白森森的碎骨,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不再和宋教授多说。
风君子有点心慌意乱,尽量不去想刚才的事,接着到别的地方去下铲。大概是手不太稳,或者碰到了地底下的石头,风君子的手一抖,只听得“咔嚓”一声,洛阳铲的长杆突然莫明其妙的从中折断,风君子握杆的手正在向下用力,断成半截的杆柄正好重重的戳在他的左脚面上。
俩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宋教授赶紧问:“风君子,你没受伤吧?”
风君子的脚面钻心的疼,强忍着解开鞋带看看伤势,幸亏他今天穿了一双很厚的帆布运动鞋,参差不齐的木头断茬只刺破了鞋面的少许,在他的脚面上留下几个浅浅的伤口,血流的也不多,但是已经把袜子染红了。
风君子咬牙道:“没受什么伤,只是刚才那一下砸的挺重的,我的脚也扭了。”说着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一小块白骨,似乎正是人的脚掌骨中的一块,心里涌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
宋教授不知道风君子在想这么多,见他没什么大事,反而开玩笑道:“刚才你不该说自己胆子小,要知道鬼都怕恶人,听见你说自己胆子小就敢欺负你了。”
风君子一惊,觉得宋教授虽然是开玩笑但是这话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可又不好向宋教授多解释,只好对宋教授说:“老宋,我今天是干不了了,反正剩的不多了,你就帮我把剩下的干了吧,你看了半天肯定也学会了,大概的地方我已经标出来了,呆会儿你用石灰线将具体位置画出来就可以了。”
宋教授故作不悦道:“原来你拉我这个大专家出来考察民俗就是帮你干苦力呀,上了贼船我也没办法了,就辛苦一回吧,我看这个鬼地方也只有咱们俩个能干这个活了。”
风君子回去给脚背上药,老宋换了一根铲杆继续去探泥芯。他没有风君子的想的那么复杂,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正是那位“狐狸精”打来的。
宋教授看见这个号码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骚动的感觉,男人的心理有时候也很奇怪,在滨海的时候“狐狸精”找上门,把他吓的落荒而逃到了光州,电话都不敢接。但是现在在光州接到对方的电话,不仅没有丝毫顾忌和不安,反而觉得全身痒痒的,有一种兴奋的冲动。
宋教授拿起电话也不等对方开口就用一种很腻的声音说:“宝贝?想我了吗?”
“当然想你了,人家到滨海找你你却不在,好失望哦”,电话里传来甜美而有磁性的女声。
老宋眯起眼睛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回答:“唉,真是不巧,正好南方有一个考察项目请我来,早知道你要来我无论如何也要推辞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是吗?你都想我什么了?告诉我你都是怎么想我的?——”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传来一股麻酥酥的电流,宋教授的耳朵也变热了。
“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你呢,梦见你和我……”宋教授的声音越来越低,神色也越来越暧昧,接下来的话已经是儿童不宜的内容了。
天色已近黄昏,宋教授一手举着洛阳铲叩问地下的亡灵,另一只手托着电话与千里之外的“狐精”说着淫词艳语。此时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年对风君子在灵隐寺遭遇的告诫,不知道这样做也是对亡灵的不敬,他也根本没去想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可知的后果。
(十四)地底深处的秘密
次日,整个翰林小区“挖鬼”行动已经基本结束,宋教授跑出去闲逛,既然来了总要考察考察“民俗”。风君子的脚伤已无大碍,一个人拿着洛阳铲又来到了工地上。
风君子来到了工地正面的一块空地上,这片地方没有做任何标记,风君子也没有让老宋去探测,更没有让工人们来挖,但是他觉得这个地方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人工土层。
但是这里的泥土不仅和小区的基础土层明显有差异,而且也显然与前一段时间发掘的墓葬土层明显不一样。这里的土质偏硬,土色也明显较浅,探铲带出来的泥芯也显得发干,似乎是更久远的年代的土层,风君子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所以没有声张自己一个人来看看。
探铲已经下去很深了,仍然没有任何发现,眼看已经探下去三米多,铲杆的长度已经快到尽头,由于前一段时间挖出的墓葬都非常浅,风君子没有准备可以连接的长杆。正在他疑惑间,突然手腕一紧,探铲在地下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风君子手腕轻轻的顿了顿,从手感上来判断探铲碰到的东西非金非木,似乎是石质。
照理说这个位置不应该是岩层,但是地下有石头也很正常。风君子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底下的东西特别感兴趣,胆子显然也比昨天大的多。他很快又在附近选择了几个探点,一段时间以后,看上去疏密不等的探点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点阵。
风君子已经大概知道在这片地底深处有一个东西,似乎是年代久远的东西。这个东西朝上的一面是个长方形,而且是一个非常平整规则的平面。由于探铲不会拐弯,他也不知道这件东西具体应该是什么形状,心里突然有了种种联想。思索片刻,探铲停了下来,然后非常小心的用浮土将地面上的探洞掩埋好,做成没有人动过的迹象。
风君子回到工地办公室,找到工程设计图纸,仔细看了看刚才发现东西的那个地方,发现这里正是小区正门不远的空地,原来设计是一个假山景观,没有任何建筑地基或管线通过那个地方,于是面无表情的合上图纸。这时候宋教授回来了。
宋教授进门就问:“风君子,场地清理的怎么样了?”
风君子:“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一共挖出了十三具尸骨,加上先前已经发现的五具,一共十八具,现在已经清理完了,我们可以回滨海了,剩下的事情再找周颂一起商量。”
宋教授:“现在就回去?”
风君子笑了:“狐狸精的那个考察团恐怕已经走了吧,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宋教授干笑了两声,风君子见四周没有别人,又接着小声的对宋教授说:“我还真的在这个小区里发现了古代的人工埋藏,显然和我们挖出来的那些墓葬是不一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在小区施工碰不到的位置,我也不想去碰它。”
宋教授好奇的问:“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不想去碰它?”
风君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可能也是古墓,或者是古物,我不碰它有三个原因,一是我不想节外生枝给周颂再找麻烦,挖出这十八具尸骨已经叫人头大了,如果再挖出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二是如果真的是重要的考古发现的话,肯定要把文物部门的人招来,工程进度一定受耽误,现在周颂经不起折腾。还有第三个原因是最重要的——”
宋教授:“哦?什么是最重要的原因?”
风君子:“我觉得考古和盗墓没什么区别,一样是在打扰先人,文化的传承靠的是知识与修养的传递,并不一定要去挖古人的东西。比如说宋教授你死了之后,你希望一千年以后的人去挖你的坟墓吗,这算什么,文明的偷窥?”
宋教授:“文明的偷窥?这种说法很有意思。”
风君子:“所以还是让古物安静的呆在那里,至少这是我的想法,就算被发现还是留给后人发现吧,我们这一代人破坏的东西太多了。”
宋教授若有所思的说:“人有秘密,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有秘密,有时候把秘密留着也许更好,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总不是太好,不过你不把地底的东西挖出来,你不怕将来这个小区闹鬼吗?”
风君子笑了:“所谓鬼,是人们对死亡和不可知世界的恐惧,鬼在人心里,心神不定才会有鬼,谁也不知道还闹什么鬼?”
宋教授:“可惜现在你知道了。”
风君子:“我宁愿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有鬼,我希望其他人能够平平静静,”然后接着又对宋教授说“回滨海后你能陪我去秦小雅那里看一看吗?”
(十五)你有没有黑色的衣服?
下了飞机风君子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派出所找常武,果然不出宋教授所料,那起凶杀案与鬼怪传闻没有任何联系,至少从常武掌握的材料上来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是杜撰的。最后常武对风君子说:
“你和周颂怎么突然都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前天周颂打电话来问了半天。你们说的那个故事我以前也没有听到过,发生凶杀案老百姓总喜欢编一些离奇的故事,像你们这样的明白人难道也要当真吗?”
从派出所出来风君子又去找了秦小雅,自然也是安慰了她几句,基本上把和周颂差不多的分析又说了一遍,他觉得秦小雅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自然,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自然。最后他要了秦小雅货仓的钥匙。
秦小雅问他:“货仓有看门的,你不用拿钥匙,再说怪事儿就是他发现的,你应该问问他。”
风君子:“正因为怪事是他发现的,我才不想先问他,我想自己去看看,你给我钥匙吧,对了,我明天给你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就是我常提起的那个宋教授。”
提到宋教授,风君子突然想起来宋教授要问有什么特别的人要对付秦小雅,想开口问秦小雅,但是想了想还是准备等宋教授明天来了之后再一起问吧。
风君子回到家里,一壶茶还没泡好,宋教授来电话了:“小风,不太妙啊,狐狸精还没走,刚才又给我打手机了。”
风君子:“到底怎么回事,考察团不是回去了吗?”
宋教授:“考察团是回去了,可是她请了假特意留在滨海等我,我刚才告诉她我还在光州没回来,现在怎么办,明天我先到你那儿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风君子:“随你的便,你想过来明天就过来吧,正好明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到秦小雅那儿看一看。”
这一天晚上风君子这些日子来睡了第一个安稳觉,他睡得异常香甜直到中午才醒来,正想给宋教授打电话,电话却先响了,是周颂打来的,周颂和风君子在电话里说了很长时间,风君子越听脸色越沉重,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和周颂通完话后,风君子立刻打电话找宋教授。
风君子:“老宋,收拾收拾过来。”
宋教授:“我正准备出门呢,但愿不要在外面碰上她,昨天晚上她又给我打电话了。”
风君子似乎没有心情听宋教授的风月,紧接着又说:“老宋你有没有黑色的衣服,黑上衣、黑裤子、黑皮鞋、黑袜子,我记得你还有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就像黑客帝国里利奥穿的那种。”
宋教授奇怪的问:“你说的衣服我还真都有,干什么?你要拍电影吗?黑客也不是这么个黑法。”
风君子:“你先别问了,电话里说不清,总之你今天穿这么一套衣服来就是了。”
给老宋打完电话,风君子也精心挑选了一套衣服穿上。
(十六)请把心魔给我
当天下午,在秦小雅的办公室里,风君子、周颂、秦小雅、宋教授等人正在听货仓守夜人讲述昨天晚上又发生的一件奇怪的事。这件事情的过程上午风君子在周颂的电话里已经大概知道了。
守夜人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下岗工人,下岗后经人介绍在秦小雅这里找了一份看仓库的活,下面这段话就是老张的描述:
“昨天晚上,我已经快睡着了,突然听见仓库里有动静,我以为有小偷来了,就悄悄爬起来去看。仓库的门是锁上的,但是那种锁里外都可以锁,我以为小偷进去之后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于是用钥匙轻轻把门打开,开了一条缝悄悄往里看。
一看不要紧,把我吓了一跳,我只看见两条人影,一条人影全身雪白,一条人影全身漆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像偷东西的样子,我本来跑回去想拿电话报警,后来又想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再回去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天亮后我才敢进仓库,却发现什么都没丢,但是有一个箱子打开了,就是装皮鞋的箱子。秦总,你不要怪我胆小没有进去抓小偷,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
秦小雅的脸色越来越白,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身边周颂的一条胳膊,周颂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风君子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对老张说:“老张你不要害怕,你仔细看看宋教授,昨天晚上你看见的那个黑影穿的就是宋教授现在这套衣服吗?”
老张闻言似乎一震,用一种不解的眼光看了看风君子,又转头盯着宋教授看了半天。风君子不等老张回答,径自站了起来,走到老张面前,非常平静的说:“老张你再仔细看看我,你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个白影穿的就是我穿的这套衣服吗?”
风君子今天穿了一套非常奇怪的衣服,白色的运动鞋,白色的休闲裤,白色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的针织衫,身上还披了一件白色的长风衣。秦小雅也觉得很奇怪,她从来没看见风君子这么穿衣服,连忙问风君子:“风君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从兜里掏出了仓库钥匙放在桌面上,没有回答秦小雅的问话,而是接着对老张说:“老张你也太不负责了,仓库的灯坏了你也不修一修,我和宋教授昨天晚上去看的时候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然后听见门口有响动,出门看却没人,把我们吓了一跳,原来是你在外面。”
在座的人只有宋教授知道风君子在睁眼说瞎话,因为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去过货仓,这正是风君子上午要让他穿黑衣服来的目的。但是周颂和秦小雅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得又惊又疑,秦小雅又问风君子:“你和宋教授昨天晚上去货仓干什么?”
风君子:“不去货仓我干嘛着急问你要钥匙,是宋教授听说前几天货仓发生的怪事想去看看,我忘了告诉你宋教授也是一位阴阳大师呢。我们还打开了几个箱子摸黑研究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我看是老张老糊涂了。”风君子一边说话一边暗地里仔细观察老张的脸色。
老张的脸色似乎比他刚才紧张多了,开口问风君子:“风先生和宋教授昨天去货仓了,为什么不和我打声招呼,我还以为又闹小偷了呢。”
风君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宋教授突然说话了:“怎么没和你打招呼,我们走过值班室的时候看见你正在听另外一个人说话,小风招呼你你就像听不见,所以我们就自己进去了。”
老张似乎脸色变了,结结巴巴的问:“谁在对我说话,风先生你看清楚了吗?”
风君子也奇怪,宋教授怎么突然编出来这么一段话,但他随即就想明白了,接着宋教授的话茬往下说:“我也看到你好像在听什么人说话,但我没看见那个人,大概是因为我没怎么注意吧,还是宋教授眼睛比较尖。”风君子说到“眼睛比较尖”这五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老张的额头上似乎有细汗冒了出来。紧接着又说:“秦总,没事儿了吧,没事我先回去了。”秦小雅见事情是一场虚惊,就让老张回去了。
老张走了之后周颂说话了:“我和小雅都是第一次与宋教授见面,非常感谢宋教授到光州帮我的忙,今天晚上我做东,大家一起聚一聚,算是给你们两位接风吧。”宋教授本来还想问秦小雅一些事情,听周颂这么说,也就没有着急。
风君子和宋教授从小雅那里出来,刚走到街边,风君子突然站住转身问宋教授:“你怎么那么肯定那个老张有问题?”
宋教授笑了:“你在光州告诉我的,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看见鬼,你叫我和你一起冒充黑白鬼去安慰秦小雅,你就不怕秦小雅没事了,你自己却惹上麻烦,你难道不知道如果老张说的是真的,你是把鬼怪的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对鬼神的惊惧只是一种心魔,我宁愿把这个心魔留给自己,也不愿意小雅夜里睡不好觉。”
宋教授似笑非笑的说:“你对小雅真是没有话说,不过可惜只是郎有情,妾却未必有意,你没看见秦小雅和周颂之间有点什么吗?如果你真对秦小雅有意思的话,恐怕要想想办法了。”
风君子不想和宋教授谈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吓唬老张干什么,老张恐怕知道我们俩在撒谎,他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
宋教授故作高深的说道:“你有讲鬼故事的经验吗,一群人聚在一起讲故事,讲到最后往往把自己吓得够呛,谁讲的故事最恐怖,谁自己心里最害怕,虽然明知道是假的。老张就是那个讲鬼故事的人,心里有鬼的人心也会虚,人是不可能看见鬼的,真正可怕的是那种又惊又疑的感觉。你既然能让秦小雅把心魔给你,我也想试试把心魔还给老张,这招心魔转移大法是跟你学的。”
风君子:“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谁在秦小雅的背后搞鬼,否则可以试一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教授:“对方恐怕不像老张那么好对付,我真不应该跟你搅这趟混水,不过还是蛮有意思的,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问问秦小雅的情况吧。”
(十七)人魔卫伯兮
当天晚上,滨海海上明珠大酒店,周颂特意订了一个靠海的包间,为宋教授和风君子“洗尘”,在座的还有秦小雅。风君子和周颂相交已久,本来很随便,但是觉得今天晚上周颂请客的规格似乎有点高了。
开场白自然是由周颂来说,说了不少诸如感谢之类的客套话,风君子也没有仔细听,反正是冲宋教授说的。酒过三旬之后,宋教授终于将谈话切入了正题,直截了当的问秦小雅:
“秦小姐,我听风君子说了你最近遇到的事情,我觉得他和周颂的分析都非常有道理。但是这件事情还是有奇怪的地方,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商场欺诈,似乎是特别设计好了针对你这个人。”
“宋教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接说。”秦小雅有点担心的问,风君子与周颂也随声附和。
“比如说你曾经得罪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有什么人对你有特别的兴趣?在商场上有什么特别的竞争对手?还有就是最近有什么人一直在纠缠你?看得出来,秦小姐很有魅力,不要怪我多心说这些。”
听了宋教授的话,风君子也觉得老宋似乎有点多心了,正要替小雅解释两句,但是抬头看秦小雅神色有异,似乎碰到了什么比较为难的事情,欲言又止。看来宋教授说中了秦小雅的心事,风君子也不禁一惊,随即改口说道:“小雅,宋教授也是朋友,这里没有别人,如果你真遇到什么事情不妨说说,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
秦小雅叹了一口气,有点不太情愿的说:“确实有一个人一直缠着我,本来我不想说,现在想起来很可能就是他在设计我。”
“什么人?”风君子着急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这个人叫卫伯兮,也是本市人,你们可能听说过。”
“卫伯兮!”风君子和宋教授都吃了一惊,这个人他们都知道,不仅知道而且都见过,卫伯兮可是滨海的名人,卫达工程公司的老板。卫伯兮年纪不大,相貌堂堂,曾结过婚,现已离异,有一子,据说其资产规模也算得上是滨海首富之一,而且也是滨海市的政协委员,这些情况包括周颂在内大家都知道。
一听是这个人,风君子就感到头大,看了宋教授一眼,他和宋教授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赵东山,因为卫伯兮在滨海的地位就如同赵东山在光州,按照宋教授的说法,那也是属于人魔级别的。而且卫伯兮和赵东山也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好像还都是某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东。没想到招惹了这样一个人,而且又牵涉到赵东山。
风君子现在对卫伯兮与赵东山的关系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卫伯兮与秦小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急着追问,只能让小雅自己慢慢说,只好尽量柔和的对小雅说:“卫伯兮到底是怎么缠着你的,如果方便的话就告诉我们。”
“其实我也是一年多以前参加商委组织的联谊会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他就坐在我同一桌上,这个人看上去没有听说的那么讨厌,随便聊了几句。后来他约了我参加了几次活动和宴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有什么生意要谈就去了,后来发现他只不过是在献殷勤而已,但是我对他的想法实在不感兴趣,只是尽量敷衍敷衍,后来干脆就不和这个人见面了。”
风君子多少有点明白了,也知道秦小雅口中“他的想法”是什么意思,卫伯兮这个人对女人是很有想法的,秦小雅确实是符合他品味的那种女人,至于他和秦小雅开了什么条件而秦小雅怎么拒绝的,在这样的场合倒不好多问了。
风君子再转念一想,也不禁感叹,他本以为自己和秦小雅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这件事情自己却一点也不知情,看样子是小雅有意没有告诉他。女人毕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确实很难猜透,被像卫伯兮这样一个人追求或者是纠缠对于某些女人来说有时候也未必不是一种荣耀,只是不知道小雅心里怎么想的,照说小雅不应该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情不知道周颂知不知道。想到这里风君子抬头看了看周颂,却感到十分意外。
风君子研究过相术,还给宋教授看过相,这些当然都是游戏而已,然而查相知人虽然不可信,但是对查言观色他还是很有体会的。他发现周颂的神色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诧异,反应并不强烈,看来周颂早就知道这件事情。风君子心下疑惑:难道小雅没有告诉我,却告诉了周颂?想到这里不禁情绪低落。
不知道是不是秦小雅看出了风君子的情绪,特意对风君子解释道:“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和周颂,是因为我不想提这个人,他对我有什么想法我不感兴趣,我现在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也不想你们因为这种事为我操心。”
听秦小雅这么说,风君子心里的疑问就更多了,如果秦小雅没有告诉周颂,那么周颂是怎么知道的?要么是秦小雅撒谎,要么是自己猜错了,看来还是自己多心了吧,涉及到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自己置身其中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想到这里他还是想试一试周颂。
风君子突然转头对周颂说:“周颂,你什么时候也得罪过卫伯兮?”
周颂被风君子突如其来的发问问的一呆,不加思索的回答:“没有啊,如果说得罪的话就是赵东山的那块地了,实际上我是从卫伯兮手里争过来的,现在看来也不算得罪,这显然是个圈套嘛,后来的事情你和宋教授都清楚了。”
听周颂这么说风君子心下稍感释然,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这时候一直没有做声的宋教授又说话了:“赵东山和卫伯兮之间的关系不错,那么周颂在光州的事情有没有可能与卫伯兮有关呢?”
风君子思索道:“我是不是有点太大意了,有很多事情没有注意到,我在光州挖坟地的时候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那些死人有骨无棺,而且墓葬上的浮土上紧下松,实际上我是壮着胆子看了几具尸骨判断墓葬有可能是民国时期的,但是在这方面我仍然是个外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动过手脚。”
宋教授接着说:“这种可能性也许有,当时找一个考古专家看一看就好了,风君子你胆子太小根本就没敢仔细看,不过现在已经没法确定了,现场已经破坏了。”
周颂:“如果真是赵东山做的手脚,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些死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宋教授:“反正他的士林小区土建已经完成了,这么做对他也没什么坏处,至于尸骨,历史上在民国时期光州城郊曾经有过多次非常惨烈的战役,据说伏尸遍野,地下挖出来没有棺木的死人也是很正常的,说不定就是赵东山的士林小区挖出来的,或者根本就没有人做过手脚。”
秦小雅这时候说话了:“你们不要谈死人好不好,我听着好怕!”
(十八)卷款潜逃的N种方式
风君子见秦小雅不愿意听这个话题,也示意众人不要谈下去,对宋教授和周颂说:“现在谈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一切都是猜测,说不定也只是我们瞎猜,周颂你也不用多想,按照既定计划做下去就是了,说不定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周颂苦笑:“如果同时招惹了光州的赵东山和滨海的卫伯兮,我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看样子只有卷款潜逃了。”
风君子看气氛越来越低沉,也想换个轻松的话题,于是笑着对周颂说:“你也没必要一天到晚把卷款潜逃挂在嘴上,其实事情的办法有很多种,我就见到有那么多人卷款但是却不用潜逃,仍然活的逍遥自在。”
“哦?你说什么办法可以卷款不用潜逃,你快教教周颂。”秦小雅果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风君子摇头晃脑的说:“首先介绍第一种办法,比如说让周颂找一个同谋,然后将现在公司的资产尽量变现,拿着变现后的现金收购这个同谋的一块资产。”
秦小雅:“然后呢?”
风君子:“然后稍微复杂一点,这个同谋收到钱以后,再用这笔钱向周颂买下他地产公司的股权。周颂拿着钱全身而退了,他那个同谋带着自己的资产接手了这个公司。”
秦小雅:“那地产公司不是照样有麻烦产,他那个同谋的资产不是陪进去了吗?”
这时候宋教授、周颂、风君子都笑了,宋教授说:“他那个同谋资产本来就是虚的,值不了几个钱,赔就赔了吧,关键是周颂逃脱了法律责任,拿着几千万置身事外,也用不着潜逃了,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小雅眨了眨眼睛听明白了,笑着问风君子:“你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馊点子?”
风君子:“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现在上市公司资产重组有许多就是这么干的,看的多了也就明白了。”
宋教授:“你们这些搞证券的可真黑。”
风君子:“黑的可不是我,这种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小雅打断他们的话:“风君子不要给自己描白,你刚才说有很多种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宋教授替风君子回答了:“刚才风君子说的股权重组,其实还可以做债权重组,那就是企业管理人先通过相关企业向自己的下属企业大举借债,然后找个同谋用资产抵偿债务,这个同谋就用债权换他的股权,这叫做债务——资产——股权重组。”
周颂:“原来宋教授也是这方面的专家。”
宋教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别忘了我可是财经大学的教授。”
风君子:“你这叫没吃过猪肉还没闻过猪屎臭!”
秦小雅一皱眉:“粗俗,风君子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风君子:“至少还有十几种办法,不过操作起来就要复杂的多了,我可不想在这里上资产重组课。”
秦小雅接着问:“那么对周颂来说,如果想卷款而不用潜逃该怎么做呢?”
风君子似笑非笑的说:“对于周颂来说还是第一种办法最适用了。这些办法当中最关键的地方都是要找一个信得过的同谋,找一块说的过去的资产。比如说你和你的小雅服装城。”然后看了一眼周颂问道:“你现在把公司尽量变现能够拿出来六千万吧?”周颂点头没说什么。
风君子又对秦小雅说:“这就简单了,周颂用六千万收购你的小雅服装城,你再用这六千万从周颂手里买下他的地产公司,到头来周颂等于拿着六千万走人了,周颂的公司老板变成了你,而公司的资产变成了小雅服装城和一大堆债务,到时候就算清算也不过把小雅服装城赔进去。”
秦小雅:“我的服装城值那么多钱吗?店面和仓库是租的,除了几十万流动资金剩下的都是仓库里的存货,存货中最大的一批你知道就是那五千双左脚皮鞋,能值几个钱?”
风君子:“你这么说就是不懂资产评估了,你管它是左脚右脚还是多少钱进的货,你上次买的那批皮鞋不是售价一千二百八吗?你就按照预期销售价格评估,这五千双鞋值六百多万呢。”
秦小雅:“哪能五千双鞋都在我店里卖,其中大部分我是准备三百块钱一双向北方批发的,就算按你这么评估,也不值六千万呀?”还没等风君子回答,秦小雅似乎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店里还有别的存货。”
宋教授笑了:“孺子可教也!”
秦小雅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风君子:“你不是一直支持周颂按照原定计划干下去吗?怎么现在又帮他讨论起如何卷款潜逃了?”
风君子:“话赶话说的呗。”
这时候宋教授也好像想到了什么:“我今天来不是来帮秦小雅分析什么人会对付她,怎么开始讲起资产重组了。”
周颂:“对呀,还是谈正事,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五千双皮鞋中捣鬼的人就是卫伯兮,不错,一定是他。”
秦小雅:“那我该怎么办?”
周颂:“卫伯兮想财色兼收,没那么容易,小雅你不用担心,以前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知道是在和谁打交道就好办了,大不了我帮你出高价把那五千双右脚皮鞋买回来,或者这五千双左脚皮鞋就算了,不理他就是了。”
秦小雅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风君子安慰秦小雅:“小雅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十九)美女如蛇
让风君子感到担心的人除了赵东山之外又有了个卫伯兮,麻烦似乎越来越多,但生活还要继续。风君子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上班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即使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这一周多来正是股市连续下跌的时候。自从六月的“624”井喷之后,人们一度欢心鼓舞,但是随即发现股市却一直在跌,等到风君子从光州回来,上证指数已经跌破1400点。
然而在这段时间,却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事情发生的地点就在风君子刚刚离开的光州,如果要说确切的时间谁也不太清楚,风君子后来根据新闻报导推断恐怕事情就起源于他的洛阳铲触动神秘的地下古物的时候。
在风君子离开光州后不久,光州及周边地区市场上就有两样东西脱销了,一样是板兰根,一样是白醋,随着时间的推移,商店里脱销的商品又多了一样口罩。口罩在现在这个年代除了医生和保洁员之外恐怕没有人在使用了,但是这件显然已经过时了的劳保用品突然热销,却救活了好几个已经频临导闭的工厂,也算为GDP的增长做出了一点贡献。风君子觉得自己看到了人民币购买力释放的巨大威力,终于理解了房地产价格为什么会有这么快速的增长。
说是光州暴发了瘟疫显然是夸大其辞,至少在公开的场合没人敢这么说。确切的说光州出现了一种通过呼吸道传染的流行性传染病,传播能力极强,而且如不及时救治就有生命危险,首当其冲的是医院的医护人员。风君子是在网上看到有关这场流行病的报道的,庆幸自己离开的早,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生死未知的事情,觉得秦小雅和周颂的难题并不算什么,至少是人力可以解决的,当下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收盘后回到家中,宋教授已经先到了。宋教授和风君子打了一声招呼,说要去超市买一些个人日用品,顺便再捎点吃的,出门而去,看样子他真的把这里当沙家浜了,做好了安营扎寨的准备。风君子突然觉得宋教授躲到这里并不是躲避男女关系这么简单,恐怕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正想到这里门铃响了。
来的人是周颂,风君子以为周颂有什么事情找他,但没想到周颂来找的是宋教授。风君子问他的来意,周颂说:“南方尤其是光州人多迷信,这一点也许是和香港人学的吧,香港也有不少有名的风水师在光州也很有影响,这些风水师可不是江湖先生,都是像国内宋教授这样的民俗学家,我想宋教授可能和他们有联系,我想请香港的风水大师来帮我做做侧面宣传,看宋教授能不能帮上忙。”
风君子心想周颂脑筋转的快,这到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告诉他宋教授出去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时候门铃又响了,风君子自语道:“老宋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是不是忘拿钱包了,”起身去开门。
风君子打开门,突然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巧笑倩兮,却不是宋教授,是一位妙龄女郎。风君子不是那种看见女人发呆的人,但是看见这个女人还是不禁呆了一呆,眼光也一直盯着对方没有移开,显得有些失礼。
这位女子披着一件纯白色的羊绒大衣,敞着前襟,里面穿着一套火红色的套裙装,滨海的天气现在已经很凉了,但是火红色的套裙似乎却很薄。薄的恰好勾勒出她魔鬼一样的身材,风君子当时心里确实想到了“魔鬼身材”这样一个老套的形容词。她的衣着色彩搭配非常强烈,但是穿在她身上眩目而不刺眼,就像雪地里跳动的火焰。
对方一直面带娇笑的看着风君子,似乎已经习惯了男人的这种眼光。还是女郎先开口说的话:“你就是风君子老师吧,看见你本人可比照片上年轻多了,也帅气多了。”
她的嘴唇稍微有点厚,看上去就有一种温柔的质感,说话时风君子觉得她的牙齿很整齐也很白。她的五官并不是标准的中原美女的特点,眼睛不大,但是却显得稍微有点深,这样显得她的鼻梁有点高,却同时也非常的直。小巧的鼻尖微微向下,用相学的术语来讲叫状如悬胆,很是好看。风君子注意到她的皮肤很细腻,但不是绝对的纯白,而是有一种接近于象牙色的光泽,更增添了一种诱惑的魅力,风君子正在想她套裙下面的皮肤是否也是这样,但对方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风君子一听口音就知道对方是南方人,而且是东南一带的口音。对方直截了当的叫了他的名字让他微感意外,问道:“小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在哪儿见过我的照片的?”
对方说话的时候依旧在笑,似乎她脸上总是保持着这样一种让人感到亲近的表情,她说道:“当然是在网上了,风老师的文章我非常喜欢,今天见了面果然是文如其人。”然后接着一撅嘴,“难道风老师不让我进门吗,就要这么站在门口和我说话?”
言毕不等风君子开口说请,就一侧身从风君子的身边挤进了半开的大门,风君子一只手还扶着门,感觉到对方挺拔而饱满的胸部软软的从自己的肘尖划过,不禁脸上一阵发烫。
坐在厅里的周颂看见门外突然走进一位大美女,也觉得眼前一亮,吃了一惊,这位女郎似乎没有见到陌生人的诧异,反而大大方方的冲他点头微笑,周颂以为是风君子的朋友,赶紧起身劝座,心中暗想风君子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等艳福,头却见风君子也是一脸疑惑的跟了进来。
女郎进门后反客为主,先脱掉外套,周颂赶紧接过去挂好,她在沙发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主动开口问风君子:“宋召南呢?他哪儿去了,我找他找的好辛苦。”
周颂听得不明所以,但是风君子闻言却如醍醐灌顶,一下子猜到了这位女郎的来历与来意,心想她恐怕就是宋教授正在躲的那一位“狐狸精”。心念及此,赶紧开口说:“狐——胡小姐,你是听谁说宋教授在我家的。”他情急之下差点将“狐狸精”三个字叫出了口,还好改口的快。
“狐狸精”一皱眉,似乎不高兴的说:“胡小姐是谁?她也常来找宋教授吗?我不是胡小姐。”
风君子赶紧改口道:“请问小姐贵姓?”
“狐狸精”:“我姓秦,秦汉唐宋的秦。”
“你也姓秦?”风君子和周颂几乎是同声的问到,问完之后他们两个也微感意外,都知道对方此时想起了秦小雅。
“我当然姓秦了,难道会骗你们?还有谁姓秦啊?”
这回是周颂觉得没法解释清楚,只有接着问:“请问秦小姐芳名?”
“我叫秦无衣。”
“秦无依?”周颂问,“是无依无靠的依吗?秦小姐怎么起了这么一个惹人疼爱的名字?”
“是无依无靠的无,但不是无依无靠的依,是衣服的衣。”
“秦无衣!”周颂有点吃惊的问,“秦小姐的名字好有个性啊。”同时心中暗想这个名字太有杀伤力了,男人见到这样的女人,往往都有“无衣”的联想,起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一种直接的暗示。
“秦小姐的父母真是有学问的人,”风君子开口了,他不想周颂对这个名字产生太多的误会,一本正经的说道:“《诗经—秦风》就有一篇《无衣》,秦小姐的名字一定就是用的这个典故吧?”
“哦?还有这个说法,什么《诗经》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女人经常看着衣柜发愁觉得没有衣服可穿,爹妈给我起这个名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秦无衣一边说一边看着风君子,“风老师真有学问,我好崇拜你哦,您一定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吧?”
“算你猜对了。”风君子暗地里摇了摇头,漂亮女人大多是花瓶,肚子里没多少东西,这个“狐狸精”也不例外。同时突然想起周颂出身于贫困山区,一直很忌讳别人当他的面讨论出身问题,也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这时风君子才想起还没有介绍周颂是谁,赶紧向秦无衣介绍了一下周颂。秦无衣似乎早就听说过周颂的名字,听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周颂不禁眼前一亮,不再缠着风君子说话而是嗲声嗲气的对周颂说:“原来你就是滨海地产界的精英周先生,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没想到您是这样年轻有为的一个人。”
周颂被秦无衣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搭话道:“我也就是小打小闹,秦小姐在哪里发财?”周颂说着话突然抬头看了眼风君子站在秦无衣身后神色有点不对,只见风君子冲他使了个眼色,用手指了指门,又用手指了指秦无衣,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周颂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也知道风君子的意思是要将秦无衣引出去。
秦无衣这时候正在娇滴滴的回答周颂的问题:“比不上你们这些人,不是大专家就是大老板,我不过是一个小职员,在建江市政府招商办工作。”
这时候周颂看风君子的神色越来越急,也很有风度的站了起来对秦无衣说:“今天是和秦小姐初次认识,感觉很投缘,晚上我做东,我们大家一起出去坐一坐,不知道秦小姐肯不肯赏脸。”
秦无衣:“我还要等宋教授,等宋教授回来再一起去吧。”
风君子这时候终于说话了:“宋教授今天晚上有饭局,恐怕很晚才能回来,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等他吧,可以边吃边等。今天请秦小姐去尝一尝滨海的特色海鲜。”
秦无衣似乎看出风君子不愿意她留在这里等宋教授,只好说:“那就谢谢两位了,”又对周颂笑着说:“你们可不许灌我酒,我最怕喝醉了。”
(二十)有毒的草席
地点还是滨海明珠大酒店,连包间也是昨天那个包间,连风君子都奇怪周颂为什么变的这么大方起来,就是为了请一个不相关的女人吃顿饭?风君子坐在那里心生感慨,似乎这个社会上有大部分事情都是在酒桌上发生的,白天的工作时间只是一种铺垫和掩护,自己能够记起来的大部分重要事情似乎都与某个饭局有关。他不由的又想起了宋教授有一篇《酒席与中国古代官场文化》的所谓论文。
秦无衣说她最怕喝醉了,风君子确实也有这个想法,想让她多喝几杯。风君子酒量尚可,而且他知道周颂的酒量比他好的多,他们两个人联手想让一个小女子多喝几杯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是三杯下肚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发现如果论酒量,他和周颂加起来恐怕也不是秦无衣的对手。
虽然秦无衣做出一副娇滴滴不胜酒力的样子,半推半就的喝了几杯就开始说自己有点多了,但是风君子注意观察她端杯、送杯的姿势,酒入口、入喉时细微的表情,却发现这个女人在酒场上绝对不是一般的战士。除非是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否则对酒都有自己的感受,对自己的酒量恐怕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久而久之通过一个人在喝酒时流露出来的动作与表情细节也能大概知道一二,风君子甚至能看出来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多长时间内醉倒。可是现在风君子知道自己今天恐怕看不到秦无衣醉倒的样子。
风君子放弃了让秦无衣多喝几杯再说正事的想法,问道:“秦小姐真是神通广大,你怎么知道宋教授住在我家?”
“想知道吗?可惜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秦无衣的回答使用了女人最擅长的一招——耍赖,对这一招风君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时候周颂也感到好奇,也问秦无衣:“秦小姐找宋教授有什么事,公事还是私事?”在提到“私事”这两个字的时候,周颂明显加重了语气。
风君子不禁有点担心,虽然他听宋教授说过“狐狸精”的事,但那毕竟是宋教授的隐私,也没有告诉周颂。他怕这个女人不知轻重的将她和宋教授之间的风流韵事讲出来,搞得日后尴尬。但是秦无衣的回答却让他放心多了。
秦无衣一本正经的说:“是公事,我是受建江招商办和建江文化产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委托,来请宋教授的。一是请宋教授担任建江文化公司的独立董事,二是希望他能够修改一下上次他来建江考察时,对建江一个市政项目的专家调研意见。”
这下子轮到风君子感到意外了,他可不知道这么多内情,连忙问:“建江对宋教授就那么看重,建江文化是上市公司我知道,这个独立董事为什么非要请宋教授来当?还有你们市搞什么项目,宋教授的意见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无衣叹气道:“也许宋教授自己认为没什么关系,可是省里面的主管领导可不这么认为,认为这么大的项目投资需要专家论证,而且点名要听宋教授的意见,而且也暗示希望宋教授能够参与。现在这个项目就是由招商办和市属企业建江文化公司牵头搞的,能把宋教授直接拉进来不就一切都好办了。”
“为什么省里的主管领导要点宋教授的名字?”周颂也觉得奇怪了。
“宋教授很重要嘛,他不仅是民俗文化权威专家,而且他的大舅子就是省里分管领导再上面的领导,”秦无衣的解释很干脆。
周颂用一种责怪的眼光看了风君子一眼,似乎在问风君子为什么没有把宋教授的这个背景跟他介绍。风君子苦笑,他知道宋教授的这个背景,但是这也是宋教授的一个心病。早年宋教授和夫人闹矛盾的时候,两口子伴嘴宋夫人总要提到“你看我哥如何如何,而你现在又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茬,这恐怕是宋教授最不愿意听的了。夫人说他当然没有办法,可是在外面的场合宋教授其实最不愿意别人提到他那位有权有势的大舅子。这是宋教授的家事,风君子也不想当着秦无衣的面对周颂说,所以对周颂的眼光就装作没看见。
周颂显然又接着在问他更感兴趣的问题:“请问秦小姐你说的这个项目是什么项目,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小本生意有没有机会凑凑热闹?”
秦无衣:“主体项目是要在我市的世界文化遗址的旁边,建设一个亚洲最大的世界文化公园,发挥自然风光、人文景观、历史遗迹的优势,带动旅游、商贸、投资的发展。”秦无衣这段话大概是平时说熟了,讲起来跟念书一样。
“亚洲最大,好大的口气,同样的项目别的地方也在搞,到底谁才是最大的?”周颂问道。
风君子替秦无衣回答:“我们的口号是不要最佳、只要最大!”秦无衣瞪了风君子一眼。
周颂接着问:“那么配套项目呢?”
秦无衣:“配套项目还包括商务中心、五星级酒店、高尔夫球场。”
周颂:“现在的项目进行到哪一步?”
秦无衣:“刚刚开始,现在进行到土地规划阶段。”
风君子又说话了:“什么土地规划,是不是把庄稼地用红笔划圈变成了城建用地。周土豪你赶紧和秦小姐套套近乎,说不定你发财的机会又来了。这个项目最后我不知道怎么样,这片土地现在肯定是要升值的。”
秦无衣:“风老师你叫他周土豪?”
周颂:“这是开玩笑,我也叫他伪君子,你们这个项目计划投资多少?”
秦无衣:“初步概算三十亿左右,市财政出一部分做配套设施,建江文化用上市募集资金投入一部分,银行贷款解决一部分,现在我们正在做招商引资工作,希望解决剩下的一部分。”
风君子又问:“市财政的钱哪里出,建江市好像很有钱嘛?”
秦无衣:“市财政可以通过出让土地先筹集一部分资金,我们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引入投资人。而且我们市经济还可以,市财政还是有钱的。”
风君子:“我知道你们市是一个出口创汇大市,主要是对日本,我现在夏天睡的草席好像也是你们市生产的。”
秦无衣有点得意的说:“你说的是蔺草席,那可是我们市的主要经济支柱之一,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说起来这也是我们招商办的重要工作成果。你知道吗,我们建江的蔺草席在东南亚特别是在日本市场上占有率是第一的。”
周颂也有点感兴趣了,插口问:“不就是草席吗?有多大的市场。”
秦无衣:“周先生不了解情况,席子是日本、韩国一带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他们很多榻榻米、坐垫都是用的蔺草席,市场不小啊。”
风君子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招来的这些投资商大多也是日本人吧?”
秦无衣:“是啊我们在土地、税收、用工等方面都有很多优惠政策,所以才把他们引来了。”
风君子冷笑说:“就算你们不优惠,这些鬼子也不会在国内生产,我不知道你们是招商引资还是引狼入室。”
周颂不解的问:“伪君子此话怎讲?”
风君子:“席子在日本传统风俗中很重要,如果宋教授身在日本,弄不好也会搞出个席文化专题来。可惜的是,席子虽然好,却是有毒的。”
周颂:“有毒的席子你还睡?”
风君子:“人用的席子当然没有毒,可是蔺草席在加工过程中却有毒害,有非常多有毒的粉尘,对于工人来说从事这个工作简直就等于慢性自杀,所以生产环节的环境控制成本以及雇工成本、赔偿成本非常高。在日本的法律环境下恐怕生产不起。当地工人有得矽肺这种病的,秦小姐不会不知道吧?”
秦无衣似乎被风君子说的有点尴尬:“确实有这么回事,我们市政府也非常重视,定期组织工人体检,确实也发现了一些工人有肺部病变,也及时采取了治疗措施,以前我们市组织了一次蔺草加工企业安全生产大检查,发现有百分之八的工人不再适合从事这个工作,我们也及时做了相应的安排。”
周颂:“百分之八?这个数字可不小啊!”
风君子:“百分之八?可是有人告诉我,工人在建江那些生产企业的环境下有肺部病变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而且这个人还到当地的企业去实地考察过,他说有些人即使现在检查没有问题,将来肺部功能也必然会受影响。不过这些都是外地招来的农民工,将来的事情恐怕不归你们建江市管了。”
秦无衣:“什么人告诉你的?你干嘛要相信这种人的话。”
风君子:“不是别的什么人,就是宋教授,好像秦小姐是不是也陪过宋教授去参观建江当地的经济支柱产业,宋教授可考察的很仔细。不知道你现在明不明白为什么宋教授不太愿意参加你们建江的项目,这叫恨鸟及乌。”
秦无衣没想到风君子会提到宋教授,一时之间没有话说,周颂见谈话的气氛有点紧张,赶紧打圆场:“这些事情也不能怪秦小姐,她也不过是个跑腿的,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风君子提到宋教授,这才想到要赶紧想办法通知宋教授“狐狸精”找上门来了,借口要上洗手间,出门联系宋教授。
(二十一)岂曰无衣
风君子刚出门,周颂赶紧对秦无衣解释道:“秦小姐不要介意风老师刚才说的话,他就是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是针对你的。”
秦无衣似乎一点不介意的笑了:“他说的也是实话,我怎么可能介意,我就欣赏你们这样爱憎分明的人,”接着俯身小声的问周颂:“鸿门宴上刘邦借尿遁逃走,刚才风老师也用这一招,你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吗?”
周颂:“秦小姐多心了,我知道他一喝啤酒就要上洗手间。”
秦无衣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会猜错,他一定是找借口出去通知宋教授,告诉他我来了。其实宋教授没必要躲着我,我只诚心诚意来请他,又不是想把他怎么样。”
周颂问:“宋教授在他的报告中对你们的项目提了否定意见?”
秦无衣:“也差不多,宋教授也没有否定项目的可行性,不过他建议市里应该把投资用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说普及义务教育、改善工人劳动环境。这些建议虽然好,却不符合市里发展经济、提高GDP的工作目标,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嘛,既然你们是朋友可以帮我说服说服他。”
周颂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又问:“秦小姐的名字真有意思,难道真的是每天看着衣柜觉得没有衣服穿吗?我觉得像秦小姐这样天生丽质无论怎么去打扮都是很好看的。”
秦无衣抬头看着周颂,一字一句的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周颂吃了一惊,这就是刚才风君子提到的那首诗,看来秦无衣不仅知道而且背的很熟,如果风君子在场恐怕也会改变对秦无衣的印象,这个女人不是他想象中的花瓶。此时秦无衣又似笑非笑的问周颂:“周先生能帮我解释解释吗?”
周颂也来了兴致,抑扬顿挫的念道:“谁说我没有武装,战袍与你分享,国王擂响了战鼓,且擦亮我的长枪,一起奔向战场,”然后接着问道:“你父亲一定是个军人?”
秦无衣笑了:“周先生翻译的真不错,不过这首诗也可以当作情诗来读,暗示了男女之间可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其实这也是很多男人看见无衣两个字的时候无聊的想法,周先生当然不会是这种人了。”
周颂被这番话说的有点晕头转向,他也分不清楚秦无衣这是挑逗呢还是夸奖他,总之他觉得秦无衣这个人很有意思,至少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女人,虽然并没有打算和对面的男士们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但也喜欢尽量营造一种气氛,让男人们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从而获得一种成就感。谈话的气氛越来越暧昧了,周颂的兴致也越来越高。
推杯换盏之间,话题转到了建江的“文化新城”项目上,秦无衣笑盈盈的对周颂说:“周先生你真应该去我那儿看看,现在正是投资圈地的好时机,你们滨海已经有人在那里投资了,这次我们考察团来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招商,这也算我们的工作成果。”
周颂:“滨海还有人在建江投资?是谁?”
秦无衣:“周先生一定认识,他可是你们滨海的名人,叫卫伯兮。”
周颂听见卫伯兮的名字,吃了一惊,正待细问,风君子回来了。风君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和宋教授一起,这有点出乎于秦无衣的意料。也许是风君子费了一翻口舌劝宋教授来的,也许是宋教授自己想明白了,既然“狐狸精”已经找上门,躲不过去还不如干脆迎上去。
秦无衣见到宋教授,似乎是在撒娇一样责怪他:“你回来了也不呆在家里,害的我到处找,原来是风老师把你藏起来了。”
宋教授似乎有点尴尬,回答道:“我正准备联系你呢,没想到你先找到他们了。”
秦无衣不依不饶:“骗我了吧,明明是跑到风老师那儿躲我,要么为什么不呆在自己家里?”
风君子反常的一脸严肃,对秦无衣说:“秦小姐你误会了,宋教授确实是躲到我家了,但不是为了躲什么人。”
秦无衣:“哦?不躲人躲什么?”
风君子心中暗想当然是在躲“狐狸精”,嘴上却说道:“宋教授不想说,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误会他迷信或者胆小,也不想吓着你,但是我知道,他在躲不干净的东西。”
秦无衣显然被吓了一跳,问:“你们不要吓唬我,世界上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鬼怪小说看多了吧,故意编故事来骗我。”
宋教授显然与风君子早有默契,缓缓的说:“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因为说出来怕你害怕或者不相信,但确实是真的。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起这件事情恐怕还和我在建江的经历有关。”
周颂和秦无衣听得一头雾水,齐声问:“宋教授不要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吧。”
宋教授低下头似乎在沉思,一面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讲了一个故事,以下是宋教授的讲述:
风君子说我到建江考察过蔺草加工企业的事情你们已经听说了,其实我不像风君子讲的那样考察的很仔细,得出什么百分之百的结论,实际上我只见过一个得病的工人,那个工人不是外地的民工,就是建江当地的农民。
建江当地人很少到蔺草加工企业打工的,但是也有,这个人就是其中一个。他本来是当地的农民,但是后来他们村的土地被政府征用了,就是要用来开发世界文化公园的那个地方。拿了一次性补偿之后,政府给办了城镇户口,没有地种也就没有事做,恰好孩子上高中需要花钱,补偿金总是不够的,还是要想办法找工作,没有办法就到附近的蔺草加工厂去打工。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工厂上班了,因为他已经不能继续劳动了。他家住在世界文化公园规划区的附近,我也是到当地看风景兼考察碰巧碰到他的家人的。他女人以为我是上面来的什么大干部下来视察的,拉住我说个没完,总之是讲他男人的事情,希望我能给个说法。后来我到他家里去了,看见他之后才觉得非常震惊。
确切的说他当时已经不算一个人了,就躺在那里,全身肌肉几乎都已经干缩了,像一具骷髅,或者说是一具活的木乃伊,他没死,因为他还在呼吸,从肺里发出的呼吸声就像拉风箱一样。
这个木乃伊一句一句的非常艰难的和我讲了他的得病过程。最初他的身体很好,到附近的一家加工厂去打工,主要是给蔺草上色,车间里到处弥漫着一种绿色的烟尘,虽然带着口罩,但是似乎一点用都没有,每天下班后吐的痰都带着一种绿油油的颜色。没人告诉他这个工作有什么危险。
有时候上面有人来检察,工厂会给他们发一个简易的防毒面具,车间里的排风机也会打开一段时间,其实情况是一样的,防毒面具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换滤芯了,虽然像个样子根本不起作用。后来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差,经常感到呼吸困难,咳的痰也越来越多,还带着血丝。
后来市里组织了一次工人体检,他被告知得了肺结核,不能再继续工作,就这么下岗了,再后来厂里好像给了他三千块钱,不知道是什么费用。他一直在吃卫生所发给他的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吃这些药,也没问这些药谁给的,总之以为是政府给他治病的。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个医生告诉他,自己得了矽肺,需要卧床休息。
开始他不知道矽肺几乎是无药可治的,只能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所谓保守治疗对于他来说就是在等死。后来他知道了,他想不通,总想找人要个说法,家里人曾经也找过很多人,这一次又找到了我,以为我是上面来视察的领导。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对于生死已经没有办法去选择,所以也没有什么害怕,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充满希望,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说法,给他家里一个交代。我只能安慰他,把我身上的钱都留给他女人,并且答应他一定要给他一个交待,虽然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是对这样一个人却没办法拒绝。
宋教授的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风君子突然问道:“他还没死,宋教授怎么说自己躲的是不干净的东西呢?”
宋教授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转述:
是的,当时他还活着,我走的时候他很高兴,终于上面有人肯听他诉说自己的事情了,他也相信会有人给他家人一个交待的,虽然我自己心里知道我还没这个能力。看当时这个人的情景,他也挨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在我从光州回滨海的第一天晚上,我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好像有敲门的声音,我起身开门却什么人也没看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回去接着睡。但是刚躺下就又听见有敲门声,我再去开门门外仍然什么人也没有,我以为有什么人恶作剧,出门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人影。我再回去接着睡的时候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注意仔细听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果然又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我几乎是冲过去开的门,但是什么也没看见。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当时却非常害怕,我对着空气大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时候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咳嗽的声音,这个咳嗽声就像从一个空洞的风箱里发出来的,还带着一种摩擦的噪音,我突然想起来我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声音。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是他来了,这么说他已经死了,他死后仍然不甘心,不惜千里迢迢的通过某种方式找到我,或者说通过某种方式给我一种感应,希望我不要忘记他的事情。
这就是我第二天为什么要搬到风君子那里去住的原因,不仅仅是害怕,而且是因为惭愧而不敢面对。我能做的其实就是我给建江市的那份报告,我的报告那么写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我也没有办法用别的方式去帮他,但是至少我不敢再去建江招摇,也不太愿意去当文化公司的董事。
宋教授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听得一片沉默,风君子发现周颂的脸色居然比秦无衣还要难看,而秦无衣似乎并没有周颂那么害怕。秦无衣问宋教授:“宋教授不会是为了拒绝我而编了这么个故事吧,”语气却非常缓和。
宋教授拿出纸和笔,写下几行字,递给秦无衣道:“这就是那个人的姓名和住址,你可以回去调查一下,看我是不是撒谎。”
秦无衣似乎有点不太情愿的接了过去,抬头看着宋教授幽幽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会答应我的邀请了,难道这就叫人各有志吗?”
宋教授略显尴尬,答道:“公是公,私是私,如果不牵涉到其它的事情,我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呀。”
秦无衣叹了一口气,问:“宋教授要我回去怎么和领导交待?”
风君子又说话了:“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你什么都不要交待,就把宋教授刚才讲的这个故事原封不动的汇报给领导听,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们领导又不是要你来绑架老宋的。”
宋教授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刚才压抑的气氛,指着周颂对秦无衣开玩笑说:“你可以把周老板带回去,他也可以做投资人嘛,周老板对地皮是很感兴趣的,你没有请到我,但是办成了招商引资的事情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周颂:“我只对住宅感兴趣,高尔夫球场没经验。”
秦无衣:“我们的文化城也规划了住宅小区,周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投不投资倒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先签个意向书象征一下也算是我的工作成果了。”
周颂知道宋教授是故意把话题往他身上转,也说:“现在手头的项目情况能缓过来,我一定会去建江看看的。”心想只要翰林小区能够翻身,去建江看看有没有机会也是个好主意。
秦无衣很勉强的笑了,对三人说:“真是人各有志,宋教授对建江不感兴趣,周先生却另外有眼光,做学问和做生意就是不一样。”
风君子也笑了:“你应该知道宋教授感兴趣的不是文化公园和高尔夫球场,但是周颂不一样,他从小就有发财致富的远大志向。”
秦无衣:“是这样吗?风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风君子收起笑容故作严肃的说:“我记得小时候他们语文老师布置作文,题目叫做《我所做的一件好人好事》,周颂就写他在马路边捡到一个亿人民币,装了一帆布书包那么多。”
秦无衣:“后来呢?”
风君子:“后来?后来当然是交给警察叔叔了。”
秦无衣笑着转头问周颂:“警察叔叔是怎么表扬你的?”
周颂绷着脸回答:“警察叔叔夸奖我,好!真是好孩子!以后要继续努力——下次多捡点儿。”众人这一次没有忍住,一阵哄笑,冲淡了不少刚才压抑的气氛。
饭后,宋教授送秦无衣回宾馆,周颂也想跟着献殷勤,却被风君子一把拉住。宋教授走后,周颂问风君子:“宋教授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风君子看着街边的霓虹灯,说道:“人的故事是真的,至于鬼的故事我就不知道了,其实这有什么区别吗?”
周颂:“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风君子:“回家睡觉!你开车送我。”
(二十二)天上掉下个金元宝
风君子回到家中宋教授还没有回来,他估计宋教授今天晚上恐怕是不会回来了,自己洗漱睡觉。正当风君子刚躺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似乎有人敲门的声音。“难道是宋教授回来了?”风君子疑惑的去开门。
门开了,空荡荡的楼道里没有一个人影,连感应灯也没有亮。风君子突然想起了宋教授晚上讲的“敲门”的故事,感觉从背后冒出一股凉气,左脚的脚面也没有来由的疼了起来,正是他在光州被洛阳铲柄扎伤的位置。风君子似乎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风君子忐忑不安的回去睡觉,总留心听着门口的声音,但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这样日子又很快过了两天,从光州开始流行的传染病正在以一种不知不觉的速度向全国漫延,股市仍然没有什么起色。这两天里发生了三件事情:一是秦无衣离开滨海回到了建江;二是宋夫人从海外归来回到了滨海;三是常武打电话告诉他上次那个杀人案破了,就是那个关于左脚神秘人传说的杀人案。
风君子赶到常武所在的派出所的时候,周颂已经到了,常武把他们教训了一顿,告诉他们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抓到了。凶手是一个网上通缉的流串犯,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抢劫杀人案,鬼怪的说法没有任何依据,并且告诉他们以后不要这么疑神疑鬼。
从派出所里出来,周颂对风君子说:“这帮警察平时办案拖拖拉拉,这一次破这个杀人案怎么这么快,真是没想到。”
风君子奇怪的问周颂:“警察破案快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希望凶手被抓住吗,至少这一下小雅可以放心多了,我们俩谁去告诉秦小雅?”
周颂:“还是我去说吧。”说着两人走出横巷,来到大道旁。这时从后面走来两个民工打扮的妇女,拦住他们两人问路,问邮局怎么走。
风君子一指前方:“就在前面不远处,那个大门就是,走几步就到了。”
两个妇女问完路却没有走,而是拦住风君子,用一种哀求的口气说:“先生你认不认识字?能不能帮个忙?”
风君子也很奇怪,还是第一回听别人问他识不识字,当下问对方原因。其中一个妇女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马蹄形、黄澄澄的金属块状物,对风君子和周颂说:“我们是附近工地的民工,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几个金元宝,想悄悄的给家里寄回去,但是我们不识字,你能不能帮我们写一下包裹单?”
周颂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居然有人在风君子面前说工地里挖出了金元宝,真是江湖骗子碰到了老祖宗。正想说中国邮政不让邮寄金银物品,挖到文物应该交公,没想到风君子却已经答话了:“好的,我帮你们。”
周颂本来不想管闲事,心想碰到这种人不理睬就走得了,但是却被风君子拉着向邮局走去。那个妇女追在后面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一面走一面说:“先生我先把地址告诉你你帮我写下来。”
风君子没有理会,只是拉着周颂在前面快步走进了邮局。情况果然不出周颂所料,邮局不让寄金银物品,几人从邮局走了出来,这时一名妇女发愁的说道:“这下怎么办,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工棚里太不安全了。”
另外一名妇女说:“要不卖给银行吧,银行收黄金,上次我去问过,这么一个金元宝值五万块钱呢。”
“不行,如果他们问这金元宝从哪儿来的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说找到文物不交公吧,还不如找个地方便宜点卖了。”
风君子这时候说话了:“不如卖给我吧,但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啊。”然后开始讨价还价起来。周颂也没有办法只好站在一边看热闹。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风君子突然转身对站在一边的周颂说:“老周,我想买这个金元宝,你能不能帮我去拿点钱,就去刚才我们出来的储蓄所,我身上的钱不够,但是我有信用卡。”说着把钱包掏出来递给了周颂。
周颂接过钱包,却发现风君子把手机和手表也一同递了过来,对他说:“这些东西也值点钱,先放你那儿,如果我卡时的钱不够你就借我点。”周颂接过东西转身快速离去。
风君子留在那里继续和两个妇女讨价还价,等了半天还不见周颂回来,其中一个妇女似乎有些着急了,对风君子说:“你的朋友怎么还没回来,不如我们和你一起去取钱吧。”
另一个妇女这时候又掏出了纸和笔,对风君子说:“这位老板,等会儿我们寄钱也需要添汇款单,你就帮我们先写下来我们好照着写,我来念你来写好不好?”说着摁了一下笔递了过来。
风君子屏住呼吸,一侧身站到了上风头,接过纸笔,心下着急周颂怎么还不回来。正在这个时候,常武领着几个民警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扭住了两个妇女。风君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完事之后,常武对风君子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拿金元宝骗人的了,以前骗的不是老头老太就是更年期妇女,这次这个骗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看上你们了。我真奇怪这么简单的骗局怎么骗了那么多人。”
风君子:“她们的这种笔有古怪,你先不要碰,用塑料袋包起来,回去好好检查检查,好像毛病就出在这儿。”
周颂走过来的时候,风君子正从地上捡起一块“金元宝”若有所思,见到周颂神神秘秘的说:“周颂,你相信工地里能挖出来金元宝吗?”
周颂好气又好笑:“刚才是你管闲事要抓骗子,现在怎么又问起这种鬼话来了,难道你真的被人拍了花?”
风君子:“也许吧,这两个骗子倒是提醒了我,工地里确实能挖出来金元宝,只要事先有人埋下去,周土豪,待会儿找个地方坐一坐,我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二十三)借尸还魂
风君子告诉周颂的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情是宋教授的“研究成果”,那就是翰林小区附近真出过一个翰林——明代的翰林院编修韩孙隆,第二件事情是他自己在翰林小区的发现,那就是翰林小区的某个地方确实埋藏着古物,这也说明工地里并非不可以挖出金元宝。
风君子说完之后看着周颂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地下可能埋着死人,也可能埋着元宝,是凶是吉只有一线之差,我告诉你这些事的目的倒不是希望你去工地里挖财宝,而是想你可以在这方面动动脑筋,你的翰林小区打的招牌好像就是文化社区的概念吧?”
周颂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口中喃喃道:“翰林小区——翰林先生——地下的宝藏——风水迷信。”然后抬头对风君子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和我先前想的差不多,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宋教授去请香港的大师了,只不过我没有想好具体怎么办,现在你提醒我了。”
然后两人又坐在那里商量了很久,似乎谈了很多具体的细节。最后风君子说:“宋教授认识香港的黄忌教授,这个黄忌不仅是个建筑师,而且是香港很有名的风水师,你可以请他去光州,宋教授最好也去。”
周颂:“怎么样把影响扩大出去?”
风君子:“这个好办,媒体很重要,首先要确定两个媒体,一个是当地的党报《光州日报》,另外一个是当地发行量最大的《光州都市报》,新闻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一篇就是采访宋教授的《谈光州的居住民俗与文化名人》,另外一篇是采访黄大师的《现代人的居住环境选择》,这两篇采访重点都不要谈翰林小区发生的事情,但是采访的原因都要与翰林小区发生的事情有关。”
周颂问道:“这看起来像不像软广告?”
风君子:“有一点要非常注意,就是新闻报道千万不要直接提到翰林小区四个字,只说‘日前,我市某住宅小区工地内发掘出明代光州文化名人韩孙隆的功德碑,经专家考证,如何如何’,然后反其道行之,让宋教授去谈风水,让黄大师去谈居住环境。至于到底是哪个小区,小道消息传的比报纸快。”
周颂:“这一招到底行不行?如果有人指出这是个骗局怎么办?”
风君子笑了:“这是连环计,做一个局最高的境界是要想到你的对手会怎么办,而对手的反应正好在你的希望之中。就拿这件事情来说,如果有人想跟你捣乱,证明你做了个骗局,那么他只能再找专家去考证那块功德碑是假的,如果要考证那块功德碑是假的,他又必须先考证出来关于明代翰林的事情是真的。”
周颂:“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翰林小区真是以前翰林的居住地,这一点是真的话,我挖出来的功德碑是不是假的倒无所谓了,你的连环计确实让对手也没有办法,我还巴不得有人去调查历史帮我宣传。”
风君子又接着说:“其实你不必担心赵东山跟你作对,赵东山自己心里也有鬼,他卖给你一块埋着死人的地皮,只不过要你吃个哑巴亏,至于你挖出来什么别的东西他也不会声张其它的,你实际用的是和他一样的手段,但是是为了保护自己。”
周颂:“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找宋教授跟他商量我们的‘借尸还魂’计划,你陪我去好不好?”
风君子:“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其实主意想出来了,具体办这些事你比我要高明多了,用不着我再跟着你掺和,宋教授还是你自己去找吧,还牵涉到邀请香港学者,最好把费用跟他直接算清楚,你们之间的交易我还是不在场的好。
周颂确实是一个做事非常果断的人,当下决定去找宋教授商量,宋教授答应帮忙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考证“翰林功德碑”的真假,只谈历史记载以及文化习惯。他也邀请了香港的黄忌教授,并且约定了一个方便的时间去一起去光州,周颂要做的就是在黄、宋两位教授到达光州的时候必须恰好让一切发生。
三天之后,也就是周颂准备去光州的前一天,风君子又到周颂的办公室去找他,他到的时候秦小雅已经在了,说了很多到了那边要小心办事的话,其实秦小雅心里最担心的是光州正在流行的传染病,据说这种病已经确诊为非典型性肺炎,非常可怕,秦小雅不希望周颂这个时候去光州。
但是周颂去意已决,秦小雅也没有办法再劝他,最后说:“我听说光州那边人们都在抢购板兰根和白醋,市场上已经买不到了。白醋在飞机上没法带,我给你准备好了一箱板兰根,这次你一起带过去。”
周颂:“我带那么多板兰根干什么,难道你要我当倒爷赚笔小钱吗,我周颂可不是做这种生意的人。”
风君子:“谁叫你拿去卖了,周大老板当然不是干这个的,小雅的意思是既然板兰根据说能够预防传染病,你就多带些过去给工地上的工人,不是说现在买不到了吗。”
秦小雅:“是啊,如果工地上有工人得病的话对你也不是好事。”
周颂这才明白秦小雅的意思,虽然觉得秦小雅有点多余,但是看风君子也赞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风君子见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告辞出门,谁知道刚走出门口,脚下就突然一软,几乎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周颂和秦小雅都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问他这是怎么了。
风君子似乎出了一身冷汗,用手握着左脚背对周颂说:“我前几天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来,刚才我出门的时候左脚背突然一阵剧疼,一下子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周颂和秦小雅都不知道风君子在光州左脚受伤的经过,连忙问到底是什么事情。风君子脸色沉重的对周颂说:“周颂你这次去光州,我还要求你做一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
周颂:“什么事情你说。”
风君子:“上次你工地挖出来的十八具尸骨后来怎么处理了?”
周颂:“这段时间太忙,还没有顾得上处理,现在还放在工地的一个不用的工棚里面,准备这几天就送去火化,然后把骨灰找个地方埋了或撒了。”
风君子:“还好,还来得及,周颂你千万不要随便处理,惊动亡灵是赵东山的事情,但是对亡灵尊不尊敬就是你的事情了。找个公墓,把他们葬了,我知道光州那边公墓的价格,普通一点的地方,十八个墓穴一起买,每个墓穴价格也就是三千块钱左右,地方你可以让宋教授帮你选一下,你如果不愿意出钱的话,我出。”
秦小雅:“这钱怎么可以你出?当然是周颂出,周颂不出我出。”
周颂:“好了好了,伪君子你就不要拿话挤兑我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照你的意思办就是了。”
风君子:“周颂别当我是开玩笑,这件事你一定要认真办。我不管开发商怎么对待动迁户,也不管这些动迁户是死人是活人,但是这一次关系很大,既然你要搞借尸还魂计划,就不能只给有地位的死人立碑,而把那些没有地位的死人都弃之荒野。”
(二十四)浮出水面
周颂和宋教授都去了光州,这段时间风君子似乎平静了不少。但是他心里总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觉得有什么麻烦会出现,而这个麻烦就是关于秦小雅的。事实果然如此,周颂不在的时候,秦小雅的麻烦来了。
就在周颂走后的第二天,有人打电话给秦小雅,告诉秦小雅他手里有五千双皮鞋,不过都是右脚的,秦小雅一直在等的人终于出现了。对方就是滨海的一家商贸公司,并且明明白白的告诉秦小雅这五千双鞋也是从南方进的货,自己并不是卖给秦小雅那五千双左脚皮鞋的人,秦小雅也去调查了,而实际上这种调查不可能有结果。
秦小雅找周颂,周颂在电话里告诉她,让她自己决定,可以向对方买,也可以将自己的鞋卖给对方,如果资金有问题的话,可以借给她。秦小雅知道周颂在光州很忙,没有办法顾及到滨海的事,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找到了风君子。
风君子坐在秦小雅的办公室里,想到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秦小雅的办公室里听秦小雅讲五千双左脚皮鞋的事,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想到了今天的这个局面,在这段时间内他觉得秦小雅好像变了很多,但具体是什么改变他也说不上来。
风君子在问秦小雅:“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秦小雅:“新注册的一个商贸公司,没几个人,都是生面孔。”
风君子:“小雅,这件事情其实好办,但是你得听我的,按照我说的意思办,而且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风君子想了想又说:“周颂现在很忙,也不要告诉他吧。”
秦小雅一直很相信风君子,但是此时还是比较疑惑,问风君子:“你真的有办法吗?我现在已经欠周颂一百万了,我不想欠他的更多,这样虽然我的鞋城保下来了,但实际上已经等于不是我的了。”
风君子:“从现在开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不要问为什么,行不行?”
秦小雅:“你做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相信你。”
(二十五)秦小雅的七天
秦小雅按照风君子的要求,开始了与对方的联系,风君子要她做的很简单,就是与对方谈买卖的条件,一切都正常的谈,这个过程一共是七天。
第一天:秦小雅主动和对方联系,表示希望能够买下五千双右脚皮鞋,如果对方不愿意卖的话,自己可以把左脚皮鞋卖给对方。对方的反应很正常,一切在意料之中,说第二天给秦小雅报价,最好是秦小雅将右脚皮鞋买过去。
第二天:对方来电话,说不想买秦小雅手中的左脚皮鞋,但是可以将手中的右脚皮鞋卖给秦小雅,每双四百。并且告诉秦小雅,不还价,因为秦小雅手中有五千双无用的皮鞋,每买一双右脚皮鞋等于多了两双有用的皮鞋,秦小雅实际上等于每双两百块又做了一次进货生意。
秦小雅去找风君子,风君子没说什么,只是告诉秦小雅答应对方的要求,因为小雅的底牌对方看的很清楚,如果就事论事,这个条件开的可以。秦小雅对风君子表示根本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想进这么大一批货,风君子还是告诉秦小雅先答应再说。
第三天:秦小雅告诉对方答应条件,但是请对方给她一段时间去筹钱。这是风君子要她这么说的的,因为风君子也知道对方这五千双右脚皮鞋放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用,也不担心对方会不见了。
第四天:秦小雅没有主动跟对方联系,对方来电话秦小雅说正在筹钱。
第五天:秦小雅仍然没有主动跟对方联系。
第六天:秦小雅还是没有主动跟对方联系,这时候周颂来电话了,问秦小雅需不需要用钱,如果需要的话他已经通知公司的财务,随时可以支取。
秦小雅去找风君子说这件事,风君子说:“和周颂借钱。”
秦小雅:“借多少?二百万吗?”
风君子:“一半,一百万,够买两千五百双就可以了。”
秦小雅:“难道我真的要借钱?用四百块钱一双的价格买两千五百双吗?这就是你给我的建议?”
风君子:“小雅,相信我,借钱只是一种姿态,我保证你一分钱也不用花,很快就会把这笔钱还给周颂,明天你按照我的说法和对方联系。”
第七天:秦小雅通知对方,告诉对方自己虽然想办法筹钱,但是钱还是不太够,只能先买下其中的两千五百双,剩下的两千五百双等到将鞋批发出去收回货款后再买。对方似乎很了解秦小雅的财务状况,答应了秦小雅的要求。
这时候秦小雅提了两个条件:一是鉴于上次进货的教训,一定要货到验明之后才能付款,二是签订正式的销售合同,并要求公证。
合同是当天下午签订的,内容是两千五百双皮鞋的销售合同,一切都很正规,当然合同里不能写右脚皮鞋,只写了两千五百双皮鞋。秦小雅拿着合同回到办公室,风君子正在等她,见她进门就问:“小雅,合同签好了?”
秦小雅:“是的,按照你的意思,十天之后交货,他们的人把货送过来,现场验收之后当场付支票,交货地点就是你选的那个仓库二楼,而且按照你的要求,我手里这次能够配成双的五千只已经和另外五千只分出来了。”
风君子:“好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用管了,收货的事情交给我负责,到时候你不必在场。”
秦小雅:“支票也给你吗?”
风君子:“我不要支票,你出几千块钱搬运费就可以了。”
秦小雅:“搬运费用不了这么多吧?”
风君子笑着说:“如果用不了就算请我喝酒吧。”
(二十六)十八颗金元宝
当秦小雅和风君子在滨海为了皮鞋的事操心的时候,周颂在光州也很忙碌,忙碌的原因是他开发的翰林小区出了一件事,这件事情现在也许很多人已经听说过。那就是光州的街头巷尾流传一个小道消息,就是有一个小区施工的时候挖出来金元宝,虽然现在拿金元宝诈骗的人很多,但这回是真的。
翰林小区确实挖出来金元宝了,一共十八颗,小区开发商很有爱国心,将元宝交给了文物部门,经鉴定确实是明代的官锭。和元宝一起出土的还有一块石碑,石碑不大不小,高两米多,宽一米左右,正面刻了“御赐翰林碑”几个字,后面刻的是颂扬功德的碑文,落款是宣德八年。这块石碑经文物部门鉴定年代无法确定。而小区开发商出于保护传统文化遗迹的想法,决定将功德碑立于原处。
随后小道消息被官方报道所证实,正在光州考察的中国著名民俗学家宋召南以及香港著名学者黄忌都不约而同的因为这件事情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发表了这方面的评论。
宋教授谈的是古代居住的条件选择、风水、门第等传统观念,并且指出历史上光州各时代的文化名人,还特意强调了大家并不知道的明代探花韩孙隆,而且说孙翰林及孙姓世家的祖居就在城北某新开发小区的基址上,借此谈了很多居住地的文化选择等等。
黄教授接受采访时,采用了现代的理论解释了古代人对居住条件的环境要求,居住环境对生理和心理的影响,并且提到了某小区的例子,指出古人的选择对现代人的选择有很重要的参考作用。
以上这些事情大多是风君子事先知道的,还有风君子不知道的,那就是周颂真的弄了十八个元宝出来,他如果在场的话恐怕会说周颂画蛇添足的。但是他却没想到,周颂这种看似庸俗的做法却吸引了小道消息传播者极大的关注。总体说起来,周颂的“借尸还魂”计划进行的相当成功,但由于传染病流行的影响,周颂并没有立即启动销售计划。
如果按照时间,周颂来的及在他的计划完成后赶回滨海,这样他也可以看到风君子怎样接收了两千五百双右脚皮鞋的订货。但是周颂没有回滨海,而是又从光州直接到了建江,风君子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听宋教授转述的。
周颂这一次在建江呆了很长时间,风君子知道这和上次与秦无衣的谈话有关,他心里也责怪周颂不该选择这个时候去建江,一去就是那么长时间。他也想到了秦无衣,但是情况又不允许他更多的去想,因为很快就要到交货时间了。
(二十七)谋定而后动
风君子在秦小雅面前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秦小雅的担心也渐渐的少了,但是风君子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比谁都紧张,但是又不能让小雅看出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仔细构思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不希望自己出什么错误。
在秦小雅与对方联系的那七天当中,风君子选择了一个货仓,他没有用秦小雅原来的货仓做交货地点。秦小雅问他用不用仓库管理员老张过去帮忙,风君子对秦小雅说:“能不能把老张开除了?”
秦小雅:“老张好好的为什么要开除他?再说下岗工人找一份工作也不容易,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
风君子:“老张当初是怎么到你这儿来的?”
秦小雅:“他有亲戚在周颂的公司上班,是周颂介绍来的。”
风君子一听情况是这样,不禁也摇了摇头,他不想破坏秦小雅与周颂之间的关系,所以开除老张的建议就不提了,但是他要求秦小雅:“那你想个办法把老张调开,货仓的事情都交给我。”小雅答应了。
风君子接着又问秦小雅:“假如这并不是正常交易,就像你上一次进货一样,如果已经知道对方是诈骗,可以提前通知哪些部门来管?”
秦小雅:“这个我也说不清,不想有事的时候好像什么部门都能管你,真是有事的时候好像什么部门都负不了责,如果货有问题的话,工商监查、质量监督,甚至公安部门似乎都能管,又似乎都不是必须管。”
风君子:“那就这么办,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些部门的人肯定都认识一些,能不能每个部门都请一个人到交货现场,不需要一定请领导,普通的办事员就行,我并不是要他们真正的执法,就是做个见证。”
秦小雅:“这事稍微有点难,想办法人还是能请来的,你要请这些人来干什么?陪你聊天吗?”
风君子:“也许是陪我聊天吧,其实不用他们干什么,你就求那些和你关系不错的来坐一会儿就行,回头我好好招待就是了。”
从秦小雅那里出来,风君子又去找了常武,他找常武的目的很明确,直截了当的对常武说:“常武,如果有一个仓库在你们派出所的辖区内,找个借口检查一下可不可以?”
常武:“怎么?你要提供什么破案线索吗?告诉你,我们警察可不帮你扰民。”
风君子:“我最近帮一个朋友买了一批货,我想检查一下货在不在对方的货仓里,正巧对方的货仓就在你的辖区里。”
常武正色道:“这件事情我不能帮忙,除非有人举报在某货仓里发现什么可疑物品我们才可能去检查,你这种事情求我没用。你怎么突然做起生意来了?把话给我说清楚。”
风君子看常武这个态度,只好说了实话,将秦小雅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给了常武,常武听了后眨着眼睛想了半天,这才对风君子说:“我知道你和周颂都不是喜欢谣言的人,怎会上次对那个案子谣传那么感兴趣,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是这种情况,我可以想办法帮帮你,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借口。”
风君子笑了:“我会安排人举报线索的,就说那个仓库中可能有违禁物品,你去带人检查就行了,不需要查出来什么东西,只需要登记仓库里有什么东西就可以。”
常武:“这种检查太简单了,我带一个片警去就行了,什么时候?”
风君子:“时间掌握非常重要,要在那两千五百双右脚皮鞋运出仓库正在送往我那边途中的时候。你进去检查是假,关键要登记对方仓库里还有两千五百双右脚皮鞋,做个证据记录就可以了。”
当下和常武约定了联系方式,告辞离开。
(二十八)当场毁约
交货那天终于到了,到货的时间定在那一天的下午。秦小雅果然很有办法,请来了四个各有关部门的人,风君子也搞不清这些部门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当朋友一样热情的招呼,反正大家都是来帮小雅的忙。这些人对风君子倒还算客气,有一个人还认识风君子,一口一个风老师的叫着,看样子是受了秦小雅的邀请来看一看,完事再等着风君子好好招待。
货车一辆一辆的都开到了货仓门口,风君子早就请好了搬运工人,一箱一箱的将皮鞋搬到三楼的仓库。对方跟车来的正是那个贸易公司的经理本人,姓陈。
风君子见到陈经理走进仓库,非常热情的上去打招呼:“陈经理,秦老板今天病了不能来,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验货和付款我经手就可以了。”接着向陈经理介绍了在座的几个人,反正都是各行业监察机关的工作人员。
陈经理一看秦小雅不在,而且又多了几个莫明其妙的人,心里有点疑惑,但是事已至此只好静观其变了。风君子和陈经理站在货仓中央,风君子手里拿了个文件夹,不时用笔记录着什么,似乎在登记货物数量。过了一段时间,一箱箱的皮鞋都搬到了仓库中,堆成了一座小山。
陈经理:“风先生,货已经齐了,你要不要验一验?”
风君子走到那堆货物当中,象征性的开一箱看了看,对陈经理说:“数量对,这种货也不用验了。”
陈经理:“货送到了,按照协议你现在应该付款了,支票带来了吗?”
风君子突然做出一副很为难的神情,凑过去小声对陈经理说:“有点麻烦,秦老板让我求你宽限几天,资金比较紧张,过几天再付行不行?”
陈经理似乎吃了一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协议写的明明白白的,验货之后当场付款,你们要毁约?”
风君子:“真的是资金紧张,不是故意要毁约。”
陈经理:“资金紧张?秦小雅明明……,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给秦小雅打电话。”说着掏出电话和秦小雅联系,谈的似乎很不愉快,又面色阴沉的放下电话,对风君子说:“不付款我们不可能交货,我要把货拉回去,你们不仅要承担运费,我还要追究你们的违约责任。市场监督部门的人都在这儿,正好可以找他们说说理,你们这么做要不要赔偿。”
秦小雅请来的那几个人此时也走了过来,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陈经理抓住机会指责风君子的毁约。那个认识风君子的人此时过来说:“风老师,这确实是你们不对呀,请我们来也不能帮你这个忙。”
风君子似乎早在意料之中,非常平静的说:“我们根本没有违约。”
陈经理:“货到不付款,还说你没违约,简直是无赖!”
“是吗?我无赖?”风君子冷笑着拿出合同:“你看清楚,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两千五百双皮鞋,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一双皮鞋包括一只左脚和一只右脚,你送来的货算什么?都是一只脚,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合格产品。”
说着风君子走到刚才打开的箱子旁边,顺手打开了几只鞋盒,对众人说:“你看这些鞋,我刚才验过了,都是顺脚的,我能付款吗?”
陈经理做梦也没有想到风君子会来这么一手,有点不知所措的说:“这不是说好吗?——”
“什么说好的?”风君子打断他的话,“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两千五百双皮鞋,我想皮鞋应该是左右两只脚吧,这种货要我怎么收。正好各位领导都在,你说他这种行为算是欺诈呢,还算是假冒伪劣?这批货没收了我看也可以。”
众人纷纷去看风君子打开的那几双皮鞋,果然都是右脚的,有人说:“是不是装错了,哪有这种假冒伪劣产品。”
风君子:“是不是装错了只有陈经理自己心里有数。”说着又走到另一边随手拿出来一箱,打开,里面装的皮鞋果然又都是右脚,这时他转身对陈经理说:“陈经理,还需要我再验下去吗?”
陈经理气的脸色发白,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说:“不用了,看样子确实是我们装错了,我现在就把货物运回去,告诉秦小雅可不要后悔。”
旁边的人这时候说话了:“难怪秦小雅要找我们来看着,居然有这种怪事,陈经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根据合同你违约了。”
陈经理已经气的快说不出话来了,只好咬着牙说:“这是个误会,可能是装箱装错了,我不会违约的,回头我会把正货再送过来。”
风君子:“不用了,把货物拉走吧,我也不想再和你合作了,合同上写的交货时间就是今天,过时无效,这件事就算了。”
旁边有人问:“风老师就这么放他走?”
风君子:“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我也没受什么损失”,接着对陈经理大声说:“老陈,这件事情都是我的主意,跟秦小雅没有关系,我叫风君子,你记好了,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我再送你一个人情,帮你把货搬回车上去。”接着招呼搬运工又把皮鞋原样搬回了车上。
(二十九)移花接木
陈经理将皮鞋运回货仓之后,立刻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听完陈经理的转述之后非常吃惊:“你确定那个人说他叫风君子?情况怎么是这样,难道秦小雅根本就不想处理那五千双皮鞋了吗?不应该是这样。老陈先这样吧,有什么情况你再及时跟我联系。”
第二天早上,陈经理刚刚起床,电话就响了,还是昨天和他通话的那个人,似乎过了一夜有点想明白了,在电话里对陈经理说:“老陈,货运回来之后你验过没有?”
陈经理:“没验,直接拉回货仓了。”
对方:“风君子这个人最擅长神欺鬼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赶紧到货仓验一验,有什么发现马上给我打电话。”
一个小时以后,陈经理播通了电话,用一种惊慌的声音说:“妈的,不好了,出鬼了,运回来的皮鞋全部成了左脚的,只有两箱还是右脚,就是那臭小子验过的两箱!”
与此同时,在秦小雅的办公室里,笑吟吟的秦小雅正用一种无比佩服的眼光看着风君子,问他:“风君子你真行,原来不是准备在二楼交货的吗?怎么突然改成了三楼,中间你是怎么调的包?”
风君子:“你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过程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再说这是一个秘密,别人都知道了以后就不好用了,这是我看《魔术揭密》的一点心得。魔术师是不能轻易把机关告诉观众的,要不然下次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帮你。”
秦小雅:“哪还有下次,一次就够我受的了。对了,你胆子也真大,如果那个陈经理把其它的箱子打开验货,发现被你调了包怎么办?”
风君子:“我估计他不会,因为他心里本来就有鬼,再说他当时已经懵了,还来不及想那么多。”
秦小雅:“我是说万一,万一真是这样你不是演砸了。”
风君子:“万一真是这样我只有把全部的箱子都打开,尽量拖时间好让人把右脚皮鞋运走,然后一口咬定他们运过来的除了那两箱,都是左脚皮鞋。”
秦小雅:“别人能相信吗?”
风君子:“别人一定会相信的,我还留了后手。我手里有证据在他们把这两千五百双皮鞋运走之后,仓库里还剩五千只皮鞋都是同一批右脚皮鞋。找谁说理都会认为是对方确实装错了。因为没有人会只有两千双右脚皮鞋却没有左脚,这五千只左脚皮鞋不是他们的也得是他们的。”
秦小雅:“如果他们要求到我们的货仓来验货呢?”
风君子:“这太好办了,我们的货仓里现在也有五千双皮鞋,而且都是左右正常的,你手里也有进货单,没人能挑出来毛病,知道了吗?这就叫连环计。”
秦小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好险呀,早知道你会这么干我真要担心死了。现在我可以先还一百万给周颂了,剩下一百万很快我也可以还他了。风君子你做事怎么总是这么特别?”
风君子:“你说我特别,其实这是我的原则,我虽然利已,但是并未损人,其实对于双方来说做两千五百双的左右交换是最公平合理的交易。”说着走到秦小雅的桌前掏出一叠钞票放下。
“你给我的搬运费除了白天的搬运费和晚上的招待费之外还剩下两千,还给你。”
秦小雅:“哎哟!这钱你还给我,不是说好了有剩的就算我请你喝酒了。”
风君子:“请我喝酒得你自己请,不是还有两箱皮鞋没有换过来吗?这两千块钱就算我买了两箱皮鞋吧,周颂能出两百万帮你,我没他那么有钱,借花献佛出两千块也算我尽点力吧。”
(三十)一个崭新的亿万富翁
2003年元旦过后的一段时间,在风君子眼里这个世界突然变的美好起来,记忆中这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
首先股市终于从长达半年的阴跌走势中扭转过来,从1311点这个新低点开始启动了新一轮的上涨行情。行情看上去似乎也与以往时候不太一样,中国石化、宝钢股份这些长期以来压的股市抬不起头的超级大盘股终于向上发力,一时之间被人们曾经责骂的对象成了市场追捧的宝贝。许多人在欢呼中国股市的机构时代到来了,理性价值投资开始回归,市场将建立一种新的强者秩序。市场是否在回归理性风君子不敢确定,但是他知道这确实是一种新的强者秩序。
去年初冬从光州开始流行的传染病一度让很多人谈之色变,但是现在似乎也得到了控制。各大媒体上纷纷发表了各类安民告示,表示该传染病并不可怕,而且已经在很好的控制之下,告诉广大市民不用过度惊慌,我们的环境是安全的。风君子虽然不敢肯定情况是不是真的如此,但是一切看上去、听上去确实是这样,人们已经不再担心疫病的流行。
秦小雅五千双皮鞋的事情解决的非常完美,风君子甚至觉得有点飘飘然了。秦小雅已经将钱都还给了周颂,而周颂的翰林小区项目非常成功,曾经一度被不少人回避的凶地现在成了购房者纷纷预定的风水宝地。周颂从建江回到滨海后,无疑带着一种踌躇满志的心情。
离春节不远了,风君子打算这次过年回家看看父母,尽量多呆一段时间。难得有这样雨过天晴的好心情,就在风君子要回家过年前不久,秦小雅做东请大家一起聚一聚,一方面给周颂接风,一方面也谢谢风君子等人。
酒桌上的气氛很好,在座的有秦小雅、周颂、风君子、宋教授、常武,大家在一起谈论前一段时间碰到的种种危机以及如何巧妙的化解,兴致很高。在谈到风君子将那两千五百双皮鞋调包的事情时,周颂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那就是风君子是怎么在皮鞋从车上搬下来到运往三楼仓库这段时间调的包,周颂一定要风君子告诉他每个具体的细节。
风君子不愿意说,但又不想让周颂太难堪,只好变了个小戏法。他拿出一枚一元硬币,放在手心,对大家说:“注意看好了,这有个钢蹦。”然后将手握上,再张开手的时候硬币不见了。
众人都笑,秦小雅说:“一定是藏到袖子里去了。”
风君子:“不在我袖子里,它跑到周颂兜里去了。”说着另一只手伸进了周颂的衣兜,果然将硬币摸了出来。
秦小雅惊奇的说:“风君子你是怎么把钱变到周颂兜里的?”
风君子笑着说:“人们总相信眼见为实,实际上先入为主的判断最容易误导自己,你怎么知道我从周颂兜里拿出来的硬币就是我刚才变没的那一个?”
众人笑骂风君子狡诈,风君子借机转移话题,对周颂说:“周土豪真是有赚钱的好命,好端端我的钢蹦都跑到你兜里了。告诉我,这一回翰林小区的情况怎么样,你是不是又发了一笔横财?”
周颂瞪了风君子一眼,说道:“现在的预售情况非常好,要不是因为当地有传染病的影响恐怕会更好。我本来预计平均售价四千二,现在看来开盘后四千五没有问题,我现在打算第一期封顶的楼盘售价不变,把第二期和第三期楼盘先后要涨价的消息发布出去,这一次的项目是我所有开发项目中利润率最高的一个。”
风君子端杯道:“我们在这里庆祝周土豪同志正式加入亿万富翁俱乐部,从现在开始周土豪转正了,以后就正式成为周扒皮同志了。”
周颂:“你怎么说的这么难听?”
风君子没有说话,但是常武开口了:“你们把房价抬的这么高,这不是在扒老百姓的皮吗?”
周颂似乎想辩解,说道:“我的房子在光州不算高价,你没有看这段时间报纸上的评论吗?经济学家和建设部的官员都认为目前中国房地产正处于发展周期,房价还不算高,未来恐怕有继续升值的空间,其实你们不能怪开发商,土地价格也不是由我们决定的。这一点宋教授最清楚了。”
宋教授没有回答,风君子接着说:“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豆腐好不好啃只有牙知道,房价高不高只有买房子的老百姓清楚,商人和官人说的都不算。我是前年买的房子,现在想想都后怕,要不是当时见机的早,现在恐怕我也承受不起。我虽然没你那么有钱,但也不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如果连我都承受不起,我想恐怕有大部分人更受不了了。”
常武也说道:“风君子受不了,我这个派出所长更受不了,就我那点工资,连供房都不够,就别提买房了。还好我有单位分的旧房子,我是不敢有换新房的打算了。”
风君子:“常武你那点工资是不够,我可不相信常所长是靠工资过活的人,你看看你抽的都是什么档次的烟。”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教授插口:“风君子你嘴不要那么损,常所长为人已经很不错了,你的打击面不要太宽。我们刚才不是庆祝周颂正式跨入亿万富翁的行列吗,赶紧把酒喝了。”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这时候风君子终于找到机会问宋教授:“老宋在光州帮周颂选的那十八个墓穴怎么样?是不是风水不错的地方?”
宋教授似乎有点惊讶的问:“什么十八个墓穴?墓穴是选了,只选了一个。”
这回轮到风君子吃了一惊,问周颂和宋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教授:“这不是你告诉周颂的吗,亡灵要入土为安,周颂把那十八具尸骨火化了,托我找了个公墓选了个墓穴合葬,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不关你老宋的事。”风君子转头对周颂正色道:“周扒皮你可真是周扒皮,这种事情也要偷工减料,我听说现在的动迁户拿了钱根本买不到原来的面积,现在我终于相信了,让你买十八墓穴,你就买了一个合葬。早知道这件事情不交待给你,我自己去办就好了,难道你就是想省这么几万块钱吗?”说着说着情绪有点激动,站了起来。
常武赶紧起身按住了风君子的肩膀,劝解他说:“风君子你不要这么激动,其实周颂做的已经不错了,要换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生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几万块钱也是钱,你就不要怪他了。”
秦小雅责怪的看了周颂一眼,对风君子说:“这件事情确实是周颂不对,但是事已至此,风君子你就不要生气了。”
这时周颂也见机的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风君子说:“风君子是我不对,我认错,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自罚三杯吧,你消消气。”
风君子虽然不痛快,但是也没有办法,众人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好酸酸的说:“亿万富翁之所以成为亿万富翁,做事情确实有自己的特色,我这样的人是永远比不上的,我不是生气,说实话我是有点担心。”
常武:“风君子你就不要搞那疑神疑鬼的一套了,来来来,大家喝酒。”
在众人的劝解中,气氛又缓和下来,风君子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周颂自然有周颂的道理,于是又心情平静下来。酒桌上又渐渐热闹起来,到最后大家喝的都很开心,尽欢而散。
(三十一)请君留步
虽然事情出了一点点小插曲,但是情况大体上还是好的,风君子渐渐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时间过的很快,风君子从家乡回来的时候,周颂又去了建江,这一次呆的时间更长,周颂已经圈了另一块地皮,新项目的开发又提上了日程。在风君子眼里,周颂就是这种赚钱不知疲倦的人。
四月份的时候,翰林小区已经初具规模,翰林碑也显眼的立在小区里的“文化休闲广场”中央,但是风君子的心里却知道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就像埋藏在翰林小区深处的神秘古物一样,埋藏它也许比揭开它更好。风君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埋藏,这个埋藏就是秦小雅,他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秦小雅,比如说他和宋教授穿着黑白的衣服去冒充鬼影,比如说他到底怎么将五千双皮鞋调的包,还有就是他对秦小雅的感情。有时候他也在想,秦小雅与周颂之间的关系发展也算是自己有意无意促成的,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君子。
可惜人无千般好,花无百日红,美好时光似乎就在2003年春天的某一天渐渐离去。首先出现转变的是那场传染病的流行趋势,就在前几天官方还表态一切已经控制,但是突然急转之下,突然宣布疫病流行进入到非常严重的时期,一切似乎又已经失控,全国上下各地政府部门都动员起来,进入到一级戒备状态。板兰根、口罩、消毒水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紧俏起来。
股市行情显然也出现了突然的转折,轰轰烈烈的机构时代价值发现行情似乎是嘎然而止的,见顶回落转折之快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市场又陷入到一种缠绵的跌势当中。就在这一天,风君子的心情不是太好,早早的给自己下了班,走出营业部的大门。
风君子刚走出大门,迎面就被一位穿着西服的年轻男子拦住了:“风君子老师,请您留步。”
风君子回头一看,不认识,问道:“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年轻人自我介绍:“我姓李,是卫总的助理,风老师叫我小李好了,我是来请您的,我们卫总想请您过去坐一坐,有些业务聊一聊。”
“哪个卫总?”风君子不明所以的问。
小李:“风老师认识,我们老总叫卫伯兮。”
风君子闻言一震,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周颂一口咬定那五千双皮鞋的圈套就是卫伯兮设的局,那么卫伯兮吃了这个亏一定不会轻意罢休的。他不太了解卫伯兮这个人,但是卫伯兮的生意合伙人赵东山报复人的手段他是见过的,他心里甚至浮现出了那辆砸得支离破碎的宝马车。
“到底去不去?”风君子的心思在飞快的转动,“如果去的话,不知道卫伯兮会怎么对付自己,但是自己上次已经留下话,对方要算账的话不要找秦小雅,就找风君子好了。找上自己总比找秦小雅好,既然躲不过,为了小雅也应该去。”
风君子做了决定,和小李上车走了,但是他也不是那种大胆的豪侠,他在车上打了几个电话,分别打给常武和宋教授,内容都是一样的:“本来约好今天晚上去你那儿,现在有事去不了了,卫伯兮卫老板有事找我过去聊聊,是他的助手小李开车来接的我,我现在在车上,车牌号是……”
常武听的有点莫明其妙,随即反应过来,对风君子说:“你别来这一套,去就去怕什么,卫老板也不能把你吃了,他现在是市政协委员,听说很快又要是省人大代表了,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放心去吧。”
宋教授比常武反应快多了,接了电话立即就说:“好的,我都记住了……你等等,我这里正好有录音笔……你再说一遍。”
风君子正在犹豫给不给秦小雅打个电话,车已经开到了酒店门口,他只好随小李下车走了进去。
宽大的包间里酒菜已经摆好了,只坐了三个人。风君子坐在卫伯兮的对面,卫伯兮的助手小李在一边给两位倒酒。风君子以前认识卫伯兮,但是没有在这种私下的场合里这么近距离的打过交道,他仔细观察卫伯兮,卫伯兮不到四十岁,长的虽然不是很英俊但是却很健壮,五官轮廓分明,很有男人味。在联想到卫伯兮现在的身家地位,风君子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人,如果他不是那么对待秦小雅,风君子甚至会对他产生好感。
卫伯兮说话开门见山:“久仰风先生的大名,一直想结识,可惜太忙,今天终于找到机会,请不要怪我太冒昧。”
风君子:“卫大老板这么给面子,我感谢还来不及。”
卫伯兮:“周颂在光州的事情做的很漂亮,听说是你给出的主意,风先生果然是人才,现在天天这么混着真是可惜了,有机会我们可以多合作,我的生意比周颂大多了。”
风君子:“卫老板误会了,我跟周颂没有什么合作,只是朋友关系,上次的事情仅仅是朋友间的帮忙而已。如果有什么得罪卫老板地方请不要介意。”
卫伯兮:“哪里的话,你怎么会得罪我呢?我跟周颂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说起来我还得帮他谢谢你呢。”
风君子有点惊讶,问道:“合作?你跟周颂有什么合作?”
卫伯兮:“在建江呀,我也在建江有投资,这几天我刚从建江回来。”
风君子吃惊不小,干脆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卫伯兮:“我听说光州那块地就是周颂从你手里争下来的,后来这块地出了事,现在你们在建江又合作了?”
卫伯兮:“风老师真是书生气,生意就是生意。光州的事情与我没关系,赵东山告诉我那块地有问题,我才放手让周颂抓住了机会。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周颂可以怪赵东山,但是事实证明周颂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大赚了一笔,这种局面不是很好吗?”
风君子:“赵东山现在怎么样了?”
卫伯兮:“他这几天病了。”
风君子笑了,说:“他这是心病。”
卫伯兮:“这就是我想认识风先生的原因,我觉得你是个人才,秦小雅的事情处理的也很漂亮,只是可惜你不知道自己在帮谁。”
风君子心中叹息,卫伯兮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自己。想到这里也不禁有点生气,觉得卫伯兮有点欺人太甚,明明是他设的骗局,只是被自己巧妙的避过去而已,既没有揭穿对方也没有让对方受到很大的损失,为什么还要纠缠着不放,就是对秦小雅有企图也完全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这么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这么下贱。
想到这里不禁面色很难看的说:“其实世界上有一种人,明明很有身份地位,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很多其它人都做不到的事,却偏偏喜欢用下贱的手段。”话已出口,自己也觉得语气太重,有点后悔。
果然坐在一边的小李不高兴了:“风老师怎么这么说话,你知道我们卫总是什么人吗?”
令风君子意外的是卫伯兮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对小李说:“不要这么和风老师说话,我是什么人,我不就是姓卫名伯兮吗。”
风君子一看卫伯兮没什么反应,索性一直说下去:“我知道卫老板是什么人,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排行——伯、仲、叔、季,‘伯兮’就是老大的意思,明明告诉别人自己是个老大,却取了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卫老板真是很特别。”
卫伯兮似乎没有听出风君子嘲笑的语气,反而很有兴趣的说:“风先生真是好学问,伯兮真是老大的意思吗?那老二是什么?”
风君子:“孔子人称孔老二,也叫孔仲尼,他的大哥叫孔孟皮,孟和伯一样也是老大的意思,卫老板干嘛不改名叫卫蒙皮呢?”
卫伯兮居然笑了,说道:“风先生好像对我很有成见,我想有些事情是误会了。”
风君子干脆把话说开了:“本来没什么成见,如果不是因为你用那种手段对秦小雅的话,我也不会和卫老板作对,我不想害人只想帮人,如果卫老板有什么指教的话就请说,省得我心里一直惦记。”
卫伯兮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风老师呢,告诉你吧,秦小雅的事情不是我干的,我卫伯兮是什么人,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我想要别人的东西也只会抢不会偷。”
风君子仔细看着卫伯兮的表情,感觉他好像不是在撒谎,心里也突然想:“秦小雅怀疑卫伯兮,而周颂一口咬定是卫伯兮,自己就自然而然的认为五千双皮鞋的事就是卫伯兮干的,但实际上谁也没有任何证据。”想到这里也觉得卫伯兮这个人自己从来也没真正了解过,事情难道有什么别的原因。
风君子问:“不是卫总?那会是谁?”
卫伯兮:“我今天请你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现在知道你和周颂不是合作关系就更好了,我只想告诉你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没什么前途,我今后还有很多事情想请风先生帮忙,对朋友我怎么能撒谎呢?”
“我知道没有证据也不能怀疑卫总,但是到底是谁?卫总看来是知道的,”风君子再说话的时候底气已经有点不足了。
卫伯兮:“我请风先生来是有诚意的,小李,把东西交给风先生。”
小李从皮包里拿出了一盒录音带,交到风君子手中,风君子疑惑不解,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卫伯兮。卫伯兮对风君子说:“这盒录音带风先生回家好好听听,听完了之后就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三十二)真相未必美好
风君子回到家中,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和卫伯兮的一番谈话,他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这个人确实不简单,说是人魔也不为过。风君子也自以为什么场面都无所谓了,但是刚才如果真是对手交锋的话,自己真的是完完全全落于下风。
他打开录音机,将卫伯兮给他的磁带放了进去,按下放音键,录音机里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录音不长,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是风君子听在耳中却如晴天霹雳,这段录音听上去显然是两个人之间的一段电话录音:
“你确定那个人说他叫风君子?情况怎么是这样,难道秦小雅根本就不想处理那五千双皮鞋了吗?不应该是这样。老陈先这样吧,有什么情况你再及时跟我联系。”
“老陈,货运回来之后你验过没有?”
“没验,直接拉回货仓了。”
“风君子这个人最擅长神欺鬼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赶紧到货仓验一验,有什么发现马上给我打电话。”
“妈的,不好了,出鬼了,运回来的皮鞋全部成了左脚的,只有两箱还是右脚,就是那臭小子验过的两箱!”
其中一个声音风君子记得,就是那天运货来的陈经理的声音,而另一个声音风君子也很熟悉,熟悉的就像在听自己的声音一样,那是记忆中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声音——周颂的声音!
风君子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想站起来,又觉得地板似乎在晃动,又坐了下去。他伸手扶住了面前的桌子,觉得冰冷的桌面还是真实存在的,周颂刚才的声音似乎仍然飘荡在周围的空气当中。
他本能的想到这会不会是卫伯兮伪造的录音,又颓然的放弃了这种想法,周颂的声音他是不可能听错的,以他对周颂地熟悉,这盒录音带根本就不需要鉴定。真的是周颂干的,毫无疑问。
他一时之间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本来并不算大方的生意人周颂为什么在自己资金那么紧张的时期慷慨的给秦小雅借款,因为他知道这笔钱会回到自己手中。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带着五千双右脚皮鞋找上方来的时候,周颂一直呆在外地不露面,却鼓励秦小雅向他借钱。
周颂也许太小心了,没有人怀疑他,他自己却避到了外地,这样反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周颂在滨海的话,风君子恐怕不会回避他,这样他的移花接木计划就不可能成功。周颂骗小雅在前,而风君子实际上也是骗周颂在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多混乱而不真实的事情,而真相却这么难以让人接受。
风君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对另一些事情却更加糊涂了,那就是周颂为什么要这样对小雅,这太可怕了。随即又想到周颂的做法确实非常高明,如果不是自己从中插了一手,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就是财色双收,秦小雅永远也离不开周颂的控制和影响。但是这么做又何必呢?秦小雅本来对周颂就有好感,正常发展下去不是一个更好的局面吗?
他又在想,卫伯兮手里怎么会有这样一盒录音带?周颂在建江的时候卫伯兮也去了建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脑子越想越乱,不愿意想下去。
风君子用手抓自己的头发,似乎头皮被扯起来的感觉能使自己清醒一点,他现在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周颂,而是秦小雅,一想到小雅,他心里就有一种抽搐的痛。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三十三)酒醉的小雅
风君子本来不想开门,但是门铃声始终不断,风君子不得不站起来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的人是秦小雅。
风君子最想见到又不愿意见到的人来了,秦小雅进门的时候脚步虚浮,有点摇摇晃晃,头发凌乱,眼睛也是红的,似乎刚刚哭过,脸色很红,风君子闻到了一股酒气。
秦小雅目光有点呆滞,似乎没有意识到风君子的存在,自己走到沙发旁坐下,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风君子你能想到吗,设圈套骗我的人是谁?”
见此情形,风君子知道秦小雅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了,他反而冷静了许多,把录音机拿来,打开了放音键。周颂的声音又飘荡在空气中,秦小雅的表情似乎在听很遥远的声音,对风君子说:“你把它关了,我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声音,这盒录音带是卫伯兮给你的吧。”
风君子:“这件事情也是卫伯兮告诉你的?”
秦小雅:“卫伯兮也给我送来了一盒录音带,但是比给你的还多一样,你看看这张碟。”说着将一张光盘放在桌上。
风君子起光盘走进书房,将碟放进电脑,打开其中的文件。这是一段录相,录相的主角是两个人,男的是周颂,女的风君子也认识,就是上次见过面的“狐狸精”秦无衣。秦无衣在录相中人如其名,风君子确实没看见衣服。凭心而论,这段录相的镜头角度和画面光线对比都非常好,场面的视觉效果也确实非常真实和具有冲击力,好像是在宾馆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预先放好的针孔摄像机里拍的。
如果不是针孔摄像机的分辨率有点低,而且镜头角度也没有移动和切换,风君子甚至认为这段录相可以参加国外的色情电影展评,弄不好还能拿回个大奖。看来这个卫伯兮不愧对风君子送给他的人魔称号,连这种东西都能搞到手,风君子对录音带的来历也就不意外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卫伯兮是怎么弄的,他心里想的全是秦小雅。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秦小雅还坐在沙发上,但是茶几上却多了一堆红酒,看样是刚才去厨房拿出来的,风君子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干红,因为这是秦小雅喜欢喝的酒。秦小雅举着杯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红色的液体,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风君子说话:
“风君子你心里一定很奇怪,周颂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本来也怎么样也想不通,可是喝的越多想的越明白,酒真是个好东西,风君子你真是个好人,给我准备了这么多我爱喝的酒。”
风君子想劝秦小雅不要再喝了,谁知道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反倒一言不发的又拿了个酒杯,在秦小雅身边坐了下来,和她一起对饮。秦小雅还在继续诉说:“周颂和我讲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家里很穷,很多人看不起他,他一直都不服气,他认为他比别人强。到后来他确实比别人强了,但是又开始担心别人真的看不起他。”
风君子没说什么,他知道秦小雅说的都是实话,也许是他太熟悉周颂了,反而没有注意到周颂的变化,不知道是什么让周颂变成了今天这样。秦小雅突然抬起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风君子,问道:“在这件事情之前,你心里恨过周颂吗?是他夺走了你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
酒精确实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喝了几杯之后,风君子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埋藏显得那么可笑,秦小雅这样直接的说了出来,他反倒无言以对。秦小雅似乎并没有要听风君子的回答,接着说:“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很幸运,也很幸福,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遗憾,这个遗憾就是你,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突然间世界一切都变了,我现在最感激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风君子,但是我也恨你!”
风君子喃喃的说:“你是应该恨我,确实一切都是我的错。”
秦小雅:“你没有错,你从来都自以为聪明过人,不会犯错误,实际上你也没有做错过什么。可是你再聪明,也不可能看透人心,你为什么要为别人设计好心中所想的一切,你只不过是个凡人,你做不到的。”
风君子:“我没有,我只是——”
秦小雅打断他的话,接着说:“你是个证券分析师,也许你平时所看见的一切不真实的东西太多,让你自己也对这个世界感到虚无,你甚至对自己的感情的态度都是虚伪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一直都不说,如果我对你有什么反感的话,就是你对人的付出虽然无私却接近于虚伪,没有面对真实的勇气,所以我恨你,周颂说的不错,你是个伪君子。如果不是你,我和周颂之间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风君子不想问又不得不问:“你和周颂之间到底怎么样了?”
秦小雅:“其实在你去光州的时候,我们已经同居了,周颂故意不告诉你,我也不想告诉你。当时的情况很特别,我的感觉很混乱,现在想起来,觉得那么不真实,也许在那种情况下周颂给了我一种坚实依靠的感觉吧,可是现在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风君子:“其实这一切都没有必要,周颂不必这么做。”
秦小雅:“这又是你自以为聪明的地方,自以为看的很透,可是周颂不会这么想。周颂害怕你,怕的要命,他也害怕卫伯兮,却一心想要超过他。”
风君子:“周颂为什么怕我?”
秦小雅:“人心是最奇怪的,你以为周颂比你更适合我,你不要不承认,我喝了这些酒才明白,你就是这么想的。你不喜欢争什么东西,尤其是不喜欢和周颂这样的朋友争,你确实是个伪君子。可是周颂有什么呢?如果说财势,他哪里比得上卫伯兮,如果说财势以外的东西,你认为他能比得过你这种人吗?”
风君子黯然无语,秦小雅接着说:“可是周颂很聪明,看上去他的圈套毫无必要,却让我没有保留的去依靠他,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愿,我的什么都将属于他,到时候,他会认为他比你和卫伯兮都强。”
秦小雅一句一句的说,风君子一杯一杯的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现在这种情况静静的听秦小雅诉说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秦小雅却并不想让他这样保持沉默,又抬头看着他,说道:“今天你也许才知道周颂已经变了,可是现在我也觉得你也变了,你不再是当初我刚认识你时候的那个风君子。”
风君子:“那我是谁?”
秦小雅:“我不知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面对的还是真实的世界,你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千万不要炒股。可是现在的你,也许在股市中呆的时间太长了,对真相已经失去了兴趣,就剩下了应对骗局的手段,你的世界越来越虚无,看看现在你做的这些事情。”
风君子:“有些事情不能由我们自己选择。”
(三十四)庄周化蝶
“为什么不,至少很多事情你可以选择的,哦!我终于明白了,今天我喝多了,原来是我自己搞错了,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卖服装的老板娘呢,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告诉我远离你的生活圈子,继续去卖我的服装,我喝多了,是我自做多情你不要介意。”
风君子刚想说话,秦小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接着对风君子说:“天晚了,我不能再打扰你了,我要走了。”
看见秦小雅站立不稳,风君子伸手去扶,秦小雅突然软软的倒在了风君子的怀里,吐着酒气的嘴唇贴在风君子的耳边,用一种接近于呻吟的声音喃喃的说:“风君子你不要赶我走,我今天晚上不想走。”
秦小雅看上去醉成这样,风君子就是想赶她走也是赶不走了。风君子抱起秦小雅走进卧室,秦小雅蜷缩着柔软的身体像一只温顺的绵羊。风君子将秦小雅放到床上,用尽量轻柔的动作帮她脱去鞋和外衣,秦小雅闭着眼睛脸上红扑扑的一动不动。风君子站在床边凝视了秦小雅很久,然后帮秦小雅盖好被,又伸手整理了她凌乱的头发,转身走回了客厅。
风君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他也想像小雅一样喝到沉醉为止,也许酒醉以后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必去多想。可是风君子这一次发现自己的酒量远比自己所认为的要好的多,在他有心想醉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办法真正的喝醉。
红色的液体一杯一杯的饮入风君子的喉咙,就像流入血管中的血液。风君子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人的形象渐渐模糊远去,而另一个人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清醒的像黑暗中猫的眼睛。
风君子在沙发上躺下的时候,他的意识仍然是这种接近于透明的清醒状态,他就是在这种奇特的清醒状态中睡去的。沉睡中,他做了一个梦,梦境是那么的真实而清晰。
他梦到了晚上所看的那张光碟中的录相,但是录相的男主角却成了他自己,而女主角成了秦小雅,真实的欲望如潮水般一次次呼啸着拍击而来,又像潮水般一次次带着旋涡淋漓的涌去。风君子觉得梦境中一直在欢愉的高峰飘浮,而这样的欢愉有着一种无比真实的质感。
第二天早上,风君子醒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宿醉的感觉,意识非常清醒,也没有酒醉后第二天习惯性的头疼,他甚至怀疑昨天晚上自己是否真的喝过酒。他仍然躺在沙发上,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或什么人给他换上了睡衣,茶几上的酒杯与酒瓶已经不见了。
他走进卧室,秦小雅已经走了,床铺整理的整整齐齐,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睡过,他又走到每一个房间中去查看,想寻找昨夜的一点影子,他发现秦小雅在临走前将他家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再看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居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他在厨房的一只杯子底下发现了秦小雅留的一张字条:“风君子,你如果仍然喜欢骗局之后真实的世界,还能来找我吗?”风君子将纸条翻过来,背面写着四个潦草的小字——“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