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脸谱

时间:2016-07-04 17:18:41 

序幕:叶飞舞兄妹侦探社

房间里的玻璃窗在震动。

刀刃相接的铿锵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忽然,房门被推开了。

门后边挂着的中国结上的铃铛摇晃了几下,但是没听到声音,因为太弱,被房间里的声音淹没了。

这时,一个灵活的身影悄悄地走了进来,然后轻声把门关上。

人影右手保持着半抬的状态,手里似乎握着一根东西。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阳光透不进来,所以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昏暗。

室内唯一的光源是那台电脑显示器的屏幕。

屏幕散发出彩色的跳跃的光线,落在坐在电脑前的一个少年脸上。

少年十七八岁左右,瓜子脸,头发有些长,发梢微卷,黑白分明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两只手都很忙碌,一只在键盘上飞跃狂舞,另一只抓着鼠标在电脑桌上画着各种曲线。

人影大步朝少年走去,走到少年背后的时候,少年一点也没有发觉。

人影笑了笑,然后缓缓举了手里长条形的东西,对准少年的脖子,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敲了下去。

少年浑身打了个激灵,然后扭头一看,吐了口气,说:“妹妹,你吓我一跳!”回头去看屏幕,抱怨地说,“你看吧,害我分神,两下就被人砍死了,我差一点就升级三十级了!妹妹,你看都是你害的。”

“谁叫你躲在房间里打《传奇》,还把声音开那么大,吵得我都没办法做作业。居然还敢怪我。”说话的是一个小女生,中等身材,年龄十五岁左右,一张漂亮的娃娃脸上两只大眼睛瞪得满月那么圆。“哼,小心下午我不给你饭吃。”

少年忙把音箱的声音调小,说:“好了,这下不吵了,你回你房间做作业吧。”

“我物理题不会做所以才来问你啊。”小女生嘟着嘴说。

“什么题目,给我看看。”

小女生把卷起来的试卷本翻开,然后指给哥哥过目:“那个阿基米德原理我怎么也搞不懂。”

“天哪,这种难度的题目我以前只在奥林匹克物理比赛的试卷上才见过。”少年推了推妹妹敷衍地说,“小舞,乖啊,先做会做的吧,我先玩一下,等回头再跟你说啊。”

“哼,讨厌,你就知道打游戏,连你妹妹都不管了。”小舞似乎生气了,用试卷本拍了一下哥哥的后脑勺,然后跑出去了,门都没关。

少年正想继续游戏,这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那铃声很特别,是歌曲,周杰伦的《双截棍》。

旁边的木桌上有红蓝两部款式一样的电话。红色电话一般是联系公事,蓝色电话则都是聊私事。

现在是红色那部电话边缘的白色指示灯在闪亮。

少年坐在那里,没伸手去接,只是优哉地看着,那感觉就像是坐在岸边钓鱼的人在等待飘在水面的浮子晃动。

“你好,这里是叶飞舞兄妹侦探社。我是社长叶上飞。无论多么狡猾的凶手,都不可能逃脱我们侦察的罗网,我们是光明的使者,我们是罪恶的克星,有我们出现的地方,黑暗就无可遁形。”电话里传出少年的声音,也就是说,他就是叶上飞。“抱歉,我现在不在,请你听到卡一声后留言。”

“阿飞,出大案了!我们警方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协助,请你听到留言后马上打我手机。”一个中年男生浑厚的声音,语气急切,还有喘气的声音。

叶上飞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自语:“终于有点有趣的事情可以做了。”

他抓起话筒,伸手按了电话的回拨键,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范大叔,是我啊,出什么大案了?”

“阿飞!”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你回来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跟哪个女生约会去了呢。”

“我没女朋友啊。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好了。”

“要我介绍?你学校里又不是和尚庙,女生多得是——好了,说正事了。我给你简单说一下案情,这是个非常古怪的案子……”

“好,我马上飞去,二十分钟内赶到。”

叶上飞一挂电话就关电脑,接着跳到床上把身上的短裤和短断袖杉脱下来换上白衬衫和灰色长裤,然后对着镜子把乱蓬蓬的头发梳得油亮,连虱子都爬不上去。

最后还特意让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左边脸。那是他的习惯,习惯用一只眼睛观察事物,觉得这样容易集中精神。

穿上球鞋系鞋带的时候,小舞走了进来。“哥哥,你要上哪儿去啊?”

“范警官那边有个很古怪的案子,让我去看看。”叶上飞穿戴整齐之后站到衣镜前边照了照,看着帅气的自己,心满意足、心花荡漾。

“我也要去。”叶之舞跑过来拉住了叶上飞的手臂。

“小舞,”叶上飞摸着妹妹柔软的头发说,“你乖乖在家里做作业,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然你看到那些尸体又会吃不下饭了。”

“我不怕了,我都习惯了,而且没我在你就会少了一双可以找到线索的眼睛。”叶之舞开始清点过去为哥哥立下的丰功伟绩。“你记得上次那个大学教授被杀的案子吗,如果不是我在沙发下边发现那本垫脚的破书,你也没足够的线索推理出凶手是那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大学生啊。还有那次,那个酒店老板被毒死的案子,还不是靠我提醒你台灯前边是不会放花瓶的,你才破的案。还有……”

叶上飞头快晕了,赶紧说:“好啦好啦,我带你去就是啦。”

“耶!不用做作业了!”叶之舞雀跃不已。


第一章:古董收藏家的尸体

1


叶上飞带上叶之舞,开着一辆型号为XSJ125-6B的蓝色骑士摩托赶去东区的岩古天花园住宅区。

叶上飞开得飞快,简直像在云层上滑翔似的,强风呼啸,如果不是带着安全头盔,头发一定跟被扯一样的难受。不过叶之舞一点也不害怕,对于哥哥的车技,她充满信心,当然,更多是信心来自她对哥哥深厚的信任。

白色阳光斜斜地照在叶之舞脸上,她眯起了眼睛,思绪恍惚而满足,那感觉就像潮湿洞穴上边的钟乳石在滴水。

她不禁回想起两个月前刚放暑假,哥哥忽然提议成立一个侦探社,自己当社长,又是起名字又是联系客户,结果处处碰壁,可是还是忙个不停。那时候她还以为哥哥只是一时兴起,尽管她也一样喜欢推理,但她最多是看看动画片和小说而已;她也知道哥哥有推理方面的才能,但没想过有实践的可能性,所以她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忙碌,不过偶尔也会顺便帮一点小忙。

后来也是碰巧,报纸上登载了一个大学教授被杀的案子,警察完全没有侦察的线索和方向。叶上飞看过之后联系到了负责该案的范坚警官,担保只要他参与调查,一定可以很快破案。当时范坚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见个少年有如此大的口气,便试探地问了一些侦察类的问题,对方答得头头是道,而且比他十年办案经验总结出那些的办法还要更方便和灵活,喜出望外,于是破例让叶上飞协助调查。捣鼓了几天,最后加上叶之舞的意外发现,终于把案子给破了。之后叶上飞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奖金,本来范坚还准备弄个记者招待会来表扬叶上飞,但叶上飞推掉了,他虽然想出名,但觉得还不是时候,太早出名容易影响以后的发展,毕竟侦探不是歌星影星,如果被太多人认识,一出门就有一大群人跑来要签名,那还怎么查案呢。

中国大陆并没有侦探这种行业,自然无法合法化。近几年因为市场需要,也有一些人暗中成立了无牌侦探社,只是他们的工作跟破案关系,主要是替委托人调查另一半在外边有没有第三者,然后拍照取证,当然,那些照片还可以当作一个提出离婚的最有力的理由。

不过有以范坚为代表的警方的支持,叶上飞的侦探社终究可以顺利建成,成为一个受警方保护的特殊存在。

叶上飞跟叶之舞组合,于是把社名叫做“叶飞舞兄妹侦探社”。

除了警察,叶上飞还希望扩大自己的业务圈子,接触更多值得一查的案子,于是在网上建立了一个论坛,叫“星光侦探业务所”,声称可以揭穿任何凶杀案的真相,广告在各大论坛发了不少,但没几个人光顾和注册他的论坛,后来有个网名叫king的少年当了第一个客户,他也在同一个县城,他说他父亲是个酒店经理,被毒死在酒店的办公室里,警察调查后说是自杀,但他不那么认为,他怀疑是有人谋杀了他父亲。他约叶上飞见面,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带叶上飞和叶之舞暗中调查,叶上飞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指证凶手的证据,然后让king报警,并让他为自己的名字保密。警察根据叶上飞提示的证据顺藤摸瓜果然抓到了凶手,并让凶手俯首认罪。

事后king当面答谢,然后把三万元汇进了叶上飞的银行帐户里。

叶上飞就是用那笔钱买了新摩托车。原本父母也买给他一辆摩托车,他每天骑着带妹妹上学放学,但他嫌那车太破旧了,于是买了一辆款式新潮的骑士摩托,并取了个很酷的名字——蓝色闪电。

后来报社知道了酒点老板自杀案变成谋杀案,经过采访后撰写了一篇报道,标题是:少年网上寻找帮助,高人指点抓到凶手。

King果然没有食言,那篇新闻没有曝露叶上飞的名字,但有写他论坛的名字。这样一来,叶上飞的论坛立马一炮而红、名声大噪,众多爱好推理的网民趋之若骛,把“星光侦探业务所”论坛当成了交流推理话题的集中营。

当然,前来咨询的客户也有不少,但大多在外地,案子也不怎么特别,叶上飞都不想去,论坛上闹哄哄乱七八糟也懒得管理,有空就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打打电脑游戏。

叶之舞觉得哥哥最近有些堕落,但今天看到哥哥那副自信认真的神情,她很高兴,因为她知道,她那个睿智勇敢的哥哥已经回来了。

叶之舞对哥哥有很强的依赖性,所以哥哥所做的事情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到她的精神状态。

叶之舞对哥哥的感情,早就超过了父母。

他们的父母是做服装生意的商人,生意不大,但经常走南闯北,进货运货联系客户,十分忙碌。三年前,因为市场萧条,他们不得不把店铺转移到外地,父亲叶天和母亲林华英经过商量,觉得把他们兄妹俩带在身边也照顾不了,最后决定把叶上飞和叶之舞托付给叶天的大哥叶国和大嫂黄梅花。叶之舞觉得叶伯伯和叶婶婶对他们兄妹很好,关心他们的学习也关心他们的健康。他们住在大伯家住独立的阁楼里,两人都有自己的房间,阁楼里还有客厅,厨房……平时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和限制。叶上飞搞起侦探社之后,更是从经济上取得了独立。

父母一年中也会有七八次回来看儿女,但两辈之间的感情毕竟已经慢慢疏离了。

叶之舞想起上个月母亲回来看她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叫出妈妈两个字,哥哥态度更冷漠,甚至都没跟妈妈说过三几话,打了个招呼就出去干他自己的事去了,这让她感到歉疚,也感到悲哀。

不过现在在是去查案,她必须忘记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样才能成为哥哥的放大镜。


2


“啊呀!你们两个太阳月亮终于来了!”

叶上飞一座红色别墅门口停车的时候,警官范坚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仿佛非洲难民看到了一袋空投的面包。

范坚三十五岁上下,体格魁梧,穿着一身便衣,脸部线条直来直往,两眼圆大,目光炯炯,仿佛悬崖上突出的两块光滑的黑色石头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范大叔,什么太阳月亮的,少肉麻了。”叶之舞朝范坚做了个鬼脸。

“小舞你这小丫头。”范坚哈哈地笑了几声,扭紧的眉头松开了一些。“你们的电话录音里不是说你们是光明的使者吗,所以我很自然就想到太阳月亮上去了。”

“范大叔真会扯牛皮,范大婶八成就是被你这么骗来的。”叶之舞毫不顾忌地大开范坚的玩笑,周围几个听见的警员也笑了起来。

“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哦。”范坚陪笑道。

“小舞,你不知道,我听说范大叔对范大婶可是非常的尊重,是每一个结婚男人学习的模范哦。”叶上飞暗示范坚是个妻管严,然后尽快结束寒暄,“不过,范大叔办案的认真精神,也是很值得其他警察大哥好好学习的。”

范坚明白了过来,说:“外边太阳大,你们现在就随我去看看案发现场。”

叶兄妹于是跟着范坚走进了那栋两层楼的别墅。他们一进门范坚就发给他们每人一副塑胶手套,以免在现场留下指纹。

范坚领着他们走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边走边说:“死者叫艾文,今年五十三岁,年轻的时候是个行货商人,积累资产不少,老了之后就吸收不干。这个老头还挺可怜的,有钱没后,十几年前从孤儿院里有收养了一个儿子,本来在外地读大学,不过三年前出车祸死了——今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们接到电话,是死者的邻居打来的,那个邻居也是个老头,姓林,不过林老头可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他跟死者是棋友,本来约好在下午两点去小区的树林里下棋的,可是到了时间死者还没来,林老头打手机去,也没人接,然后他就直接找上门。按门铃和叫喊都没用,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林老头怕死者出事,就报警了。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不见人,哪个房间都找了,后来我们就仔细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在书房门口发现了血迹,然后跟着血迹找去,终于发现了尸体。”

叶之舞挽着哥哥的手臂,虽然尸体也见过几次了,对未知的尸体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吃鱼被鱼刺卡过几次喉咙,以后吃鱼还是会害怕鱼刺会卡在喉咙里。“范大叔,那个尸体可怕吗?不会是肢解吧?”

范坚笑笑,担保说:“没那么可怕,我保证。”

“那附近的邻居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出没?”叶上飞问。

“没有。如果凶手是爬墙进去行凶,那大白天的个不可能没人看到,这四面高墙也没那么容易翻进去。”范坚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道,“我看,凶手一定是装什么人,譬如水电工之类,又或者凶手就是死者认识的人,所以才能够顺利地进去。”

“那死者平时熟悉的都是什么人?有没有和什么人闹过矛盾?”叶上飞此时说话的语气比范坚更像是警察。

“死者无亲无故,和外边的人没多少联系,平时来往的也都是一些老头子,不过听说这个老头用钱在外边养了个情妇,名字和身份我们都查到了,叫符美,二十岁,原来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后来忽然住上了天门花园区价值一百多万的楼层套间,调查显示,她确实和死者来往密切。进一步调查,我们还在进行,查到了我会马上通知你的。”从马上那个词语就可以看出,范坚对叶上飞不是一般的重视。“至于矛盾,附近的邻居都说死者平时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从来没跟人吵过架,也没羞辱过什么人,所以矛盾几乎没有。”

“那可不一定,前阵子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最近全国各地发生的凶杀案,有些人杀人,甚至连跟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过。我记得有个案子是说,在一家公司里,有个林小姐干了七八年还是个打字员,可是新来的大学生慕容小姐一来就当上了经理的助手,林小姐觉得那个慕容小姐只会卖笑,是靠勾引经理才得到了那么高的职位,每天看到慕容小姐经过她眼前,她心里的恨就多一点,直到有一天,慕容小姐留下来处理一些文件,林小姐抓住了这个机会,把慕容小姐给刺死,而且还把死者的衣服脱光了次推下楼。她的杀人手法虽然很简单,不过警察是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到了她头上,因为没人想到她会妒忌而杀人。”叶上飞说着感慨起来,“妒忌这个杀人动机,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而且也是最广泛的。妒忌表面看不出来,谁知道谁心里妒忌谁呢。”

“你说的那个案子我也听说过,如果是那种原因杀人,而且现场没有留下明显的证据,就非常难查了。”范坚为难地说。

“不过我想这个案子应该不关妒忌的事,那个老头似乎没什么让人妒忌的。他住别墅,附近的人也住别墅,他有钱,人家也不穷,他养美女,其他老头也可以养美女。”明明与案子无关叶上飞还说了一大堆,纯属是扯谈,因为走廊非常长,找点话题说说,这样没那么郁闷。

这时走到走廊尽头,侧边有一扇门敞开着,房间里窗户敞开,光线充足。

这是一间书房,三个大书架上摆放着书籍和古董,房间中央是一张古典的桌子和椅子,并没有什么尸体。

叶上飞走到桌子旁边看了看,桌子中间放着一本封面发黄笔记本,中间夹着一支黑色的钢笔。

叶上飞把手指插进钢笔隔离那一页,翻开,发现钢笔没盖帽,笔记上新的一页有两行钢笔字,墨迹很清晰,应该才写下不久——

清朝景德镇白鹤花纹瓷器一个,普通级别,卖价四千。

宋朝普贤菩萨骑狮彩塑像一个,普通级别,卖价两千五。

原来收藏家不只收藏古董,也出卖古董。叶上飞想。

“范大叔,尸体在哪里啊?”叶之舞发问,“是不是已经运走了?”

“还没呢,在这边,等你跟你哥哥看了我再叫人运走。”范坚走到一边墙角,然后指了指一个书架旁边的阴影空间。

“什么嘛,我跟我哥哥又不是法医。”叶之舞嘿嘿地笑。

叶上飞走过去才发现,那个书架旁边有一条狭长的密道,顶上装着一排小灯泡,亮着黄色的灯光,低头看到血迹一直延伸进了密道里。“里边该不会通向金库吧?有钱人怎么都喜欢把钱藏家里,真是浪费,存在银行还有利息呢。”

“不是金库,不过那可是个小博物馆。来,跟我下去。小心点啊。”

范坚直接走进了密道。叶兄妹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拾级而下。

叶上飞发现石阶一路上都有血迹,而且那血迹似乎被衣服毛巾之类的东西擦过,显得很扩散而淡薄,就象飘扬的旗帜似的。

叶之舞一直紧紧地抱着哥哥的手臂,喃喃说着:“哥哥,这里的空调怎么开那么大,冷死人了。”

“空调?”叶上飞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叶之舞是害怕,于是安慰道,“小舞,别怕,等一下出去晒太阳就不冷了。”

“嗯。”叶之舞平静了许多,哥哥的话总能让她很快镇定下来。


3


拐了两个弯,出现了一道敞开的黑色大门。

那门两米高一米宽,厚厚的钢板透出一股冷气,给人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门里亮着日光灯,还不算暗。

三个警察在里边走来走去,做拍照、取指纹之类的基本侦察工作。

叶上飞发现门锁旁边的的部分被烧出了一个洞,问:“这个洞是怎么弄出来的?应该不是老鼠洞吧。”

“这是我们弄的。”范坚蹲了下来,指着门口一大片血迹说,“你看,这里的血迹很多,而且我们走过来的楼梯上也有,作案过程应该就是凶手把死者——哦,不,那个时候艾文应该还没死,只是被打晕了,昏迷中的他被凶手从书房拖到了这里放下,开门后再把人拖进去,所以门口这里的血迹特别多。当初我们一来就认定尸体就在里边,可是门打不开,只好把门弄坏了。”

“范大叔,你们警察里不是有很多开锁专家吗?”叶之舞好笑地问。“他们怎么没来啊?”

“那些专家都来过了,都说没办法打开,可能从里边反锁了,就算是有密室的钥匙也弄不开。结果门开之后,我们发现果然是反锁了。”范坚指着那个又粗又长的黑色锁杆说,“你们看,这种防盗门,什么小偷大盗都不可能开得了。”

叶上飞注意了一下,发现那个门并非紧密,底边离地面还有两公分的距离。

他上前试着抓住锁杆往下压,压不动,往上推就很轻松,锁里几根白色保险条突了出来,有几公分长,门锁对应的墙壁里的几个洞里还留着一截被切断的部分,这一拉上,就是推土机来了一下子也未必能撞开。

“地下室里还有其他通道吗?”叶上飞两眼漂移地说。

地下室里没有窗户,连一个通气口都没有,空气凝滞,混淆着血腥的酸味和灰尘的涩味,还有一些奇怪的气味,让人鼻子不太舒服。

“我们通通检查过了,没有。”范坚摇头,“所以我才说这个案子很奇怪。”

从门口,那片血迹一直朝地下室里延伸过去,血迹的尽头是一大滩鲜血,而血泊中,躺着一具老人的尸体。

那老人头发苍白,体形微胖,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两眼闭上,嘴巴微微咧开,表情似乎维持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痛苦。

尸体的脖子上有两排整齐的牙印,还有两个小小的血洞。满地的鲜血似乎就是从那两个血洞涌流出来。

叶上飞不寒而栗,不由得想到了电影里的吸血鬼伯爵。

尸体身边杂乱地堆放着许多古董或碎片。

尸体四周摆放着四个围成正方形的两米高的玻璃柜,每个的玻璃都破烂不堪,里边所剩东西和掉在外边的东西都七零八落支离破碎,那些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可都是那些看起来不怎么悦目但实际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其中以瓷器和金属容器居多。

叶之舞躲到了叶上飞后边,不敢一直盯着尸体,过了一下,习惯了,才敢看。

“好多古董,都是钱啊。”叶上飞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哥哥,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叶之舞叫了一声。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好复杂啊。”叶上飞嘿嘿笑了笑。“范大叔,具体是怎么样的麻烦你给我说一遍好吗。”

“好。”范坚解释道,“我们一开门的时候,那四个柜全倒向了中间,等我们把柜子都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了下边的这个尸体。而且死者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分别绑在四个柜子上,我们绑在尸体手脚上的那头绳子给结了,不过你看,绳子另一头还挂柜子上边呢。”

叶上飞注意地看去,四个柜子上边的一角都系着一根三米多长的绳子,他想象了一下,如果用绳子绑住死者的手脚,那长度是不多不少刚刚好。“死者是被柜子倒下来压死的?”

“那确实是主要死因。柜子底下原本都垫了东西,这样柜子往前倾斜,很容易就倒下,我想很可能是死者挣扎的时候把柜子给拉倒,所以把自己砸死了。不过你看他的脖子,上边有被咬过的痕迹,而且牙齿咬得很深,都咬破了颈动脉,颈动脉一破,就跟用刀子抹脖子差不多,就算那些柜子不倒下来,也一样会失血过多而死。而且死者头部有淤血,头骨并没破裂,这就以为着死者死前曾经被打昏过,还有,死者肚子也被捅了一刀,伤口不是很深,是匕首造成,外边的血大概就是腹部这个伤口所流出来的。”范坚干笑一声,“作为一个古董收藏家,他能死在自己的古董下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被自己喜欢的东西给砸死。我觉得这太残忍了。”叶之舞也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跟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死一样残忍。”

范坚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鬼灵精,找不到话反驳她,只能一笑置之。

“小舞,你注意看看那些破了古董,说不定那些古董就是线索。”叶上飞吩咐道。

“哦,知道了。”叶之舞欣然受命,蹲下身拣碎片去了。

“范大叔,”叶上飞转向范坚,“这些古董碎片你们打算每一片都检验吗?”

“这个恐怕做不到,那样工作量太大,检验所里的人会忙不过来的。”范坚无奈地说,“我们不像美国那边的警察局一样,他们检验一下油漆是什么牌子,都要检验过七八次,最后不能确定,还送到了海军总部的研究所,再不行就送空军总部研究所,人家那条件我们现在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只是检察指纹就非常困难了。”

叶上飞耸耸肩膀,说:“我也没办法,所以现在只能靠我妹妹了。”

“对了,阿飞,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小舞有比一般人强的直觉?”范坚好奇地问,第一次看到叶之舞发现证据时,他只是当那是巧合,但多次之后,他就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特殊的能力了。

“她十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叶上飞娓娓道来,“我记得那天是大年初一,我带他上街去买吃的东西,快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钱掉了,那个时候我把钱都放在一个红包里了,那个红包我找遍了全身都没有,那个时候很难过,也不想回去找,因为街上人来人往,红包一掉,肯定就有人跟着捡了,根本不可能找回来。不过小舞知道我钱不见后,就让我回头去找,我被她那么一说,也想碰碰运气,说不定没人捡呢。”

“最后找到了?”

“当然啦,我一眼就发现哥哥那个红包掉进路边的臭水沟里了。”叶之舞得意地抢着说。

“没错,确实就是水沟里。”叶上飞哈哈一笑,“后来在家里,如果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我就会让小舞帮忙找,最后八成她都能找到。于是我就确定,那不只是眼力问题,我眼力也很好,但还是找不到,我妹妹在找东西方面那是一种天生的能力,靠的是一种的直觉。”

“哎呀,哥哥,你跟范大叔两个人真讨厌,我在这边找东西,你们居然站在那里聊天。”叶之舞抱怨地甩了甩手,一副意图罢工的样子。

“好好好,那我也一起找。”叶上飞也蹲了下来,动手翻起了血泊中的碎片。“不过这是白费功夫,一般结果都是我两手空空,能找到的人都是妹妹你啊。”

叶上飞话音刚落,叶之舞就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哥哥,我有发现!”

“那么高兴干什么,发现恐龙化石了?”叶上飞笑着凑了过来,范坚也在叶之舞背后探头。

“不是,你看这个。”叶之舞把一块粗糙的褐色瓷片递给叶上飞过目。

叶上飞看了看摸了摸又闻了闻,不着边际地说:“这大概是原始人用的吧,怎么连花纹都没有。”

“哎呀!不是啊,人家又不是让你判断这是什么时代的东西。”叶之舞急得跺脚,“哥哥,难道你摸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有。这个瓷片湿了!”隔着手套叶上飞还是能感觉得出瓷片透出的冰凉。

“可是其他的瓷片和古董都没沾血的都没弄湿哦,只有这类瓷片湿了。”叶之舞又把一把碎片塞到了叶上飞手里。“湿的都是同一个色调同一种质地的碎片,如果拼凑起来应该是一个整体。哥哥,是吧。”

“这不是被血弄湿的,是水。”叶上飞皱着眉头说,继而笑逐颜开,“这个原来应该是个陶瓷瓶子吧,怎么说也是古董啊,主人不可能拿古董来当花瓶,而且这里也没发现有什么花,真是奇怪。”

“地下室那个角落有个水龙头。”叶之舞提醒道。

“对了!”叶上飞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地上的某一个东西上。

“怎么了?”范坚立即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叶上飞的嘴巴,就好比一个等待医生说出自己病情的病人。

叶上飞丢掉手上的碎片,从旁边的地上拿起了一个杯状的青铜器皿,说:“范大叔,这个东西检验过了吗?

“检验过了。”

“有指纹吗?”

“没有。”范坚答得干脆又简洁。

叶上飞把那个器皿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笑道:“你看,这个杯子不知道是明朝还是秦朝的,也说不定被武则天用来漱过口,我想带回家研究一下,不知道范大叔你有没有意见。”

“阿飞,你又胡闹了!”范坚的知道自己又被蒙了,不免气愤,不过叶上飞经常这样,只能怪自己不会吸取教训。

“不给就算了嘛。”叶上飞把那个青铜器皿放下,遗憾地说,“真可惜啊,这些东西放在博物馆里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阿飞,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范坚言归正传,线索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暂时还没有。”叶上飞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这个案子肯定不是贼干的,把那么多古董都打破,那个贼肯定会心疼死。”

“对。哥哥,我也是这么认为。”叶之舞笑嘻嘻地说。

“那你先说说你的思路,说不定我可以看些出什么线索来。”范坚催促地说。

“思路还很模糊,因为太多的疑问我一下子也想不通。”叶上飞耷拉着眼皮,一副迷茫的样子。“首先,一来门是从里边反锁的,这里又没其他通道,凶手杀了人之后可以逃出去把门关上,但没办法反锁,除非死者是自己把自己反锁在里边自杀,但种种证据显示那是谋杀,而且死者四肢都被绳子绑住了,所以凶手只可能是能穿墙的鬼魂。第二,用牙咬破死者的颈动脉,这个实在是没必要,凶手既然把死者的手脚都绑起来了,那随便动动刀子就可以完事,怎么也用不上牙齿吧,除非凶手是狗、僵尸,或者某些变态杀人狂,又或者什么都不是。”站起来,忽然打了个响指。“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我好像还没吃午饭。”叶上飞摸着肚子地说。叶之舞咯咯地笑了。

“阿飞!”范坚正色道。

“哎呀,这个案子很棘手啊,我得用多点时间才能搞清楚。”叶上飞似乎也很无奈。“范大叔,不是我偷懒,有时候是欲速则不达,我相信你能了解这个道理。”

“好,那你们先回去吧,想到什么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范坚也没泄气,因为前几次请叶上飞协助查案的情况也是这样,通常都是过了一些时间,叶上飞忽然打电话给他,然后信心满满地说凶手就是某某。

走到门口的时候叶之舞抬头说:“哥哥,门上那个钩子是干什么用的?”

叶上飞抬头看去,门上两角的墙壁上都有一个突出来的钩子,然后蹲到地上看了看,发现钩子下边有一片红色的尘土,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然后略带思索地说:“那个大概是用来挂帽子或者挂鸟笼用的。”

“真的吗?”叶之舞似乎不太认同。

“好啦,我们走啦。”叶上飞拉住叶之舞的手。

范坚对房间里的三个警员吩咐了一下,然后随兄妹俩走出去了。

“阿飞,你打算参加这个案子的调查工作?”范坚问。前几个案子叶上飞都是跟范坚并肩作战,各项调查均要亲临现场。

“不了。明天我要报名,大后天开学了,所以没时间了。”叶上飞遗憾地说,“你查到什么新线索记得打电话告诉我啊。”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而且你也不能什么都记得,这样吧,你家有电脑,我发电子邮件给你吧。”范坚说着拿出纸和笔,“把你电子邮件地址写给我。”

叶上飞写上,奇怪地说:“范大叔,你什么时候会用电脑了,不如我把我QQ号码也给你好了。”

“QQ是什么东西啊?”范坚大惑不解。

“原来范大叔还不会用QQ啊。”叶之舞捂嘴笑道,“我都会了。”

范坚呵呵笑道:“其实我是个电脑盲,连打字都不会。不过我不会打我可以让我助手打啊。”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别墅门口,兄妹俩看到阳光,都松了口气。

“阿飞,开车小心一点啊。” 范坚叮嘱道。

范坚正打开自己那辆大众牌汽车的车门时,叶上飞叫了一声:“啊,范大叔,我有事,你能不能替我送小舞回去。”

“哥哥,你要去哪儿?”叶之舞娇嗔着去拧叶上飞的胳膊,“是不是又想丢下我不管!”

“不会啦,你先回家乖乖写作业,后天就开学了,也要赶紧,不然就来不及了。”叶上飞无辜地说。

“你还不是一样,你的暑假作业本好像还没动过一个字呢,都长蜘蛛网了。”叶之舞以牙还牙。

“没错,我正是为了我的暑假作业,”叶上飞乐呵呵地说,“所以我才要去找一古。”

“你找一古哥哥借作业抄吧。”叶之舞神领意会地说,神色缓和下来。

“嘿嘿,我妹妹就是聪明。”叶上飞骑上车,启动。“那我走了。拜!”

“哥哥,早点回来啊。”叶之舞依依不舍地招手,每次她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总有些害怕哥哥一去不返,丢下她孤零零一个。

“好的!”叶上飞一加速,车子顿时飞驰而去,只留下一团淡淡的烟雾。


4


只过了二十分钟叶上飞就来到了夏一古的家门口。

这时,二楼阳台走出一个古铜色皮肤,头发短齐,身材结实的男生,他穿着蓝色的背心,两手抓在栏杆上,露出肌肉强健的手臂。

“阿飞。”那个男生无疑就是夏一古了,他听到叶上飞的摩托车引擎声,所以跑出来看个虚实。

叶上飞把安全帽脱下来放到车头,然后对夏一古做了个手势,意义是有急事。

夏一古也做了个手势表示明白,然后就离开了阳台。

夏一古的父母都是印刷工人,住的地方是厂里分配的两房一厅的宿舍房。

夏一古跟叶上飞一样,在教室里属于那种优秀的异类,平时不怎么写作业也不怎么听课,可是每次考出来的分数却比那些拼命学习的同学高出一个头,这让不少同学都不服,老师起初也怀疑他们两个是作弊高手,于是进行了几次严密监考,可是试卷一发下来,分数还是那么高,感觉就像他们怎么蒙都对似的。到了后来,同学和老师也都习惯了,不得不承认学习这东西,虽然算不上是特长,但也能出天才。夏一古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用他在学习方法讨论会上的话说就是:天才就是知道自己的才能并且把它发挥到极致的人,而我只是发现了考试的技巧而用来偷懒而已。

两人都那么特殊,有特殊之处的两个人很容易就熟悉起来了,成了朋友后发现彼此都喜欢推理游戏,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朋友。对推理不仅仅是兴趣,两人都有所向往,不同的是,叶上飞希望通过推理的实践大破奇案而成为名垂千古的大侦探,而夏一古希望写出最优秀的推理和其他类型小说而成为一个出名的小说家。两人经常讨论推理小说和谋杀案例,乐此不疲,不过夏一古的知识虽然比叶上飞丰富,理科成绩也总比叶上飞高一些,但推理应用能力就远远不及叶上飞了。

叶上飞上楼,门早就开着恭候他的光临了。

“阿飞,你小子能有什么急事,八成是借作业来了吧。”夏一古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正确。如果不是学校不是固定报名的时候非要交暑假作业,我连翻都不想翻。”叶上飞走到客厅里大声抱怨道,他知道夏一古的父母晚上都会加班,所以一进来就肆无忌惮。“那些老师真变态,都考完期末考了还要我们做什么暑假作业,简直是浪费我们的青春嘛。中国教育就是这点不好,怕孩子变坏就老布置那么多作业把人限制在桌子前边。”

“别装愤青了,反正你又不被限制。”夏一古讪笑道,粗黑的眉毛下的两只眼睛也含着微微笑意。

“作业在哪里?快拿给我,我还没吃饭呢。”

“怎么说得跟我欠你似的。”夏一古给了叶上飞的肩头一记轻拳,“没吃饭就我这里吃好了。是不是小舞又不给你饭吃了?”

“是我欠你,ok?以后我一定会还的,来日方长嘛。”叶上飞躺在沙发上慵懒地说,刚才在凶案现场思考了不少问题,脑子现在还有点缺氧。“吃饭就免了,我待会儿回家吃。小舞还不至于每天不给我饭吃,否则把我饿死了她就没哥哥了。嘿嘿。”

“那你怎么没吃午饭,难道有案子?”夏一古推理能力还算可以,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是啊。”

“什么案子?”夏一古饶有兴趣的问。

“哦,一件珠宝盗窃案而已,白跑一趟,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搞定了。”叶上飞觉得那个案子复杂得连自己都想不明白,告诉夏一古更是要多加解释,所以干脆隐瞒好了。“哎,你楞着这里干什么,快去拿作业啊,我可是专程来要作业的。”

夏一古进房间把作业本拿出来,交到叶上飞手里的时候,说:“阿飞,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呵,这么快就想我还了。”叶上飞坐了起来。“你先说说看。”

“昨天报名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通知,大后天开学,为了庆祝学校建立二十年,学校会办一次规模很大游园活动。其中有个推理活动叫‘海盗的宝藏’,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参加。”夏一古语气诚恳地说,一点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那个是免费的,我也替你报名了。”

“有奖金吗?”

“比赛说明里说有个奖,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算了,免费的比赛八成都没有奖金,既然没有奖金,那种幼稚的游戏我才懒得参加呢。”叶上飞不屑地说,“编那些谜题的家伙头脑简单得跟豆腐一样,出的都是蒙小孩的迷题。”

“可我想参加,那些谜题也许对你来说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就未必那么容易了。”夏一古自嘲一笑。“你也知道,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推理能力,我的推理小说早就写好了。”

“我还是不想去。无聊。”叶上飞一向不太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因为他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

“你不去,那我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夏一古丧气地说,他知道叶上飞为人固执,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

“奇怪,你不是不喜欢热闹的吗?怎么忽然想参加那种活动?”叶上飞不解地问道。“而且看你那认真的态度,你似乎还很想拿奖。”

“没错!”夏一古脸上绽放出鲜亮的光彩,就像从云层里探出头的太阳。“你说对了。”

“目的呢?”

夏一古一下子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低声跟叶上飞说了真正的原因。

叶上飞恍然大悟,笑吟吟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这个小忙我怎么说也会帮的,而且势在必得。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夏一古两手一击,目光燃烧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阿飞,那一切都靠你了!”


第二章:校庆游园中的惨剧

1


龙羽中学庆祝建校二十周年,所以不惜血本,在开学那天下午,在校园里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游园活动。

这次活动声势浩大,样式丰富,仪式隆重,规模空前,有几家电视台的记者前来拍摄采访,开幕典礼上,连副市长都请来了。

校门空十几个大花圈摆开了架势,很是引人注目。进了校门就看见校道两边的树木都拉起了绳子,上边挂着琳琅满目彩旗和饰物,赏心悦目。

操场和一楼的教室,分别作为各个科目的竞赛园地。所问那些问题大多是课外的知识,所以那些平时学习好的学生未必能在比赛里得到很多奖品。奖品的类型也是琳琅满目,主要分文具和零食两类。

校园好几个角落都传出音响的声音,有流行音乐、古典音乐、英文舞曲、学生或老师用麦克风说话的乐器表演、纷乱的脚步、学生们得到奖品后的叫喊、争先回答问题的吵闹、老师用便携式喇叭宣布答案……各种声音混成一团,但一点也不显得嘈杂,反而让人觉得热闹非凡。

活动开始半个小时后,叶上飞和夏古才来到学校。本来叶之舞也想来,但因为前天晚上着凉感冒了,叶上飞让她吃药后好好睡觉,哪里都不准去。

“阿飞,其实就算不是为我,我想你也会想来参加比赛的。”夏一古忽然说。

“哦,那我还能为什么呢?”叶上飞话里有话,“我可没什么喜欢的女生。”

夏一古愣了一下,说:“我报名的时候有人见我填你名字,然后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如果你听到的话,我想你一定也会来参加。”

“那人是谁?”

“是个女的。就是我们班那个很漂亮但也很冷的那个。”夏一古暗示道。

“于琴澈?”叶上飞有些不太相信,因为于琴澈在他印象里一直冷傲,平时很少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在背后说人更是无法想象,而且他也没得罪过她,她干什么用难听的话说他呢。

“没错,就是她。”

“她说什么了?”

“她说,”夏一古换了一种冷淡的口吻,“怎么叶上飞也敢来参加这种游戏,输了可不好看。”

“她真那么说?”叶上飞也知道夏一古不是个喜欢胡扯和夸大的人,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于琴澈会这么鄙视自己。

“真的。这种话我不会随便乱说。”

“靠,我不敢来,那她又算哪根葱!”叶上飞愤愤不平地说,换作其他女生那么说他他也许只是一笑而过,但于琴澈就不同,她对别人的看法就代表了一种高标准,而她那么说的意思就是他达不到她的标准,这让他觉得受了侮辱。“等一下一定给她好看!”

“水樱在旁边也说你都是嘴巴说得厉害而已,上个学期的物理奥林匹克比赛你连三等奖都没拿到。”夏一古继续煽风点火。

“她乱说!她都不知道内情。”叶上飞气恼地叫了起来。“那次比赛要不是我搭错车没找到考场,第一肯定是我的。”

“好啦,别生气了。今天你就让她们见识一下,我也可以沾沾光。”夏一古心里乐开不了花,来的时候见叶上飞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还在暗自担心,现在看到叶上飞怒火中烧的表情就放心了,他知道叶上飞将会为了这次比赛竭尽全力。

叶上飞因为刚才情绪有些激动,觉得口渴,于是拉着夏古来到一个比较冷清的桌子上立着“历史”卡片的摊位。一条绳子绑着两棵树,横拉在桌子上边,绳子上用夹子夹着一张张彩色的纸片,每张纸片上都写着一个问题。

夏古浏览了一下上边的问题,觉得那些问题实在是另类,譬如:“毛泽东前后一共娶了几任妻子?”,“拿破仑的第一夫人叫什么名字?”,“诸葛亮是不是个星座大师?”。

夏古差不多全都看遍了,可是一个问题都答不上。

这个时候叶上飞出马,对那个年轻的男老师说:“第四十道题目,根据毛泽东坚强不屈的精神,你能不能推断出它的真实星座。答案是魔羯,只有魔羯才有那么强的毅力。”

那个老师郁闷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对照了一下答案,然后把第四十道题目给拿下来,撕掉。“厉害,对了!请随便选一个奖品。”

叶上飞选了一瓶矿泉水,丢给夏古接住,然后又说:“第五十二道问题,美国向日本投了几颗原子弹。我记得是三颗,结果是只有一颗爆炸。”

“又答对了!”

叶上飞接着又答对了几道题,然后取了一瓶红牛饮料就跟夏古走向“海盗的宝藏”比赛规定的集合场地——足球场。


2


足球场上,其中一个球门中间悬挂着一条白色布条横幅,上边用红字写着:海盗的宝藏。

此时球门前聚集了二十多人,围成了个半圈。其中女生居多。

“那里就是集中的地方?”叶上飞惊奇地问。“怎么有那么多女生参加?”

“我也不明白,过去看看。”夏一古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这种用脑的比赛,女生一般都不会敢来参加。

两人过去才明白,原来参赛者被围在中间,目前只来了五个(三女两男),包括他们两个也就七个。其他人都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嗨,水樱。”夏一古向一个穿着红上衣黑短裤的女生打招呼。

那个的女生长发飘逸,用一根绿色彩带扎起中间一小束头发,让头发分了两个层次。她回头看到了叶上飞和夏一古,嫣然一笑,圆圆的大眼睛闪动着热情的光芒,如头顶的太阳一样。“嘿,一古你来了——咦,上飞,你怎么那么空来参加这种游戏啊?”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拉登闲着无聊去炸世贸,我无聊就只好来参加这种游戏了。”叶上飞随口打哈哈说。他当然不能对关水樱说出本来的原因,否则夏一古恐怕会羞得无地自容。

夏一古炽热的目光落在关水樱的脸上,如七月的日光落在奔流的溪水上。“哦,是啊,有空也来凑凑热闹。”

“可我记得是一古替你报的名啊。”关水樱对叶上飞的话有所质疑。

“哦,他很忙的,所以我替他报名。”夏一古连忙解释道,觉得气氛不太对头,叶上飞似乎对关水樱存有敌意。

“奇怪,上飞不是说闲着无聊吗,怎么会忙呢?”关水樱的牙尖嘴利是班内外有名的,演讲和辩论之类的活动上经常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我忙着帮我妹妹做功课,就叫闲着无聊。”叶上飞胡扯道,简直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哇,那你妹妹还真幸福啊,有你这个哥哥帮她做作业。我怎么就没有像你这样一个哥哥呢。”关水樱微笑着说。

“他很疼他妹妹的,不过他做错事的时候,他妹妹就不给他饭吃。”夏一古把叶上飞的家事都给抖了出来。

“一古!”叶上飞瞪着眼睛警告道,“你再说的话我马上就回家睡觉去,你跟水樱合作好了。”

“我不行啊,我跟琴澈搭档了。”关水樱指了指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但没有回头说过一句话女生,“你们两个组合也很好啊,上飞就别回去了,都来了,临阵退缩可不是男子汉的行为。”

“我是不会回去的。”叶上飞瞥了一眼关水樱旁边一个穿黑色紧身衣,浅黄色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的女生,然后甩了甩头发,“因为你身边有一位高手在,我今天很想领教领教。”

关水樱嘻嘻一笑,嘴角一颗小小的黑痣扭动了一下。“琴澈可是我的秘密武器,你小心一败涂地哦。”

关水樱和于琴澈都是叶夏两人的同班同学,虽然平时来往不算多,但因为都是班中的突出人物,还算脸熟。关水樱在班里是最开朗最活跃的女生,人缘极佳,成绩虽不怎么样,但多才多艺,在班里是鹤立鸡群,星光闪耀。于琴澈的个性跟关水樱恰恰相反,前者热情如火,后者冷若冰霜。两个个性差之千里的人成为了好朋友,这在其他同学眼里多少会显得怪异。

其实两人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很简单而已,关水樱觉得于琴澈在半里没什么朋友,虽然看起来很骄傲,但实际上一定很寂寞,所以她才主动接近她,渐渐化解了她的防备之心,了解后才吃惊地发现,原来于琴澈也很擅长交际,而且在很多方面处理得比她还要好。

这时,于琴澈慢镜头似的缓缓掉过头,渐渐显现精致的鼻子,微微翘起的下唇,浪涛一样曲线的刘海,还有一双橄榄形的眼睛,眼神淡漠,就像冬夜里倾泻在湖面上的月光。她冷冷瞟了一眼叶上飞,用微微磁性的声音说:“叶上飞,你终于出现了。”

“怎么,你等我很久了?”叶上飞调笑道。“是不是想我了?”

“哼!”于琴澈白了叶上飞一眼,媚态百生。“叶上飞,虽然平时你的考试总分总会比我高几分,但这次比赛我不会给你的。”

“说得也太自信了点吧,难道你从主办人那里买到答案了?”叶上飞对于琴澈这个冷艳的美女一向没有什么好态度,但对她的傲气还是颇为欣赏。

于琴澈不再接话,掉过头,不知道留意什么去了。

“嘿,上飞,你说什么呢。”关水樱替好朋友辩解,“这又不是什么正规比赛,我们犯得着干那种事情吗。”

“别那么认真嘛。大家参加比赛只是为了高兴,又不是为了比个高低。”夏一古苦笑道。“友谊第一,比赛永远排在第二。”

“也对啊,又不是考试,没必要那么认真嘛。”关水樱又露出了明亮的笑容。“上飞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赌气了吧。

“没有。只是觉得郁闷。”叶上飞故意装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大概是怕到时候找不到会很丢脸吧。”关水樱眯着眼睛用嘲弄的语气说。

“开什么玩笑,我会找不到!”叶上飞瞪大眼睛说,心想夏一古所言果然属实,关水樱当面也是这么说,意思差不多都一样。“你觉得哥伦布会找不到新大陆吗?”

“嘿,哥伦布找到大陆那是侥幸,又不是靠千里眼发现的。”关水樱依然步步不让。

“水樱,你也别太小看我们。我跟阿飞的组合,简直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夏一古忍不住也一逞威风。“我们不但可以找到,而且还会是第一个把十字架交到主办人手里。”

“先别夸口太早哦,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关水樱目光如刀,一副战场杀敌的表情。

“看来这次比赛,我们不认真不行了,阿飞,是吧。”夏一古拍了拍叶上飞的肩膀。

“这种游戏随便就可以赢,根本不需要什么认真。”叶上飞表面上无所谓地说,“而且就算胜了也没意思,只是得个破奖,又卖不了几个钱。”

“那我跟你们两个私下约定一下怎么样?”关水樱诡异一笑,感觉就像一个间谍准备说出一个重大的军事机密。

“什么约定?”夏一古按捺着紧张问。

关水樱看了看自己的蓝色水晶表,说:“先对表,现在八点三十五分。”

夏叶两人把自己的手表都调到八点三十五分,然后问接着怎么样。

“如果你们能找到十字架,找到之后在十点半前赶去植物园门口,我跟于琴澈不管有没有找到,都会在十点半的时候赶去那里跟你们汇合。”

“汇合之后呢?”夏一古充满期待地问。

“之后,你们把十字架交给我。”关水樱媚笑着说。

“交给你我们有什么好处?”叶上飞嘿嘿一笑,有些奸诈的感觉。“我们总不能白给你吧。”

“这样我跟于琴澈就会承认你们的聪明,并且对你们刮目相看。”关水樱戳了戳于琴澈的肩膀,“琴澈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于琴澈对叶上飞哂笑了一下。“这样才有意思。”

“可我觉得没意思,你们承认,对我们刮目相看,我怎么听着有点像哄三岁小孩啊。”叶上飞尖锐地说,一点也不客气。

“阿飞,别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嘛。”夏一古劝道。叶上飞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这样好,谁把十字架交给我,我就亲谁一下。”关水樱脸红道。

“亲一下太小儿科了吧,怎么说也要再加一个拥抱。”叶上飞笑容满面地说,还讨价还价。

“这样不太好吧。”夏一古汗颜。

“好,就这样说定了。”关水樱一口许诺,“我绝对不会反悔。”

“不过……”叶上飞欲言又止。

“有问题尽管提吧。”关水樱接道,眉头挑了挑,“不过不能太过分了。”

“如果是这样呢,就是我跟一古两人都找到了一把十字架,他会把他的十字架给你,”叶上飞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看到夏一古脸都红了,心里暗笑。“而我想给你身边那位,那……”

于琴澈蓦然回过头,很豪爽地说:“我也跟水樱一样。”

“这么一来我就更有干劲了。嘿嘿。”

叶上飞两手握着一起,把指关节弄得卡卡作响。


3


十几分钟后,灰色云层散开,阳光倾斜下来。虽然是早上,但九月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跟滚油一般。

叶上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耐烦地说:“现在规定时间都已经到了,那个主办人怎么还不出现,排队投胎也不用那么久啊!”

夏一古把嘴巴凑到叶上飞耳边低声道:“那个主办人是学生会的文娱部长,叫聂岩,你别那么大声,聂岩可是很多女生心里的白马王子,她们听到你这么说可不会放过你。”

叶上飞丝毫不理会,反而把声音提高了个八调,说:“还白马王子呢,简直比乌龟还慢。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对着镜子摆pose练嗓门。”

关水樱对叶上飞吐舌头,说:“上飞,你是不是妒忌了啊。真没风度。”

周围那些听到女生也附和道:“白痴。”有的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夏一古也有些气愤起来,他一直暗恋的关水樱当众拥护其他男生,而且是比他还优秀的男生。他很想跟着叶上飞骂那个聂岩几句,但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因为实在找不到聂岩的任何毛病和短处。聂岩那个人他很早就知道,是个几乎完美的男生,人长得帅气,除了是学生会的干部外,无论是体育还是学习,都是一流水平,而且多才多艺,加上时而开朗时而阴郁的复杂个性,完全符合甚至超越了女生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所以让那么多女生着迷也就不足为奇了。

“操,啰里八嗦的吵死人了!你等不了就滚好了。没人勉强你。”

说这话的是一个站在七步之外,打扮得很新潮的女生,穿着露肚脐眼的上衣和露出大腿的热裤,容颜虽然不怎么漂亮,但一头长长的卷发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就像是热带雨林里的树藤。

“我没说要走啊,我只是见某人直到现在还没出现,关心地打听一下消息而已。”叶上飞假惺惺地说,“不知道他是不是病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别问我。”那个女生侧头不再理会叶上飞了。

“那个女生很厉害的,你最好别惹她。”关水樱低声说。

“啊,我记得了,我上次就见过她跟火龙帮的老大毛石在一起吃饭,很亲热的样子。不知道她跟毛石是什么关系。”夏一古也悄声说,为了练习观察能力,平时他都很留意那些看起来比较特别的人。

“那是毛石的干妹妹,叫林紫。”关水樱挤到叶夏两人中间,“惹毛了她小心她哥哥找你算帐。”

“嘿嘿,自己去找麻烦,我还没那么笨。”叶上飞心里立即对那个林紫厌恶起来,但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很奇怪。”关水樱望着林紫说。

“哪里?”叶上飞问。

关水樱对叶上飞耳语:“林紫是聂岩的前任女友,前一阵被聂岩给甩了,这个很多人都知道,我觉得奇怪的是林紫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比赛,而且你也看到了,她刚才还很维护聂岩,可她应该很恨聂岩才对啊。”

“哦,那她被甩后她那个当老大的大哥怎么不去找聂岩算帐?”叶上飞兴趣盎然地问。

“你不知道啦,聂岩的家族可是大财团,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关水樱由于交友广泛,各路消息都有耳闻。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夏一古压抑着气愤笑道。自己喜欢的女生在自己面前跟自己的朋友耳语,那可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情景。

“哦,我在说那个姓聂的坏话。”叶上飞随意地说。关水樱回到了于琴澈的身边。

“你是说姓聂的那个混蛋?”一个戴着蓝眼镜的瘦高男生从后边走了过来。这下参赛者就有了个八个人。

“嗯,没错,你认识他?”叶上飞寻思,这个人对聂岩似乎有所不满。

“何止认识,那种说话不守信用的家伙,我恨之入骨。”那个男生走到了夏一古旁边,站定,然后掏出香烟,点着。

“呵呵,阁下怎么称呼啊?”叶上飞套近乎。

那男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说:“外号草蜢。”

闲着无聊,叶上飞对那个叫草蜢的家伙产生了兴趣。“你跟聂岩是同学?”

“不,我以前是他兄弟,但现在不是了。”草蜢吞云吐雾,烟雾上升,让他的神色模糊不清。“那种混蛋,谁跟他在一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草蜢,你小子别在这里放屁!认识岩哥的兄弟都知道岩哥是很讲义气的人,你被踢开,那是因为你是烂泥。”后排队伍中一个身影闪了出来,那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男生,脸方耳大,目光凶狠。

开始就跟他站在一起的一个是个戴近视眼睛的男生,文质彬彬,他这时也望向了这边。

叶上飞感觉不妙,怎么黑社会的人都冒出来了,赶紧拉着夏一古插进前排的队伍。幸好后边的两个人没有理睬他们。

“铁牛,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也会来参加这种游戏,难不成是聂岩那小子答应给你什么好处?”草蜢阴阳怪气地笑,“不过就凭你那稻草的脑筋,有几成可能破解那些迷题吗?”

“你找死是不是!”铁牛抡起拳头就要扑过去。

“阿牛,别冲动。”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开口道,声音文雅,一点威摄力也没有,但前一秒才暴躁无比的铁牛却马上安静了下来。

“我现在没空跟你耍嘴皮子,回头再找你算帐。”铁牛说罢就又回到原来站的那个位置了。

“那是你兄弟啊,怎么长得那么嫩啊,而还是只四眼田鸡。真是笑死人了。”草蜢大笑道,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妈的!阿木,我忍无可忍了。我要把他放倒!”

铁牛作势又要去揍草蜢,但被眼镜拉住了。眼镜冷静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不必要跟他计较,拿奖才是我们的目的。”

“铁牛,怎么不动手了,害怕了?”草蜢挑衅地说,“就你这种连大哥都没有的白痴也敢在我面前嚣张,也不想想你有几条命。告诉你,惹到了我,小心以后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位大哥,对不起,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我们不想惹麻烦。”眼镜必恭必敬地说,那态度明显是想息事宁人。

草蜢被人叫大哥,心里觉得舒坦,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刚才的事就算了,我就没听到。对了,这位戴的眼镜兄弟怎么称呼?大哥是谁?堂口在哪里?”

“哦,我姓风,单字一个木头的木,我不是帮派的人。”眼镜老实回答。

“真他妈没意思,原来是乖学生啊,我最见不得你这种人,平时就只会读书……”

“草蜢!你他妈的吵死人了!”林紫忽然厌恶叫骂起来。

草蜢立即谄笑起来,走过去对林紫说:“原来小紫姐也来了,我刚才没看到啊,真是失礼了。”

“滚开!别把口水喷我身上!”林紫毫不容情地说。“真是比蟑螂还讨厌。”

“好的,我走。小紫姐,今天玩得高兴点啊。”草蜢硬笑一下,悻悻地走开了。

旁观的叶上飞觉得这个比赛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其他来参加比赛的几个人都不是一般的学生,似乎都有点来头,而且他们跟那个聂岩之间好像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约定……


4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在前方响起,人群立即让出一条道来。

叶上飞还以为那个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出现了,正想一睹风采,可循声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

那个男生身材健壮,只可惜眼睛太小,发挥不出那种威猛的气势,就像战斗机只装了机枪,怎么说也没人家装导弹的吓人。

“本来聂岩大哥准备主持这个活动的,但他很忙,大概被什么事担搁了。”那个男生一手拿着笔一手那着一本记事本,一副香港警察抄车牌时的架势。“不过他早上就吩咐了,如果他有事来不了,就让我代他主持。大家好,我叫陆海。”

其中不少女生发出了哀叹声,不少人都失望地开走了。

叶上飞想,那些女生原来都是冲参观聂岩而来,对比赛兴趣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大家也不要太失望,比赛结束后,聂岩大哥也可能会抽出时间来颁奖,这毕竟是他设计出来的比赛嘛。”陆海还算有领导才能,懂得抚慰观众的情绪,就算比赛后聂岩不出现也没关系,因为那时候已经结束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快开始吧,我们等很久了。”铁牛挥着拳头急噪地喊,似乎再不开始他就要冲上去和陆海大干一架。

陆海不理会铁牛的叫喊,定了定神,然后把一叠扑克大小的纸牌陆续发给大家,说:“大家可以根据纸牌上的提示去寻找下一条线索。这每一张纸牌上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所以很公平,不信的话你们互相对看一下。这次比赛的细节报名的时候都说了,但我还是要在这里重复一遍。整个比赛以找到藏起来的镀金十字架为目的,以解暗号为连续主题,线索和提示就隐藏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镀金十字架只有四个,找到后得回到起点交到我手里才算赢,谁先就谁胜出。谁还有问题吗?”

“如果其他暗号的位置被贴暗号的那些人泄露出去了呢?”草蜢置疑比赛的公平性,“那这个游戏不就违反公平原则了。”

陆海从容一笑,说:“贴暗号的人连我也不知道是谁,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了。这点我可以保证。大家还有问题吗?”

“没有啦!”八个人里只有夏一古回答,他顿时觉得很尴尬。

“那出发吧!”陆海挥手,像军队指挥官似的。

仿佛一颗炸弹落进了人群里头,众人顿时四面八方散去。但叶上飞还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跑开的夏一古发现叶上飞没跟上只好回来,说:“阿飞,你还没站够吗?快出发啊!”

叶上飞把纸牌夹在手里,一甩,纸牌飞得老高,然后在远处落下。“你准备去哪里?”

“纸牌上说:一根骨头,无脚无手,成双成对,隔岸相望。我想,应该是指办公楼门口的那两颗大榕树,你看,其他人都跑去那边了。”

“不对,树木说不过去,树虽然没脚,但树枝还是可以看做手。而且那两榕大榕树靠那么近,不符合隔岸相望的意思。”叶上飞说着朝另一边的球门走去。

夏一古跟上叶上飞,有些吃惊地叫了一声:“难道,就是球门!”

“没错。”叶上飞不紧不慢地走着,“我从出题者的角度来想,第一线索离出发的地点不远才合适,太远了不好。所以根据谜题的意思,我很容易就猜到是球门了。”

夏一古想了想,佩服道:“嗯,还是你的思维比较严密,难怪你的物理成绩总是那么好。”

“这种程度的谜题还只是小儿科,后边的可能会越来越难。”

“你觉得难?”

“我只是说会越来越难,但还不至于可以难到我。” 叶上飞眼中白光一闪,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安啦,有我在,一切OK.那个聂岩部下的谜阵,我一定会将它一一击毁。”

“阿飞,我相信你。”夏一古心里的斗志燃烧起来了。


5


那个球门竖杆上贴着一张白纸,球门的表面油漆本来就是白色,所以那张白纸贴在上边远远看不出来。

白纸上边用黄色的钢笔字写着:风吹雨打,屹立不倒——《英雄交响曲》。

“一古,你告诉我,你第一眼看到这个字条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当然是贝多芬和钢琴了。”夏一古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是不是认为下一条线索就在音乐室的钢琴上?”

“嗯,”夏一古犹豫了一下,“没错。我很自然就想到那个最大的可能性去了。”

“可是出题者都喜欢误导猜谜者,总摆出一些理所当然的线索,让人走错路,如果我们现在去音乐室,那就中计了。”叶上飞接着启发夏一古,“你想想,去掉那个书名号和音乐,你会想到什么?”

“墓碑。”夏一古胆寒地说,脑子里浮现清冷的月光落在墓地上的景象。

“不对,你再想想看。”

“啊,雕像,孙中山的雕像!”

“对了,走。”叶上飞大步朝南边的升旗台走去,孙中山的雕像就在那边。全校只有一个户外雕像而已。

离开球门五十步后,夏一古回头张望了一下,关水樱也朝这个方向大步而来,而于琴澈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飞,等一下。”夏一古拉住了步履匆忙的叶上飞。

“钱包丢了?”

“是水樱跟来了,我们不如跟她一起去找线索吧。”夏一古期待地说。“反正都是找,一起找也一样嘛。”

叶上飞淡漠地说:“那你跟她一组好了,你还可以顺便跟她增进一下感情呢。我自己单枪匹马闯荡去。”

“啊,那还是算了,我们快点去找下一条线索。”夏一古叹息一声,继续跟着叶上飞走。他心知肚明,如果他跟关水樱一起,八成寸步难行。

“慢着,我们从另一条路走。快跟我来。”叶上飞转身冲上了教学楼的楼梯。

夏一古一边跟上一边问:“怎么了?”

“你的公主跟上来八成是为了追踪我们,其他几个人似乎也跟上我们了。他们大概发现我们走对了方向。”叶上飞其实也不太确定后边的人是不是跟踪自己,但以防万一,还是宁可信其是。

两人上了三楼之后从另一边楼梯下去,因为整座楼有好几处楼梯出入口,所以后边就算有人追踪也难以找对他们离开的方向。

几分钟后,两人跑到纪念碑前边,这才放慢了脚步。

叶上飞喘着气说:“没想到单纯的比赛会弄成被人追杀似的。真是麻烦。”

“阿飞,你看。”

叶上飞抬头看到纪念碑上贴着一张白纸,上边写着一首诗歌:

东雨落蓝湖。

西阳挂天户。

南风绿牧场。

北雪枯草木。

“那个西阳的西字错了,应该是夕阳吧。”夏一古的表情就像在金子里发现了钻石似的。

“不对,西阳当做西边的太阳也是夕阳的意思。这首诗歌每句都指一个地方,既然那个十字架有四把,那肯定就是那四个地方了。”叶上飞跑忽然跑开了。“跟我来!”

夏一古边追边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蓝湖那边。”

“可是我们学校哪里有什么蓝湖?”夏一古大惑不解。

“不是蓝湖,那只是暗示,所指的是游泳池,游泳池就在东边。嘿嘿,你难道忘了,游泳池的水可是蓝色的。”叶上飞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后脑勺的头发飞扬,宛如一只发起进攻的猎豹。

“对哦。”夏一古自愧不如。“那其他三个地方是?”

“西边的天户就是校门口,南边那个牧场就是草场的意思,谐音是操场,北边的草木就是树林,那个雪应该就是山上的漫雪亭了。”

“这里离操场不是最近吗?”

“不,那几个地方范围太大,恐怕找半天也找不到线索,只有游泳池的范围是最小的,因为只有一个。”

夏一古心里对叶上飞又一次倾倒,忽然觉得自己有空就读推理小说写笔记是那么的可笑,以为只要向大师学习就可以写出优秀的推理小说,理论和技巧确实懂得了不少,但一到实践,却发现一点也派不上用场,真是失败透顶。甚至,希望在这次比赛里得到第一,想借此机会在关水樱表现一下还得找叶上飞帮忙,而且整个比赛过程中自己没一次猜对答案,简直一无是处。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比沮丧,并且有些妒忌起叶上飞来。

来到游泳池外边的门口,两人都楞住了。

游泳池的铁门锁着,上边挂着个大牌子,牌子上不是什么暗号,而是:今天不开放!

游泳池用三米多高的铁栅栏围绕,顶上的矛头尖锐无比,在阳光上闪着银光。

“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夏一古说这话没有泄气和失望,反而有些高兴,心想原来叶上飞也不是百发百中。

叶上飞凝神思索,按照原本的推测应该错不到哪里去,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了呢。

“阿飞,我们是不是该去操场。”

“等我想想。”叶上飞走到栅栏边,目光落在游泳池里,脑子里回忆着看过的时诗句。

游泳池里在放水,两个红色的大水龙头哗哗地流出水来。

叶上飞脑海里灵光一闪,叫道:“东雨!对了,不是游泳池,是喷泉!”

随即旋风似的拔腿就跑。

“等等我啊。”夏一古追了上去。


6


于琴澈此时站在山脚下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香汗淋漓,正拿着话筒跟关水樱打电话。

“水樱,是我。”

“琴澈,你到了吗?”

“到了。我现在就是山脚下的电话亭里。叶上飞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他们两个朝应该西边去了。”

“你去操场那边找到十字架了吗?”

“没有,不过你先前说中了,我在风向标下边找到了最后一条暗号,可是那个暗号我不会解。”

“说说看。”

“很怪的。是说:秦始皇喜欢烧烤。”

于琴澈思索片刻,说:“我知道,是那里!”

于琴澈把她的答案告诉关水樱后,后者立即赶去,手机里传来她匆忙的脚步声。

“水樱。拜托你了。”

“没什么的,我们是好朋友嘛——我一定会尽快跟你汇合的。”

关水樱说罢就关了手机。

她那么卖力就是为于琴澈寻找十字架。

不过她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在比赛前一天于琴澈很认真地告诉她,那四个十字架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全都拿到。

关水樱作为于琴澈的好朋友,理所当然会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她问过于琴澈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力拿到那四个十字架,于琴澈现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摇头,然后望着天空沉默不语。她知道她不想说,那对她来说也许是一道伤疤,所以她不再追问了,反正找十字架只是比赛而已,又不是什么非法勾当。

她们两个人,只能分两头行动,为了让四十字架不落入他人之手,于琴澈想了个办法,她和于琴澈在报名的时候碰到夏一古,而也看到夏一古替叶上飞报了名,于是当场跟关水樱暗中商量通过夏一古对一向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叶上飞用激将法,今天发现激将法不行就改用美人计。她知道叶上飞十分聪明,他至少可以找到一个,夏一古也可能找到一个,而其他人则不太可能找到。

另外让关水樱感到奇怪的是,于琴澈为什么提前知道到第二个线索呢。那些线索据说是在今天下午才设置好的,也就是说,线索来源只可能主办人聂岩和负责贴暗号的人。陆海也是今天才出现,于琴澈并不认识,而贴暗号的人更是谁也不知道。

那个聂岩曾经追过于琴澈,于琴澈当面拒绝了。当时很多人在场,她也在,迄今还印象深刻。

那天,为了迎接五一晚会,于琴澈和十几个女生在室内排练舞蹈,休息的时候,聂岩一手拿着一把小提琴,一手拿着一束红玫瑰,长驱直入地走了进来,女生们马上惊讶和兴奋起来。

聂岩含着迷人的微笑,笔直地走到于琴澈面前,把花塞到她手里,然后就把小提琴扛到肩上,拉起了了流行歌曲《唯一》的曲子,旁边的几个女生还跟着哼唱起来,如痴如醉,如在梦境中一般。

连关水樱听了也不禁陶醉其中,没她没想到于琴澈会一把将玫瑰花丢了垃圾桶里,然后冷冷地对聂岩说:“我们快开始下一轮排练了,如果你想看的话请到窗外去。”

聂岩羞愤得脸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后来女生们都听到了楼下传来一声什么被摔坏的声音,大概是聂岩把小提琴从楼上给扔下去了。

女生们都为于琴澈可惜,居然拒绝那么优秀的男生,而且觉得她做得太过分了。

从此,聂岩就没再找过于琴澈。

后来关水樱问过于琴澈为什么要那么做,于琴澈说她最讨厌那些仗着家里有钱学了点艺术就到处追女生的花花公子,还说那种人她以前见多了,再怎么道貌岸然在她面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丑恶。

这次比赛,聂岩把重要线索提前告诉于琴澈大概是为了讨好,不过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藏匿十字架的地点告诉她呢,那不是更好吗。

真是越想越不明白,索性抛开杂念,寻觅十字架去了。

如果不是靠手机跟于琴澈联系上了,她就算找到最后的暗号也推测不出十字架的藏身之处。


7


这时,叶上飞和夏一古来到了离游泳池一百米的喷泉这里。

喷泉的设计非常典雅,圆形的水池上边竖立着一个白色的雕像,一个美丽的女神跪着,把一个瓶子高举过头,清澈的自来水就从瓶口流出来。

两人围着喷泉转了几圈,没发现有什么提示。

“是不是又错了?”夏一古心灰意懒地说。

“不会错才对。难道是在……”叶上飞说着跳到了水池边缘上,两手扶着雕像,脚下慢慢地移动,终于,看到了贴在女神的瓶子上边的白纸,然后念了出来:“蚂蚁没办法告诉他们的后代怎么用马桶,而人类能。”

夏一古捂着肚子哈哈笑道:“那个是笑话吗?”

“我知道在哪里了!快跟我来!”叶上飞跳下来,马上飞奔而去。

夏一古停留了一下,看了看手表,九点四十七分,快到约定时间了。他不免心急起来,飞腿跟了上去。

这次没等夏一古开口叶上飞就解释:“那个意思就是书本,人类有书本可以让知识流传下去,而蚂蚁就不能。所以,那是暗示图书馆的意思。”

“学校有两个图书馆,两处离得很远,你怎么知道是哪个?”

“从文字的感觉上看,应该是最新那个电子图书馆。而且昨天我报名之后我准备去把那本《福尔摩斯全集》给还了,不过二楼的图书馆关门了,门上写了个通知,说那个老图书馆的书籍需要清理,半个月之内都不会开放,而且那些书堆得到处都是,那里根本进不去。”叶上飞还从另一点考虑到,那个老图书馆,是在东校区,这样如果找去东边的参赛者如果猜出地点就可以很快赶到,而电子图书馆在学校的中区,四个方向过去距离都差不多,这样才叫公平。

夏一古觉得非常有道理,激动地说:“那我们马上就去!”

两人飞奔,十五分钟后终于看到了电子图书馆所在的那座实验楼。

电子图书馆查资料看书都比旧式图书馆要方便快捷,不过电子图书馆规定只供老师使用,只有特殊身份的学生和一些获得过特殊荣耀的学生才能得到通行证进去和老师平起平坐。

那座实验楼现在很多房间都被当成了临时仓库,平日很少有人来,且周围都是树林草地,也没有多少建筑物,非常冷清,这个时候附近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四周一片静谧,游园活动的喧嚣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俨然另外一个世界。

电子图书馆在三楼。两人跑到楼门前的时候就已经累地龇牙咧嘴了,所以打算休息一下再上去。

过了两分钟,夏一古看表,忙说:“现在是十点十五分,快到约定时间了。”

“那上吧。”叶上飞也急着想把十字架拿到于琴澈面前,看她发窘的表情,一想到这里他就恢复了不少力气。

两人从楼梯冲上去,不过冲到三楼就支持不下去,只好改为一步走上去。

“如果图书馆还没有十字架,那个姓聂也该拖出去砍了。”叶上飞呼呼喘着粗气,感觉被人耍得团团转。

走到二楼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楼梯拐弯的地方闪了出来,与夏一古撞了个正着。

“水樱,怎么是你?”夏一古认出那人是关水樱,并且为刚才与她撞个满怀而暗自欣喜。“你没事吧。”

“完了,居然被抢先一步!”突如其来的挫败感让叶上飞内心的力量如打破的玻璃瓶般破碎飞散了。“水樱,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没想到你的速度那么快。我认输。”

关水樱嘴巴蠕动了一下,瞪着眼睛没有说话,叶上飞这才注意到她面无血色,身体还微微发抖,似乎是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似的。

“水樱,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叶上飞上前按住关水樱的肩膀。

关水樱眼神惶恐地瞥了一眼叶上飞,然后对夏一古语无伦次地说:“尸体,我看到尸体了,很多血。他被人杀了!”

“什么地方?谁被杀了?”叶上飞猛然意识到邪恶的脚步已经迈进了校园,甚至还觉得那脚步声还在某个不远的地方回荡着。

“图、图书馆。”关水樱颤抖地说,瞳孔张得老大,但是没有光彩。

“啊!”夏一古惊呼。

“一古,你照顾她,带她下楼先,然后去叫人,说不定凶手还在附近,小心点!我上去看看。”叶上飞不太自然地笑笑,然后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谋杀案他不是没遇到过,但以前都是警察先到场才轮到他去看,这次是他亲临现场,心情总有些难以言表的兴奋和紧张。

“阿飞,你一个人能行吗?”夏一古担忧地问。

“当然可以,可别忘了我是什么人。”叶上飞把关水樱推给夏一古,然后就飞快跑上楼去。

夏一古觉得也是,叶上飞毕竟是个侦探,而且是个有经验有智慧的优秀侦探,那种事情他应该还应付得来,于是带关水樱下楼去了。

“水樱,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夏一古搀扶着关水樱往下走,她整个人跟一根草叶似的,软塌塌的。“你在楼上都看到了什么?”

“有人死在图书馆里了。”关水樱惶恐地望着夏一古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好像是那个聂岩。”

“啊!”夏一古觉得怪异,但也无心去想那么多了,他带着关水樱朝人群最密集的东校区走去。

今天那么多老师都在学校,叫他们来比叫警察来更及时。

他默默祈祷,阿飞可不要碰到凶手才好。


8


叶上飞在图书馆门口停住了脚步。

图书馆的门敞开着,他看到对着门口的那个书架前边的地板上仰面躺着一个男生,一动不动,头破血流,书架上有一些书倒了下来,落在他身上和身旁。

叶上飞觉得一阵穿堂风从面前吹过,不禁打了个冷颤。

尸体虽然看过很多次,但当时都有警察在场,现在第一次一个人面对尸体,总难免心生寒意。

不过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先在门口观察了一下,看有没有人藏在书架和电脑桌后边,当然,只是在门口不可能看透书架和电脑桌后边有什么,他主要是倾听里边有没有声音。

片刻,他忽然退到了楼梯那边,然后原地踏步,故意脚步声弄得很响,并且对着空气大叫起来:“哎,警察大哥,你快来,就是这里,这里有死人!老师,就是这里啦,我不敢进去。”

静默了一会儿,见图书馆里没有动静,他这才确定图书馆里边真的没其他埋伏的人,然后放心地走进去。

他刚才那一套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如果凶手就藏在里边,听到刚才他那么喊,八成会冲出来,总不会笨到躲在里边等人来抓。

叶上飞轻轻走了过去,发现躺在地上的那个男生没死,眼皮在跳,眼睛裂开一条缝隙,瞳孔射出对生存渴望的光芒。

那个男生的手沾着鲜血,手指在微微抽动,似乎想抓住生存下去的希望,而叶上飞无疑就是那个可以带给他希望的人了。

他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那个男生的鼻息,还有呼吸,只是很微弱,还不抢救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摸了摸口袋,然后朝空气挥拳,烦躁地叫道:“靠,今天没带手机!”

不过没带手机,他带钱包了,钱包里有电话卡,而楼下就有电话亭。

他站起来,正准备下楼去打电话,忽然停到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有些匆忙,也有些神秘,并且正朝着这个方向靠近,他顿时忐忑不安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忽然看到坟墓里的上空出现了蓝色的鬼火。

这种脚步声应该是皮鞋敲击地板所致,所以不会是夏一古,难道是凶手回来消灭证据?

他本想躲到书架后边,但转念一想,来人应该不是凶手,刚才他那么大呼小叫,很远都能听到,凶手听到了不会还敢回来,而且如果是凶手,那就不会弄出那么明目张胆的脚步声。

会是谁呢?

尽管他认为来人不可能是凶手,但心跳还是不由得加速起来,每一声脚步声都在敲击着他的心扉,让他更加想把惶恐拒之门外。

脚步声接近门口了!

叶上飞暗吞了一下口水,觉得全身的神经都是剧烈震动,随时都可能会断裂。

一个影子的门口地板上出现,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吃惊地说,眼球顿时突了出来。

“院老师……”叶上飞认出来人数学老师院柱,心里的紧张立即土崩瓦解。院柱老师是上学期新来的一批实习老师之一,曾经为叶上飞班的数学老师代过两个星期的课,所以叶上飞老早就认识他,而这个学期院柱老师结束了实习,就留在这里教书,叶上飞班的数学课正是是他负责教,尽管今天还没开始上课,但叶上飞已经算是他的学生了。院柱老师代课的时候,叶上飞在他的课上表现活跃,叶上飞觉得他应该记得自己才对。

院柱老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西装打领带,身材标准,皮肤白皙,眉宇间流露出睿智和冷静,举手投足间不时散发出优雅从容的气息,就算是惊讶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叶上飞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院老师,你先听我说。”尽管老师认得自己,但叶上飞还是担心老师把自己当成凶手,一时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我是参加寻宝比赛根据暗号找来这里的,然后就看到这人躺在地上了,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院柱跑过去蹲下察看那个男生,沉稳地说:“我现在暂时相信你,他还没死,现在最要紧的是报警然后叫救护车。”说罢往西服口袋里摸索,然后无奈地说,“哎,因为今天学校人多,我怕手机被扒走所以没带。真麻烦。”

叶上飞赶紧说:“老师,我有电话卡,我现在就下去打电话,麻烦你看着现场,不要让其他人进去。”

“好。你赶快去吧。”院柱答应一声,然后走到了走廊上。

“那我去了。”


9

警察局的督察办公室里,范坚正在翻阅有关案件的资料。

上次那个收藏家被杀的案子还在紧锣密鼓地调查中,按他的经验,案发后的三天内如果没有突破性的进展,那接下来的调查时间就会非常漫长,一两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可能。

死者的情妇符美已经调查过了。死者的被杀那段时间里她在跟她的几个朋友在打麻将,有充分不在场证明。

今天已经是案发后的第三天了,符美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如果再找不到新的线索,那就没办法继续调查,最后这个案子八成就要搁置起来,也就是所谓的悬案。

他接着又翻那本死者财产的统计资料。

一般这种资料跟查案没什么明显的关系,但他也是一筹莫展才随便翻了翻。

死者被杀,因为没有子嗣,也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他的财产将被政府没收。他全部的财产都被详细做了统计,并记录在案。因为财产中有不少古董,所以连文化遗产保护部门的检验人员都出动了。他们在床底下的地板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本发黄的帐本,上边记录着那些古董的情况,形状、特点、朝代、什么时候买、跟谁买、买价,还有什么时候卖、卖给谁、卖价等等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资料最后一页,检验人员把一些发现的特殊情况都记录下来。

他们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那就是其中有一个古董叫“拿破仑脸谱”,描述是黄金质地,并不在那些破损的古董中,而也不在幸存的古董里,应该也没有卖出去才对,因为帐本上没有卖出去的记录。

那么,它到底去了哪里呢?

送人了吗?

不对。就算送人,帐本上也有记录。

范坚起初怀疑是凶手杀了收藏家之后把它取走了,可是转念又想,难道那个东西的价值比其他所有古董加起来还要多?

最可能情况的是,凶手没办法带走太多古董,只好把最贵重的那个给取走了。

范坚打电话把检验人员叫进办公室,寒暄几句后问:“那个什么脸谱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个东西说来话长了。”那个检验人员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说话不紧不慢。“拿破仑脸谱就是按照法国皇帝拿破仑的脸型为模子,用黄金灌注成的面具。如果仅仅是黄金,那也不值多少钱。不过,据说当时在圣赫勒拿岛,有一位看守拿破仑的卫兵,以前当过手艺人,在拿破仑病死后,他觉得从拿破仑身上有利可图,所以找了一个机会接近拿破仑的尸体,偷去了拿破仑身上的项链和戒指,还用一种特殊的泥土粘在拿破仑的脸上,那种泥土遇到空气迅速干化,他就把那个脸型模子给取走了。而后来,那个守卫把黄金溶掉,做成了脸谱,并且把拿破仑的项链和戒指镶了上去。那个脸谱因为这个传奇就变得让价值连城起来。这个也许一般人不太了解,可是那些古物,如果与名人有亲密关系,那就身价百倍了。不过也不单单是传奇的原因,灌注成脸谱的黄金是有一种少见的特性,就是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改变颜色,非常难得。后来也有人造出不少拿破仑的脸谱,但因为不是按真实脸型为模型,所以无论做得怎么漂亮都成不了珍宝。”检验人员是个中年人,说到这里就停下来猛喝水。“拿破仑脸谱在我们中国出现,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一件轰动世界的大新闻啊。”

“那个脸谱怎么从法国流落到了我们中国呢?”范坚只知道中国的古物一直以来不断流失到异国,异国的宝物流失到我们本土,还真是稀罕。

“这个就很难说了,据说那个守卫后来把拿破仑脸谱以高价卖给了一个男爵,后来怎么传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了。”检验人员想了想又说,“国外的古物界还传说,拿破仑的灵魂附在那个脸谱上,所以那个东西邪门,谁得到了不但自己会死于非命,连家人都会跟着遭殃。”

“那不就是迷信吗?”

“干我们这行其实对鬼神之类的东西也是有忌讳的,有些古物就很邪门,碰过的人都没几个能活命。听说当初那个制造出拿破仑脸谱的卫兵,后来就被绞死了,后来那个买了拿破仑脸谱的男爵,在决斗中也被人杀了。所以拿破仑脸谱虽然很少被考古界谈起,但一谈到传说中诡异的古物,拿破仑脸谱肯定会被提到。”秃头呵呵笑了笑说,“不过,传说中的拿破仑脸谱虽然可怕,但这个老头收藏的那个拿破仑脸谱并不一定就是传说的那个脸谱,也许只是赝品。”

“何以见得?”

“虽然外形的描述上跟传说中的那个拿破仑脸谱很像,但其中没有提到脸谱会随着温度变化而变色,还有,从日期上看,这是1990年5月2日用五万块买来的。就算是十几年前,五万块也就等于现在的十五万块而已,要是真货,不可能只卖这个价钱。”秃头罢又补充一句,“除非卖主不识货,要不就是非常缺钱,才会卖得那么便宜。”

范坚脑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帐本上的某个人名,露出一个豁然开朗的笑容。

他已经想到接下来应该从哪里继续调查这个案子了,于是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叶上飞把最新得到的线索告之。

刚要按号码,手机却响了起来,去看对方的号码,记忆里从来没见过。

“喂,谁啊?”

“范大叔,我是阿飞啊!”叶上飞的声音就像火车的汽笛一样,短促有力。

范坚因为兴奋中,并没发现叶上飞的语气异常。“啊,阿飞,真巧啊,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刚好就打来了。”

“出事了!是谋杀案!就在我学校中区的电子图书馆!请你马上过来!”叶上飞一气呵成地说,感觉就像是冲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哪里?”范坚的神情顿时严峻起来。“你再说一遍!”

叶上飞放慢了语速:“就在我学校的电子图书馆。”

“好的,你回去保护现场。我马上就过去!”


10


来到现场后,范坚让手下去侦察现场,抽身和叶上飞在图书馆外边的走廊一角讨论案情。

“当时有看见其他可疑人物在附近吗?”范坚低声问,神情严肃,而且还拿着记录表装模作样地记录。这样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能让一边被盘问的关水樱和院柱看出叶上飞的特殊身份。

“没有。今天是游园活动,没人会想到图书馆会开门。”叶上飞眉头紧蹙地说。

“那你跟你两个同学怎么跑上来了?”

叶上飞把比赛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说因为他和关水樱都解开了暗号,而地点都是在图书馆,所以才会这里碰面。

“后来你发现死者还有呼吸,所以打算跑下去报警叫救护车?”

“嗯。几分钟之后,院老师跑了过来,然后问我发生了怎么事,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幸好他没把我当凶手,他说他留下来保护现场,让我去打电话报警,然后我就跑下楼打公共电话给你了——今天我没带手机。”叶上飞看了看走廊另一头的夏一古和关水樱,还有那个叫院柱的老师,三人都在被警察盘问中。

“案发当时,请问你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一个警员问院柱。

“我是数学老师,我跟我朋友刘天明——他也是个数学老师——我们在中心广场那里设立了一个游戏摊位,奖品差不多都发光的时候,我就上一楼找管理奖品的宋歌主任签字,然后去拿着单子去办公楼的二楼取,取了奖品之后,我就原路返回,经过实验楼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楼上叫,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跑了上去。”院柱慢条斯理地说,大概因为中午的天气很热,西装外套脱下来横挂在手臂上,看起来从容而优雅,就算是被盘问也尽量保持着绅士风度。“然后我就看见……”

“范大叔,”叶上飞悄声说,“另外几个嫌疑人麻烦你也去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哪几个?”

叶上飞马上说出草蜢、林紫、铁牛和于琴澈的名字。

“参加比赛的人,都是嫌疑人——啊!还有,那个比赛的主持人陆海也有嫌疑。”

“既然都是跟这次比赛有关的人,那这几个人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范坚有些为难地说,“不过,我得说明一下,你那个叫关水樱的女同学,她也在嫌疑人之列,因为她毕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嗯,我没意见。”叶上飞知道,关水樱不但会成为嫌疑人,而且会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案情吧。”

“嗯。死者是被硬物敲击脑壳引起脑出血而毙命的,伤处有两个,一个在额头,一个在腹部。额头的伤口是致命伤,骨头都裂了。”范坚指着自己的额头说,似乎怕叶上飞不知道额头在哪里似的。“最后是因为脑部缺氧而死的。那个凶器还留在现场,就是那把折叠椅,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很坚硬的木板,猛敲过去,那威力可不能小看。只是那把椅子上的指纹已经被凶手给擦掉了,看来凶手行事非常谨慎。至于死者腹部的伤,那应该是被踢的。死亡时间是十点十五分左右,也就是你去打电话没多久他就断气了,不过凶手行凶的时间应该是十点整,因为还没死多久,所以法医从淤血凝结程度可以准确判断出来。”

“我最初在现场停留了一下,也没到处查看,然后院柱老师过来了,我就跑下去打电话,我没有发现有什么线索。你们呢?”叶上飞这么说的口气颇似是范坚的同事。

“死者手里抓着一本叫《北美风光》的书,你应该也有注意到吧。”范坚心想叶上飞怎么会忽略那个细节呢。“他抓在书脊的中间,并没有反拿,而且书本的封面上有很清晰的血指纹,一条条的,好像抓了好几次才把书给抓起来了。你看那算不算是一个线索呢?”

“那个没有意义的。”叶上飞一口否定。“那本书证明不了什么,只不过是死者是临死挣扎的时候两手乱抓,然后就碰巧抓到了那本书,那个时候我觉得死者连说话都力气都没有了,而地上那么多本书,死者不可能每本书都拿起来看看,然后想着从中挑选出一本来暗示凶手是谁。”

“这么快下定论似乎早了点,这可不像是你以前的查案态度嘛。”

叶上飞沉默了一下,说:“可能是今天用脑过度了吧,脑子因为懒得想就直接否定了。”

“哎,也难为你了,上次那个案子那么棘手,现在又加上这个,脑子不累才怪呢。”范坚体谅地说。“回去记得好好休息一下,提起精神来。”

“大叔,你放心好了,无论怎么复杂的案件,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叶上飞握起了拳头,气势汹汹地说,“真相,我一定会亲自把它揭穿!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范坚拍拍叶上飞的肩膀,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后边的审问和调查等我记录整理好后再让人发电子邮件给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范坚这话让叶上飞忽然想到了什么,但那个想法断线的风筝一样,眨眼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接着头有点痛,他拍了拍,不以为然,心想大概是今天玩得太厉害,体力和脑力都透支了。

警车离开学校的时候,游园活动也提前落幕了。

整个校园弥漫着灰色的气息,连灿烂的阳光也似乎黯然了不少。

明天,游园和凶杀这两个词语将一起出现在报纸的头条新闻里。


第三章:破解了不在场证明

 
 1


叶之舞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叶上飞的电脑桌上,面里佐料丰富,有香肠、鸡蛋、牛肉、蘑菇和青菜。

“哇,小舞,谢谢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啊。”坐在电脑前的叶上飞深深吸了口气,“真香。你吃了吗?”

“我不饿,我是煮给你吃的。”

“那我不客气了。”叶上飞抓起筷子低头就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说,“味道刚刚好啊,有一种味道叫做家。呵呵。”

“哥哥,十一点半了,你吃完面就应该好好休息了。”叶之舞关心地说。

“今天我收到了范大叔发来的电子邮件,我得赶紧整理一下案情,这样才容易找到线索。”叶上飞按了浏览器里的滚屏功能,边吃边看。

“别那么辛苦了,否则你病了我可懒得照顾你。”叶之舞嘟着嘴说。

“放心放心,你哥哥前世是龙,没那么容易生病。”叶上飞亲热地捏了捏妹妹的下巴。

叶之舞在叶上飞旁边坐下,然后依偎着哥哥的手臂。“哥哥,我有点怕。”

“怕什么?老鼠还是蟑螂?”

“学校里出了命案,我总觉得那个凶手就在学校的某个角落监视着我们似的。”

叶上飞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妹妹这么觉得也不无道理,凶手很可能就是身边的人,一想到这里,连他也不免胆寒,不过他很快堆起笑说:“不用怕啊,那个凶手的尾巴很快就会被哥哥抓到,然后范大叔会将凶手绳之以法,凶手逃不掉的——你别想那么多,乖,快去睡觉。”

“哥哥,下次调查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哦。没有我的第六感,你一定发现不了那些不起眼的重要线索,那样子破案就会变得很难了。”叶之舞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哥哥查案时的放大镜,放大镜的作用就是发现那些不易察觉的线索。

“好,会的。不过你现在的任务是,给我去睡觉。”叶上飞轻轻拍了拍妹妹的额头,似乎想把她脑子里的担忧给拍散。

“好啦。”叶之舞拖拖拉拉地起身,“那你什么时候才睡?”

“反正明天下午教室大扫除,早上不用上课,我晚点睡,明天可不要一大早来敲我门。记得了。”

“嗯。晚安。”叶之舞亲了一下哥哥的额头,然后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真是个可爱的妹妹。”

叶上飞感叹一声,吃完面条后继续研究案情。

首先不必深究的是院柱的口供,奖品发光,找主任签字,去二号仓库取奖品……这些经过核查,证明完全属实。

院柱是中山大学毕业,被分配来龙羽中学实习还不到一个月,暑假就回去了,期间没有教过聂岩那班,也没听说两人曾经有什么过节,而且院柱当时只是碰巧经过,不具备谋杀的可能性。

另外几个嫌疑人的口供就值得思索了,因为时间匆忙,他们的口供只有部分得到了核实,而且有一些永远也没办法核实。

第一个是铁牛(真名也是铁牛),他说他想当聂岩的跟班,聂岩见他很有诚意,但说要当他的跟班头脑一定要灵活,所以跟铁牛做了个约定,只要他能得到寻宝比赛的冠军,聂岩就同意让他当跟班。聂岩事前还把第二阶段的线索给了他,他对此非常感激。为了得胜,他找来了他朋友风木,一个得过全市奥林匹克数学第一名的高二学生来帮忙。他们根据暗号找去到操场那边,风木推测,南风是指带给植物生机的风,那么操场上最南边那棵树木就是,结果他们果真找到了暗号,上边写着:神秘岛上,漂亮朋友卡门占领了城堡,但最后被三个火枪手结束了邪恶的一生。风木觉得神秘岛应该是指升旗台,但城堡可能是艺术纪念馆,于是兵分两路,铁牛去升旗台,风木去艺术纪念馆。分开的时候是九点十五分。风木说那个时候他去艺术纪念馆找了半天也没到到下一个暗号,而铁牛也说他去升旗台寻找暗号不果,两人于是在约定时间九点半的时候在篮球场上汇合,然后朝北边的后山前进。十点整的时候刚到山脚下,没有其他人看到。

也就是说,铁牛在聂岩被杀的那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两人互相证明不起作用,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谁知道会不会有庇护的情况存在呢。

叶上飞看到那个奥林匹克数学第一名的家伙推测最后那个暗号的时候,笑得肚子疼,因为凡是读过几本名著都人都应该知道,那个暗号里的词语有不少是书名,多个书名组合在一起,就应该马上联想到图书馆才对,可是那个家伙居然想到艺术纪念馆和升旗台去了。

第二个是草蜢(真名陈晓龙),他说,他根据纸牌上的线索找到了第二个暗号,然后选择了东边的方向。他去游泳池那边,可是都没找到,于是又选择了西边的校门,最后的暗号原来就印在那个大红灯笼外边: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他一下就想到图书馆了,然后马上跑去,但他去的是老图书馆,见走廊上的门关上了进不去,于是立即又跑去电子图书馆那边。十点十分,他跑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上边有人叫喊,又听到楼梯间有下楼的脚步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情况应该闪到一边,静观其变,于马上就跑到一边,躲到了在楼前的花坛后边。他说接着就看到一个男生扶着一个女生下来,然后走远了,不久又看到另一个男生下来,跑进的电话亭里打电话。他的所见都能证明他当时就是案发的现场附近,但并不能证明他没去过现场。

所以,草蜢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草蜢半年前曾经当过聂岩的跟班,但后来脱离了聂岩,加入了火龙帮。

两人之间也没听说擦出过什么火花。

至于问到他跟聂岩有什么约定,他矢口否认,说根本没有那种事情。

有没有,鬼才知道。叶上飞想。

第三是关水樱,她说,她从南边找,但她是在最南边的风向标下边找到了暗号:秦始皇喜欢烧烤。她想不明白,所以打手机问于如嫣,于如嫣告诉她,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焚书坑儒烧了很多书籍,也就是说,是指图书馆,而且从文字的新潮用法上看应该电子图书馆。于是她就马上赶去图书馆了。她赶到图书馆的时候是十点十分左右,她一到门口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聂岩,她很害怕,以为聂岩已经死了,更怕别人看到她在现场会以为是她杀的,所以马上就跑下楼,然后就撞到叶夏两人。

她不但没有不在场证明,叶夏两人反让她有了充分的在场证明。这对她非常不利。

叶上飞感到奇怪的是,怎么南边有两处暗号?

第四个是于如嫣,她说她找到了第二个暗号之后就选择了北边,她推测暗号中的北雪就是后山山顶的漫雪亭,所以就跑上山。她跟关水樱通电话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那时候她正在山脚,然后等她上到山顶从漫雪亭里看到了暗号:寂寞的人用文字述说孤独,孤独的树用落叶凋零寂寞。她从第一句话就联想到书籍,然后就马上下山赶去电子图书馆。当她达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了警车。那个时候是十一点零五分。

叶上飞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从山脚上到山顶一般需要半个小时,下山就快一点,但也需要二十分钟,而到了山下再去图书馆,加上爬楼梯,起码也需要二十五分钟。

于如嫣上山看了暗号再下山跑去图书馆杀人,时间根本不够,也就是说,于如嫣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叶上飞觉得她的口供值得回忆和推敲。因为她把那些行事的时间说得太精确了,这让他觉得奇怪。

第五个是林紫,她说她找到第二条暗号后,选择了东边,她推测在游泳池那里,可是她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下一条暗号,只好改去西边,又没找到,又去南边,还是没找到,最后还想去北边,但她实在太累了,就在去买饮料随便休息了一下,买饮料的时候应该就是十点整,可是那天小买部生意特别火,老板娘也没记住她来过,就算记住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来过。后来她最后失去信心,放弃了比赛,在十点半的时候一个人回家去了。

她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只要能在小卖部里找到一个能证明她当时在场的证人,那她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据了解,关水樱所说的,林紫被聂岩甩掉的事属实。

五个人中,除了知道铁牛和风木参加比赛的动机(而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外,其他人的都不清楚。

还有第六个人——陆海。

陆海是主持人,情况特殊一点。

他说他等着九点二十分的时候还不见有人把十字架带回来,而他就在附近参加其他比赛活动去了。在十点整的时候他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他说他九点五十分的时候回出发地点看了一下,那时围观的人都散了,也没谁看到。

按理说,陆海也有可能事先知道暗号,而且是所有的暗号,因为到了最后如果某个解不开暗号的参赛者诘问那暗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作为主持人就应该能回答出来,这样对方才会心服口服。而脑子不笨的人看过所有的暗号都应该能猜得出图书馆这个地点来,不过他否认了,说聂岩事先派他去当主持人的时候就在电话里说明,暗号将由他亲自解释,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

据了解,陆海是聂岩最近才收的跟班,两人之间并没有不和的传闻。

叶上飞把这六个人的口供读了十几遍,还是找不到突破口。

除了林紫聂岩被甩掉勉强算是一个杀人动机外,其他人都没查出有有杀人动机。

于是他换个角度,从聂岩身上去思考。

聂岩就死在图书馆里,而四个方向的暗号所暗示的十字架的位置,都相同,都是图书馆。

也就是说,比赛开始前或者比赛进行中,聂岩就坐在图书馆里等参赛者找上门来,而那四个十字架八成就抓在他手里。

可是,警察清理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十字架。

难道那四个十字架都被凶手给拿走了?

那四个十字架又不是什么值钱宝贝,为了那种东西杀人,实在无法理解。

叶上飞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关于聂岩跟某些参赛者之间的秘密约定,以铁牛所说的为例,很可能是当时在图书馆里聂岩拒绝履行约定,所以双方发生了冲突,铁牛和风木两个把聂岩踢倒,然后动手抡起折叠椅敲聂岩的头,聂岩支持不住,往后倒去,撞在书架上,于是书架上的书掉了下来,最后铁牛和风木把那四个十字架全都拿走了。

不过,这么一来就更奇怪了,因为既然聂岩都不肯履行约定,而且还被打了个生命垂危,那四个十字架不就失去特殊意义了吗?还拿去有什么用呢?

真伤脑筋。

不过还有两件事情一直让他不解。

一件是他觉得自己破解暗号的速度和奔跑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关水樱怎么可能超到了他前头呢?

另一件是当时他试探聂岩鼻息的时候,他记得聂岩的两手什么都没有,怎么后来会抓着一本书呢?


2


“凶手,别跑!”

叶上飞在一条昏暗潮湿的小路里飞奔追赶一个黑衣人。

那人身影模糊,分不清是男是女,但是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叶上飞认定那人就是凶手,所以穷追不舍。

蒙面人在逃跑的路上,碰到路人就砍,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叶上飞从一具具尸体上边跳过,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脚步也越来越快。

那个蒙面人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绊倒了,刀子甩飞到一边。

叶上飞趁机骑到黑衣人身上,然后伸手就去要揭开蒙面人的面纱。

忽然,身后响起了急促而洪亮的脚步声,一不留神,被蒙面人一脚踹开,蒙面人从嘴巴里掏出一把刀子,手起刀落……

“啊——!”

叶上飞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从床上翻了下来,被子也拖落在地,而额头和脖子汗湿了一片,有些发冷。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他吐了口气,把汗水擦掉。

以前在查案的日子里这种追捕凶手的梦境经常出现,也不足为奇。

“嘚嘚嘚……”忽然有人敲门。

叶上飞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爬上床,脸埋在枕头里,呢喃地说:“妹妹,不要叫你不要那么早叫我吗,我还想多睡一下。”

“是我啊,阿飞!”夏一古的声音。

叶上飞不太情愿地穿上衣服,开门让夏一古进来,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问:“这么早找我有急事啊?”

“你看这份报纸。”夏一古把一份早报塞到叶上飞手里。

“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叶上飞慵懒地说,可是只看了头条的标题后立即瞪大了眼睛,“三百万!”

“嗯,聂岩的父亲是远洋财团的董事长,三百万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夏一古知道昨天发生谋杀案今天一定上报纸,所以早早就去买报纸,他把这美其名曰收集情报。其实收集报纸这个行为,他是受了《角落的老人》那本推理小说的影响,小说里的老人,根本就不用去现场,只是坐在咖啡厅里,每天看看那些报纸上关于案情的报道,找出警察疏漏的地方,最后就能推测出凶手,所以他觉得报纸也是一个重要的推理的资源。

“只要找到杀他儿子的凶手就奖励三百万,”叶上飞嘲讽笑道,“原来他儿子一条命的价值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报道还说,他给警察局捐助了五百万,让警察局人尽快捉拿凶手归案。可惜,我觉得那些警察都是饭桶,找到凶手的机会微乎其微,而希望最大的当然是你了,你想想,只要找到凶手就有三百万,那不就想干什么都行了。”按夏一古的说法,那三百万就是一张写着叶上飞名字的彩票,只有叶上飞拿去才能领到钱。

“三百万,鬼都想要。不过现在还别急着想钱,被钱冲昏了头脑就什么也干不了了。”叶上飞方才脸上的兴奋表情一扫而空,似乎有一阵冷风刮过,他脸部的线条变得僵直起来。

“报纸也把聂岩被杀那个案子的案情做了专题报道,写得非常详细,你看,我们的名字也在上边。”夏一古从背后拿出另一张卷起报纸展开来给叶上飞过目。“不过上边没提到你是个侦探,只是说你是报案人。”

叶上飞浏览了一下,发现那些记者知道的还真不少,很多事情他也是昨晚才知道呢,他把报纸放下后,说:“等我回头再看。”

“你的推理进行得怎么样了?”夏一古抱着学习的态度问。

叶上飞摇头,揉了揉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抑郁地说:“还没进展,我还是等等看,看范警官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夏一古失望地说:“没想到把你都给难住了。”

“确实。”叶上飞也没那么在意,做什么事情没困难呢。“对了,水樱还好吧。”

“我打过电话给她,听她的声音,似乎精神不太好。”

叶上飞微微一笑,低头去扣衬衫的扣子,说:“你要是同一个问题被问一百次,你的精神也不可能好得起来。”

“嗯,她说警察的审问把她都快逼疯了。”看夏一古的样子,似乎很痛心。

“放心啦,她是那种开朗的女生,不会那么容易就疯的。”叶上飞对着镜子梳头发。

“你今天一定打算开始调查吧。”夏一古充满了期待地说。“我想跟你一起去,一来可以当你保镖,二来可以顺便学点东西。”

“可我打算去个女生家里,你去当电灯泡就不好了。”

“女生?谁啊?”夏一古惊讶地问,“你该不会偷偷交女朋友了吧?”

“靠,你看我叶上飞是那么容易就被感情俘虏的人吗?”此时叶上飞已经穿戴完毕,正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整理。

“话也不是那么说吧,交女朋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是去查案。”

“哈哈。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准备跟你女朋友约会,所以想把我这个朋友给甩掉。”夏一古用力地拍了一把叶上飞的肩膀,叶上飞一个趔趄,差点扑过去把镜子给撞个稀巴烂。

叶上飞还是喜欢一个人行动,有些事情一个人比较方便,而且觉得夏一古跟着自己反而会帮倒忙,所以不留余地的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喂,这太不够意思了吧。”夏一古受了打击,原本高涨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我要去调查于琴澈,你有兴趣吗?”

“那个冷美人?”

“就是她。”叶上飞嘴角露出一丝邪气的笑容。

“那我还是不去好了,我去了在她面前只会像跟木头,那可能会妨碍到你。”夏一古有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叶上飞也看出了夏一古的不快,说:“不过既然你有空,那就别浪费,我想你替我去一个地方调查一下。”

“好啊!去什么地方?怎么个调查法?”夏一古兴奋不已,简直像是初次被派遣下凡的小神。

“……”

夏一古听罢叶上飞的指示,先前的干劲泄了一大半。“怎么又来一次,你不烦我都烦。”

叶上飞脸色一沉,严肃地说:“你还说你精读了多少多少推理小说呢,怎么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呢。那些细节可能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有时候非常重要,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

“你说得对,我去我去,我一定会尽力去查的。”夏一古心服口服了。“你也注意一下,那个女的可不好惹。”

叶上飞哼哼笑了笑,说:“我自然有办法应付,她怎么也不至于会动手打我吧,我只怕她不肯合作。”

“嗯。你的能力没话说的。那我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马上!”叶上飞警惕地注意着门口说,“对了,我妹妹在哪里?”

“她在楼下厨房做早餐呢。我来的时候她说让我不要去吵你,我就说我上来看你醒了没有。”

“快啊,趁她没发觉,我们得赶紧从后楼梯走人,不然她一定会跟着去的——我先走一步了!”

忽然,叶上飞身形一闪,夏一古只觉微风抚面,回神看时,叶上飞已经不见踪影了,只听见逐渐远去的下楼梯的脚步声。


3


叶上飞按照范坚提供的地址坐公车找来了城北的平民区里。

平民区,顾名思义,这里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建筑都是一些不高不大的老旧楼房,从高空鸟瞰看就像是一群从泥沙里钻出地面的乌龟。

那里的楼房门号很不规则,有的门口上的门牌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住在那里的人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但是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却穿得很新潮很干净,他们似乎都无所事事,三五成群地聚集在路口抽烟打扑克,叶上飞远远看见就绕道走,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拦路抢劫的事情大概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叶上飞找不到于琴澈的地址,只好问路,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此时看到一棵大树下边,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端着饭碗哄她四五岁大的小孩子吃饭。

叶上飞过去,说:“大婶,你好。”

那妇女点了点头,表情立即绷紧,刚才的笑容荡然无存。

叶上飞知道人家可能以为他是流氓,但他也不介意,把写着地址的那种纸条取出来给那个大婶看:“大婶,请问你这里怎么去啊?”

大婶摇头,生硬地笑笑,说:“对不起啊,我跟我老公刚刚搬来不久,我也不认识这里的路。”

叶上飞觉得她应该知道,因为她刚才看地址的时候眼中有闪光出现。

他也不好强迫对方回答,眼珠子一转,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送到大婶跟前,说:“大婶,这样我可以知道了吗。”

那个大婶喜逐颜开,接过钱狠狠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巷子尽头一座表层黑乎乎的四层楼房说:“就是那里。”

叶上飞忍不住说:“是那座楼!怎么那么破啊。”

那是一栋墙壁外边没有瓷砖的楼房。

这座楼的外墙出现了好几条长长的裂缝,再过几年都可以列入危楼之列了。

地址上写的是三楼A座,他怕有人怀疑他是小偷,于是先把周围扫视了一遍,确定没人在注意他这才上楼去。

三楼那里有扇油漆脱落的门,可是门上并没有标明是A座还是B座。

叶上飞按常理地认为,A座通常都在左边,于是上前敲门。

开门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脸蛋跟两个肉球似的垂在两边,眼睛鼓得像金鱼一样。

“你找谁啊?”对方不耐烦地问,那嗓门像在敲一面破鼓。

叶上飞心想,这个女人不可能是于琴澈的妈吧,否则基因遗传学也该改写了。

“请问于琴澈在吗?我是他同学。”

“找错了!那丫头是对面!”说就猛地把门拉上了,造成了三级地震的效果。

叶上飞捏着喉咙作呕吐状,心里感叹道,原来上帝创造两个极端就是为了让美丽更突出,让丑陋更现眼。

接着他又敲另一扇门,然后后退两步,以免跟刚才那样被吓一跳。

这次开门的是于琴澈了,她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灰色长裤,腰间还围着围巾;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感觉,但这反而让她有一种朴素的美,跟平时所看到的冷艳的美感觉差别很大。如果把她在学校里的形象比作是夺目的钻戒,那她现在就是一个古朴的玉镯。

叶上飞楞住了。彼此是同学,在教室里也见过无数回了,所以他还不至于因为她的美貌而不知所措,使他吃惊的是她身后的房间的摆设,他还一直以为她住的地方一定跟她人一样漂亮,但事实上却是截然相反,发黄的墙壁,简陋的家具,那种背景,跟她怎么也协调不起来。

“你来找我?”出乎意料的是,于琴澈并没有对他冷眼相对,说话的语气反而还算得上是平易近人。

“是啊。”叶上飞点下头,嘿嘿地笑,心里打着小鼓。

“进来吧。”于琴澈坦然地说,眼角凝滞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宛如悬挂在屋檐的冰霜。

叶上飞迟疑了一下,心想怎么会那么顺利,里边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吧,又或者这个女生不是于琴澈,而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可那又不太可能,她双胞胎姐妹又不认识他,干什么放他进去。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于琴澈有些蛮横地说,“快进来!”

叶上飞这才大步走了进去。没错,于琴澈说话就应该是这个感觉!

房间的结构很简单,一眼就看清楚了,两个卧室,一个厕所,一间厨房,不到十平方米大小的客厅,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客厅的一个窗户上挂着一个手工编制的蓝色绸带风铃,微风阵阵,铃声幽幽,让人的心容易平静下来。

整个房间里涌动着一种淡淡的暗香。那应该叫做女孩子的味道。叶上飞想。

客厅的墙上挂着七八幅风景画,有水粉也有素描,画功精细传神,让陈设原本普通的客厅熠熠生辉。

叶上飞在欣赏风景画的时候恍惚觉得身临其境,不禁赞叹一声:“这些画很不错嘛。”

“哦。是吗。请坐。”于琴澈说着解下身上的围裙,然后去拿杯子倒水。

叶上飞曲腿坐在墙边那张低矮的木椅上,感觉实在说不上是舒服。

“你那么远跑来,一定口渴了吧。”于琴澈把茶端到叶上飞面前的桌子上,“不好意思,我这里没什么饮料招待你,只能给你杯水。”

“没关系的,不客气。”叶上飞没喝,而是直直地盯着于琴澈的眼睛,试探地问,“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于琴澈在叶上飞对面的长藤椅上坐下,淡淡地说:“我知道。”

“哦?”

于琴澈莞尔一笑,凄然说:“你是来调查我的。我知道你是个侦探。”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放我进来?”叶上飞也知道这么说话气氛容易陷入僵局,可是面对于琴澈,他实在是没办法用随便的态度说话。

“不放你进来那我不就是做贼心虚了。”于琴澈傲然地笑着,叶上飞却觉得那笑容摇摇欲坠,随时跌得粉碎。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想我也不必要拐弯抹角了。”叶上飞微微低头,眼球上翻地瞥了于琴澈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威胁。

“你随便问吧。”于琴澈撩了撩头发,然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不过在问之前呢,”叶上飞慢慢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我想借你的洗手间用用。”

于琴澈忍不住扑哧一笑,然后指给叶上飞:“那边!”

“谢了。”

叶上飞进了厕所,一边小便一边寻思她怎么知道他是个侦探呢,他可没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同学,一古也答应过他绝对不会泄漏他的身份。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他来这里本来就是要告诉她,他是个侦探,现在就是要调查她。

从厕所走回客厅的时候,忽然眼睛感觉有一道淡弱的白光射进来,叶上飞眼皮跳了跳,扭头朝对面那个墙角那里看去。

那里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四脚柜,上边放着一张相框,白色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进来,将那张照片笼罩其中,那张照片仿佛就沉没在阳光下一样。

见于琴澈的目光就停留在他身上,他收了收神,然后又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我首先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侦探?是谁告诉你的?”叶上飞直接切入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没谁。只是上次我被叫去警察局录口供,有两个警察提到了你的名字,我碰巧听到了。”

叶上飞心里放松了一些,至少像于琴澈这样的女生知道了也不会在学校里到处传播。

“你的家人呢?”

一道忧伤的弧线从于琴澈的眼角延伸到了嘴角,脸颊顿时黯然起来,就像风雪弥漫的黑夜。“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啊!”叶上飞惊叹一声,悲哀地想,原来于琴澈是孤儿,难怪性格那么孤僻冷漠了。

于琴澈微微一笑,似乎猜透了叶上飞的心思,脸色苍白地说:“你别那种表情,我又是不孤儿院长的。一年前,我爸爸本来是一家汽车零件公司的老板,因为投资失败,欠了一千多万的债务,因为压力太大,他服毒自杀了。我妈妈因为爸爸的死,难过地病倒了。她身体本来就体弱多病,这一刺激一下子并发了很多病症。她不想浪费钱,所以她拒绝进医院治疗,就躺在家的床上每天忍受痛苦的折磨,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了,吞了半瓶安眠药,就走了。我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她吞的安眠药还是我买的。她死的是时候我没有掉眼泪,因为我身边还有我妹妹,我是她最后的依靠了,我不能表现出悲伤,否则她会更难过。我妈妈死后,那些平时经常来家里做客的亲戚没几个来参加葬礼,后来也没人来关心我跟我妹妹,只留下我跟我妹妹相依为命。原来的大房子早被抵押出去了,时间一到我们就只能搬出去。后来经过了很多磨难,最后才这里租了房子安家落户。幸好我妈妈临死前交给了我一本银行户口本,上边有一笔钱,所以我跟我妹妹才能够继续读书,但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所有各种支出我都精打细算,能省则省。我打算高中毕业后找份工作,否则生活就维持不下去了。”她说这里眼睛已经红了,声音也有些沙哑,继而勉强笑了笑,“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在学校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穷人的样子?”

叶上飞点点头,他发觉喉咙堵得慌,一时也没办法说话,而且眼前还有点模糊的感觉,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

“那些漂亮的衣服鞋子和饰物都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当时我能带走的只有这些而已。”于琴澈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过了好一会儿又回过神来,“我在学校里也只有水樱那么一个朋友,只有她知道我的过去。其他人还以为我生活在很富裕很高贵的家庭呢。”

其实叶上飞很早就发觉她的手指粗糙,有清晰的纹路,当时他错误地认为,那是因为人家练钢琴绘画或者其他东西手才会变成那样,殊不知原来那是因为她做家务操劳过度。“嗯,那你现在告诉了我,你为什么信任我?”

“你是侦探嘛,警察局里有你的关系,我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对了,你妹妹呢?”

瞬时,于琴澈眼中有箭影飞过,露牙一笑,很诡异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狰狞。

她猛地抬起手,指向墙角。“就在那里。”

叶上飞吃了一惊。于琴澈所指的就是刚才他留意到的那张照片。

这时阳光比刚才往下移了不少,叶上飞集中事先,终于看清楚了那张照片上的人。

那是张黑白照片,上边是一个可爱的女生在微笑,风扬起长发,眼神单纯而满足。

尽管那个女生很像于琴澈,但那种稚气的笑容却告诉叶上飞,不是。

一定没错。那是于琴澈的妹妹。

照片两边放着两个花瓶,花瓶里插着白菊花。

“你妹妹……”

“三个月前死了。墙上那些画都是她画的。”

叶上飞极度好奇,很想问于琴澈的妹妹是怎么死的,可是觉得那种事情问起来很残忍。“你想说吗?”

于琴澈摇头,嘴角扬起苦笑,目里闪过一丝寒光。“那与你想知道的没有关系。”

叶上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可是还没说到重点。“那好。我现在就开始问了。你认识聂岩吗?”

于琴澈冷哼一声,说:“算是认识吧。”

“什么关系?”

“他追过我,我拒绝了他,然后就没关系了。”于琴澈简明地说。

“你参加那次比赛,是不是事前跟他有什么约定?”

“有啊。他说如果我能赢他就答应给我五万,如果我输了就当他女朋友。我答应了,所以才会那么认真。”于琴澈放荡地笑。

“原来是这样。”叶上飞并没有相信,但死无对证,他们之间到底约定了什么外人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知道。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势利,死要钱。”于琴澈边说边低头抠指甲,显得漫不经心。“不过如果你有一天沦落到跟我一样处境的话,你肯定也会发现钱的重要性。”

“我没看不起你。”叶上飞实话实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跟他约定之后,他有没有把第二条暗号给你?”

“有啊。”于琴澈坦白地说,“所以我才和水樱分头去找。”

“没理由。”

“什么?”

“你没理由跑去北边的漫雪亭去找,那里离出发地点最远,而且你们两个也没必要分开找,因为只要找到其他一个十字架交到那个陆海手里就算胜了,可是你似乎不是那么想的。你似乎想把那四个十字架都拿到手,所以水樱才会跟我和一古做那样的约定,对不对?”叶上飞加重口气,咄咄逼人。“你为什么要那些十字架?”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判断出她的话的真实性。“你杀了聂岩之后是不是把那四个十字架通通都拿走了?”

“我没有!”于琴澈脸色发白,杏目圆瞪。“你没证据不要乱说。而且,我离开警察局的时候那个范警官说我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才会那么快放我走的。”

“你的不在场证明很快会被我捅破,你隐瞒不了多久。我希望你可以坦白跟我说出真相,也许我可以帮你。”

“该说的我都说了,接着我就等着看你表现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于琴澈冷笑道。

两人的言语一撞,房间里的空气顿时绷紧,甚至能听见拉扯的摩擦声。

“抱歉,打扰你了。”叶上飞站了起来,肩膀有些颤抖。“我先走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来你家做客。”

“不送。”

“拜拜。”叶上飞头也不会地抬了抬手,然后快步下楼。

于琴澈走到窗台,疲倦的目光落在叶上飞慢慢走远的背影里。

热风掀动她的鬓角的头发,她眯了眯眼睛,一滴眼泪蓦然滑出眼角,坠落,飞溅,就像一句无声的嘶喊。


4


叶上飞在回家的路上打范坚的手机,请他马上调查于琴澈的身世,还有她妹妹的死。

“好的,我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去查。五个小时里就可以完成,到时候发电子邮件给你。”范坚发现叶上飞恢复积极态度了,自己更加不敢怠慢。“我这边现在进展很慢,所以只能靠你了。”

“大叔,你可别把我当神了。如果遇到的是智力跟我相当的凶手,或者智力超过我的凶手,事情就难办了。”叶上飞客观地说,前一个收藏家被杀的案子,那个凶手的手法就相当高明,他想了很久都没找到破绽,他对那个案子都有些丧失自信了。

回家的时候他走前门,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偷偷摸摸地走后门,还不会堂堂正正走前们,这样还显得自己比较勇敢。

果然,一开门,一个圆盘锅盖就劈头盖脸地飞了过来,他低头躲过,锅盖在身后发出哐啷一声。

叶之舞站在走廊上,两手抓着各种小巧但是却非常有攻击性的“暗器”(钢笔牙刷之类),目光瞄准了叶上飞,蓄势待发。

“啊,小舞,哥哥知道错了,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叶上飞两手握在一起举了起来,表面看起来是求饶,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脸部。

“太过分了,昨晚才答应我下次查案一定会带我去,今天居然就忘了。可恶!实在不可饶恕!”

“不是的,那个我要去找一个姐姐,她跟你不认识,她……”叶上飞乱七八糟地说,两三句话也不可能解释清楚,叶之舞根本不听解释,也不知道叶上飞的解释是什么,她一低身,做出忍者准备暗杀的动作,高声说:“哥哥,你觉悟吧!”然后毫不客气把手里的暗器一股脑儿射向叶上飞。

叶上飞根本躲闪不了,只能当活靶子了。

事后,他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揉着红肿的下巴赌咒说:“有机会我一定要把小舞房间里的电视给砸了,那些日本的动画片真他妈的害人不浅,小舞现在变得越来越暴力了,一发脾气就打人,都忘了我是她什么人了。”

而且叶之舞还不准他吃午饭,让他面壁思过。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所以他平时都有储备,记得房间里还有一盒压缩饼干,心想还不至于挨饿,可是打开盒子后才发现原来早就吃完了。

他先不管肚子的抗议了,打开电脑,打开邮箱,范坚的邮件已经到了。标题:于琴澈档案。

那份档案非常详细,连于琴澈出身时的体重和最近一次的考试成绩都囊括其中。

原来于琴澈十四岁的时候就是钢琴十级了,叶上飞还真没看出来。

于琴澈父母的情况跟她亲口所说的相差无几。

至于于琴澈的妹妹于如玫,八九年生,死的时候是今年六月。死因跳楼自杀。

于如玫是个绘画天才,小学的时候拿了很多次全国级的少年儿童美术比赛的第一,十三岁那年在父亲的帮助下开办了个人画展,获得了媒体的好评。可是上了中学后就没有参加过绘画比赛了。

大概是因为家庭变故。叶上飞想。

到底是为什么而自杀,档案上没说,上边只说死者的姐姐发现妹妹最近变得很忧郁,然后就忽然自杀了。

于如玫自杀的原因从此就成了不解之谜?

叶上飞想起了于琴澈那粗糙的手指,不禁感慨,她弹钢琴,手指应该是纤细而修长,可家庭的变故改变了那一点。真的很难想象,十几年来都生长是富裕家庭里的千金小姐,一下子就变成了无依无靠的穷人,那需要吃多少苦头才能适应。

他对她产生了深切的同情,甚至对她的坚强产生了好感,但他也很清楚,她现在是他最怀疑的对象。

忽然,他听到楼下有响声,还有叶之舞和夏一古的声音。

走到走廊上一看,夏一古正灰头土脸地跑过来。

“你妹妹今天是不是吃火药了,怎么我一进来就拿着扫把赶我,还说我把你给拐走了,说我是大骗子。”夏一古大概是被偷袭,没来得及保护脸部,额头嘴角青紫相间。“你是不是惹到你妹妹了?”

“先别说我妹妹。”叶上飞把夏一古拉进房间,然后关上门。“你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

夏一古对叶上飞竖起了拇指。“你的推测永远是那么正确——有!”

“快说。”

“等我喝杯水先,很渴啊。”夏一古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然后吐了口气。

“其实你也不用直接跑来告诉我啊,打电话来不就可以了。”

夏一古楞了一下,傻笑道:“对哦,我没想到。”

“快说,怎么查到的?”

“这样的,我先试着找出当初贴暗号的人,那样只要问一下就知道有没有了。不过我找半天没找到,可能当时为了保密,连贴暗号的人的名字也保密了,恐怕只是聂岩才知道。后来我去游泳池那边转了几圈,原来游泳池那里也有暗号。”夏一古说到这里又不禁佩服起叶上飞的判断力来。“就在那个今天不开放的牌子背面,我翻过去就看到了,暗号是……”

叶上飞打断道:“我们都知道结果了,所以暗号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后山那边你也去看了吗?”

“去了,我先上山顶查看,漫雪亭子里果然有贴着暗号,就是亭子前边的那个石碑上。然后我下山,去看你说的那棵已经枯了很多年的大树,暗号没找到,但是我发现在露出地面的树根上有白点,那是用双面胶贴的白纸,只不过是被人撕掉了,但没撕干净。”

叶上飞两手一拍,咬牙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果然没错!终于可以把她的不在场证明给破解了。”

“你说的她是?”

“我今天去调查那个。”

“你真的怀疑琴澈?”

“嗯。”叶上飞点头,忽然想起于琴澈是孤零零一个人,又觉得自己残忍。

“不过你可别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叶上飞心想一古的所做的推理小说研究还真没白费工夫,先入为主确实是侦探和警察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不会,我对每个嫌疑人都一视同仁,我跟她又没仇,而且她还是我们同学呢我没理由针对她。调查还没结束,我也没认定凶手就是她啊。”

“那就好。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任务吗?如果是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夏一古一天下来虽然觉得辛苦,但他觉得叶上飞应该更辛苦,所以希望替他多分担一些调查工作,而且自己也想多体会一下当侦探的乐趣。

“有啊。而且还很紧急。”叶上飞抿着嘴笑,阴森森的感觉。

“啊?”

“我的钱被我妹封锁了,其他的还是银行里,所以你先请我出去吃顿饭再说。”


第四章:暗黑教堂中的谈判

1


夏一古接下的第二个任务是跟踪林紫。

叶上飞告诉他跟踪也是侦探的一个重要基本课题,最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己,并且提醒他不要死脑筋就只会一直跟踪林紫,那些跟林紫接触过的可疑人物,有时候也必须跟踪一下。

夏一古很乐意接下这种任务,因为这太有当侦探的感觉了,紧张加兴奋,就像是放在水壶里煮的热水。

此时是放学时分,穿着黑色短裙的林紫和她几个朋友一起走到校门口,跟他们道别后朝着跟她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夏一古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觉得林紫可疑,因为像她这种跟黑社会关系密切的女生,放学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几分钟后,林紫拐进了一家咖啡厅里。夏一古悄悄跟了进去。

一来就看到了于琴澈坐在角落那里,林紫朝她走了过去,看来她们两人早就越好了见面。他赶紧闪到一边,于琴澈认识他,如果被她看到就坏事了。

他找了个比较靠近的位置背对着她们坐了下来,然后叫了杯咖啡,这里的咖啡三十块一杯很贵,他想回去报告叶上飞的时候得把这个情况也说一下,按理说他应该给他报销,否则下次这种任务说什么他也不干了,再干几次可就破产了。

他早准备好的小型录音,就藏在袖子的口袋里,不用打开口袋,只消摸到那个突起的开关,按下去就行了。

“有话直说吧。”于琴澈很直接地说。

林紫叼起一根香烟,点着,示威似的朝于琴澈喷了一口烟雾,说:“哼。你干过什么好事你应该很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于琴澈反问,气势上一点也不输林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在我面前装傻逼,你装不像。”

“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于琴澈眼神闪烁地说,傲气锐减。

“那我让你更明白一点。”林紫稳操胜券地笑笑,“我知道是你杀了聂岩,因为你恨他。”

“恨他的人多了,为什么你说是我杀了她呢?为什么就不可能是你呢?”于琴澈反唇相讥,夏一古在心里叫好。

“我爱他,但我不恨他,就算是他把我甩了我也不恨。他毕竟让我觉得自己做女人是很幸福的事情。”林紫的目光一下子收紧,“我恨的人是你,就是因为你他才会移情别恋。”

于琴澈冷笑一声,说:“如果你了解那种人你就应该明白,他迟早会移情别恋的,那是他的本性,不关我的事。”

“就是你!”林紫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因为你拒绝了他,他才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所以他对我才会越来越冷漠。都是你害!”

“我拒绝他那是我的权力。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你是没错,可你杀了他,在法律上你有罪,而且还是不小的罪。”林紫阴笑着说,“一想到你会被判个二三十年,我就心里就乐得不行,你现在是漂亮,是可以吸引无数男生的目光,不过等你出了监狱,那时候的你已经不再年轻,看谁还愿意多你一眼。啊哈哈哈……”

“我没杀他,你别血口喷人。”于琴澈的声音颤抖,显然压制着怒火。“我倒是觉得是你被他甩了,因爱成恨,所以你杀了他,杀了他之后,你怕警察找到证据,就想让我当替死鬼。告诉你,没用的,你别以为几句话就能让我乖乖去当你的替死鬼。”

“少在我面前装蒜,你妹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林紫挤了一下眼睛,然后以胜利者的傲气跟于琴澈对视。

“你,你怎么知道的!”于琴澈表情一僵,眼中火光闪耀。

“某人告诉我的。”林紫从容地喝了口柠檬汁,然后把烟头按进烟灰缸。

“聂岩那个混蛋!”于琴澈咬着牙瞪着林紫低声骂道,恨不得一口把林紫的头给咬下来。

“那也是你自找的,”林紫奚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只是想看看你被关进笼子里的表情。”林紫舔了舔嘴唇,奸笑着盯着于琴澈的脸看。

于琴澈毫不示弱地说:“哼,被关进笼子的说不定是你。”

“你干什么这种凶狠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后悔没把我也一起杀了。”林紫趾高气扬地说,“告诉你,我吓大的,你有种就来杀杀看。”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人不是我杀的,如果你想帮警察查案,那我拒绝合作。”

“是吗?”

“抱歉,我有事,我先走了。”于琴澈利索地离座,然后匆匆出了咖啡屋。

“走吧,尽管到处走,等过些日子你进了监狱,就哪里也去不了了。”林紫说罢大肆地大笑,笑得坐在咖啡厅任何角落的客人都听到。

夏一古暗自一笑,喜滋滋地想才第三次跟踪就得到了这么有用的消息,真是太走运了。


2


叶上飞就没那么走运了。

陆海的他第一跟踪的目标。

他自认为自己是猎人。

至于陆海这只猎物最后是不是该抓,他还说不定。

陆海很规矩,放学后最多是去网吧和桌球室玩玩,酒吧迪厅发廊那类地方叶上飞还没见他进去过。

跟踪了两天,陆海还是那么规矩,叶上飞觉得继续下去只会徒劳无功,于是准备放弃,可就在这个时候,陆海出现了异常。

他终于有所行动了!

这天晚自修后,他一个人走出校门,缩头缩脑地似乎怕被熟人看到,人行道那么宽他不走,偏偏从边缘走。

他走一段路就回头看看,有时候会忽然站定,往回走几步后又转过身,有时候站在拐角,好一会儿不动。

他非常谨慎。

叶上飞自信陆海不会发现被自己跟踪,前两天不会,今天一样不会。就算陆海变得谨慎也不会。

他知道陆海鬼鬼祟祟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去做,而且似乎还非同小可,所以才会谨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他也非常小心得跟踪陆海,对方动他也动,对方不动他就掩饰自己,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他对自己的跟踪技术相当自信,他一点也不不怕被对方发现。

陆海这时已经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糟糕。

叶上飞知道那里头纵横交错几百条巷子,如果不跟紧很容易就会失去目标。

可是他不能跟得太紧,因为说不定陆海会在某个拐角站着等他出现,他一出现,恐怕就有苦头吃了。

他知道论智慧,陆海可能不够他的一半,但论打架,那他不可能是陆海的对手。

不过幸好他带了“秘密武器”。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耳机一样东西,别在腰间,然后戴上耳塞。

那个东西叫“猎鹰”扩音器,是他用了两千块买来的美国货,性能一流,只要对着窃听的方向,能把远处的声音放大五十倍,二十米远的说话声,就如在耳畔。

这样一来,只能追随陆海的脚步声,就算不看他的人影也能继续跟踪他。

叶上飞发现,陆海左拐右拐,有时候还会退回来,可是最后却都是朝东移动。

陆海有时候也会停下来。叶上飞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也就不敢继续跟踪了,因为他知道他可能休息也可能在埋伏。

半个多小时后,叶上飞听见了陆海的脚步加快,停下,然后是四下敲门声。

陆海终于到了他要来的地方!

叶上飞来迟了一步,没看见他到底进了哪间屋子。那条巷子里起码有十几间屋子。

不过没关系,叶上飞有“猎鹰”扩音器,除非陆海不说话,否则一定可以找到他身在何处。

果然,陆海还是说话了。他毕竟不是哑巴。

叶上飞立即就确定,他在那间亮着白色灯光的小屋里。小屋的窗子关着,他虽然看不到里边的情况,但可以听到里边的人在说什么。

高科技不愧是高科技。叶上飞想着打开“飞鹰”的录音功能。

“你终于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很好听,而且似乎带着某中渴望。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陆海的声音,没想到他会那么温柔地说话。

“没什么啊,偷偷摸摸的时候总比光明正大的时候刺激。我喜欢这样。”女子放荡地笑。

“今天来,我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那女子沉默了一下才说:“莫非那家伙是你杀的?”

“我说过,那件事情于我无关。”

“也是啊,如果你杀了他,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毛石不会感谢你,反而想教训你。因为杀了聂岩,聂岩答应给他的五十万他就没了。”

“嗯,而且聂岩对我还算不错,我不至于那么狠心去杀他。”

叶上飞也没办法从声音就判断出陆海话中的虚实,只好耐心听下去。

“那你准备说的事是什么?”女子追问。

“我想,我们,我们还是断绝来往吧。”陆海断断续续地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

“你没有, 但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最近石头的人似乎已经怀疑到我了,派了人跟踪我,所以前两天我哪里都没去,不过你放心,今晚绝对没人跟着我。”

“我才不怕呢,就算有人跟踪又怎么样,就算被他知道又怎么样,我也不过他的玩物而已,他玩够了就扔,不过他很变态,还没扔之前就绝对不让其他人玩。”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那样的。”

“靠,你只是个懦夫,我以后也不想见你,你走吧,马上就给我走。我不要一个懦夫当我的情人,你以后去找纯情学生妹妹好了,那最安全不过了。”

“那,我先走了。”

叶上飞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边。

很快,陆海就出来了。他的心情想必非常沮丧,叶上飞虽然没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无力的步伐和低着的头可以知道这一点。

陆海走远后叶上飞又靠近窗子,想听听还有没有下文。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走了,另外一个不太可能自言自语,所以留着这里不会有什么新的新索,还是继续跟踪陆海为好。

他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里边那个女人忽然叱喝:“是谁是外边!”

叶上飞哪里想到里边的人会发现自己,一时不知所措,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撒腿就跑掉了。

之后,陆海回家了,叶上飞也只好回家去。

躺在床上,他一直在想陆海的事情,许久才终于有了大概的头绪。

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八成就是火龙帮帮主毛石的情人,而陆海是她的秘密情人,这个事情如果被毛石知道了,为了面子和尊严,自然会毫不容情地收拾他们。

那个女人很可能告诉陆海昨晚有人跟踪,那陆海就会跟堤防了,所以他不打算继续跟踪陆海了,否则自己可能会很危险。


3


上次用了四天时间跟踪陆海,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这次跟踪草蜢也不见有多顺利,那个草蜢整天鬼混,多来往于那些乌烟瘴气的场所,跟了两天都没查到一丝有用的信息,而且因为这个他经常晚回家,每次回家前都得找个合理的借口应付难缠的妹妹,否则八成又会没饭吃了。

今天是星期五,跟踪的第三天。

下午放学后,叶上飞骑着以前那辆破烂摩托,跟踪骑着天马摩托的草蜢。他不骑蓝色闪电,那是因为那辆车太引人注目了。

草蜢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路口停了一下,站在路口边的两个男生一个白衣一个黑衣,立即跳上了他的车,然后继续朝前开去。

他们动作很快,叶上飞没看清楚那两个男生的外貌,但从他们裸露的肩膀上有黑色刺青就知道他们并非善类。前两天草蜢虽然跟不少痞子流氓接触过,但这两个男生到了今天才出现,而且似乎早就约定好了。

他们神色匆匆,话都不多说两句,八成是要大干一票。叶上飞想。

几分钟后,他们进了一个公园,叶上飞付了几块钱,把车交给门口的大爷看管,然后单枪匹马继续跟踪。

他不敢跟得太近,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二十多米的距离。不过这个距离并不妨碍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因为这次他也带了“猎鹰”扩音器。他们三人走进了有些阴暗的树林里,在树林里隐藏自己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找棵大树躲在后边就可以了。

为了安全起见,叶上飞找了个他们的视角看不到的地方躲了起来,就站在一棵树后边,目光悠闲随意游离。在这个角度他也同样看不到他们,但用扩音器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原来在树林早就有一个人在等着了,那人年纪二十五上下,光头,穿着流里流气,嘴里叼着香烟,一看就知道黑道里的小头头。

跟在草蜢后边的两个人一来把草蜢押到了光头面前。

“草蜢,你他妈搞什么,那个家伙怎么死了!”光头一把抓住草蜢的衣领,把他提起,让他双脚离开地面。“你把人杀了,我们找谁要那笔钱,你扛是不是?把你骨头都卖了都不够那个零头!”

“昆哥,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草蜢苦着脸求饶,手脚张大就像一只大青蛙。

光头手一甩,草蜢就摔到了地上。“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干脆就叫人在这里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草蜢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爬起来跪着说:“昆哥,求求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解开了暗号,然后准备去图书馆,可没想到警察来了,后来我被拉去警察局问话的时候我才知道聂岩那家伙已经被人做了。”

“不是你干的?”

草蜢猛摇头:“真的不是。我怎么会杀他呢,杀了他我也活不成啊!”

“妈的!那到底什么人拦我们财路!”光头对白衣说,“阿义,你回学校后动员一切力量,给我查出那个凶手,这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 可千万不要被警察知道。”

“是。昆哥。”白衣应道。

“昆哥,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家伙干的?”草蜢指了指天空。

“你是说程应天?”光头略为吃惊地说,“怎么可能!学校里到处都有我们的人,量他有九条命也不敢进去。”

“那天可是校庆,人很多,他混进去也很容易,而且说不定他早就盯上聂岩了。”草蜢赶紧把嫌疑推到别人身上,“他上次就埋伏过聂岩,聂岩又请我们的人追杀他和他兄弟,他不杀聂岩一定不甘心,所以那天他查到了聂岩的行踪,然后趁他落单的时候把他给杀了。”

“操!那个家伙真他妈的危险,上个月他单枪匹马就干掉了我们十几个兄弟,我们火龙帮的脸就没地方放了。我要是抓到他,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他妈的贱种!”光头骂骂咧咧地说,然后踢了草蜢一脚,草蜢不敢吭声。“你小子也不要太高兴,找不到程应天,你就是死路一条。”

“昆哥,你放心,他一在学校里出现,就铁定逃不出去。”草蜢满头大汗,那张脸简直像被用漂白粉洗过几百次似的。

“给我盯紧点!”光头啐了草蜢一口。“滚吧。”

“谢谢昆哥!谢谢昆哥。”

“还不滚!他妈的看着你那狗样我就想揍人。”

草蜢哪里还敢还口,赶紧拍拍衣服站起来,对光头鞠了一个躬,然后快步朝树林外边走了出去。

草蜢的影子消失之后,白衣对光头说:“大哥,我怀疑草蜢那家伙是想把那笔钱独吞所以才把聂岩给杀了。”

“他妈的,你以为你会怀疑我就不会怀疑啊!”光头怒气未消地说,“你给我找人盯着他,我就不信抓不到那小子的狐狸尾巴了。”

此时,叶上飞听得入神,一字不漏。

他想,这个案子怎么越来越复杂了,简直超过了原先的想象。

忽然,身后响起了草叶的沙沙声,叶上飞立即意识到是有人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回头,一只手已经如爪子一样抓住了他的锁骨,那只手很有力度,也很坚硬,他立即明白到自己跟对方力量悬殊,必须想办法逃脱。

那只手把叶上飞转过身来,对方是一个穿着黑衣服,戴蓝眼镜,胸口露出黑龙刺青的男子,那感觉跟光头一伙一模一样!

“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对方说着另一只手抡起了拳头。

叶上飞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镇静,然后堆起笑怯生生地说:“这位大哥,我,我只是想在这里撒尿而已——你、你是公园的管理员吗?”

那人刚才起就在周围巡逻,以免被人监视,他看叶上飞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到,而且离他们集会的地方很远,就相信了叶上飞的话。“靠,撒尿给老子滚远点!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那人踢了叶上飞一脚,叶上飞求之不得,赶紧逃命,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子跑出好远。


4


回到家躺在床上叶上飞还心有余悸。

如果那时不是他急中生智,如果那时他戴的窃听器被发现的话,那他恐怕就没命回来了,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干掉出来,杀人灭口更不在话下。

他这时才把耳塞给取下来,然后放到一边,幸好自己耳边的头发长把耳塞给遮掩了,否则那个人就会看到了。

休息了好一会,他才起来打电话给范坚,把他所偷听到的情况都告诉范坚,然后让范坚派人去查那个程应天,还有光头那帮人。

“阿飞,跟踪那种事情太危险了,你以后最后不要再冒险了,我们警方会继续调查,那是体力活,太累了也太危险,你留着精神去推理案件吧。”范坚担忧地说,叶上飞的跟踪行动一点风声也不向他透露,他觉得叶上飞这次算是幸运才逃过一劫,下次、下下次就不会总是这么走运了。

“不行!这个案子我一定要追查到底。”叶上飞坚持自己的决定。

范坚也算了解叶上飞的秉性,知道拗不过,只好说:“以后跟踪的事情,你事前应该通知一下,这样我还可以派人接应你,总比你一个人干强。”

“好啦,我下次会通知你的。”叶上飞推搪地说。“啊,对了,范大叔,抱歉啊,收藏家那个案子我得暂时搁下了。”

“那没问题。那个案子我已经有新的调查的方向了,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你。”

“好,那就这样了。拜拜。”叶上飞觉得倦怠,也不问那个案子的新线索是什么就尽快挂电话了。

“好好休息,别累出病来了。”范坚叮嘱道,只是这话叶上飞没听到。叶上飞在他看来怎么说都还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聪明很可能会被聪明误。

叶上飞挂了电话后打开电脑,播放一些比较舒缓的音乐,然后平躺在床上,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时间如停顿了一般,他伸手在半空的时候,感觉到生命的流水从指间滑过,清凉得就像是夜露一般。

他想,如果那时他被杀了,那小舞怎么办?以后谁会容忍她的任性呢?

先前进门的时候妹妹见他脸色糟糕,还以为他病了,所以才没有多加责难,并且让他上楼休息,然后她去给他熬粥。

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害怕那些黑社会找上门了,那样会连累大伯一家和妹妹。

看来,以后的调查得更加谨慎才行了。

在他准备睡一下的时候,那部蓝色电话响起。

“喂?”

“阿飞,是我啊,我继上次跟踪林紫之后又有新的发现了?”夏一古还不忘强调了一下上次的功劳。

“快说!”叶上飞顿时睡意全无。

“下午放学后,我去林紫教室外边一看,她已经不在,他们班提前几分钟放学,我连她影子都没看到。不过我在校门口看到了琴澈。”

“看到她有什么奇怪?”叶上飞不以为然地说。“你看到聂岩了那才奇怪了呢。”

“她的脸色很差,应该说是很忧伤才对,真的,就是你看了也会心疼。她走的路线不是她回家的方向,所以我就跟踪她,想看看她会去什么地方。”

“她去哪里了?”

“她去花店买了一支菊花,然后步行去了东郊的墓园。”

“墓园!”叶上飞想了想,“她是去拜祭她妹妹吧?”

“后来她走之后我去看了一下,那个墓碑上写的名字是于如玫,应该是她妹妹没错。”

“没错——不过你这算什么有用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今天是她妹妹的生日呢。”

“那个不重要。后来有个穿着黑衣服的男生朝她走了过去,琴澈跟那个男的好像认识,两人谈了起来,然后于琴澈哭了起来,还扑到了那个男生的怀里。”

“什么!”叶上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激动。

“还有,你先别急。”夏一古以为叶上飞的激动是因为自己发现了那么重要的消息,他越是惊讶那越是证明自己的侦察能力高明。“我开始躲得比较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后来我绕到了他们背面,我冒了一下险,藏到了一块比较大的墓碑后边。我听到那个男生叫琴澈叫得很亲热,叫阿嫣,于琴澈叫那个男生应天。很可惜啊,我只听到他们两个说了保重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然后他们就分头走了,我没听到主题。”

“干得好。你辛苦了。”

“没有,不辛苦,我还觉得越来越刺激了。”

“嗯。下一个目标我相信你会很乐意去跟。”

“谁啊。”

“水樱。”

“嘿,没问题,跟踪她我以前就试过很多次,还没被她发现过。”夏一古一时说漏了嘴,本想掩饰,但又觉得没必要了。

“那就交给你了。拜拜。”

挂了电话后,叶上飞坐在床上沉思起来。

于琴澈叫做那个男生“应天”,难道他跟光头所说的程应天是同一个人?

程应天跟于琴澈之间是什么关系?程应天跟光头一伙又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于如玫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林紫为什么认定是于琴澈杀了聂岩呢?……

太多的问题让叶上飞困惑,但是那也没办法,只好等进一步调查得到更多的信息才能继续推测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觉。


5


第二天上午去学校的时候,叶上飞把夏一古叫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把纽扣窃听器和收听器交给夏一古,教他怎么使用,然后让他把纽扣窃听器装到关水樱身上,收听器在一百米内都可以收到声音。

“呵呵,原来你早用这种现代化的东西,居然现在才给我,真不够意思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对你的能力更有信心了,所以才把这些好东西借你用。”叶上飞鼓励道,“加油!未来的推理小说大师。”

中午回家收到了范坚的电子邮件,叶上飞心想范坚的心情大概也跟他一样急切,所以调查的速度才会那么快。

那个光头真名肖昆,是黑社会组织火龙帮的一个小头目,经常在学校周围活动。他们在龙羽中学里招收那些行迹恶劣的学生当小弟,然后派那些小弟去收保护费,对整个学校的范围有某种程度上的控制。他们行事隐蔽,而且那些受害者又不敢报警,所以警察一直没办法将他们在校园里的黑社会组织捣毁。

而程应天目前是国家一级通缉犯,属于一看见就格杀勿论的级别。今年二十二岁,平民区出生,无父无母,由奶奶抚养长大,十六岁的时候就召集平民区的不良少年建立起一个黑社会组织,叫竹竿帮,他是老大。

竹竿帮和火龙帮两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最近却发生了一起严重冲突。传言程应天曾经带人伏击过聂岩,聂岩的几个得力跟班拼命抵抗,聂岩才有了逃命的机会,那些跟班最后不是被砍成残废就是被送上了西天。后来又有消息说聂岩出钱雇了火龙帮那伙人去对程应天进行报复,把他的奶奶都给打死了,然后直接杀到他们竹竿帮的堂口,他们人少,被火龙帮一举歼灭了。但程应天在兄弟的掩护下逃了出去,躲藏了起来。后来火龙帮的人就时有被暗杀,都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但很快火龙帮的人很快怀疑到了程应天头上,到处追查他的下落。

程应天和于琴澈的关系,叶上飞也让范坚顺便查了一下。原来他们两个就住在同一条街,从附近的邻居口中得知,程应天从于琴澈一搬来住的那天起就很关照她们两姐妹,就因为这样她们才没有受到流氓的骚扰,程应天追了于琴澈一年多,但于琴澈一直没接受,只是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后来程应天似乎也没勉强,和于琴澈维持朋友关系。不过有一个认识程应天也认识于家两姐妹的少女说,姐姐不喜欢程应天,但妹妹喜欢。

……

“原来是这样。现在事情越来越明朗了。”叶上飞一击掌道。“不管是帮派的争端,还是聂岩和于琴澈的仇恨,所有事情的纠结就是于如玫的死上。而于如玫的死,一定跟聂岩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就又被卡住了,因为于如玫的死,如果于琴澈不肯说,那就没办法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知道似乎也没关系,只要确定她有杀人动机就可以了。

现在于琴澈的不在场证明有了,杀人动机有了,还剩下的就是证据了。

他又想到了妹妹,记得以前每次侦察,都是靠妹妹发现了重要的线索,最后他根据那个线索才推测出了真凶,前次案发现场没有妹妹在,似乎就是缺少了一种敏锐的感觉,就像睁开眼睛发现到处都是朦胧的雾气,凶手明明就站在眼前,可是就是看不清是谁。

晚上接到夏一古的电话,又有新的消息了。

“我和水樱一起走的时候我偷偷把窃听器放到了水樱的背包里,然后一个中午跟踪她回家,她家在三楼,我在楼下开收听器试了一下,听得很清楚。后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就回家了。”

“那你又说有新情况!”

“你别急嘛,还有还有,下午我又跟踪她回家,这次她带琴澈一起回去的。”夏一古故意压低了声音,“她们谈了一些很好玩的事情呢。”

“靠,别吊我胃口。”

“水樱问琴澈,上飞去你家干什么了。琴澈就说你是去调查她。水樱又问那上飞在你家有没有做什么。琴澈说你什么都没做,连杯茶都没喝。水樱就说不会吧,那你脸怎么红了。”

叶上飞皱起眉头,说:“不会吧。”

“真的呢,我都录音了,明天我去学校带给你。”

“好,不过你刚才似乎没说到重点。”

“重点是吧。就是说到了琴澈的妹妹。”

“啊?”

“她跟水樱谈到她妹妹的时候,哭了。”

“有没有说她妹妹是怎么死的?”

“那倒没有。”

“靠,那你说了等于没说。”

“好了,重头戏来了。琴澈后来说到了那个你提到过的程应天,原来他们不是情人,在以前……”

叶上飞几乎要拍桌子了,扯开嗓子大吼:“啊——我真是败给你了,他们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了!”

“可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我还没说完呢,琴澈说程应天因为她和她妹妹而惹下了不小的麻烦,现在黑白两道都在追查他的下落,她觉得很内疚,因为程应天为她做了那么多,对她那么好,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回报过,然后说警察很可能已经把她当做嫌疑最大的人,她不想坐牢,她说她很快就会跟程应天一起逃亡。就这么陪在程应天的身边,那也算是她报答的一种方式。”夏一古用感情充沛的语气说,感慨良深。“真是个很有个性的女生,而且有情有义。我很欣赏呢。”

“逃亡!”叶上飞的脸上掠过惊异的神色,心里山崩一样轰轰地响。

“嘿嘿,后来我有更大的发现,我发现原来跟踪人真是一种收集情报的好办法,而且我是这方面的天才,记得以前我……”

“一古!”叶上飞忿忿叫道,觉得如果现在在战争期间,像一古这样汇报情报,还没等总指挥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部下就早已全军覆没了。

“我后来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琴澈从水樱家出来后,我本来打算回家吃饭了,可是我见她东张西望紧张兮兮的样子,我觉得不对劲,就又继续跟踪她。她步行去了远东区的一个破旧的教堂里,那里十年前就废置了,杂草丛生,周围很暗,里边只有一条路能进去,我要不是跟着她进去我根本就没办法发觉。她进去之后,我悄悄绕到了教堂后边,我用你给我的定向窃听器听到了有个男的跟她说话,那男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是程应天的声音,上次我听过我还记得,原来程应天那家伙就躲在哪里!他可是一级通缉犯啊!”

“……”这个消息让叶上飞也一时无语。

“接着怎么样?是报警还是我们找几个人去抓他。”夏一古嗯了一阵,“我想还是报警安全一点。”

叶上飞沉吟了一下,说:“不,先不要报警。我有我的想法。”

“好,我先不问了,接下来你要我干什么?”

叶上飞阴笑了几声,说:“想办法弄把枪来。”

“啊?你说的是手枪那个枪?”夏一古惊诧无比。

“没错。”


6


翌日中午,白日当空,阳光下流动的空气热得简直跟蒸汽一样。

叶上飞和夏一古走到了一处树林的边缘,站定,张望。

“就是这里吗,传说僵尸就是经常出现在这种地方。”叶上飞脸上挂着微笑,瞳孔里亮光时而凝聚,时而扩散。

“僵尸经常在教堂附近出现?”夏一古对叶上飞的黑色幽默不太了解。

“电影上不是经常这么演的吗。”叶上飞轻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僵尸就躲在教堂里。”

“不过我觉得里边那个家伙,跟僵尸比起来一样可怕。”夏一古胆寒地说,事前他已经极力反对叶上飞前来冒险,但叶上飞说他才不会拿生命开玩笑,看到叶上飞把握十足的样子,也不得不相信他的能力,所以最后没有拦他。

“他怎么说也是个人,是人就有人的弱点,人的共同弱点就是怕死。”叶上飞嘴里喷了口气,“准备开始了——告诉我那条路在哪里?”

夏一古把隐藏在草丛后边的小路指给叶上飞看,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我还想着把你写进我的推理小说里呢,你上了天堂那我可就找不到题材了。”

叶上飞露齿一笑,说:“天堂里没有谋杀,没有凶手,我才不要去那种单调的世界。”

夏一古两手按了一下叶上飞的肩膀,然后推他一把,断然说:“去吧。”

“好。”叶上飞扬起拳头,“在这三十分钟里,万一出现了我说过的那种情况,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我记得了!”夏一古说罢就跳到一块大石头后边,躲藏了起来。

叶上飞跳过那个草丛,大步地走去,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和急促起来,越接近那个教堂越是感觉天空在往下压,很奇怪的感觉。

两分钟后,他出了小路,面前出现了一坐黑色拱桥,底部已经碎裂,从侧边看起来就像一张长着一排尖牙的大嘴。桥上的河道早干涸了,所以没听到流水的声音。

周围的树林里没有虫叫鸟鸣,一片死寂,那座教堂的门窗里边都是黑洞洞的一团,让人怀疑里边是不是居住着魔鬼。

空气在这里似乎停止了流动,没有味道,可是叶上飞却闻了一种黑色的气息,那种气息的名字就叫危险。

走过了拱桥就是一个花园,当然,早已名存实亡了。花园里长满了杂草,那些艺术石雕也残缺不全,远远看起来像是怪物。

附近树木过于茂密,幸好这个时候太阳就在头顶,进入这里的阳光还算充足,可见度很大,不过散射后的阳光似乎也无法驱逐教堂里凝滞的黑暗。

叶上飞知道,那个叫程应天的男生就躲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跟蝙蝠一样,不,蝙蝠晚上还可以出来活动,但他不能。

他直接走到了教堂的正门前边,还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很大。他知道黑暗中那个人一定已经盯上自己了,并且随时准备逃跑。当然,对方如果逃跑大概不是怕他,而是怕他后边还有其他更多的人。

门开着,因为门板早就倒下去了。

叶上飞走到门口,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一眼看到里边有一排排的长椅,尽头是圣坛,有一张石板做成的讲台,后边是耶稣的圣像。

叶上飞用换位思考推测了一下最佳的埋伏地点,就是离门口最近的那排椅子后边,他轻轻走过去,然后拾起一块破门板丢了过去,砰的一声,地面扬起不少灰尘。

看来没有埋伏那里。躲起来了吗?

可是这里没有二楼,只有圣像后边的两个房间,听说一般是作给人忏悔和牧师换衣服用。

叶上飞一只手按在了腰间那个硬邦邦的东西上边,心里安定了一点,然后挨着墙壁,两眼注视着长椅,螃蟹一样朝圣像那边走去。

近了,发现那个房间的门没关紧,留着缝隙。

难道是陷阱?

他又用地上的碎木板朝门板丢过去,命中,卡的一声,可是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在另外一个房间?

他转过身,朝着另一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连空气都不由得颤栗起来。

讲台后边一只绑着白色绷带的手悄然伸了出来……

突然,一个修长的人影从讲台后边无声无息地移出来,这时叶上飞刚刚走过去不久。

人影举起刀子,弓身,猛然纵身一跃,扑向叶上飞,手里的刀对着他的脖子砍去。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步骤。

双脚落地的声音。一只蟑螂从人影面前飞过,人影忽然一动也不动了。

“哼,好险,我差点就去见真正的耶稣了。”

这时,叶上飞右手举枪对准了人影的头颅,嘴角含着紧张和得意的微笑。

原来刚才在人影跳起来那一瞬间,叶上飞迅速转身,后退,然后把插在腰里的手枪给拔了出来。人影扑了个空,接着被叶上飞的手枪指着头,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程应天,你好啊。”叶上飞捏了把汗,但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自如。“你拿着把刀干什么?要吃西瓜吗?”

“他妈的!我居然栽在你这种臭小子手里。”程应天愤然说着把刀子丢掉。他身材修长,肌肉突起,目光凶狠,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他似乎躲藏的时候非常匆忙,光着膀子,上衣都没穿。

“你就是程应天了,还蛮酷的嘛。”叶上飞看到对方的脸上手上还有胸口肋下多处都印着触目惊心的刀疤。“不过头脑还是差了点,告诉你,你那招埋伏我早就识破了。在这种地方,而你看到我只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有经验的逃亡者绝对不会傻得躲在那两个房间里等着别人进去找,而是会想办法把我杀掉,你认为我会以为搜索那两个房间,所以你就躲在讲台后边,那样,无论我从哪边的房间找起,都过经过讲台下边,我一过去,那就是你下手的最好时机了。可惜呀,我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在你下手的时候比你先出手了。”

程应天鼻翼张大,目光燃烧着怒火,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雄师。“没想到你小子还很聪明,我死在你手里也不会那么遗憾了。动手吧!”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你急着找死干什么,投胎还得排队呢。”叶上飞晃了晃手上的枪,那把黑色的金属隐隐闪动着白光,宛如极夜里的北极光。他暗忖,这把仿真玩具枪虽然花了两百,但能用来救自己一命,并且把程应天控制住,怎么说都物有所值了。

“操!不管你是毛石的手下还是为聂岩报仇,你的目的不都是要干掉我吗。还要说什么废话。”程应天用尽力量盯着叶上飞,目光中含有屈辱和愤恨,感觉他认为就算是当场断气死亡,也比听叶上飞废话舒服。

“可是你错了,我不是毛石的人,我也不是聂岩的同伙。”

“那你是……?”程应天疑问,这下他反而很想知道叶上飞究竟是何方神圣。

叶上飞潇洒地甩了下头发,说:“我是于琴澈的同学。我叫叶上飞。”

“琴澈的同学!”程应天目瞪口呆,这个答案显然让他意料不到。

“没错,我是为她而来。”

“为她?”

“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叶上飞退后几步,然后把手枪插好。

“好。”程应天严峻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琴澈准备跟你一起逃亡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程应天难以置信地问,“她告诉你的?”

“没有,她没跟我说过什么,我有我知道的办法。”叶上飞糊弄地说。

程应天定了定神,问:“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你觉得你们逃得掉吗?能逃到哪里去?能逃多久?”

“不知道。”程应天断然道。

“你希望琴澈跟你过那种连睡觉都做噩梦的生活吗?”

“她说她不在意。”

叶上飞冷淡一笑:“你爱她吗?”

“当然!”程应天无可置疑地笑笑。“你那么神通,这个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你爱她就希望她坐牢?”

“她的事情,”程应天不免吃了一惊。“你都知道!”

“是的。”叶上飞冷傲地说,“聂岩是琴澈杀的,我想你比我更知道。”

“你到底是怎么人?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程应天对叶上飞的身份完全没了把握,仅仅是一个高中生,怎么能查出那么多事情呢。

叶上飞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说:“我是什么人那不重要,重要的来了——那就是如果能让琴澈不坐牢,你还会想带她逃亡吗?”

程应天沉思了一下,说:“如果有那种办法,我当然希望她可以获得自由,只怕没那么简单。”

“那种办法就是我脑子里,只不过……”叶上飞顿了顿,眼睛快速眨了一下,然后瞪大,“她获得自由的条件就是你牺牲自己。”

程应天脸上那道很深刀疤张开了一下,也不问清楚就直接回答:“可以。”

“那个办法说起来也很简单而已,那就是把她杀聂岩的事情转移到你身上。”

程应天轻蔑一笑,说:“这个办法我早想过,但似乎行不通,就算我去自首说人是我杀的警察也不会信。”

“我会教你怎么对警察说,我当时在现场,我很清楚状况,只要把作案时间和细节合理化,就可以说得你当时就在现场一样。”叶上飞对这个计划充满信心,只是违背了他当侦探的第一原则(绝对不放过凶手),不免感到阵阵压抑。“只要你配合就可以办到。”

“这位叶兄弟,看得出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我很佩服你,也可以相信你,反正我背负了很多条人命,多一条也是死,那没关系。不过,我想知道你冒险来找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似乎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程应天狡黠地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你是想学雷锋。”

“我没想要什么好处,而且你们也没办法给我什么好处。”叶上飞感觉到对方在给自己施加压力意图反客为主。

“看来你是对琴澈发生了感情了吧。”程应天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真是万试万灵。”

“就算是吧。”叶上飞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程应天说的很对,他确实对于琴澈产生了感情,当然,他也清楚,其中怜悯的成份比较多,喜欢也有,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那么针对她,希望在她的记忆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好,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那我没理由不跟你合作。具体应该怎么做,你现在就说吧。”程应天深明大义地说。

叶上飞把一叠纸张从怀里取出来,说:“警察会问的问题和你应该回答的答案我都打印在这上边了,你只要背住记牢就不会露出马脚。”说罢把纸张放在圣坛上。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完全信任程应天,所以不敢近身直接把纸张交到他手上,怎么说他也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不得不防。谨慎也是侦探的重要原则之一。

“呵,没想到我都在道上混了好几年,现在居然还要背书。”程应天走过去取那些纸张。“不过我想我脑子还行。”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叶上飞舒心一笑。“不过我有件事情一直想知道。”

“你问吧。”

“琴澈的妹妹是因为什么而自杀?”叶上飞对这点耿耿于怀,非问清楚不可。“是不是跟聂岩有关?”

“看来你也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我觉得告诉你也无妨。”程应天抓了抓头发,头皮屑和头发上的一些杂物飞散。“尽管我很不想再提那个混蛋的名字,但今天我还是要说了,几个月前聂岩开始追求琴澈,后来被琴澈拒绝了,聂岩那禽兽从此怀恨在心,然后打起了小玫的主意……”

“住口!”


第五章: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1


叶上飞和程应天两人都吃了一惊,掉头望向门口,于琴澈站在那里,两眼圆瞪,她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一条长长的面包从里边露了出来。

叶上飞抿嘴一笑,于琴澈的出现就是他告诉夏一古的那个“万一”,所以他不会不知所措。

“琴澈,你什么时候来的?”程应天有些发颤地说。

于琴澈没理程应天,而是盯着叶上飞,那表情就像射手在拉弓,随时会发箭。

“叶上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你跟踪我!”

“嘿,你可是比我晚了十分钟才来,怎么成我跟踪你了。”叶上飞嬉皮笑脸地说。

“应天,你们两个刚才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妹妹的事?”于琴澈责问道,完全不明白程应天和叶上飞两人之间有什么好说,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叶上飞来到这里可以安然无恙。

叶上飞对程应天使了个眼色,说:“反正迟早她也会知道,还是告诉他吧。”

程应天似乎害怕于琴澈发火,推让道:“叶兄弟,那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说比较合适,而且你口才比我好,说得清楚一点。”

“那我就详细说一下。”叶上飞神色严肃地朝于琴澈走了几步,“琴澈,很抱歉,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我破解了,事实上你跟聂岩之间做了某种约定,他提前给了你第二重暗号,你很聪明,你推测出了最后一重暗号所在的位置,不过最后一重暗号每个方向都有两处才对,你当时根本就没上山顶的漫雪亭,你的暗号是从山脚下的那棵百年老树的根部看到的,看完后你还撕了,不过我想那上边应该已经留下了你的指纹,或者皮屑也可以查得出来。还有,其实在那之前,水樱就用手机通知你,告诉你在南边的那个暗号,当时你就推测出是在图书馆,而后来看了老树上的暗号,就确定所有的暗号所指的地方都是图书馆,那四个十字架也应该全都在图书馆里。接着你从山脚去图书馆,只需要二十分五钟而已。你在图书馆里一定跟聂岩起了冲突,然后你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抡起一把折叠椅猛敲他的头,当时他还没死,不过你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你赶紧把留在现场的指纹擦掉。然后呢,然后你又回头上山,在漫雪亭里看了那里的暗号后再折回来,那只是为了证明你确实去上去过。虽然现场证据不多,不过,只要把第一目标转移到你身上,那么警察很快就可以查出其他证据。你杀聂岩,多半是因为你妹妹吧,而应天大哥曾经暗杀聂岩,原因应该也是一样。”

“你果然都知道了。”于琴澈眼睛里的波涛平静了下来。“所以你跟踪我,然后发现了程应天就藏在这里。你来这里是不是想一箭双雕,把我抓回去随便把程应天也抓走?”

“不是这样的,叶兄弟是想救你。”程应天为叶上飞解释道。

“救我?”于琴澈显然没听到刚才叶程两人的谈话。

“没错。警察局里的事情我都熟,只要应天大哥跟我提供的资料配合一下,就可以帮你脱罪。”

“你是意思是,让应天提我顶罪!”于琴澈脑海里一面有自己影象的镜子开始破裂。

“嗯,就是那么简单。”叶上飞知道这样对于琴澈很残忍,但这也能挽救她的唯一办法了。

“不行!”于琴澈歇斯底里地说,“应天为我跟小玫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让他赔上性命!”

“琴澈,你冷静一点,我杀了那么多人,被抓到了迟早都是死路一条,我也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反正都走投无路了,我替你脱罪有什么不好,落在警察手里总比落在聂岩和毛石那帮人手里好啊,枪毙只是几秒的事情,另外那两帮人就不会让我死那么痛快了,他们会把我碎尸万段,然后拿去喂狗。”程应天面不改色地说,大概对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你看,救了你也让我解脱。这样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嗯。琴澈,应天大哥说得很对。”叶上飞揣摩着于琴澈的心理,“你一定觉得那样是你把他给害死的。可那是他的选择,你没权力阻止。”

“不要!我宁愿陪应天一起死,也不要一个人活下去!”于琴澈极度不满地瞪了叶上飞一眼,然后用凄然的目光去看程应天。

“琴澈,你……”程应天眼中似乎有水光在闪。

叶上飞心想糟糕,继续下去连程应天都会动摇,得马上想个办法才行。

“叶上飞,你的心意我领了,请你回去吧。”于琴澈不客气地说。

叶上飞眉头一蹙,伸手指向,于琴澈,厉声道:“于琴澈,现在你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希望自己一年来的挣扎和努力就那么白费,如果你希望应天大哥过去的付出付之东流,如果你希望你妹妹的在天之灵看到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一齐死去,那你就继续你的固执,继续发扬你舍生取义的伟大精神好了。等你们都死后,我每年清明都会去你们坟前鲜花的——对了,你喜欢什么花?先告诉我一声。”

于琴澈蓦然瞳孔放大,接着手中的袋子离手落地,然后身形一晃,整个人跪了下来。

叶上飞在心里暗笑,多亏自己有平日为了说服妹妹而磨练出来的超级口才,所以才能说得那么震撼人心。

“叶兄弟说得太对了,琴澈,你也别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程应天豁然,目光中的感性成分蒸发掉了。“你也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叶上飞看表,惊道:“坏了!我朋友在外边,我跟他说了如果我三十分钟不出来他就报警,现在只剩十分钟了。我得马上出去,否则就晚了。”

“那……”程应天所关心的是帮于琴澈脱罪的事情。

“你今天先把那些问题看一下,尽量记得,然后明天你派出所自首,就这么简单。”叶上飞保证道,“请你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你住在这里。”

“好。”程应天点头示意,“那你先带琴澈出去吧。”

叶上飞过去把于琴澈扶起来,她没有反抗,然后叶上飞带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她了。”

叶上飞听到程应天这句绝望中埋藏着希望种子的话,心里不由一沉,眼底涌起一股温热的感觉。

而此时,于琴澈的眼泪悄然流了下来,叶上飞只觉得胸口里的空气被抽光了一样,挤压得难受。

几分钟后,他们两个走出了草丛。于琴澈一句话也不说,行尸走肉一般,只被叶上飞拉着走动。

突然,夏一古从大石头后边跳了出来,把叶上飞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完好无损,欣喜道:“阿飞,你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刚才我拿出手机都准备报警了——哎,她怎么这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去再说吧。”


2


于琴澈跟叶上飞在身后,从后楼梯上楼。后楼梯不经过一楼,直接就到二楼。

叶上飞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却忽然自己打开,一眨眼,叶之舞出现在门口。

“哥哥,你在搞什么?这个姐姐是什么人?”叶之舞见哥哥跟个漂亮姐姐回家既惊讶又气愤。哥哥什么时候变得无法无天了!

刚才叶上飞在路上费了不少唇舌才让夏一古相信程应天就是杀死聂岩的凶手,而且已经畏罪潜逃了,并且叫夏一古保密,夏一古答应了,然后分道扬镳,夏一古回家去了。现在又要对付难缠的妹妹,叶上飞实在是感到有心无力。

“我同学,你叫她琴澈姐姐吧。”

“同学,好像没那么简单吧。”叶之舞站在门口,身体斜依在墙上,伸出一脚抵在另一边墙上,完全是拦截姿态。

“那我坦白跟你说吧,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所以呢,你得乖一点,这样琴澈姐姐才会喜欢你啊。”

于琴澈没有反驳叶上飞的说法,她也知道叶上飞没有当真,那只是哄她妹妹而已。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叶上飞提出带她回她家的时候她没有提出反对,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信任他,反正她觉得自己只能听叶上飞的话,因为她现在已经失去方向了。

她对叶之舞礼貌地笑了笑,说:“你就是小舞吗,你好可爱啊。”

“哼!”叶之舞不领情,扑上去抱住叶上飞的手臂,仇视着于琴澈说,“你想进我家,你想抢走我的哥哥,我告诉你,没门,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嘿嘿,妹妹,你搞错了,没人抢走我,你看我不是正准备进去吗?”叶上飞只好打起精神跟妹妹周旋了。

“哼,你想进去拿行李跟她私奔是不是!你要抛弃我不管是不是!”叶之舞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我不准你走!”

“不是啊,妹妹,我肚子好饿,我想吃饭。”

“你把她赶走我就给你吃。”

……

看着叶上飞和叶之舞两兄妹的闹剧,于琴澈没笑,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刚搬进平民区的时候,小玫每天都哭,抱怨姐姐买给她的画具不好、饭菜难吃、房间里蚊子多等等,可是每次于琴澈出远门办事的时候,小玫总会抱着姐姐,哭着说姐姐不要丢下我不管。每次都得哄着买什么东西回来给她她的情绪才平静下来……回忆的碎片割痛了她的心窝,眼泪不自觉地流淌出来。

一下子,叶之舞安静了下来,叶上飞也是。他们都看到了于琴澈晶莹的眼泪。

于琴澈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以前怎么苦怎么累她也不会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而现在她已经是让第二次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了。

她忙抹去眼泪,然后堆起笑容说:“不好意思,我……”

“你想起你妹妹了吧。”叶上飞低沉地说。他知道她是触景生情了。

“哥哥,这个姐姐怎么了?”叶之舞也把自己脸上的眼泪给抹掉了,对于琴澈的敌意顿时大减。

“姐姐的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让她想起了她妹妹,所以她难过了。”叶上飞一手抱紧了妹妹柔柔地说,“小舞,让我们进去好吗!”

“嗯。”叶之舞终于点头答应了,并且送于琴澈一个欢迎的笑容,向日葵一样灿烂。

“谢谢你,小舞。”于琴澈感激地说,恍惚间差点把叶之舞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差点又想哭。

三人进去后,叶之舞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然后端到饭桌上,请于琴澈务必试试她的手艺。于琴澈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不愿意扫叶之舞的兴,勉强吃了一点。

“嗯,味道很好啊,很好吃。”

于琴澈只夸奖一句,叶之舞就乐不可支了。

吃完午饭后,叶上飞打发妹妹进房间写作业,他和于琴澈留在厅里谈一些事情。

“从现在起你最好不要去找他了。”叶上飞这么说是出于保险起见。“以免发生没有必要的麻烦。”

“找不找又有什么关系呢,”于琴澈郁郁地说,“反正结局都一样。”

“嗯……”叶上飞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关于感情的问题吗?”

“我哪有什么感情的问题。”于琴澈惨白的脸色升起淡红色的红云。“你问问看。”

叶上飞微微一笑,轻声问:“程应天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没有爱上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爱上他?”于琴澈反问。

“嘿嘿,我是侦探啊,我调查出来了。”

于琴澈淡然一笑,嘴角凝结着牵强。“其实原因很简单啊,我跟他在不同的世界里长大,所以后来住在同一个地区,但我跟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眯眯眼继续说,“他开始追我的时候,我尽量跟他保持着距离。我不想和黑社会扯上任何关系,我知道那是深渊,表面怎么风光也好,背地里一定连睡觉都会做噩梦。我不会接受他,但我没有直接拒绝,因为他也算是个大哥,手下有几十个兄弟,我不敢惹他。幸好他为人正派,从来没逼过我,这也算是我最大的幸运了。”面露愠色,“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对我妹妹非常好,还经常开玩笑跟我妹妹说等她长大后就娶她,小玫那时候太孤单,我又忙得没什么时间照顾她,所以她后来爱上应天也不奇怪。她起初瞒着我跟他交往,我一点风声也不知道,知道有一天下午我看到他们两个在楼下接吻,这次知道他们已经发生到了那么亲密的地步。我知道我没权力干涉小玫的恋爱自由,但我对应天这样很反感,他得不到我就找我妹妹作为精神上的补偿,从这个角度上说,他跟聂岩那个禽兽一样。”绷紧的表情瓦解,“只是后来他为了小玫所做的一切让我很感动,所以我原谅了他的过去。”

“原来是这样。”叶上飞这时也确定了,聂岩曾经对于如玫做过禽兽不如的事情,所以她才会跳楼自杀,而程应天为了替她报仇才会带人暗杀聂岩。本来这很容易就应该想到,不过他毕竟是侦探,不能把凭空想象的事情当成发生过的事实,而且生活具有无限可能性,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关于你妹妹的死,我想我也确定七八分了。我不是想让你旧事重提,我只是一直很想知道,那四个十字架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非要得到呢?还有,你为什么会动了杀机?”

于琴澈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承受了一生的无奈。“哎,我想,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我就告诉你吧。”

叶上飞咽了咽口水,洗耳恭听。

“事实上我对那种比赛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甚至都不知道有那种比赛。可是报名那天,聂岩找人给我一封信,上边写着比赛的规则和第二道暗号。”于琴澈说着捏紧了拳头,眉头深锁。“还有,聂岩说那四个十字架中,其中一个里边藏着小玫的底片。”

“底片?”叶上飞忍不住问。

“嗯。”于琴澈眼睛发红地说,“那是裸体照片。”

叶上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传说中的白马王子连这种卑鄙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结果你去了图书馆里,看到了他,然后呢?”

“四个十字架都拿在他手里,他挑逗我,让我过去拿,我过去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想非礼我,我另一手拔出一把弹簧刀,一下子就抵在他脖子上,他就不敢动了,我一脚踹他肚子把他踢开,那一脚够重的,他一时痛得起不来。我取了掉了地上的四个十字架,转身准备走,可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忍不可忍,他说:你妹妹比你听话多了。我当时几乎都气疯了,就跟你推测的那样,我抡起那把椅子就朝他头敲了过去,然后他就只是叫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心里很慌,但又很解恨。等过了几分钟,我冷静了下来,就想到把椅子上的指纹给擦掉了,然后我从一边楼梯下楼。我本来没打算杀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就在图书馆里,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得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然后就是你说的那样,我跑到山顶看亭子里的暗号,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那个家伙死了还真是活该!”叶上飞咒骂道,过了一下于琴澈没接话,他又说,“只希望明天应天会顺利,我相信他会尽力的。”

“那都无所谓了,有些事情注定了就改变不了,听天由命吧。”于琴澈释然地说,既而忧伤从嘴角垂下。“对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请我来做客,也替我谢谢你妹妹的招待,她真的很可爱,你有这样一个妹妹可真幸福。”

“我这里有空房,不如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下午也不去学校了,我打电话帮你请假吧,反正你去了也没心情听课。”

于琴澈觉得有些累,也不太想走,于是说:“嗯。好吧。”


3


“什么!凶手来自首了!……叫程应天!……好,你马上把他带到总局来!”

范坚挂了电话,然后从办公桌后边站了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散落遍地。

他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叼上了一根香烟,猛吸起来。

聂岩被杀这个案子上头给了他很大压力。聂岩是聂风财团的二公子,他老子聂风对儿子被杀自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把凶手给杀了解恨,在悬赏三百万捉拿凶手的同时,也不断对警方施加压力,就用钱,警方收了资助而如果最后抓不到凶手,那么媒体一炒作,本区警察就会在市民眼里颜面无存,以后甚至连流氓都会看不起本区警察,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程应天这个连杀数人的歹徒也是他追捕的对象,只是因为聂岩的案子而搁置了一阵,没想到程应天会跑来自首声称他就是杀死聂岩的凶手。

以他办案十五年的经验,这么棘手的两个案子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自己解决了的事情还真是罕见,怎么说都觉得有点蹊跷。

十五分钟后,有人敲门。“范警官,程应天已经带去审讯室了。”

“好,我马上就来!”

范坚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开门出去,径直进入了审讯室。

一来就看到了程应天那张刀疤脸,还有他那两道凶残而从容的目光,范坚对这种人打心理厌恶,那是对邪恶的厌恶。

“范警官,就是他了。”一个戴眼睛的警员说。

“辛苦了,还得麻烦你回去写份报告。”

那个警员点头受命后就出去了。审讯室里除了范坚、程应天外还有一个坐在桌子旁边的警员。

范坚看程应天翘着二郎腿很不顺眼,拍着桌子叱喝:“给我坐好!”

程应天还算识相,没在这里逞强。“我是来自首的,你们怎么说也应该对我客气一点吧。”

“对你这种很快就要下地狱的人我们不用跟你讲什么客气。”范坚转身对那个警员说,“小陈,你问问他的基本资料。”

“好的。”那个警员翻开登记表,对程应天怒目而视。“姓名?”

“通缉令有,程应天。”

范坚等那个警员问完程应天的基本资料后由他转入正题。

“在七月二十六号晚上十一点左右,在美人志夜总会里,你是不是带你兄弟去砍聂岩?”

“我承认,是我干的。他的那些手下都是我杀的。”程应天很轻松地说,那感觉就像自己那样干很了不起似的。

“他跟你又不是同一道上的,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闹到要下杀手?”

程应天顿时目光如剑,粗声大气地说:“因为他强奸了我女朋友,你知道吗,我女朋友就因为这个自杀了!”

范坚倒是吃了一惊,这种报复事件他不是没见识过,只不过混混们一般都只是将女人当作衣服,因为这个而去杀人的例子还真是少之又少。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于如玫。”

范坚定了定神,惊想:阿飞上次让我调查过于如玫,原来他那个时候就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还把我蒙在鼓里,真不愧是天才侦探。

“你说是你杀了聂岩,那你把当日的情形具体说一下。”

“说起那件事可真是让人兴奋啊,我杀人从来没有感觉那么爽过,因为我终于把聂岩那只禽兽给干掉了。”程应天得意洋洋、绘声绘色地说,“我记得那天是九月一号,没错吧,上午八点多的时候,我一个人溜进了龙羽中学,那天人多,而且我乔装打扮了一下,我那些仇家谁也没认出我。在学校里,我到处追查聂岩的踪迹,我找了一个多小时,活该他倒霉,终于被我发现了,他走去很僻静的地方,然后上了那座实验楼,我心想,他手下不在身边,周围又没什么人,这真是下手的好时机,不抓住以后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所以我就悄悄跟了上去。后来他打开图书馆的门,走了进去,那个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是九点五十七分。我故意踢了个罐子,在走廊上弄出动静,然后躲在门边,他一出来,我就猛踹他一脚,他起来,我又踹,他就撞上了书架,他想喊人,我就马上抓起椅子朝他头狠狠地敲下去,他很没用,马上就昏过去了。敲一下还不过瘾,我本来还想多敲几下,把他脑袋给敲碎,不过我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像我这种通缉犯每天逃命,耳朵灵得很——有人上楼来了,我怕被人撞见,就赶紧用布条把椅子上的指纹给擦掉,然后从另一边楼梯下楼。整个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范坚回忆了一下上次调查的情况,跟程应天所说的内容做了个对照,没找到任何漏洞,心想:难道这个案子就那么简单?

“当时聂岩穿的是什么颜色衣服?你记得吗?”

“黑上衣,白裤子,鞋子是灰色的波鞋。”

范坚知道程应天回答正确,还想再问,没想到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花警官啊……什么!……不行,那个案子应该由我负责,你控制住现场,我马上就过去。”范坚收好电话,脸色灰暗下来,嘴里喃喃说,“他妈的,这个月是不是撞邪了,麻烦一件接一件。”

“范警官,是不是又出案子了?”那个被范坚叫小陈的警员问。

“是啊,我现在得马上去现场,你先把那小子关进拘留室,等我回来再发落。”


4


于琴澈揉了揉眼睛,然后掀开毯子,下床,抬头看看墙上那个猫头鹰形状的古董钟,已经八点半了。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所以她穿衣服的时候没有那么匆忙。

昨晚在叶上飞家睡了一夜,虽然他们家客房里的床比她平时睡的那张床舒服,但她还是想回到她住的地方,那个属于她和妹妹的家。

尽管妹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生前种下的熏衣草和夜来香还有养的两只孔雀鱼都还活着,她必须回去给花浇水和给鱼喂食。那些花和鱼,与其说是妹妹的遗物,还不如说那是妹妹生命状态的一种延续。花和鱼倾注了妹妹的热情,也就是沾染了妹妹生命的气息,所以她相当重视。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叶上飞在小厅里吃早餐,而叶之舞还在厨房里忙活。

“早啊,来一起吃早餐吧。”叶上飞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啊,我忘了你还没洗脸呢。洗手间里那套新盥洗用具是小舞为你准备的。”

“哦。谢谢。”于琴澈转过身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当她在洗手间里把那条印着小白兔图案的毛巾抓在手心的时候,静默地看着,感受着,忽然一把用毛巾捂住了脸,抽泣起来。

温暖的感觉,就相雪夜里山洞中的篝火一样,让人充满了安定和向往。

久违了,这是家的感觉。

自从离开了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和妹妹相依为命后,她就没体会过这种家的感觉了。之后都是她在照顾妹妹,妹妹都不太懂得关心她,那时起码还可以给她家的错觉,直到妹妹暗中跟程应天交往之后,那种错觉也烟消云散了,她感觉妹妹离自己越来越远,并且什么心事都不跟她说了。

她心想不能呆在洗手间太久,赶紧梳洗了一番,然后心神荡漾地走出去。

这时叶之舞也已经坐在饭桌旁了,看见于琴澈出来,笑容灿烂地说:“琴澈姐,快来吃早餐吧。”

于琴澈也回送给叶之舞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好。”然后过去坐到了叶之舞身边。

“哥哥,现在你跑不了了吧。”叶之舞扬着下巴说。

“我跑?我干什么跑?”叶上飞莫名其妙。

“嘿,你跟琴澈姐的事情,应该跟我交代一下吧,你瞒了我这么久,要不是看在琴澈姐的份上,我才不会原谅你呢。”昨天叶之舞一直追问哥哥跟于琴澈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之类的问题,但每次叶上飞都找借口蒙混过去了。

“那个,没有的事情,我昨晚只是因为一时没办法才那么说的,妹妹,是你误会了。”叶上飞看了于琴澈一眼,她有点尴尬地低下了头。

“又找借口,我不问你了,我问琴澈姐。”叶之舞不肯罢休。“琴澈姐,你跟我哥哥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啊?是他跟你表白,还是你跟他表白?”

“小舞,”于琴澈脸色绯红地说,“姐姐跟你哥哥真的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至少现在还不是。”

叶上飞怎么听着感觉于琴澈的话很暧昧,表面装着无所谓,可心里却是浪花飞溅。

“不会吧,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哥哥可不会带普通朋友来家里,更不会让普通朋友留在这里睡了。”

“哎呀,妹妹,你别问那么多好不好,爱迪生当年都没有你这么个追问法。”

叶上飞瞪了叶之舞一眼,叶之舞也就懒得问了。

“啊,我吃饱了,我得回去了。谢谢你们这两天来的招待。”于琴澈用了不少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为什么啊?”叶之舞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问道。

于琴澈红着脸坦白说出了原因。叶家两兄妹都愣了一下。

叶上飞有些感动地说:“那好,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在这里搭公车回你那里要转好几条线呢,太麻烦了。”

于琴澈没有谢绝,于是叶上飞进房间去了钥匙,带她下楼,然后去车仓取车。

“琴澈姐,有空一定要再来哦。”叶之舞对楼下的于琴澈喊了一声。叶之舞对于琴澈已经有了某种好感。

“我会的,再见了,小舞。”于琴澈朝叶之舞招手,然后戴上于叶上飞递来的头盔,抬腿坐到了叶上飞后边。

“坐好了!”叶上飞一加速,蓝色闪电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劲风压迫和摩擦着皮肤,身体随着机车震动,很畅快的感觉。

于琴澈看着叶上飞的后背,还真有点想搂住的冲动,只是一想到矜持这个词语,那个念头就马上被打碎了。

她心里不禁叹息,从小所受的淑女教育看来是根深蒂固了。

不过即使只是这样,她也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快到了。”叶上飞放慢了车速,因为平民区里路面凹凸不平,而且路边还堆放着杂物。

于琴澈这才知道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半个小时的车程,在她感觉只是几分钟而已。忽然间有些失落,就像烟火熄灭后的夜空。

“就在这里停下来吧,不用送我到家门口。”

“嗯?”

“省得别人猜忌。”

“那好。”叶上飞就在路口停了车。

于琴澈把安全帽还给叶上飞,说了声拜拜就走了进去。

叶上飞本来还想目送她回去,不过在附近玩耍的小孩看见她他漂亮的蓝色闪电,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甚至有几个二十出头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的男人也在盯着他,他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尽快掉头。

忽然这个时候手机响起,他接,片刻之后,脸色沉淀了下来,马上加速,飞驰而去了。

听到摩托车引擎呼啸的声音,于琴澈回过头,叶上飞这时消失在路口,她蓦然笑了笑,眼神落寞,如飘在绿水上的花瓣。

之后,她快步走上那条肮脏的楼梯,一种不安的感觉突袭而来,正中胸口,顿时感觉呼吸不畅。

停到家门前的时候,那种感觉愈发明显,寒气从脚底板升上来,她觉得脸上发凉,抓着门把的手也有些颤抖。

还没等她扭动钥匙,门却自己猛然打开了,宛如一张饥饿的大口。

两个陌生男人就站在门边,面目模糊。

她脑力里空白一片,身体似乎在海浪中浮沉,一点也控制不了。

“于琴澈,请你跟我们去局子里走一趟。”


第六章:又是密室杀人案件
 
 1


九点十分。校园东北角的大仓库。

几警车在仓库门口围成了个半圈,只见警察门马不停蹄,进进出出,一面着手调查,一面阻意图进去看热闹的人群。

叶上飞把车停后,挤进人群,跟一个认识的警察打过招呼后,戴上手套,然后就被放了进去。

刚刚进大门,一股肉类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叶上飞一时适应不了,立即拉起衣服捂鼻子,这时叶之舞忽然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欣喜叫道:“哥哥!你来了。”

“小舞,你怎么来了?”叶上飞吃惊地问。

“你送琴澈姐回家后,你房里的电话响了,我去接,我还没开口呢,范大叔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我告诉他我是小舞的时候,他马上问你去哪里了。我没说真话,我说你开车送我嫂子回家了。”叶之舞笑嘻嘻地说。

“哎,后来呢?”叶上飞忙问。

“后来他说打你手机可是你没接。”

“哦。开车的时候都听不到手机的声音。”不过叶上飞在车上戴着安全帽也接听不了手机。

范坚笑容可掬地过来拍了拍叶家两兄妹的肩膀,欢喜地说:“哎呀,阿飞,你也来了,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你们两兄妹一合作,事情就好办多了。”

叶上飞远远瞄了一眼躺在仓库中间的尸体,问:“范大叔,这次是什么情况?你在电话里可什么都没说。”

“我通知你的时候是在赶来的路,那时我也不清楚情况,只接到报告说你们学校又发生谋杀案了,就马上赶到了。”范坚神色一变,把叶上飞拉到一边,“先不说这个案子,上次那个图书馆杀人事件,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凶手我已经查出来了,就是那个我跟你提到过的程应天,我还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只不过最后被他跑了。”叶上飞只好对范坚撒谎了,这也是计划中的重要部分。

“可他居然跑来自首了,这个事情实在是古怪啊。你说呢?”

“不算古怪啊,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每天躲在黑暗的地方,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终有一天渴望需求解脱,所以他就送上门来了。”叶上飞有条有理地说,无论怎么分析都觉得合理。“他自首得真是时候,这样一来我的压力也就少了。”叶上飞怕范坚疑窦滋生,赶紧转移话题,“这个案子又是什么路数?那么急着叫我来,肯定非同一般吧。”

“哥哥,我刚才看过了,有点复杂呢。”叶之舞抢着说。

“等我先看看再说。”叶上飞认真地说,脸上一点也没有以往的嬉笑。

范坚把叶上飞带到尸体旁边,在叶上飞观察尸体的时候在旁边解说:“死者十七岁,叫林紫,高二(7)班的学生。她的详细资料在上件案子里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她也是嫌疑人之一。”叶上飞沉静了一下,尽量不去想其他关联。他仔细观察尸体,尸体皮肤浮肿,并且有溃烂的迹象,脖子上绑着小指粗的绳子,有很深很黑的勒痕,死因明显是被人吊死。

“死者是被人吊死的,而且头部曾经受到过重击,很可能是被打晕后才被绳子套上了脖子。”范坚提示道。“你看,上边那根铁管,绳子就是从上边垂下来。”

叶上飞抬头看到离地面四米多高的空中有一根手臂粗的钢管横过,点头表示知道了。“绳子另一头原来绑在哪里?”

“就是门边那个铁架上。”

范坚带叶上飞过去看,叶之舞安静地跟着。

那个铁架梯形,两米多高,紧挨门右边的墙壁,下层放着许多货物,上层空着。应该是个货物架。

范坚戴着手套的两只手,拾起地上粗大的黑色缆绳,然后示范给叶上飞看。架子中间有一些小指大小的圆孔,他把绳子穿过去后打了个结。

“就是这样。”

叶上飞心理明白了十分,并且脑子里迅速构思各种可能制造出密室的手法。

“怎么样,有感觉吗?”范坚期望地问。

“有啦。回头再说。”叶上飞神秘一笑,带着骄傲和愤恨。“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前天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之间。也就是中午放学到下午上课那段时间,因为死了两天了,只能推测这个大概时间了。”

“报案的人是?”叶上飞简洁明了地问。

“报案的那个人是个高二的体育老师,叫李天路。就是那边那个穿灰衣服的。”

叶上飞顺范坚所指,看到门外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子在被一个警官录口供。那男人卷发,中等身材,脸颊消瘦,颚骨突出,目光锐利,虽然明知他是一个体育老师,可叶上飞感觉李天路说话时表情和预期,似乎对这个案子很热衷。

“他怎么发现尸体的?”叶上飞问,“是因为尸臭吗?”

“对。李天路说还没开学的时候学校就购买了新一批的体育用具,存放在这个仓库里,到了今天早上上头才批准更换旧的体育用具。他最先得到消息,所以就去找管仓库的主任,主任去办公室拿钥匙,八点半的时候,他就带着几个学生先来这里等,一靠近门口他就闻到了仓库里传出怪味,像死老鼠一样的味道——你看看这个仓库,原来有八个窗户,还有后门,去年一夜间被一群小偷锹开窗户进来,偷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后来学校的人就把八个窗户和后门用砖头和水泥给封起来了,整个仓库只有两个篮球大小的通风口。”范坚用手指了指门上一米处那个通风口,还有相对的另外一个通风口。“可是报案的李天路老师和接到报案的花警官都说门是从里边闩着的,从外边打不开。当时李老师等管仓库的主任来了,没主任的钥匙也打不开,李老师就怀疑里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就报警了。”

“我们来了弄不开门,只好用电锯了。上次收藏家被杀事件也是弄不开门,这次也一样。”范坚还想顺便提提那个案件的进展,但觉得先忙完目前这个案子再说也不迟。

叶上飞心头一震:又是密室杀人!

转身走到门边察看,那扇门是推式两分门,门栓是横插式,左边的铁杆推到右边的环里,就算是闩上了,而警察用电锯从门缝中间竖着割下来,就把铁杆一断为二了。

刚才蹲着的叶之舞忽然跳了起来,把一个东西递到叶上飞面前:“哎,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叶上飞拿着手里端详,那是一条白色的羊毛手链,系着一个金色的铃铛,扣子没坏,只是解开了,上边还有毛发和血迹。

“妹妹,你哪里找到的?”叶上飞还在看那条手链,那神情似乎在数上边有多少只细菌似的。

“就是下边那个篮子里啊。”叶之舞看到哥哥讶然的表情,知道自己找到了非常重要的证据,不免得意起来。

“哎呀,小舞就是小舞,总是出人意料。”范坚惊喜地说,“这个仓库太大了,而且东西太多,我们的人都找一个多小时了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想到小舞一来就找到了。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切,”叶之舞朝范坚挤鼻子,“范大叔以前只会瞧不起我,说我是哥哥的跟屁虫,现在怎么换说法了呢。”

“哎呀,大叔向你道歉好不好,以前是范大叔有眼不识泰山,忽略了小舞的厉害,以后范大叔一定不敢再小瞧小舞了。”其实范坚一直都没有忽视过叶之舞对重要线索的第六感,要不然也不会放她进现场了。

“哼,这还差不多。”叶之舞得意地笑起来。

叶上飞把手链交给范坚,说:“上边有头发也有血迹,如果找出嫌疑人,经过查验对照,那案子就简单了。”

范坚把手链放进透明塑胶袋里,封好。“嫌疑人已经有了。而且花警官四十分钟前就已经派人去抓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回局子的路上了。”

“有了?谁?”叶上飞心想林紫那个跟黑社会有密切关系,她的关系网可是复杂得很,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嫌疑人了呢,。

“那人我们也调查过,你肯定也认识,是你同学,于琴澈。”

“她!”叶上飞的心顿时被寒气凝结,如悬挂在树桠的雪团一样摇摇欲坠。

“怎么会是琴澈姐!”叶之舞也大吃一惊,一脸难以置信。

“哦,那是因为在从死者身上找到了一封信。”范坚从怀里掏出一封摊开放在透明塑胶袋里的白纸。

叶上飞接过阅览,叶之舞也把头探了过去。只见纸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下午一点,来植物园后边的大仓库里,一次了断。

署名是——琴澈。

叶上飞现在想起来了,刚才觉得那条手链有点眼熟,她平时在教室里戴的就是这条手链,只是最近不见她戴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目前还没做笔迹鉴定,所以还不能肯定就是于琴澈所写,不过那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2


叶家兄妹随范坚来到警察总局。

“范大叔,在你们审问之前,我想先跟于琴澈谈谈,了解一下情况。”叶上飞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那好。我也还有事等着处理。”范坚对一个男警员吩咐了一下,然后就走开了。

那个男警员也听说过叶家兄妹的事迹,寒暄夸奖了几句,然后把审讯室的大门打开,叶家兄妹就进去了。

里边只坐着于琴澈一个人,她见叶家兄妹进来,眼眶一热,却低下了头。

“琴澈姐,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叶之舞关心地问。可是叶上飞挥手示意叶之舞不要出声,她听话了。

叶上飞拉椅子坐下,坐在于琴澈对面,然后缓缓道:“琴澈,我相信林紫的案子不是你干的。”

于琴澈顿时抬起头来,目光熠熠,阳光下的琉璃一般。“你为什么相信我?”

这话倒把叶上飞给卡住了,因为一向做什么事情都有理由的他现在却答不上个理由。

“信任是没有理由的啊。”叶之舞插来一句帮叶上飞解了围。“哥哥相信,我也相信。”

“你们……”于琴澈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在这里我们相信你也不管用,得让他们相信才行。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案子的问题,希望你可以坦白告诉我。”叶上飞回头看叶之舞,“小舞,你刚才不是说口渴吗,外边有饮水机。”

“哦。”叶之舞知道哥哥是在打发自己,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她不该知道,虽不情愿,最后还是乖乖出去了。

叶之舞不在后,叶上飞把椅子拉前,更靠近于琴澈。“你知道你的手链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吗?”

“手链,你怎么知道我手链丢失了?”

叶上飞叹息一声,说:“那是小舞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白色,有个金色的小铃铛,是吗?”

“是啊,那是小玫织给我的,我一直都戴着,游园比赛那天之后就不见,也许是丢在山上了,我回去找过一次,但没找到。”于琴澈脸色一变,“我的手链怎么会掉在案发现场,案发现场在哪里?”

“植物园后边的那个仓库里。”

“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啊。”

“刚才那些问你的警察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于琴澈摇头,“他们只说林紫被杀了,跟我有关。然后问我跟林紫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

“那前天中午一点到两点间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叶上飞心想只要有不在场证明,那手链的证据作用就失效了。“这点很重要。”

“这个问题他们也问过,我告诉他们放学后我去清水公园的水塘边一直坐到两点,期间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于琴澈满脸惆怅地说,“其实,那是因为在那天的前一天,我去教堂找过应天,他问我是不是愿意跟他一起走,我很犹豫,心情很糟糕,所以第二天中午才会去公园坐坐。”

“没人能证明吗?”

“没有,那个时候是中午,公园里没什么人。”

叶上飞大失所望,继而担心起来。他担心凶手如果真是于琴澈,那她就很容易利用他对她的同情和好感,让他自愿去寻找甚至捏造出帮她脱罪的证据。幸好他的心理一向处于防备状态,否则就不会想到这一点了。

“真糟糕,现在各方面的证据都对你很不利。”

于琴澈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伤感地语调说:“其实也没有关系啦。”

“没关系!那可是杀人罪!”

“可是我曾经……”

“不要说了!”叶上飞急忙打断,他知道她准备说她曾经杀了聂岩本来就是杀人罪所以是罪有应得,他怕这里藏着录音机,把她的话录下来,那程应天那边的就半途而废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那些逍遥法外的人多了,也没见他们罪有应得,至少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够了。”

“嗯。”于琴澈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上飞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想到一个对于琴澈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密室的存在,警察要证明她的罪行,就必须把制造密室的方法解释得通。

可是矛盾的是,他感觉那个密室给他的感觉就像捏在手里似的,只要多思考一下就能解开,解开之后那对于琴澈唯一的有利条件就没了。

“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力查明真相,相信我好吗。”叶上飞恳切地说。

“我相信你。”

……

走出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叶之舞发现哥哥脸色不好,便问:“哥哥,你没把握救琴澈姐出来吗?”

叶上飞喟然叹息道:“不是,要不要救她,现在还不能决定。”


3


吃过午饭后,叶上飞接到了范坚的电话。

“阿飞,现在棘手的案子都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交给我们全力调查就可以了,那个收藏家的案子,我想得重提一下了。”

“嗯。你说。”叶上飞也还对那个案子念念不忘,那是他当侦探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让他困惑良久而且悬而不破的案子。

范坚简单地把拿破仑脸谱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说到追查的事情:“那卖主只留了个外号,叫‘观音手’,我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可是追查下去才知道‘观音手’在十几年前是两个盗贼,据说是两兄弟。因为他们做的第一案子就偷了一户富贵人家里价值几十万的玉观音,后来被发现了,在逃跑的时候他们不小心把那个玉观音的一只手给弄断了,丢在主人家,结果事情一传开,附近的老百姓就叫他们做”观音手“。他们两兄弟干过不少案子,但不是没偷到就是被人发现,都没成功过几次,那时候的侦察手段还和防盗设施还非常落后,所以一直都没抓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后来,在1989年2月的一天夜,他们作案被发现,那个弟弟为了掩护哥哥逃跑,就拼命拦住了追上来的人,结果弟弟就把抓了,弟弟一个人把罪名全都扛了,被判了十年。那个弟弟叫林彪,才二十一岁,那哥哥叫林暮,二十七岁。两人当时都结婚了,好笑的是他们的老婆都不知道他们是干盗贼的……”

“范大叔,我怎么觉得你越扯越远了。”

“没有,那些是必须交代的事情,否则后边的恩怨你会搞不明白。”

“那好,你继续。”

“林彪进监狱后,他老婆因为难产死了,不过孩子抱了下来,林暮自然把那个孩子带到家里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不过那个孩子没过几个月就夭折了。林暮当时也有个七岁的儿子和四岁的女儿,女儿的名字就叫林紫,我查过了,肯定了那个林紫就是今天的仓库里的那个死者。”

“怎么会那么巧!”叶上飞惊讶地说。

“嗯,我也觉得太巧了点,只是个中关系目前还搞不清楚。”

“你继续说吧,还查到了什么?”

“后来到了90年,林暮的儿子得了白血病,那个时候白血病基本算是绝症了,只有国外有被救活的案例。林暮到处找亲戚借钱,希望把儿子送到国外去治,不过那个时候出国很困难,得用很多钱才能打通过节,具体我就不说了,反正后来他儿子没能等到出国就死了。后来林暮得了肺炎,没几个月也完了。”

“完了,是不是线索就断了?”

“呵呵,还没呢。还有一条线索,据说林暮为了筹钱,又干了一票大的,具体没人知道。不过当时有一天晚上在林暮住的那区里的一户有钱人家出了一件谋杀案,一家旅游公司的老板在家里被杀了,没人看到凶手,警察局调查的时候发现那户人家藏了不少名贵的古董,都是非法物品,然后查到了那个老板的旅游公司利用利用职业的便利从事非法买卖古董的犯罪活动,把古董都运到了国外,后来古董都充公了,公司给查封,财产也给全部没收。”

“你怀疑那个老板是林暮偷东西的是被看到,所以林暮把老板给杀了?”

“嗯,我就是那么想,可是后来就查不到那个老板家人的下落了。中国那么多人,要找一户人家可真是大海捞针啊。”

“那个老板姓什么?他还有什么家人?”

“姓李,他死的时候还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叶上飞若有所思地说,“他儿子和两女儿如果到现在还活着,什么名字?都有多大?”

“儿子应该有二十二,叫李明,女儿应该是一个二十六,叫李海燕,十八,叫李亚倪。”

“范大叔,那林暮的老婆现在还活着吗?”

“嗯,还活着,林紫就是她养大的。”

“你能联系一下吗,后天你跟我去她家看看怎么样?”

“她女儿死了,我去她家可以说是例行公事,带你去当然也没问题了。”

叶上飞挂上电话后,毅然决定,把仓库的密室之谜给解开!


4


翌日,范坚开车来把叶上飞接去。叶之舞还有一大推功课在等着完成,所以这次才没有闹着要跟去。

叶上飞一上来就拍着大腿说:“范大叔,那个密室,我解开了!”

“真的!才一个晚上你就解开了!”范坚喜不自胜,笑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初看起来似乎不可能,但事实上只要知道了原理就简单了。”叶上飞眼圈黝黑,目光更显得明亮。昨晚画图纸一直画到凌晨,今天虽然有些疲惫,但兴奋把疲惫给掩盖了。

“你尽量用通俗的说法吧,否则你把什么数学物理公式扯出来,我可是一窍不通啊。”范坚哈哈笑道。

“那个原理只是绳子上的工作,我一说你就明白。人是你们所见的那样吊上去的,但绳子的另一头那个结原本是绑着某个东西的。”

“某个东西?”范坚偏头看了叶上飞一眼。

“是门闩。绳子穿那个架子的圆孔的位置和门闩差不多高。”叶上飞本来想动手比划辅助说明,可是范坚在开车,根本就不能分神看他的手势,所以他觉得只是说实在是困难,于是暂时停下来,冷静想想怎么才能连贯而清晰地表达。

“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叶上飞两只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挥动起来,说:“门上边那个通风口是个关键,从通风口在外边再拉一条绳子进来,绑住原来的那条绳子的中间部分,然后在门外拉,另一头绑在一棵树上,应该是这样的,外边那条绳子的拉扯把尸体拉高了,也就是代替了下半段绳子的作用,而剩下的那半段绳子就处于松弛状态。这时凶手就用松弛状态的绳子绑上门闩,然后开门出来。”

“这样就行了?”

“还有最后几步。那就是出去后把门关上,再把外边绑在树上的绳子给解下来,这样一来,尸体就会猛地下沉,对绑在门闩那头的绳子在一瞬间会产生很大的拉力,门闩就把门闩拉过去了,那个绳子小指那么粗而已,结的结也只有拇指那么大,而门闩对应的圆环有三个拇指那么大,那个结就不会卡住,门闩是被横着拉的,一旦门闩被拉到没办法再动的时候,绳子就会滑出去了,而那个架子本来就是为了制造密室而放在那里的,绳子的大小跟架子上的洞差不多大,所以绳子的结就过不去,就卡在了那里。”

“嗯,我明白了,原来只是这样。”范坚点头道,脑力里慢慢回味叶上飞的解释,试图完全弄明白。

“还有最后一步,因为外边的绳子是绑在里边的绳子上的,所以必须解下来,凶手可能是爬到树上然后把手伸进通风口里边把结解开,但我想凶手应该还有更方便的办法,那就是打活结,我们绑球鞋那样的活结,把拉的那头的绳子弄长一点悬在门外,这样凶手只要把那头一拉,活结解开,就可以把外边的那条绳子取出来了。”叶上飞解释完毕,顿时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粉碎了,然后被舒畅的流水冲走。

“好!果然行得通!”范坚一手拍在了方向盘上,“原来也不是很复杂嘛,哎,可我这个死脑筋就是想不到。”

“范大叔,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

“接下来这个案子就好办了。因为今天一早那条手链上的头发和血迹的检验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结果是……?”叶上飞不由得紧张起来。

“头发有死者的,也有于琴澈的,血迹则是死者的,字迹鉴定也确定是了,加上你的推理,就十拿九稳了。”范坚低沉地说,“也就是说,现在指控的证据都齐全了,按我的经验看,到时候上了法庭,那于琴澈的谋杀罪肯定会成立。”

一道冷气从叶上飞胸口流过,他停在半空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可是杀人动机呢?”

“这个我们也查了,于琴澈的妹妹于如玫你知道吧,她都坦白说,她妹妹是因为被聂岩迷奸了,后来才自杀死的。而当时,帮助聂岩把于如玫骗出去迷晕的人就是林紫,所以她很恨林紫,找了个机会把林紫约出来,趁机杀了她为妹妹报仇。虽然曲折和勉强了一点,可是还说得过去。”范坚又忍不住感慨道,“现在年轻人可是真是越来越不把法律和道德当回事情了,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每年一百件犯罪案例里边,就有七十件是青少年所为,而且犯罪率是越来越高,你看最近就知道,才十来天你们学校就发生两件凶杀案了。”

“嗯,那倒是。”叶上飞陷入了某种困惑里。“学校里人多,所以凶手在学校里行凶有很强的安全性。”

“不过于琴澈太疏忽了,不但自己写的字条留在死者身上,连手链都掉了在现场。”

叶上飞缄口不语了。他忽然想到,如果林紫真是于琴澈所杀,她第一次杀聂岩是意外杀人,第二次杀林紫是预谋杀人,无论怎么说,第二次都应该比第一次冷静而周全。写字条约对方出来,杀人之后为什么没想到搜尸体的衣物,把字条找出来毁灭呢?再者,她怎么就确定对方只是一个人来呢,如果对方找的帮手隐藏起来了呢?第三,死者是被吊死,又不是被刀捅死,她的手链上怎么会有死者的血迹呢?还有,在开学第一天之后,他就没见她戴过手链来学校,为什么偏偏行凶那天就戴上了呢?是为了让她妹妹的灵魂看到害她的人亲手被杀?还有还有,林紫虽然不是胖子,但体重也有五十公斤,加上绳子的摩擦力,起码是一百十多公斤的拉力,她那只磨练过一年的双手会有那么大力气吗?……

越想越觉得于琴澈所谓的谋杀破绽太多,手法看似高明,可感觉上却是特意的疏漏而导致失败。


第七章:拿破仑脸谱的诅咒

1


叶上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范坚把车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这里吗。”叶上飞透过车窗看到了一座灰暗的楼房,有两层,阳台上有一个妇女在往铁丝上挂刚刚洗好还滴着水的衣服。

叶上飞认出其中有一套衣服林紫曾经穿过。那个妇女应该是林紫的母亲了,她都死了,她母亲干什么还洗她的衣服?

“林暮一家一直都住这里,以前林彪也一起住,但后来就只有林紫母子住了。上边那个就是林紫的母亲黄丽扬了。”范坚开门下车,叶上飞轻快地下去。

“哎,黄女士,我就是电话里那个范坚,范警官。”范坚朝楼上喊。

阳台上的黄丽扬早就看到范叶两人,灰暗的脸色愈发阴郁,就像低压的乌云似的。她也不回话,转身走了进去,应该是下来开门了。

果然,几分钟后,那两扇木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没有热度的声音说:“进来吧。”

叶上飞跟着范坚进去,里边显得拥挤,阴森森的感觉像是鬼屋,在这九月的天气里,叶上飞居然会觉得脸上蒙霜一样,汗孔都收缩了起来。

“谢谢。”范坚说着跨过门槛,然后向黄丽扬介绍叶上飞,“哦黄女士,这个是我侄子,我带他来学习的。”

“哦。请两位上楼去坐吧。”黄丽扬站在楼梯边说。她大概昨天哭过,喉咙沙哑,眼睛红肿,说话的时候那凄楚的目光就落在叶上飞身上,连见过多次尸体胆大无比的叶上飞都不免微微颤抖起来。

上楼的时候,脚下的踏板喀啦喀啦地响,似乎一用力就会断裂。

叶上飞走得小心翼翼,一点也不敢马虎。他想,林紫从小在这种房子里长大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抑,这么一想,林紫长大混进黑社会也就理所当然了,因为在黑社会里发泄的机会总归比较多。

楼上的客厅布置典雅,摆设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家具。客厅的窗户都开着,光线比较明亮,叶上飞心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请坐。要喝茶吗?”

“谢谢了,不用了。”范坚推辞道,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叶上飞就坐旁边。

叶上飞这时才看清了黄丽扬的外貌,心里不禁感叹了一下人生的差异。范坚的调查资料显示她只有四十岁,可是眼前看来华发多半,眼角皱纹波浪一样重叠,眼睛浑浊,手脚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钝,有时候感觉真跟木偶一样。

黄丽扬坐到了范坚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无力地看了范坚和叶上飞一眼,没有说话。

“关于你女儿的死,我们已经尽力追查凶手,目前嫌疑犯已经抓到了,而且证据充分,相信不久之后就能还你一个公道。”范坚抚慰道,这完全是例行公事,没有多少感情成分在里边,林紫毕竟是个死不足惜的女生,没有哪点值得同情。

“是吗?”黄丽扬淡淡地问,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那个嫌疑犯叫于琴澈,你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吗?”范坚觉得黄丽扬的反应也太冷淡了些。

“抓到了你们就按法律办事吧,我也不懂那些事情,也不想知道,人都死了,知道也没啥用。”黄丽扬唉声叹气地说,“我女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她枉死也许是罪有应得,我也早就预料到迟早有这么一天了,跟黑社会有关系的,有几个有好下场呢。”

范坚心想,原来她都看透了,这样很好,也省得解释说明了。“您节哀顺变吧。我们这次来除了将你女儿的案子跟你说一下外,还想了解一下你丈夫的事情。”

“我丈夫!”黄丽扬死灰般的脸上荡起一阵惊诧的神色,继而又恢复了死寂。“他都死了十多年了,你们还查他做什么?”

“你知道你丈夫的收入是怎么得来的吗?”范坚问。

“知道。开始我一直都被他蒙在鼓里,他还说他跟他弟弟在离家很远的工地里晚上替人看着那些钢筋水泥,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后来小叔被抓后,我丈夫赶紧把埋在院子里的那些罐子字画都给挖出来,然后埋到了隔壁的那个墓地里,我一追问,才知道了真相,原来他说在工地的那两年都是在做贼。”黄丽扬瞪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骤然加深,“我那时候就骂他不中用,居然偷偷跑去做犯法的事情,将来被抓到丢人现眼不说,连儿子以后都会被人看不起,说这是贼生的孩子,是个小毛贼。可是很快我就骂不下去,因为我丈夫丢了矿厂的工作之后就很难找到其他工作了,为了养家糊口,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走了那条黑路……”说着眼泪落下,忙伸手去擦。

叶上飞不想黄丽扬在那些他已经知道的事情上过多叙述,于是开口问道:“林大婶,你儿子得病后,林大叔到处借钱,后来是不是不够?”

“哎,当时出国找医院得八十万,我们哪里能借那么钱呢。我丈夫偷的那些宝贝全都偷偷卖出去,加上借来的,也就六十多万,抵押了房子跟银行借了个八万,还是不够。后来,我丈夫他……”

“他为了筹钱,打算再干一票,是吗?”叶上飞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确。

“嗯。当时真的是没其他办法弄得钱了,所以他说要再干一次,我不说什么。”黄丽扬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后来他偷了什么回来,你知道么?”范坚热切的问,只要回答是拿破仑脸谱,那一切就联系起来了。

“他当时是凌晨三点才回来,身上有好多血,我还以为他被人打伤了哪里,可他说他没事情,我问他那血是哪来的,他让我不要问那么多,说的时候身子抖得很厉害,而且很凶,我也就不敢问。后来他从背囊里把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黄金面具,我一看到的时候吓个半死,那个面具虽然没有眼睛,但我总觉得它在盯着我,要开口说话一样。”

“范大叔,应该没错了。”叶上飞向范坚使了个眼色。

范坚点点头,喜形于色,继续问:“你丈夫说过那个面具打算卖给谁吗?什么价钱?”

“他说这个东西有个姓艾的老板给定下了,十万块。”

“后来他就把东西交给了那个艾老板?然后拿到了十万块?”

“不!没有,最后只拿到五万。”黄丽扬动了怒容。

“为什么?”叶上飞追问。而范坚两手一握,已经心里有数了。

“因为那个艾老板说,那个面具上没有皇家徽章,是仿造的,不是真货,所以他只能给一半价钱。我丈夫是个粗人,读书不多,对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研究,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人家说是假的,他也认了,觉得假的能有五万总好过一分钱也没有。”

“后来你儿子……?”叶上飞惯性地问下去,其实这个问题跟案子关系不大。

“虽然不够八十万,但勉强也可以了,只是搞护照要等几个月才能得到批准,那几个月里,我儿子在医院里就花了三十多万,没想到我丈夫也得了肺炎,然后引发了心脏病,就抛下我母子三个去了。后来我儿子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我跟小紫两人相依为命。幸好当时还剩下二十万,我做些小本生意,也还支持得下去。女儿是我最看重的宝贝,我几次想改嫁都因为女儿放弃了,我怕我女儿将来被欺负,哎,可我不会教女儿了啊,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她后来跟上那些流氓都成什么样了,把自己弄得跟只妖精一样。她死了也好,省得以后我老担心她在外边会出事了,一了百了了。”黄丽扬眯了迷眼睛,疲惫地叹了口气。

叶上飞觉得那可真是一种悲哀,女儿死去,母亲虽然难过,但却从此可以永远轻松了。

“好了,我想,我最后把事情通通给你说清楚吧,主要是你丈夫的事。”范坚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你丈夫林暮,偷面具那天晚上很可能就去一个老板家里偷东西,当时被那个老板发现了,他就把那个老板给杀了。”

“哎,我当时想他可能伤了人,可没想到是要了人命。”黄丽扬眼皮耷拉,整张脸像枯干的松树皮一样。“不过他人都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算了,黄夫人,过去的事情你就别想了,今后日子还是要过的。”范坚客套地说。

“我知道,谢谢你们了。”

“好啦,我们也该告辞了。”

“慢走啊,不送。”


2


回到警察总局后,叶上飞向范坚提出跟于琴澈单独会见。

“阿飞啊,你跟于琴澈的关系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下,这个案子你还那么出力,我实在不得不佩服你的大公无私的办案态度了,这连那些干了十几年的老警察都不一定做得到。”范坚颇有感触地说。

“关系?什么关系?”

“哎呀,你就别瞒我了,你跟她本来就是同学,朝夕相处,后来又因为查案更接近了她,你妹妹说大前天你还把她带回家去了,她还在你家过了一夜。当然她长得如花似玉,你对他有了感情那也不奇怪,这种警察和女犯人的爱情故事我也没少听说,只是结局都是注定了不能一起,还好你们陷得还不深,这从你早上跟我说出你的推理可以看得出来,你是好样的!”范坚用力拍了拍叶上飞的肩膀,眼中充满了佩服和同情。

“呵,说出真相是一个侦探的基本原则,这算不上什么大公无私。”叶上飞一直对原则都很重视,尽管为于琴澈破例过一次。

“成长的过程总免不了落下遗憾,这是谁都一样的。”范坚意味深长地说。“你去吧。”

“嗯。”叶上飞感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心神,准备面对身处困境的于琴澈。

这次见到于琴澈的地方从审讯室换到了拘留室。看到四面都冷冰冰黑黝黝的铁条,叶上飞感觉胸口越来越郁闷,呼吸越来越费力,就像水龙头下的水桶里放着的一颗弹珠,水龙头放水,弹珠会全面受压,并且越来越大。

于琴澈跟昨天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眼神支离破碎,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如同废墟里蔓生的树藤。

“琴澈,你还好吗?”

于琴澈惨淡一笑,面无血色,如雪地里莲花绽放。“还好。”

“他们后来又审你了?”叶上飞知道警方一旦确定了某个重点嫌疑犯,就会用很残酷的审问方式对待嫌疑犯,直到嫌疑犯的精神接近崩溃,认罪或者把案情全盘托出。

“嗯。”于琴澈点头,然后把头低了下去。

“他们是不是说证据确凿,让你干脆认罪算了,坦白从宽还可以减刑,对不对?”

于琴澈又点头,那乖巧的样子让叶上飞苦笑,因为他觉得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根本没有反抗的趋向。

“你认罪了?”

这次于琴澈摇头:“没有。”

叶上飞松了口气,看来于琴澈的倔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摧毁,只是时间一长,压力越来越大,她迟早会支持不住。

“那就好,不要灰心,我们还有希望,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于琴澈扬起头,眼中星光点点,反复聚集又分散。“我们?”

“对。我相信你不是凶手。”叶上飞很想握住于琴澈的手,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但因为两个警察就在旁边盯着,只能放弃那个念头了。“我会全力以赴救你出去的,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不要承认自己是凶手。”

“嗯!”于琴澈用力点头,目光终于凝聚成一束了。

“你去公园那天,我希望你可以尽量回忆一下,也不要太勉强,不一定是在公园里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你,就算是你出了公园遇到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发生过,那也许也会对你有帮助的。”叶上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不想给于琴澈一丝压力。“还有,你仔细想想,那条手链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在哪里掉的。那个也可能是一个关键的所在。”

“对不起,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于琴澈无能为力地说,目光瞬间散碎,如水中一群被落石惊吓到的鲤鱼四处逃窜。

“好好好,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叶上飞也是没辙了。“不过你要好好休息,最近流感比较厉害,注意不要生病了。”

“嗯。”于琴澈又点头,头发甩到额前,掩盖住了眼睛,眼泪落下的轨迹,叶上飞没有看到。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一定会!”叶上飞见于琴澈没有抬头,怅然而去。

于琴澈两手按着桌子,上身前倾,视线追随着叶上飞的背影,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铁门一开,他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往后一仰,颓然靠在了椅背上,就像一根落地的羽毛。

“于琴澈,起来,马上回去!”一个警察吼了起来。

她慢腾腾地起身,拨了拨头发,拭去泪痕,然后走向那扇通往牢笼的铁门。

透过通气窗,她看到天空明亮了起来,浮云飘过,白色的阳光斜射进来,将她的身体浸淫其中。


3


为了救于琴澈,叶上飞从范坚那里要了一份于琴澈的口供和他们对此案的调查报告带回家。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范坚不可能把那么重大的资料轻易交出。

回家后,他闷头窝在房间里翻看那些文件。几百页的东西,细节繁多,又不可以走马观花粗粗浏览,只能逐字逐句地细读,这样很花时间,但也没其他捷径的办法可选。

于琴澈的口供跟她当面对他说的差不多,那些致命问题她都避而不答,所以还可以缓和一段时间。

其他人的口供他也仔细看过,那个李天路老师的口供他也很留意。一般作为第一个报警或者首先看到尸体的人,那按理都会当成第一嫌疑人,也会被问到死亡时间里在哪里在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他说他是死者被杀那天中午一点到两点之间,在离学校不远的芙蓉酒馆里一个人喝酒,因为他求婚被女朋友拒绝了,心情很不好。这一点芙蓉酒馆的老板可以证明,因为当时李天路喝醉了发酒疯,拍桌子砸凳子,闹得厉害,老板还索赔,没理由不印象深刻。

中午去喝酒,还喝得烂醉,这种事情平时可不多见。

除了口供外,还附有两份李天路的履历表和平时品行调查。

李天路师范大学毕业,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中学和小学时候的资料模糊不清。

叶上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不要偏离调查方向,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证据方面,实在没什么办法能替于琴澈翻案,人证更是空空如也。

叶上飞想,从这里角度去翻案就是进了死胡同,怎么也过不去,只能换个角度去想办法。

也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

当然,他知道如果用一般调查办法,林紫生前人际关系复杂,要是全方位调查,那连警察都会觉得困难。

所以,只能从另一条路线揪出凶手。

他知道,凶手一定还会出现。

这不是预感,这是某种规律。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林紫的母亲黄丽扬。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叶上飞的思绪,他回过神,感觉像长途跋涉过一般疲倦。

“哥哥,出来吃饭了!”

叶上飞扭了扭酸麻的脖子,起身应道:“哦,马上就来。”

在小厅坐下,看挂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晚上七点了,“妹妹,怎么都那么晚了?”

“是啊,你中午回来都没吃饭,进房间到现在才出来。我知道你在研究案子,所以没去打扰你。”叶之舞很懂事地说。

“呵呵,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我肚子好饿,开饭了。”叶上飞早已饥肠辘辘了,立马动手盛饭“哥哥,你脸色不太好啊。你今天去看过琴澈姐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叶之舞忧心地问。

叶上飞脸色一暗,夹到嘴边的红烧肉放到了碗里。“她还好,只是现在我也没办法帮她什么。”

“哥哥,你老实告诉我,琴澈姐真的是凶手吗?”叶之舞有些严肃地问。

“不是。”叶上飞说罢忽然觉得不对,虽然他相信林紫不是于琴澈所杀,但于琴澈曾经杀死过聂岩,也算是个凶手。

“那你为什么没办法救她?你是侦探,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被当做凶手呢?”叶之舞责怪完接着鼓励,“琴澈姐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哥哥,你不能泄气啊。”

“嗯,我知道,你哥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了。”叶上飞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哥哥,努力哦。”叶之舞把一只烤鸭腿夹到了叶上飞碗里。

叶上飞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辜负妹妹和琴澈对他的期望,抓着筷子的手不由得握起了拳头。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叶上飞心里小小爆炸了一下,预料范坚那边一定又出什么新情况,放下筷子,马上跑去接听。

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果然就是范坚的手机。

“范大叔,这次是什么情况?”

“那个黄丽扬……”

“被杀了?”叶上飞愕然,没想到凶手那么快就行动了。

“是另外一回事情。”

“什么?”

“她在五分钟前向我们报警,说她那个可怕的东西出现了,她说鬼杀了她女儿现在要来杀她,还说了很多,接到报案电话的警员还转达给我说,什么封印,什么道士之类,莫名其妙的事情。”

“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几个人去看了,你有空也来一下好吗,没空也没关系,等我回头再告诉你。”

“等等,她说的那个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她说是那个当年他丈夫带回来的面具,就是那个拿破仑脸谱。”范坚喃喃说,“那个东西真是越说越邪了。”

果然出现了!叶上飞心头一紧,说:“我去。你就不用来接我来,我认得路,我直接开车去。”

“好,等一下见。”


4


到达现场的时候,有两个个警员在四周巡查。

叶上飞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说范坚已经到了,然后开门放叶上飞进去。

院子的地上白花花的一片,他低身去看,发现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张的纸片都是冥币,不由得诧异起来。

上到二楼,看到范坚坐在沙发上抽烟。黄丽扬就坐在对面,脸色发青,眼球突出,头发凌乱,手脚颤抖,跟上午所见差别很大。如果说上午那个她是平静如镜的湖水,只是偶尔荡起一丝涟漪,那现在这个她就是风雨中的树叶。

范坚见到叶上飞,也不打招呼,只是挥手,让他坐到他旁边,低声说:“我也刚到。”

叶上飞知道范坚也还不理解情况,所以也压低声音说:“那开始吧。”

“黄女士,现在请你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好吗”范坚平和地说。因为黄丽扬似乎是受惊过度,不能再让她感到紧张。

黄丽扬的双手忽然在空中胡乱摇晃起来,她瞪着眼睛说:“范警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面具,我丈夫偷来的那个东西,它出现了,它真的出现了,我亲眼看到了!真的!”

“在哪里看到了?”

黄丽扬的喉咙蠕动了一下,说:“就是我房间的窗口,我看着玻璃窗上有一张黑脸,一张没有眼睛的黑脸,上上下下,就跟飞的一样,我当时跑到了客厅里,等心里头没那么怕了,就觉得我可能只是看花眼了,所以又回去看,那个东西不在了,可窗子上贴着一张剪纸,是一个死字!”

范坚对叶上飞点头,说:“我的人看了,确实是贴着一个字。”把一个塑胶袋递给叶上飞,那确实是一张红纸剪成的死字,草体,很像一只爪子。“黄女士,请继续说。”

“后来我吓得站不起来,我就跪着挪到了客厅里,想要打电话报警,可是我忽然看着院子里很多纸片从天上掉下来,有几张飘进了阳台里,我过去一看,脑子一凉,都快晕过去——那些都是死人钱,院子里落了满地的死人钱!”黄丽说扬越来越激动,两手胡乱抓着沙发的表皮,如果沙发是人,八成会皮开肉绽。“我知道,那个东西它要抓我,要把我带到地府去。十几年前,我第一眼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东西将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当时那个东西上边还贴着一道黄符,是驱邪的黄符,那说明那东西有鬼附在上边啊,还有,那个东西我晚上初看是金色的,可第一天早上看到的时候却变成了红色,红得跟血一样。我想,怎么就变颜色了呢,是不是因为沾了血,我跟丈夫说那个东西邪气,可他说反正又不是自己留着,很快就给那个艾老板送去了。”她脸色蓦地一晃,变得炭灰一样。“后来呢,小数的孩子不知道满月就死了,我丈夫又得肺炎死了,我儿子也病死了,现在我女儿也死了,那个东西还不放过我们一家,它一定还想连我也咳死才满意。”

“黄女生,你说的它是指那个面具?”范坚轻声问。

“是的,就是那个面具。”

“你说你丈夫儿子女儿都是那个面具害死的?”

“嗯。”

范坚看了看叶上飞,笑,叶上飞也是,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那种说法,如果真是那样,凶手就不用查了。

“黄女士,我看这样好吗,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们去招待所住,这样安全一点。”范坚提议道。

“那没用的,我又不能在招待所里住一辈子。”

范坚觉得也是,于是说:“那我让几个人监视这里,你放心好了。”

“哎,范警官,罢了,那东西不是人,谁也拦不住它。”黄丽扬心灰意懒地说,“我先前是害怕才打电话叫你们来,真是麻烦你们了,现在想想,我还有什么好怕呢,家人都死光了,只剩我一个,我要是死了也好,可以下去跟他们相聚。”

“黄女士,你先别这么说,保护你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那不叫麻烦。”范坚把烟头插进烟灰缸里,起身,“抱歉啊,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会留两个人在外边看着,有什么事情就叫他们,要不然就给我们打电话。你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谢谢你们,谢谢!”黄丽扬感动地涕泪俱下。

下楼的时候,范坚对叶上飞说:“来的时候我认为那只是黄丽扬因为伤心过度,加上我们早上来访,让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所以心理出现了异常,产生了幻觉。可现在你也来看到了,院子里的死人钱和那个死字,怎么看都不像是恶作剧,而且这个时候恶作剧,又是这样的恶作剧,未免也太巧,太不合情理了。”

“嗯。”叶上飞思量着说,“我觉得那是杀害收藏家的那个凶手干的,只是为什么这么干,那就不知道了,我想,以凶手的头脑,要进去把黄丽扬杀掉,也不会是件难事,可是凶手没有,只是把她吓了个半死,不知道是为什么。”

叶上飞有预感,凶手很快还会出现,只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人面前出现,就不得而知了。


第八章:神秘血案还没结束

1


李天路的尸体是在早上八点的时候被发现的。

一群正准备进体育馆锻炼的体育生透过外边的窗玻璃看到有个人被倒立着绑在单杠上,殷红的血液遍地都是。

看那样子百分之百已经没救了。

叶上飞开车今天早上带叶之舞来到学校,叶之舞下车后就自己去教室了,然后叶上飞把蓝色闪电放到了保管处,这时看见不少人都朝校门外跑去,立即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事,于是也赶紧跟了上去。

在校门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体育馆,那里专门供学校里的体育生锻炼之用。此时,只见体育馆外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头攒动。

叶上飞也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事情,看到一个从人群里边走出自己的同学韩宇,一个平时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家伙,于是微笑着过去搭讪:“体育馆里发生什么事了?是拉拉队比赛吗?”

韩羽哈哈笑道:“哪有什么拉拉队比赛,又是死人,上次我就看过了,没什么希奇的,只不过这次这个流了好多血,看起来还真有点恐怖。”

叶上飞目光闪亮,问:“死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姓李的老师,教体育的。”

李天路的名字瞬时划过叶上飞的脑海,然后发生爆炸。“体育馆里能进去吗?”

“进不去的。”韩羽搔着头说,“里边发锁了,那些体育生和政教处主任就算有钥匙也开不了门。”

反琐。又是密室杀人!

叶上飞的冷静又被击溃了,心里的压抑的躁动此起彼伏,海浪一样动荡不安。

“你吃早餐了吗?”韩宇问。

“我吃了。”叶上飞没吃也说吃了,现在他哪有心情吃东西呢。

“我还没呢,我去吃了。先走了。”韩宇说罢就跑开了。

叶上飞一秒也没迟疑,立即掏出手机通知范坚。

“什么!你们学校又发生谋杀案了!”范坚显然非常吃惊,恍惚觉得,如果还抓不到凶手,整个学校的人迟早都会被杀光。

“是啊!你赶紧来一下。”

“这真是搞什么鬼,我才刚刚上班就又出案子了,这已经是你们学校的第三宗谋杀案了。”

“哎,范大叔,别罗嗦了,你快来吧。”叶上飞急噪地说,因为范坚不来为他开路,他就进不了现场,他现在可是非常想了解里边的情况。

“好,我边走边跟说。”范坚那头传来搭拉搭拉的脚步声。“这次死的是什么人?”

“人太多,我没办法进去看,不过我听说是一个姓李的体育老师,我想八成是李天路没错。”

“李天路……”范坚回忆着这个名字,他经手案子太多,记忆里的人名也太多,所以一时也记不起来。

叶上飞提醒道:“就是上次仓库杀人事件,打电话报警的那个老师。”

“哦,是他啊。怪事。”

“什么怪事?”

“你说,”范坚用征求的意见的口吻说,“要是他看到了凶手的样子,那凶手杀他灭口就说得过去,可一来他没看到,二来疑凶于琴澈已经被关局子里了,他又是被什么人杀的?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凶手?”

范坚的问题叶上飞也答不上来,撇开说:“范大叔,请你派人去追查李天路的来历,顺便把他家人也调查一下。”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我马上就交代下去。”范坚都不问叶上飞理由,因为他相信叶上飞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叶上飞可是一连串扑朔迷离案件的指南针,没有他的指示,警方的调查就会陷入原地打转的状态。

叶上飞收线后走到一棵树下坐下,安静地看着体育馆外边那些拥挤的人群。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的脸上、眼上,他微微眯了眼睛,右手轻轻抬起,朝光线抓去,然后握起了拳头。

他愤愤地想,凶手说不定就混在人群里,正高兴地看着其他人因为看到他血腥的杰作而露出的惊愕的表情。


2


范坚带着二十多个警察赶到现场,人群很快被驱散,这时叶上飞才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又是反锁!”范坚厌烦地说,然后问旁边一个男教师,“除了大门还有其他入口吗?”

“有的,在大门的对面,那是后门,只不过也从里边反锁了,那是用铁链锁着的,外边开不了。”那个负责管理的教师战战兢兢地说。

“去弄后门。”

范坚带人来后门这边,后门是木板门,金属边框。

“动手!”范坚一声令下,手下两个人就开着煤气焊,喷出蓝色的火舌,然后上前去烧锁头旁边的金属边框。

这时叶上飞站在一扇玻璃窗边,惊讶地看着里边那悲惨的一幕。

李天路的尸体离那扇窗户几米远而已,可以看得相当清楚。

穿着黑色短袖衫和绿色短裤的尸体双脚被绳子绑在两米高的单杠上,身体悬空倒吊起来,身下的地板是一大片血迹,表面积起码有三十多平方米,就像一个红色的泥潭。尸体两手瘫软地垂下来搁在地板上,手臂的骨头断了一般,短袖衫滑下来露出肚子和胸口,上边用血赫然写着一个粗大的死字!

而李天路的脸颊上血迹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蚯蚓,头发有一种粘在一起的感觉,而且异常黑亮,一定曾经被鲜血浸湿过,后来慢慢干燥了。

出血的伤口一定就是脖子上,颈动脉八成已经被割断了。

叶上飞心想,那个凶手可真是残忍,把人倒吊起来,然后弄断颈动脉,这样身体大部分的血液因为重力的缘故,就会一古脑儿从那个伤口涌出来,以至于把体内的血液差不多都流光。

十几分钟后,门被弄开了,于是叶上飞随着范坚进入现场。

尸体是警察关注的焦点,而且地上血迹范围那么大,他也不方便近前观察尸体,所以他先在周围走走,观察一下体育馆的结构。

后门自然首当其冲成为观察的对象。

门锁是扭动式旋转型,上边一半的位置还有小栓子,门后原本用扣式锁和铁链锁了起来,牢固得很,而且门板和门框结合严密,没有隙缝。

叶上飞避开人群从旁边走到另一边的大门前边。这个大门是左右两面推拉式的铁板门,向前推向后拉都能打开。反锁的结构是左边的竖杆向右下拉九十度,落进右边的凹槽中。

门边没有杂物,门边方圆八米以内都没有什么可以设置的机关的东西。

如果凶手还用绳子拉的办法制造密室,那就显得很困难。因为大门和后门关起来后很紧密,体育馆里的玻璃窗虽然很多,但里边全部都用防盗网罩着,而且进入现场的时候所有的窗户都是从里边关上可,外边没办法打开。玻璃窗关起来后,基本没有缝隙。这样一来,绳子就没办法从里边伸到外边。用钓鱼线勉强也许可以,但这个反锁的杆子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动,钓鱼线那么细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力度。

体育馆上边还有几个天窗,不过也都关上了。

凶手这次到底会用什么手法呢?

“阿飞,过来一下!”范坚朝叶上飞招手。

叶上飞跑了过去,这时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尸体也被解了下来,准备运送出去。尸体从身边抬过的时候,叶上飞只看了一眼也浑身起鸡皮疙瘩。那具尸体的肌肉萎缩,皮包骨头,最难看的是起皱的黑色皮肤,一层叠一层,仿佛可以扯下来似的。李天路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瞪得鸡蛋那么大,似乎一抖就会滚落下来。

“阿飞,我觉得你还是先去把小舞叫来吧。”范坚想叫叶之舞来,因为他的手下在现场一点线索也没发现。

“不用了。”叶上飞肯定地说,“她等一下一定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一听说这里有案子发生就会跑来,因为她知道我会在这里。”

“你们兄妹可真默契啊。”

“范大叔,我们进入这个案子吧。”

“好的。死者的身份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你要的死者的详细资料最快也得晚上才有,到时候发邮件给你。”

“嗯。”叶上飞点头。“死因是颈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而死吗?”

“没错。这次的案子跟收藏家那个案子就是这点很相似,伤口看起来是牙齿咬的,上边都有牙印,可是人哪有那么长那么尖的牙,而且上次也没检验出牙印的地方有唾沫,真不知道这个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范坚困惑地说。

“还有一点很相似呢,那就是门都是从里边反锁着的。”

“对!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叶上飞接着推测道:“所以收藏家和李天路一样有什么联系,要不就是有某些共同点。”

“其中的联系和共同点就交给你去找了,我会尽力给你提供你需要的资料。”

叶上飞心想,怎么老是把责任推给我,嘴里说道:“我一定也会尽力。”

“那么我们继续讨论案情,你说,这个案子跟昨晚黄丽扬见鬼的事情有没有联系呢?”

叶上飞又想,明明是你在问我意见怎么叫我们讨论案情。“我一来就觉得是声东击西的伎俩,凶手把我们的注意力给转移到黄丽扬身上,然后在学校这边暗中施行谋杀诡计,可现在我觉得,凶手是在耍我们。它(不知是男是女,姑且就叫它)似乎在监视我们,我们早上才去黄丽扬家,傍晚它就去黄丽扬家扮鬼吓人,它不太可能知道我们的动向,也许它只是推测出来的。林紫死后,它就断定我们会找黄丽扬,所以昨天就老早就在黄丽扬家附近监视,等我们走后,它知道我们不会回来,傍晚就去吓唬黄丽扬,然后跑去体育馆杀人。”

“知道是知道,可我们就是找不到一点点线索,它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样下去,如果它一直躲着不出现,那我们就永远也没办法抓到它了。”范坚灰心地说,“这个混蛋,被我抓到我非我揍它一顿不可。”

“嘿,范大叔,如果凶手是女的,你下得手吗?”叶上飞开起了玩笑来。

范坚挥着拳头笑道:“女的照打。”

叶上飞脸色凝重地说:“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你是说凶手还会行凶?”

“嗯。”

“那你说它的下一个目标会是黄丽扬吗?”

“我又不是凶手,我怎么知道。”叶上飞无奈地说,“不过凶手说不定正在准备下一步行动呢,你们只能等着收尸了。”

两人正觉得无法继续讨论,这时叶之舞跑了过来,笑眯眯地叫道:“哥哥,我来了。”

“呀,小舞,我可是等你好久了。”范坚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

“范大叔,我哥哥的朋友一古哥哥也在外边,让他也进来好吗。”叶之舞恳求道。

范坚看了看叶上飞,叶上飞点头,范坚于是吩咐手下放夏一古进来。范坚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叶上飞的手下,可是那没办法,因为碰上这种复杂的案件,如果没有叶家兄妹俩的协助,侦破之日就显得遥遥无期了。

俄而,夏一古满头大汗地进来,神情拘束,见到叶上飞和叶之舞才露出了笑容。

“阿飞,接着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范坚说。

“好,小舞,一古,你们跟我来。”叶上飞牵着叶之舞走开了。夏一古跟着过去。

“哥哥,这次是什么人被杀了?”

“那个你别管了,你现在用你的直觉帮哥哥一下。”

“嗯,那我该怎么做呢?”

叶上飞拍了拍叶之舞的肩头。“很简单,你在墙边看看,看有没有通到外边的小孔。”

“好。”叶之舞马上到处找去了。

叶上飞把希望都寄托在妹妹身上了。墙上的小孔可是关键,只要找到,那么揭穿密室诡计就不难了。

“一古,陆海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那个家伙行踪都很明显,没什么可疑。”夏一古垂头丧气地说。“你为什么会怀疑那个家伙?”

“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以后别跟了。”

“为什么?”

“因为那很可能是我的错误判断,所以不要浪费时间了。”

“那下一个目标是?”

“没有下一个目标了,我已经失去了目标了。”叶上飞摇头叹息道。

“啊,那么凶手不就逃之夭夭了吗?”夏一古难以置信叶上飞也会没了主意。“如果抓不到凶手,那琴澈就……”

叶上飞痛苦地说:“我知道,但我现在真是没有办法了。”

“哥哥,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叶之舞忽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并朝叶上飞招手。

叶上飞,夏一古,还有范坚都跑了过去。

“在哪里?”叶上飞急问。

“就在哪儿。”叶之舞指了指墙边叠成一米多高的垫子,“把这些推开就可以看到了。”

夏一古和叶上飞合力把那些垫子推到一边,果然,被遮蔽的墙壁底边有一个拳头大的圆孔。那不是老鼠洞,而是排水口。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排水口呢!”叶上飞惊叹地说。“这种地方一般都有排水口。”

“阿飞,这个排水口能证明什么呢?”夏一古茫然地问。

“目前我还看不出来,得回去慢慢把这种发现都集中起来思考,才能得出答案。”其实叶上飞的脑海中已经描绘出了一个构图,只是不想被追问所以才不说。构图是这样的:大门、倒挂尸体的单杠和排水口,三者连线,就近乎是一个以大门为顶点的等边三角形。左边是排水口,后边是单杠。这样似乎是某种刻意的安排。反锁的铁杆是从左向右压下,排水口在门的左边,用绳子穿过去绑住铁杆,这样一来,不但拉不动,绳子还会卡在上边弄不下来。当然,绳子也可以绕过单杠改变方向,往右边拉,但单杠下边遍地是血,在收绳子的时候绳子会沾到血,并且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拖曳的痕迹,而且堵着排水口的垫子也会沾上血迹,可是现场和垫子上并没有发现。抛弃单杠做转弯点,绳子也可以绕过其他地方,改变拉力的方向,可是离门口附近十米之内都没有什么可以当转弯点的东西,就算有的勉强可以,但角度也不对。

夏一古和叶之舞看到叶上飞在思考,也不敢出声打扰了。范坚也是。

“范大叔,李天路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叶上飞忽然问。

“昨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之间。”

“范大叔,过来一下。”叶上飞示意范坚低下身,然后在范坚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范坚露出惊讶的表情,本想问明白,但见叶上飞摇头,只好把话吞回去了。


3


叶上飞也到了一筹莫展的地步了,如果他让范坚调查的那个人拥有有不在场证明,那他就连怀疑目标都没有了。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范坚的调查报告了。

晚上,他打开电脑,收了范坚让人发来的李天路身世调查和另一份秘密调查档案。

果然跟他的猜想一样,李天路就是当年那个被杀的李老板的儿子。他原名李毅,后来改名了。他父亲被杀之后,一家面临破产,然后迁至他外婆住的养明县,从此在当地消声灭迹。他的妹妹在十三岁那年出车祸而死,姐姐十八岁的时候当了妓女,二十六的时候因为吸毒而死,而他则努力读书,考上了师范大学,今年毕业后来启明县的龙羽中学任教。

其实养明县也有很好的中学,他在大学的成绩也很好,本来学校还让他留校任职,可是他偏偏跑来一百多公里远的启明县当老师,分明是另有目的。

叶上飞善于察言观色,第一次看到李天路的时候就觉得他似乎为林紫的死而兴奋,只是努力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

杀死仇人的女儿,当然值得高兴了。

可是林紫被杀那天他又刚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收藏家案发的时候,黄丽扬被吓那个晚上,他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凶手是他,他又怎么会在每个案子发生的时候都有不在场证明呢。

而且他既然是复仇者,那他又是被什么人所杀呢?

还有一个人一直被忽略了。

难道凶手就是那个人?

叶上飞去看那个人的资料。连那人父母兄弟姐妹的资料都看了,看到最后也没发现那个人和李天路有什么联系。

叶上飞的想法动摇了,自己这次的猜测可能真的错了,毕竟猜测只是凭感觉,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他知道继续想下去也没有意思,于是先抛开那些资料,把体育馆的平面图画出来,慢慢琢磨制造密室的办法去了。

搞得凌晨两点,疲惫不堪,他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但不自觉中睡着了。

翌日早上去上学,一进教室的大门关水樱就迎了上来。

“水樱,有事吗?”叶上飞感觉不太对头。

“这边说话。”关水樱转身走到了走廊的一角。

叶上飞跟着过去,心里纳闷干什么那么神秘。“出什么事了吗?”

“我听一古说,原来你是个侦探,而且于琴澈的案子你也有参与调查,是吗?”关水樱一本正经地问,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叶上飞心里大骂夏一古重色轻友,连这种事情都告诉关水樱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是吧。”

“你觉得她是凶手吗?”关水樱冷冷地问。

“不是。”叶上飞回答的语气跟开枪一样肯定。

“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她?”关水樱带着责备的态度问。

“目前没办法啊。”叶上飞沮丧地说,眼神灰暗。

“你真让我失望。”

“抱歉。”

关水樱转身欲走,但忽然又转了回来,把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叶上飞:“差点忘了,这是你的信。”

“哦,谢谢。”叶上飞点头道谢,而关水樱没说什么就走了。

信封上打印着叶上飞的班级和名字,但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上边贴着一枚日落图案的邮票,死气沉沉的样子。

撕开信封,抽出一张白色的方格稿纸。

叶上飞的两手蓦然抖了一下,脸色顿时失去了一切光彩。稿纸上用黑色楷体字打印着触目惊心的四行字:

地狱的大门就在你眼前

打开它

你就可以看到

最后一个死者

署名是:勾魂使者

看来,那个凶手已经发现叶上飞参与了调查,而且是在前天以前就发现了,因为这封信发出去的日期就在前天。

这封信算是挑战,也算是威胁。

挑战的意思是看叶上飞能不能在它杀死最后一个目标前挽救那个人。威胁的意思是凶手不希望叶上飞继续参与调查。

叶上飞忧心忡忡地想,凶手大概已经知道了仓库杀人事件的密室原理被他破解了,害怕他把这次体育馆杀人事件的密室的原理也给破解,所以向他发出了警告。

这下连妹妹都会有危险,平时他们只往来于家和学校,家里还好一点,学校里更不安全,都连续发生三起谋杀案了。

说不定连一古都会有危险呢。

而且,最后一个死者会是谁呢?

黄丽扬吗?

叶上飞马上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范坚,把信的内容说了一遍。

“放心,”范坚安慰道,“学校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了,你家我马上也叫人去监视,确保你跟小舞的安全,只要那个凶手一出现,我们的人就一定可以把他捉弄归案。”

“只是,我怕凶手这次又是声东击西。”

“那它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我也说不定。”

“这下还真没办法,凶手太狡猾了,一点人性都没有,简直把杀人当游戏了。”范坚义愤填膺地说。

“连环杀人的案子以前也发生过,连杀几十人的都有,只不过,那是变态杀人狂,跟我们所面对的凶手不是同一类,那个凶手聪明冷静,而且观察灵敏,是个高手级别的人物。”叶上飞也忍不住夸奖起凶手来。

“是的。杀人干净利落,一点痕迹也不留,如果我不干警察我想我也会佩服它的智慧和冷静。”

“对了,范大叔,于琴澈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叶上飞知道时间不多了。

“很快了,预计是下个星期四,要不然就是星期五。”

“于琴澈她认罪了吗?”

“没有。她还说叶上飞会证明她是无罪的。看来她对你相当信任。只是我觉得你不该用美丽的谎言去骗她,你能骗到什么时候呢,最后上了法庭,她的希望破灭了,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范坚觉得叶上飞还不懂感情,所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

“不。我一定会证明她是无罪的。”叶上飞坚定地说,然后把手上的信封给捏了一团,“你等着看好了!”

“阿飞,你是怎么了?”范坚担心地问,“你可别让感情冲昏了头脑。”

“不,我没有。”

“阿飞,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到时候你也是证人之一,你可不能在法庭说乱说话。”

“我会在她上法庭前把她救出来——我中午要去见她!”

“不行,这个时候我不准你跟她见面。”范坚怕叶上飞跟于琴澈商量好某些对策,然后在法庭上翻案。

“如果你不准,那体育馆的案子,我也不想查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叶上飞知道自己多半可以变被动为主动,屡试不爽。

范坚果然无可奈何,妥协道:“按法律来说我是没办法阻止你的,因为法律规定嫌疑犯的朋友可以去探望,不过那是最后一次了,法律虽然没有限制次数,但处于特殊考虑,还是可以更改的。”

“我明白。”叶上飞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4


中午一点的时候,叶上飞开车去了警察总局。

天气十分炎热,连大口呼吸都有肺部冒烟的感觉。

那个密室原理叶上飞还没有解开,而于琴澈离上庭的时间只剩不到十天了,这让他心底非常烦躁,但他知道他不能以这种心态去面对于琴澈,否则只会增加她不安和恐慌,她现在需要是支持和安慰;所以他先在大厅里吹了半个多小时空调,等心基本静下来后再进去。

当他第一眼看到于琴澈的时候,他楞住了。

于琴澈一脸憔悴,下巴变尖了,颚骨有些突出,脸色枯黄,眼睛也凹了下去,就像干旱后的沼泽地;整个人暴风雨后的树叶,只有头发还算整齐。

她的眼睛虽然有些血红,而且暗淡无光,但看到叶上飞的时候还是闪耀了几下。

叶上飞赶紧坐了过去,然后暗自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上飞,你来了。”于琴澈的声音听起来柔若无骨,并且显得娇气和疲惫。

“抱歉,因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都没时间来看你。”叶上飞为自己当初的承诺感到惭愧。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很累的。”于琴澈抿嘴一笑,不像花朵绽放,倒像是在凋零,“其实你也不用为了我做那么多事情,我听都范警官说了,我的案子是铁证如山,根本没有翻案的机会,所以到了最后,你的努力只会付诸东流。”

“说什么傻话,你是让我放弃吗!”叶上飞不无激动地说,差点想拍桌子。

“不是让你放弃,是我先放弃了。”于琴澈低着头泄气地说。

叶上飞浑身一颤:“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认罪?”

“虽然林紫不是我杀的,但我也确实是个杀人犯,我是罪有应得。”于琴澈叹息着说。

“不是,事实可能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叶上飞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那还能是什么样呢?”

叶上飞摇头,淡淡地说:“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但我想告诉你,我怀疑聂岩并不是你杀的。”

“你,你怎么说这种话?”于琴澈一脸惊诧,“是安慰我吗?”

“不是安慰,我只是说我怀疑而已。”

“可是!”于琴澈有些发狂地说,“明明是我杀的啊,我亲手杀的,你还怀疑什么,我又没有袒护什么人,而且也没人值得我这么袒护。”

“这个现在先别说,最要紧的是,你不能认罪,还有希望,只要找到真正的凶手。”

“我现在还不会认罪,但到了法庭上就难说了。认罪会被判十年,不认罪会被判十八年,一句话的差别可是八年的时光啊。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但我还是想活下去,再怎么痛苦也要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学习。在监狱里我也可以学到很多知识,我希望我出来后可以真正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但还不太老吧,起码还会有人要的。”于琴澈说着浅浅一笑,但感觉非常苦涩,似乎她刚才喝了什么难喝的草药。

叶上飞也忍不住笑了。她现在说话真像个小女孩,似乎很乐观,对未来还抱有很大的希望,但叶上飞知道事实上并不是那样,她也是个知道现实的残酷的人,她不可能那么单纯地把监狱想象一个可以学习的地方。

“别说那么远,就算你上了法庭,被判了刑,进了监狱,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你的案子还是可以上诉,还是可以还你清白。”

“上飞,你真的好固执。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那是命运,我们谁改变不了。而我的命运注定就是悲剧,所以只能一步步走向那个早就安排好的结局,无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于琴澈算是认命了,父母的相继去世,妹妹的惨死,只剩下她孤单一人,她也将步上父母和妹妹的后尘,而且她还算比较幸运,只是坐牢,而不是死亡。

“如果命运注定,那我还真不用当什么侦探,那些凶手会不会被抓已经注定了,我干什么去破坏上帝的安排呢,而且我也破坏不了,你说呢?”

“上飞,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有些时候我们真是无能为力,只有坚强面对了。”

“我知道你坚强,但一个人的坚强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你说得对,一个人的坚强是没有意义了。以前我跟妹妹住的时候,我的坚强就是为了让她能够乐观地生活下去,她走了之后,我的坚强就没用了。我也不知道我活下去是为了什么,但我怕死,再怎么难过我也想活下去,聂岩被杀后,我倒是解了心头之恨,但我忽然觉得很空虚,我爱的人死了,我恨的人也死了,那我为谁而活呢。后来应天来找我,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方向标,我于是想跟着他,不管是逃亡也好,流浪也好,我总有个可以依靠和关注的人,这样我活着才有意义,才会有活着的感觉。”于琴澈一口气把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想法通通倒了出来,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叶上飞可以当她的倾诉对象了,说罢感觉轻松很多,脸上闪过短暂的满足的表情,然后泪水落了下来,她也不想去擦,让叶上飞看着自己流泪,反而是一种解脱,一种卸去伪装的恬然。

叶上飞回味了一下,终于弄懂了于琴澈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心态。“你想过为自己而活吗?”

“有,当然想过。”于琴澈目光黯然,如流进洞穴的溪水。“我妹妹死后,我也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就算怎么苦我都可以撑得过去。可是我发现不行,我没办法只为自己而活,一回家我就觉得整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既然只有我一个人,我活下去给谁看,我就这样活下去,麻木不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还有水樱,还有我和我妹妹啊。”叶上飞知道于琴澈此时最需要的是感情的支持,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相信她不是孑然一身。

“你们……”

“我们都是你朋友啊,都关心你,都希望可以帮助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一定不要泄气,我们陪你坚持到最后。”

“好。我会坚持到最后的。”于琴澈点头,整个人焕发出了迷离光彩,就像朝阳下的露水一样楚楚动人。


第九章:谁是最后一个死者

1


告别了于琴澈,叶上飞觉得自己的肩膀又沉了不少,走出警察总局门口的时候,他稍微站了片刻,暖风拂面,他眯了眯眼睛,然后抬头,灰云漫延,阳光惨淡,但他觉得心底纠结的思绪渐渐伸展开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一直相信这句话。

骑上车子的时候,恍惚觉得脊梁一股寒意上涌,整个后背都像结了层冰似的,他直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扭头四处一看,周围走来走去的都是警察,开进开出的都是警车,他无言一笑,心想自己太多心了,这里可是警察总局的门口,凶手难道敢在附近埋伏吗。

他把车开得飞快,时速一百五十公里,景物从他眼角掠过,他根本就分不清楚那些竖立着的长条的东西到底是树木还是电线杆。

幸好这里是高速公路,车辆不是很多,不过他是见车超车,远远把人家抛在后边。

飞驰的快感让他获得了某种解脱,那些诺言和责任暂时在脑海里失重,于是被忽略了。

半个小时后,他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公园的空地上。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跟老师请假,然后又打回家跟妹妹说他下午有事不能送她去学校了。妹妹倒是善解人意,让他不要太辛苦。

他不会太担心妹妹,因为守在门口的两个警察大哥会送她去学校。

收线后,他下车朝那个小公园走去。那里是他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童年的岛国。

遇到无法想开的事情,他就来这里停留,享受宁静,找回单纯的感觉,到了最后困惑他的事情往往会迎刃而解。

公园里树木七零八落,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但那些给小朋友玩的滑梯、秋千、拱桥、山洞、跷跷板……都还在,尽管油漆已经全部脱落,就跟一群垂暮老人一样毫无生气了。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他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因为学校比较近,所以父母只接送他几天就让他自己上学自己回家了。那个时候父母刚刚开始搞服装生意,特别的忙,妈妈都是背着还不会说话的妹妹去店里工作,饭菜也是店里的小灶里做,他放学后得去店里才有饭吃。

放学后去父母的店铺,经过这个小公园的时候就会进来坐坐玩玩。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也跟现在一样,我行我素,玩什么都是一个人,也不跟其他的小朋友打招呼,人家找他他也不理睬。而那个时候他经常坐在秋千上望着天空发呆,想很多一个小孩子根本就想不明白的事情,譬如为什么星星白天看不见,为什么太阳不会掉下来等等,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忧郁有多忧郁,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建立起独立思考的能力,经过十多年不断磨砺和学习,终于造就了今天他这个侦探的身份。

此时,他坐上了那个铁链绣迹斑斑,托板裂缝纵横的秋千,尽管有点担心这个饱经风雨的秋千会忽然坏掉,但还是整个坐了上去。

因为两脚太长,拖在地上,秋千晃不起来,所以只好先把一只脚缩了上去,另一只脚一蹬,也跟着缩上去,变为盘坐的姿势。

秋千悠悠地摇曳。微风轻拂,凉意漫漫。

他仰望天空,云层淡化了一些,白色的阳光从云缝中射出,宛如一支硕大无比的金箭。

童年的感觉骤然穿越时光的罅隙,重新在他心底萌生出绿色的惬意。

没错,就是这种压抑的感觉,就像是被闸门拦截的水流,一旦闸门升起,就会汹涌而至。

过了一会儿,秋千不动了,他想继续晃,可是两脚都有些酸麻,于是也不太想把脚放下来,两边的支架又比较远,手臂伸直也够不到。

他望前方五六米远有一个滑梯,想,如果有根绳子绑在滑梯上,然后拉一下,那秋千就可以继续摇了。

想是想,可手里不会凭空出现一根绳子,绳子也不会自己绑到滑梯上去。

灵感的火花在脑海中跳跃了一下,然后落到一片油田里,狂烧了起来,照亮了整个思想的天空。

他脸色泛起了红光,目光如炬。

他有些激动地想,假设自己手里真有一根足够长的绳子,而绳子另一头就绑在滑梯上,那么他就可以随意控制秋千摆动的速度和幅度了。

想到这里思路被卡了一下,但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又继续思索,可以控制摆动速度和幅度这是一个前提,如果用一根比直线距离长一点的绳子(假设为A)绑住秋千和滑梯,秋千后边再绑上一根绳子(假设为B),然后自己走到秋千后边手里拉着B,这样一来,就可以在远处控制秋千的动作了,秋千向前晃动的时候,A会松弛而B会拉紧,秋千向后晃动的时候,A会拉紧B松弛,这样秋千每晃动一下,A就会拉一次滑梯,如果继续的话……

“对了!我终于想到了!”叶上飞兴奋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大呼小叫。千秋荡了一下,碰到了小腿肚,但他也没感觉到痛。

他激动地想,密室诡计已经破除了,接下来,就要能找到直接指出凶手的证据。

这点相当困难,但他相信,百密一疏,凶手不可能每次都干得那么干净利落。


2


晚上七点的时候,兄妹俩在家里吃饭。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起。叶上飞顿时嗖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身形一闪,刮起一阵旋风。

“喂,范大叔!”叶上飞很快就抓起了话筒。

“阿飞,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范坚低沉地说。

“是不是又发生凶杀案了?”叶上飞连忙问。“哪里?死者是谁?”

“是黄丽扬。”

“她是凶手的最后一个目标?”

“看情况不太像,因为黄丽扬是服毒自杀死的。”

“自杀?”

“是的,五点钟的时候,她在自己的饭里下了老鼠药,吃完饭后就死了。”

“有遗书吗?谁发现的尸体?”

“现场着火了,就算有遗书也被烧了。六点半的时候,消防队接到报案,然后我们警方的人也跟着出动了。原来失火的地方就是黄丽扬家。火不是很大,很快就扑灭了。事后消防员调查说,起火原因煤气泄漏,刚好厨房里有一处短路的电线,火花一闪,就爆炸了,然后就烧起来。”

“真的是意外吗?”

“仔细调查过了, 没有外人进去过的痕迹,你也知道,她那个院子地上都是泥土,什么人踩过去都会留下鞋印的,但我的人并没有发现新的鞋印。而且调查还显示,饭里的老鼠药是在水滚的时候放下的。黄丽扬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他丈夫女儿儿子的灵位呢。”

叶上飞刚刚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走过院子能不留下鞋印,但范坚那么一说,他也就觉得黄丽扬的死明显是自杀。“她女儿是昨天下葬吧?”

“对,她把丧礼搞得很简单,因为她也没什么亲戚,所以没搞守灵头七那些麻烦的仪式。看来她女儿的死其实对她打击很大,而且凶手的恶作剧又让她恐惧起来,所以她选择自杀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那她就不是最后一个死者了。”叶上飞心里已经捉摸到了大概。

“她不是?”

“嗯,因为凶手大概预料到黄丽扬会自杀,所以才没有下手。”

“可是,所有有关系的人,似乎全都死了。”

“通常,一些碰巧知道内情的人或者看到凶手行凶的人也要死。”

“只是,结果那些人都是被凶手杀了我们才知道是谁。”范坚这么说虽然很无奈,但也是事实。

“范大叔,我想我知道凶手所说的最后的目标是谁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哎,阿飞,你想擅自行动吗?那可是很危险的事!”范坚害怕叶上飞年少气盛,想程英雄。

“放心,我有自己的办法,我只希望你们警察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阿飞,别冲动,你听我说,我是警察,破案首先是我的责任,我也知道你想立功,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冒险就没必要了,你只要用你的脑子就行了,危险的事情留给我们警察去做。”

“范大叔,放心,你看我什么时候冲动过了。”

范坚觉得也对,叶上飞并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那你准备干什么?”

“范大叔,请你让你留在学校里监视的手下都去追查那个陆海,是全力追查。”

“这次怎么又换目标了?”范坚总是捉摸不透叶上飞的心思。

“我有我的打算。”叶上飞似乎不想说得太清楚。

“好,我按你的意思去做。”范坚虽然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但目前除了相信叶上飞外,也没其他办法了。

“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挂了范坚的电话后,叶上飞打了电话给关水樱。

“水樱,是我啊。”

“上飞!你找我有事吗?”关水樱困惑地问。

叶上飞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有个办法可以救琴澈出来,但我需要你的合作才行。”

“真的吗?好啊!怎么合作?”关水樱显得激动不已,真让人担心电话会被她捏碎。

“你最近不是在排练舞蹈吗,下次排练的时间在什么时候?”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还没说怎么救琴澈呢!”

“嘿嘿,我们联手劫狱怎么样?”

“你开什么玩笑!你分明是耍我嘛,混蛋!”

“呵呵,抱歉啊。我现在说真的了。”

叶上飞把他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关水樱提出不明白的问题,可以回答的叶上飞都尽量回答了。

“嗯,我想我只有三分明白。”关水樱懵懵懂懂地说。

“那没关系,明天约个时间见面,到时候我详细告诉你。”

“好。”

“拜拜。”

放下听筒,叶上飞走到窗边眺望,此时夜色降临,月光冷清,公路上不断有车辆呼啸着从眼前飞驰而过。

凶手,我知道你最后的目标就是我,尽管放马过来吧。他想。


3


第二天下午的第二节课,叶上飞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院柱老师轻轻走过来,然后敲了敲叶上飞的桌子。叶上飞睡眼惺松地睁开眼睛,抬起头吐着舌头打了个哈欠,看见老师也面无惧色,当老师不存在似的。

“叶上飞,注意影响,这次我不计较,但下不为例。”院柱老师严肃地批评道,然后把一张试卷递到叶上飞面前,“这是你第二单元的试卷,七十五分,比上次少了十八分,退步了这么多,究竟是什么原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说罢就又走上讲台讲解试卷去了。

叶上飞只是瞄了一眼那张试卷,然后捏成一团塞进桌子里,喃喃说道:“真麻烦,我现在哪有心情管这个。”

他旁若无人地扭了扭脖子,然后找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空白页,再撕成几张小纸条,望了一眼坐在隔壁组的关水樱的背影,低头在纸条上写道:晚上有空吗?写罢把纸条捏成一团,然后拍了拍前桌的男生:“给水樱。”那个男生受命,然后递给隔壁组的一个女生,这样经过三回传递,纸条终于到了关水樱手里。

关水樱听说是叶上飞的纸条,回头看了叶上飞一眼,目光闪动起来,看完纸条她又在他写的那句话下边写上:晚自修第二节课要排练,要到十点才结束。你是想告诉我把琴澈救出来的办法吗?

然后那张纸从空中飞回到了叶上飞手里。叶上飞又在纸条下边写道:没错。我十点在主席台左边的乒乓球室里等你,我有钥匙。

关水樱的回复是:不见不散!

只是纸条这次丢的力度小了一些,落地的距离稍远,叶上飞只好离开座位,蹲下来伸手去捡。

“叶上飞!”院柱老师忽然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

叶上飞抬头的时候院柱老师已经走到了身前,一股强劲的气势将他整个身体笼罩其中,他甚至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叶上飞看到纸条刚好被老师踩到了脚下,只好把缩了回来。

“刚才你在课堂上睡觉,我已经警告过你下不为例,现在你又离开座位做小动作,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你难道还不懂得什么叫尊重老师吗!”院柱老师眼镜后边那双眼睛失去了平日的平静,声音失去了温文尔雅的感觉,变得咄咄逼人。“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站在走廊上反省。”

叶上飞一脸无所谓,撇着嘴还有藐视的意味,他侧身和院柱老师擦肩而过,然后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扶着拦墙,探头俯视楼下的风景,那感觉就像是囚犯被允许放风,反而落得逍遥自在。

其他同学见叶上飞被赶出教室,大都认为他是自作自受,院柱老师对学生一向宽容,如果不是他做到老师忍无可忍的地步,老师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所以谁也不会同情他。

夏一古坐在叶上飞后两排,刚才叶上飞和关水樱递送纸条的过程他都尽收眼底,他觉得莫名其妙,上飞和水樱两个人又什么事不能下课说,非要在课堂上传纸条呢。幽会这个可能在他脑海里萌芽,但很快就被理性的洪水给冲掉,上飞这种时候怎么会找女生约会,而且还偏偏找他喜欢的女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他下课后决定无论任何也要向叶上飞问个清楚。

下课后,叶上飞回到了教室,纸条自然不用找了,因为经过于琴澈身边时她亲口对他说:“晚上见。”

夏一古过来,开门见山就问:“阿飞,你跟水樱在谈什么事?”

叶上飞笑笑,招手让夏一古把耳朵凑过来,夏一古于是低下身,叶上飞耳语道:“我发现了一个细节,跟水樱有关的,可以证明林紫被杀的琴澈有不在场证明,我想跟关水樱详细谈谈到时候怎么跟范警官说。”

夏一古豁然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小子连我想瞒过去。”

“我是想把跟她说清楚再跟你说,”叶上飞耸耸肩膀,“否则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嘿嘿,你吃醋了吧。”

“没有的事,你们谈案子的事情,我怎么会吃醋呢。”夏一古按着叶上飞的肩膀笑道,“等你把琴澈救出来后,说不定到时候就轮道我妒忌你了。”

“哎,你怎么说得我救人家是为了什么什么似的。” 其实叶上飞心里也何尝没有那种骑士的浪漫主义精神呢,只是嘴上不承认而已。

“就算是为了什么什么,也很正常啊。英雄抱得美人归,那是千古佳话。”

叶上飞乐融融地笑着,心道:真可惜,一古,你看不到今晚即将上演的好戏。


4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自修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也就是放学了。

叶上飞留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武侠小说,频繁地看表,脸上流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

当然,他可以去看关水樱的排练,然后等她出来一起走,不过因为某个原因,不能那么做,只能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再去约定的地点。

无所事事了一阵,终于到了十点,他于是马上动身。

主席台在操场那边。操场上四周亮着几盏高架灯,白光惨淡,勉强还可以照清地面的状况,人从中间走过,回头的时候很可能会被吓一跳,已经几乎看不到自己影子的存在。

微风吹过,树影婆娑,枝叶张牙舞爪的鬼魅一般。

叶上飞走过操场的时候没看见其他人,这里虽然昏暗,但毕竟还有亮光,所以那些学生情侣晚上一般都不会来这里走动,足球场那边才是最佳选择,因为那边够黑够大,不容易被人撞见,而操场上一马平川,远远就会被看到。

主席台就在操场另一头,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左右两边都有一个乒乓球室,上层也有两个房间,也是乒乓球室,一般只在晚会的时候当临时更衣室,平时不对学生开放,但叶上飞曾经替一个老师进里边拿东西,那个老师后来居然忘了把钥匙要回去,而叶上飞也忘了还,就搁在抽屉里,直到今晚才拿出来,因为今晚它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径直朝主席台走了过去,然后走向左边的乒乓球室,在门口掏出钥匙,那把锁有些生锈,弄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

进去后,他摸到开关,试了试,日光灯亮了起来,光线柔和,眼睛不会觉得有压力。

外边有一排树木阻挡着光线,操场另一边的人看不到这里有光,就不会知道有人进来这里,否则巡夜的老师肯定会来察看。

里边有三十多平方大,中间是一张一米半长的绿色乒乓球桌,上边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堆满垃圾和杂物。

叶上飞徘徊了几分钟后,听到外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关水樱穿的是厚底鞋,是她没错。

果然,片刻之后,关水樱推门进来。“上飞,我来了。”

“请坐。”叶上飞也不看关水樱,只是把后边的两扇窗户打开。

“这里哪有地方坐啊,”关水樱急噪地说,“算了,你快说,你有什么妙计能把琴澈救出来,我都急死了。”

“你站那么远我怎么说,难道要我大喊大叫啊。”

关水樱走了过去,愀然作色:“你好说了吧,干什么那么神秘,还要我来这种地方。”

“救琴澈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才叫你来这里。”叶上飞转过身来,眼中翻滚着说不出的诡秘。“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只要你合作,我就可以帮她脱罪。”

“什么办法,你快说啊,我一定会合作的。”关水樱见叶上飞慢腾腾的样子,恨不得去踹叶上飞一脚。

叶上飞轻轻一笑,从关水樱身边走了过去,走到了乒乓球桌的另边才猛然回过头,目光如电网般扑向关水樱的脸。“那个办法就是,证明你就是真正的凶手!”

“什么!”关水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觉得世界颠倒,脚底轻飘飘的似乎进入失重空间。“你说我是凶手?”

“没错。”叶上飞两手擦进裤袋里,眼神缓和了下来,就像看着关水樱就像看着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我一直忽略了你,觉得你跟整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才弄错了调查方向。”

“可是我跟整个案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啊,那些被杀的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关水樱大叫起来,瞳孔放大,折射出两粒白色的光点。

“在我面前请你不要狡辩了,那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叶上飞冷冷一笑,似乎关水樱命运已经操控在她手里,“聂岩是你杀的,林紫也是。”

“我没有!”关水樱愤怒地拳头一挥,“叶上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为了救琴澈出来,就打算把那些罪行嫁祸给我吗?你好狠啊,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吧,我只是揭穿真相而已,怎么成了卑鄙小人了。”叶上飞轻蔑一笑,“现在,应该让我来讲讲,你是怎么把聂岩和林紫杀掉的。”

“好啊,你讲啊,我看你怎么把白的掰成黑的。”

“其实,在比赛那天,你看到聂岩的时候,他并没有躺在地上,也没有受伤,他就好好地坐在那里。”

“没有,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明明……”

“好啦,请别打断我,等我说完你再狡辩也不迟。”叶上飞抬了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你当时并没想过杀聂岩,因为你跟他并没有什么恩怨,但聂岩大概是见到你,起了色心,然后对你……”咳嗽两声,“你学过两年舞蹈,身手很灵活,还没等他扑过来你就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一定发火了,更想抓到你,你又一脚,把他踢开,撞到了书架上,你很生气,一时失去了理智,就抓起那把椅子朝聂岩的头砸了过去。等情绪平静下来后,你害怕了,你害怕把他打死那样一来后果就严重了,于是你赶紧把椅子上的指纹给擦掉了,见那四个十字架掉在地上,你想也没想就拿走了,因为你本来参加比赛就是为了帮琴澈找到所有的十字架,所以当时你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不过你并没有把那四个十字架带在身上,而是藏到了附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就藏在图书馆外边走廊上放着的某个花盆下边。之后,你准备逃离现场,可是没想到撞到我和一古,你一时慌张,连话都说不清楚,被我逼急了就说有个人在图书馆里被杀了。你当时一定很绝望,因为你应该知道,你将成为嫌疑最大的那一个人。”

关水樱忽然仰头大笑,讥笑道:“没想到你想像力那么丰富,你可真是太会扯了,只是没有一处是对的,全是瞎掰。”

“我还没说完呢。”叶上飞撩了撩头发,把左眼露了出来,两道剑一样锐利的目光笔直地射向关水樱的眉心,后者不寒而栗。“进警察局后,琴澈一听说是你最早到了现场,一定会想到聂岩是你杀的,她觉得你的处境是她一手造成的,应该由她来负责,所以她在录口供的时候说得非常详细,就是非常详细才会让我怀疑。审问结束后,她大概去取了十字架,然后还故意去撕掉贴老树上的暗号制造了不在场证明。她在警察局知道了我就是侦探,所以她知道她的不在场证明迟早会被我给破解,然后就会把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她身上。不过后来她朋友程应天愿意为她顶罪,让她逃过了这一劫,只是没想到你恩将仇报,你杀林紫的时候居然故意嫁祸到了她身上。她的手链就是你趁她脱下的时候拿走的。而那个密室诡计我也懒得解释了,你上台表演过很多次,大概看到绳子把彩灯吊上去,很容易就找到灵感。我得承认,你真的很聪明,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忽略了你。”

“叶上飞,你是在放屁!”关水樱握着拳头破口大骂,“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今天我他妈的算是大开眼界了。”

“冷静一点嘛,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叶上飞直愣愣盯着关水樱,那眼神如山洪一般,具有强大的破坏力。“至于你跟林紫有什么仇恨,我请范警官去调查过了,查了好久终于查到了。原来在一年前,火龙帮的大哥毛石的干妹妹就是你,只不过后来林紫出现,不知道用了什么计谋破坏了你跟毛石之间的感情,然后她成了毛石的干妹妹,而你什么都不是了,你被踢出了帮派,而且林紫每次碰到你,还会奚落嘲笑你,你早就对她恨之入骨了,那就是你杀人的动机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那些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这个笨蛋侦探,你只是在含血喷人,你有证据吗,拿出来啊。”关水樱昂着头就跟一只斗鸡一样,绝对不向叶上飞低头。“哼,我看没有吧。”

“当然有,现在就在你身上。”叶上飞说着把关水樱的身体上下扫描一遍,露出邪气的微笑。

“你乱说!”关水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然后扬起脸,朝前走了两步,“你走开,我要出去!”

“你还真喜欢开玩笑,”叶上飞两手抱于胸前,张着马步站在关水樱前边,“我把你叫到这里,就是避免让你逃跑,你跑了,回去后就会把身上的证据给毁灭掉了,我怎么可以给你逃跑的机会呢。”

“你想干什么!你再不让我出去,我喊人了!”

“好吧,我现在放你走,不过,没用的,明天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叶上飞欠了欠身,站到了墙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作出了退让。“法网恢恢,如果你觉得你能逃掉,那就走好了。”

“哼,今天我算是看透了,你是个大白痴大混蛋!”关水樱唾骂着白了叶上飞一眼,然后大步从叶上飞前边走过。

忽然,人影闪动,只听见鞋子急速摩擦地面的嘶呀声,然后是咚的一声,关水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只手按住后脑勺缓缓转过头来,眼角和嘴角抽搐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恨,然后叶上飞推了她一把,她就整个人砰得倒了下去,地上的灰尘飞扬起来。

叶上飞把刚才拿起来的棍子放回乒乓球桌上,然后拍了拍手,笑说:“我都说证据就是你身上,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白痴。”

叶上飞蹲在关水樱身边捣鼓了一阵,忽然颓然往后一仰,坐到了肮脏的地板上,声音颤抖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呢!”

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我错了吗!”忽然一拳打在了后边的墙壁上。“我叶上飞怎么可能错呢。”接着狂野大笑,声音震得窗玻璃都摇晃起来,横眉竖目地转面对着门口,“我怎么可能错呢,对吧,躲在门口的凶手!”

门口蓦然发出唰的一声,接着是嘚隆一声,前者像是鞋擦地,后者似乎是棍子落地,然后听到一排密集的脚步声从远处向这边迅速靠近……


第十章:一切的阴谋都破碎

“阿飞!你没事吧?”

那是范坚的喊声,不远,就是门外几米远而已。

“一点事情也没有。”叶上飞大声应道,脸上带着胜利的骄傲,然后看看手表。“范大叔,现在是十点三十四分,你可是迟到了四分钟。”

“阿飞,抱歉啊,我表慢了一点,不过幸好没迟太多,现在我们已经控制现场了,你可以继续你的工作了。”范坚的声音兴奋不已,一点紧张也没有,就像已经把城攻占了的将军,接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还有,你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哦。”叶上飞暗示道。

“哦,你说那个啊,我会兑现的,放心。”范坚喜洋洋地说。

“门外的凶手,把你的耳朵竖起来!”叶上飞对着门口扯着嗓子大声说,“刚才是表演时间,下边应该是推理时间了——嘿,水樱,不用装尸体了,快起来,地上很脏的。”

关水樱曲起腿,一边拍沾在衣服上的尘土,一边站起来。“讨厌,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躺下,把我的衣服都给弄脏了。”

“那你今晚穿旧衣服来不就好了。”

“原来你们……”门外闪出一个人,戴着手套,左手前臂卷着一捆东西。

“嘿嘿,上飞,觉得我的演技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啊?”关水樱笑嘻嘻地说,完全不理会门外的那个人。

“一流。”叶上飞竖起拇指夸奖道。“等明年高考,你真应该去报考北京戏剧学院,以后肯定会比章子怡还红。”

“呵呵,原来你们是在玩游戏啊。”门外那人不甘寂寞,也插一嘴。“我看这是一场误会,我刚才散步经过这里的时候,看见这里有灯光,我还以为有小偷呢,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这两个小情人在玩游戏。”

“哎,少来这套了,你演技太烂,在教室里还可以,但在这里,你就是一个可恶的笑话。”叶上飞讽刺地说。“出来散步手里还带一捆着绳子,这可真是稀奇啊。”

“哦,这个绳子是我从主席台上拿的,我是想着抓到小偷后用它把小偷给绑起来。”那人枯涩地笑着说,可是掩饰不了眼中的惶恐和愤怒。

叶上飞把那人晾在一边,对关水樱说:“水樱,你见过小丑吗?”

“小丑,上次去看马戏团的时候见过,好滑稽的。”关水樱微笑着说,刚才的怒容荡然无存。

“不用去马戏团了,门口就有一位。”叶上飞愈发讥讽地说,“不过这个小丑非常聪明也非常凶残,连续杀了四个人,间接逼死了一个人,刚才还准备把我也给杀了,而且杀了我后,你很可能就会成为杀死我的凶手。”

“我……”关水樱有些迷惑了,“我怎么又成凶手了?”

叶上飞朝关水樱眨了一下眼,意思是让她不要惊慌。“凶手当然不是你,而是门口那位。”

“叶上飞!”门口那人咬牙切齿地说,“你……”

“好啦。院老师,你还想撑到什么时候,现在胜负已经揭晓,你输了,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叶上飞所说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院柱。

“叶上飞同学,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院柱神情茫然地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虽然懒得跟你废话,不过,很多事情我得对范大叔解释清楚,这是我的责任,否则到时候被你诘问,我还是要出面回答,所以还不如现在一次性解释清楚,而且我带了录音机,也好一次性整理。”叶上飞慢条斯理地说,“我先说收藏家被杀案的那个密室,其实那个我早就想出来了,只是那个湿了的陶瓷碎片和牙印让我很迷惑,不过最后还是被我破解了。你当时大概是冒充买古董的人,顺利地进入了艾文家里在书房里,趁他不注意把他给打晕,然后拿了他密室的钥匙,把他一直拖到密室里,又费了会儿功夫把他绑在四个柜子上。

“这个时候,你在大门两角的墙上装上两个生锈的钩子——用的上的只有一个,装两个是避免被怀疑——然后你就用绳子开始布置密室了。说起来实在是简单,你用绳子从门下穿过来,然后挂在其中一个钩子上,拉下来绑住门上的横杆,从门下伸进去的绳子还有一条,一头绑住那个你特制的凶器,那就是弹簧假牙,那应该是用假牙加工而成,装上弹簧,镶上两个又尖又长的犬齿,就跟我们平时用的夹子一样,你把它夹在艾文老头脖子上,让犬齿咬在颈动脉后边一点的位置。

“这样布置完毕后还有一步,那就是找一个陶瓷瓶子去灌满水,倒在从门口到尸体中间那段的血迹上,因为那时候血迹已经干了,必须弄湿,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拉出凶器的时候不会在地板上留下任何痕迹,弄湿的血迹就成了润滑剂的作用。之后你还把瓶子给砸碎了。”叶上飞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接着呢,你把拿破仑脸谱放到了身上,再把艾文弄醒,然后把大门关上,在外边,你拉绑在横杆上的那条绳子,横杆就竖立起来,把门给反锁,然后绳子从铁杆上脱落,滑过钩子,掉到地上,就可以从下边的门缝出去了,你再猛地拉另外一条绳子,那个凶器就会扯破艾文的颈动脉,艾文就会痛得挣扎起来,把柜子给拉倒,把自己给砸死,而那条带着凶器的绳子最后也会从门缝下边出去。这样可是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哇,好复杂啊。”关水樱插嘴道。

“叶上飞做了个手势,让她保持安静,然后对院柱继续说:“然后是聂岩,他也是被你所杀。你确实是偶然经过那里,不过你可能早就躲在那里,你一定也看到了行凶后匆忙跑下楼的琴澈,你在那里等了一下,又看见水樱上楼,接着是我和一古一起上楼,直到听到我叫你觉得时机成熟了才跑上楼来,等我下楼打电话后,你进现场巡查,你看到了一条手链,那个时候我来去匆忙,我没看见,但你看见了,那是琴澈的手链,你突发奇想,你推测出那是琴澈的手链,是她袭击了聂岩,就想把手链给藏起来,心想干脆把聂岩给弄死,反正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然后打算留着那条手链在下次谋杀林紫之后就可以嫁祸到琴澈身上,让警方的调查走向错误的方向。

“当时你大概没戴手套,所以只好用西装外套捂住聂岩的鼻子和嘴,让他缺氧而死,聂岩临死挣扎的时候一定抓到了你的西装外套,在上边留下了血迹,你怕被发现,后来就脱下来挂在手上。你聂岩手里会沾上你衣服的纤维,这样警察一查出来你就无法解释了,所以你用书页去擦聂岩抓过你西装的那只手,最后干脆把书塞到了聂岩手里,之后就你若无其事地走到走廊上等警察来。事后调查,因为你只是偶然路过,所以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叶上飞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继续说:“至于仓库杀人事件,我想那个制造密室的方法我就不用说了,你分明是故意把难度降低,这样嫁祸给于琴澈才会让警方相信。你伪造于琴澈的笔迹,写了那张字条,然后把林紫骗到了仓库里进行谋杀,之后故意把于琴澈的手链丢在现场,等警方发现后就马上会怀疑到于琴澈身上。那个仓库放置的都是一些平时很少用的东西,所以很久也没人去一次,等过了两天后,你就让你的助手李天路去找个借口去那里,这样才能发现尸体让警方知道。案发那天中午,李天路还特意去喝酒,制造了明显的不在场证明。他不在场没什么奇怪,因为人是你杀的,不是他杀的。

“黄丽扬家的恶作剧我就不说了,那个没什么好说的。最后说说李天路的死。很抱歉,你那个密室诡计虽然高明,但还是被我碰巧给破解了。那个手法跟杀艾文的手法差不多,但要复杂和困难一点。

“你先把李天路骗到那里,然后把他打晕倒吊在单杠上。你这次还是用两根绳子,都从那个排水口伸进来,一条绳子绑着那个假牙凶器,那个凶器的也是咬在李天路的颈动脉后一点的位置,另一条绳子比较长,卷了李天路的脖子一圈,然后去绑住大门上那个竖杆,脖子的水平线比较低,在横线平面里和门锁的夹角比较小,这样就能把那根竖杆给拉下去。不过你不敢确定一下用力就能把竖杆给拉下,所以你才想到把李天路给倒吊起来,就跟秋千差不多。

“等你关门出去后,事情就简单了。你在外边拉着比较长的那根绳子,倒吊着的李天路被拉动,然后你放手,他就朝相反的方向晃过去,拉动门上的竖杆,每晃一次就会拉动一次,就这样慢慢地把竖杆给拉下去,等你看到竖杆快落进凹槽的时候,你就用尽全力地一拉,绑在竖杆上的绳子就会滑落,然后你就把这条绳子收了回去。接着就拉另一条绳子了,于是那个假牙凶器就会勾破李天路的颈动脉,然后绳子也从排水口出去。那个假牙凶器虽然沾着血迹,但不会很多,而且应该很光滑,落地的时候沾在上边的血迹也都溅落了,所以在拖出去的过程中没有留下痕迹。”

“院老师,我说的没错吧。”扬射天说罢得意一笑,

院柱抹了额头的冷汗,挤出一个微笑,眼镜后边闪出狡黠的光:“叶上飞同学,你的推论相当精彩,不过李老师被杀那时候,我可是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去外边买食物回来,然后跟我几个同事在宿舍里打扑克,一直打到十一点,然后大家都回去睡觉了,我在期间连厕所都没去过。”吐了口气,微微一笑。“好了,现在这个误会可以结束了。”

叶上飞低声微笑,然后是放声大笑。“你真的觉得我会忽略那一点吗?如果我就那么简单的话,那你也不会想干掉我以除后患了。”挥手指向院柱的鼻子,“试问,你凭什么说李天路被杀的时候你有不在场证明?李天路的死亡时间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院柱楞住了,两眼里绽放出一道绝望的烟火,然后失去了一切亮光。

“那个不在场证明分明就是你故意做出来的。”叶上飞一针见血地说,“李天路的死亡时间是二十二号晚上九点到九点半之间。还有绑人,制造密室的时间,估计至少也要一个小时,那么凶手跟死者见面的时间应该是八点到八点半之间,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你肯定在八点半到九点这半小时里有不在场证明。可是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九点以后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叶上飞,够了!”院柱忽然吼叫起来,额头的青筋毕露,有些吓人。“这出戏也该收场了,你已经非常过分了。法律面前必须要讲证据,任何推测没有证据都站不脚。就像做数学题一样,如果没有足够的条件,你不能凭着想象得出结论。”

“哎呀,我刚才对水樱说过的一句话难道你没听到吗?”叶上飞满脸笑意地说,“证据当然有,就是你身上!”

院柱的手猛地一抖,手中那捆绳子滑下。

“我就是找不到你的证据我才想了这个办法骗你出来啊。”叶上飞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想杀我一定会带绳子来制造密室,杀人后制造密室是你的习惯,你每次都是那么干的,只是聂岩那次例外,因为时间不够,也没条件制造密室。”

“上飞,那个证据到底是什么啊?”关水樱忍不住问。

“就是他拿来的那捆绳子!”叶上飞指着院柱的脚下说,“凶手杀人都喜欢用熟悉的东西,那绳子就是你前几次杀人都用过的,也许你清洗过,不过没用的,血迹会附在绳子的纤维间隙里,洗不掉,只要经过认真的检验一定可以查出死者的血迹。”

“哦,原来是这样。”关水樱似懂非懂地说。

院柱把眼镜摘下来,用袖子擦了擦了脸上的汗,然后又戴上,诡秘地笑了笑,说:“叶上飞,我确实输给了你了,我真应该在杀了聂岩之后接着就把你也杀掉,哎,低估你是我最大的错误。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叶上飞本想大笑,但刚才表情做得太多了,脸部肌肉都微微抽搐了起来。“就是聂岩手里那本书,那本书在他手里的位置在正中间,而且还是正放的,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一个快死的人抓着一本书怎么会那么恰如其分呢,除非是有人塞到他手里。而那个时候只有你在那里,除了你没其他人能做到。这也是我很久之后才想到的。”

“没想到,我居然会在那一点留下了破绽。”院柱苦笑。

叶上飞甩了甩手,说:“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艾文、林紫、黄丽扬都是李天路想报复的目标,因为李天路当年被林紫的父亲林暮搞得家破人亡,而艾文,是那个案子的导火线,他知道李天路的父亲拥有拿破仑脸谱才指定林暮去偷,所以李天路最先想杀的是艾文。而你那么聪明,应该就是他请来的帮手。李天路被杀后,我让范警官查过你的资料。你跟李天路在不同的地方成长、读的大学也不一样,虽然都在同一个学校工作,但据了解你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交往。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怎么认识的?”

“这个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暑假的时候,我跟他同一届毕业,然后都来到了这个学校继续实习。我非常不喜欢这里,有空就去酒吧喝酒,他也经常去。我们就那里认识了。有一天晚上他喝得烂醉,我送他回去,他把他身世都告诉了我,还有那个拿破仑脸谱的事情,然后就叫着要把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人都给杀了。等他酒醒后,我直接告诉他,我可以帮他杀人,但他得把那个拿破仑脸谱给我,当做报酬,他答应了,就这么简单。”院柱轻描淡写几句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不过,叶上飞,有一点你没猜对,杀那个老头的时候,是我跟李天路联手,那个家伙把拿破仑脸谱取走了,说等我把他的仇人都杀光才肯给我,我在布置现场的时候他就先走了,帮那个老头用绳子绑在柜子上的做法就是他吩咐的。那个混蛋,我要杀他的时候他才把藏拿破仑脸谱的地方告诉我,不过无论如何我也要杀他,他的存在对我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那个拿破仑脸谱你拿到了吗?”

“当然,不过我藏起来了,藏在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院柱狂笑。“反正我是个杀人犯,死路一条,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随便啦,反正那个东西又不是我的,就算找到了我也不能要。”叶上飞无所谓地说。“而且那东西似乎不太吉利,谁拿到都不会有好下场,就算给我我都不敢要。”

“叶上飞,你陪我一起死吧!”院柱上身前倾,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然后作势要冲向叶上飞。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双大手从院柱腋下伸过来,一下子就锁住了院柱的手臂,然后院柱被撞向门框,刀子甩飞了。

只见范坚将院柱转过身来,一拳打飞院柱的眼镜,又一拳打在院柱肚子上,然后就按在墙上乱打一通,边打还边说:“我跟阿飞说过,一旦抓到真凶,不管是男是女都要狠揍一顿,就算你是老师我也不会心软。”

“范大叔,威啊!”叶上飞朝范坚竖起了拇指。

直到把院柱打趴下范坚才停手,对身后十几名举枪待命的手下手说:“把这个家伙给我带回去。”

“是!”

叶上飞朝关水樱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倦意。

“终于结束了。好想回家睡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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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读

 

拿 破 仑 脸 谱 


尾声:黎明过后迎接光明
“什么!你说我是凶手?”

“没错。我一直忽略了你,觉得你跟整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才弄错了调查方向。”

“可是我跟整个案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啊,那些被杀的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我面前请你不要狡辩了,那只是白费力气而已。聂岩是你杀的,林紫也是。”

“我没有! 叶上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为了救琴澈出来,就打算把那些罪行嫁祸给我吗?你好狠啊,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

叶上飞把妹妹放在饭桌上的录音机给关掉,放到后边的电视机上边,然后打开电视。

“吃饭的时候不能听这个东西,会喷饭的,看电视好了。”

“我要听嘛,我都不知道当时哥哥你和水樱姐是怎么表演的。”

那卷录音带被当成呈堂证供被范坚带去,一个星期后才把拷贝的带子还给叶上飞,叶之舞自然迫不及待想知道当时的情形了。而且范坚还特别警告叶上飞以后不能弄虚作假,那是妨碍司法公正,法律可不会跟他一样做顺水人情。不过叶上飞还不满十八,就算追究起来法律也奈他不何。范坚还声明,于琴澈当初伤害聂岩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所以也不追究,况且现在一切都推到院柱头上了,她只需要开庭的时候出庭做证就可以了。

“吃完饭再慢慢听啦。”叶上飞抓着筷子拨了口饭,啧啧称道,“妹妹,一样的米,可以煮出不同的感觉哦。”

“哼,哥哥,你分明是想说我以前煮的不好。”叶之舞撅着嘴说。

“不过你也得面对现实嘛,琴澈姐确实煮得比你好啊。”叶上飞坦白地说。

“菜好了!”于琴澈从厨房里走出来,然后把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到了饭桌上。她身上围着一条白兔图案的围裙,煞是可爱。大前天从警察局出来后她就一直住在叶上飞家,休养了两天,现在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健康亮丽,雨后的花蕾一般。

“哇,好好吃的样子。”叶之舞流着口水说,“我终于可以吃到琴澈姐拿手菜了。”

“刚才我听到你们兄妹俩说到我名字,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啊?”于琴澈笑吟吟地说。

“没有啊,我是说你做的饭比我妹妹的好吃,她生气了。”叶上飞刚说,叶之舞就白了他一眼。

于琴澈转开话题:“上飞,水樱和一古怎么还没来,再不来饭菜就凉了?”

“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你坐下吧,我们先吃,不等他们了”叶上飞说着就去夹菜。叶之舞急着想试试于琴澈的手艺。

“好吃,琴澈姐真的比我做得好。”叶之舞也不得不佩服了。

“嗯。温暖的感觉。”叶上飞叹道。于琴澈有些害羞地笑了。

“哥哥,那你想不想每天都吃到这种温暖的饭菜啊?”叶之舞古灵精怪地说。

叶上飞楞了一下,抬头去看于琴澈,她脸红了,忸怩作态。

“嘿,小舞,不要学电视剧的对白好不好。”

叶之舞吐了吐舌头,说:“我是问你嘛。”

叶上飞看看妹妹,见她眼中写着赞许,看看于琴澈,见她眼中刻着紧张,忽然用筷子敲在桌子上:“我现在做个决定!”

“什么决定啊?”叶之舞轻声问。

“我决定让琴澈加入我们侦探社。”

“啊!”叶上飞的回答出乎叶之舞的意料。于琴澈抬头也是一脸茫然。

“惊讶什么,琴澈姐姐很聪明的,也够冷静,如果她加入我们侦探社的话,那我们就如虎添翼了。”叶上飞坦诚地望着于琴澈,“琴澈,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啊。我同意加入。”于琴澈粲然一笑。然后起身,“冬瓜排骨汤应该好了,我去端来。”说罢又进了厨房。

“哥哥,”叶之舞悄声说,“你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谁想加入侦探社了,琴澈姐是想加入我们这个家庭。”

“我也是那个意思啊,只是换了个说法。”

“笨,这么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跟那么说差远了。”

“汤来了。”于琴澈把一大锅汤端了上来。

“琴澈,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叶上飞忽然说。

于琴澈楞在当场。叶之舞撺掇道:“琴澈姐,好嘛,住下嘛。”

“可是,这样……”于琴澈半推半就地说。

“如果你担心你家里的金鱼和花草,那就都带来好了。”叶上飞温和地笑。“反正放在哪里都一样啊。”

“那,那我每个月付你伙食费和房租。”

“不要说钱的事情好不好,我又不缺钱,你就住下吧,这样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叶上飞朝叶之舞眨了眨眼睛,“我的蓝色闪电坐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叶上飞确实不缺钱,尽管聂岩老头奖励的三百万被警方拿了,但他还是从警方那里得到了十万奖金。十万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已经不少了。

于琴澈含羞一笑,点点头。

叶之舞笑得更欢。“耶,那我以后就不用一个人照顾这个麻烦的哥哥了。”

欢声笑语。

叶之舞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哥哥,你看,好白的沙滩,好蓝的海水。”

“那是海南的天涯海角,你想去吗?”

“嗯嗯。”叶之舞拼命点头。

“那国庆七天假期,我们就去度假好了!等吃完饭我就打电话去订三张去三亚的船票。”

“三张?”于琴澈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就三张,一古和水樱我可不管。”叶上飞笑眯眯地说,“怎么,你不想去啊?”

“没有啊,听你的。”于琴澈嫣然一笑,就像一只停在枝头的蝴蝶微微扇动了一下翅膀。

“哥哥,海南太阳好毒啊,明天你要带我去买防晒油,还有漂亮的行李包包。”

“好啦,买什么都可以。”

于琴澈趁叶上飞和叶之舞说话的时候,迅速抬手用手腕擦掉了溢出眼角的泪水。

命中注定。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信那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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