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奇缘

时间:2016-07-04 17:13:37 

楔子

欢迎光临灵力俱乐部!

这是个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买到任何希望的地方,不管你想搞天上的星,或是要地底的火,我们都能为你实现,当然,简单如杀人、救人、变富、变穷、变美、变丑等等的工作我们也都接受,一旦你进了灵力俱乐部之门,你就是我们的贵宾,可以放心把各种疑难杂症都交给我们处理,你有权自行挑选会员帮你执行任务,也可以由我们指派,此外,你还可以拥有在俱乐部中狂欢一夜的资格,其中食宿都由我们招待,但是,我们有几个但书,请务必仔细阅读——

第一、我们虽然能帮你达成各种任务,却无法让一个人起死回生。所以,我们不接这类的工作。

第二、一次只能买一个希望。

第三、当工作完成,我们有权拿走一项你所拥有的任何东西当做尾款,而你不能有任何异议;若是违反规则,则不只缴款全数没收,你……更必须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以上是进入俱乐部所必须明了的事项。

至于那些对灵力俱乐部位在何处有所疑问的人,我们只能微笑地说,灵力俱乐部就在“任何地方”,只要你有心,一定找得到!以下是本俱乐部主要灵力会员名单,请过目。

*代号:闪电

姓名:雷掣

性别:男

年龄:二十五

身高:一八五

外形:黑发碧眼、高大、冷俊,左须有道疤痕。

国籍:美国

专长:能控制电力,从大自然的闪电到一切电力系统均属他的管辖。

个性:阴沉、冷酷、不沉溺于感情、不采取没用的

行动,果断而机警。

身世:不详

个案处理成功率:100%

*代号:追梦

姓名:幻夜神行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七

身高:一八七

外形:黑发黑眼、轩文尔雅、清逸俊朗。

国籍:日本

专长:侵入梦境,能在梦里救人或杀人,或改变梦境。

个性:随和、圆滑,经常面带微笑,但内心世界无人能触及,神秘而莫测。

身世:不详

个案处理成功率:100%

*代号:银雪

姓名:冷观

性别:女

年龄:二十二

身高:一六八

外形:黑发黑眼,短发,具有中性之美。

国籍:中国

专长:善于冷冻,能在瞬间让任何东西结冰。

个性:外冷内热.沉默少言,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

身世:不详

个案处理成功率:100%

*代号:神算

姓名:雀利儿

性别:女

年龄:十八

身高:一五七

外形:褐发棕眼、美丽无邪。

国籍:不详

专长:具超强记忆,擅速读与心算,能以精神移动实体(念动力)。

个性:大智若愚的典型人物,外表憨直天真,实则聪明绝顶,早熟机灵。

身世:机密

个案处理成功率:100%

以上四人,任君选择.选定后请在本部电脑萤幕前印上你的指纹.契约于是成立,自契约签定日起,直到愿望达成为止,你挑选的会员将竭尽全力,供你差遣。

第一章

安以乐一下飞机,就被黑人女律师葛蒂扶着走向通关口出关,从机场侧门避开了早已等在机场大厅的媒体记者与人潮,直接上了一辆黑色座车,迅速驶离。

一路上,她能够想像窗外掠过的每一个景致和每一个弯道。在过去三年间,她随着父母每年往来台湾与纽约一次,从机场到市区的路她早就看熟了,只是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她最喜欢的人城市中失去父母和妹妹,而且成了一个孤零无依的瞎子……

“以乐,要不要将太阳眼镜摘掉?”葛蒂轻声地问。她是她父亲的律师,和安家人都很熟,这次安家出事,她一直陪着安以乐处理各种琐事。

“不用。”她微微摇头。虽然过了三个月了,她还是不太能适应眼睛看不见的事实,连在家中她都戴着墨镜,深怕别人看见自己那双无神的眼睛。

“就快到了,你……还好吗?”葛蒂担心地看着她。

“我很好。”嘴里虽这么说,但安以乐其实已手脚冰冷,随着车子的煞车,她的理智几乎被不断上涌的恐惧吞噬。

车子终于在一幢大宅前停住,那是一幢典雅又漂亮的房子,离市区还有一段路,可是环境清幽,屋前有一大片草坪,没有围篱,站在前廊就能将街道上两排翠绿的树景一览无遗。

这就是安以乐在美国的家,也是三个月前出事的现场!

葛蒂牵扶着她一步步走向屋子,安以乐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深渊,只要一开门,她就会跌到地狱,万劫不复。

葛蒂拿出钥匙,将门缓缓开启,安以乐顿时觉得一阵寒意直通心头,她全身战怵地跨进门,摘下墨镜,怎奈一双美丽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除了不停地流泪。

“以乐”

葛蒂难过得想拥住她,可是还没伸手,她就已经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跪倒在地板上,被一幕幕令人惊骇得几乎发狂的回忆刺得痛号——

“爸、妈、小悦,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替你们报仇!”

葛蒂静静地任她发泄,想起安家发生的事,不禁为之鼻酸。

三个月前,安家还是像平常一样地作息,身为名推理小说家的安洁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在十五年前来到纽约闯天下,直到五年前才以一本悬疑推理小说而挤身进畅销排行榜的作者群,之后的几年他仍不断创作,在文坛享有一定的知名度。三年前,他取得绿卡,于是将太太和两个女儿接到纽约来,一家团聚,在美国定居。

安浩的个性沉默寡言,但为人诚挚,在美国虽然朋友不多,但在邻居眼中,他是个和善的中国人,一点也没有畅销作家的架子,在这个高级社区中的形象不错。

他在市区有间小型办公室,聘请一位秘书帮他处理书稿和一切琐事,平常他不是窝在家中写稿,就是到办公室处理信件,是个作息非常规律的人。

长女安以乐刚满二十一岁,个性温婉,美丽但不俗艳,她有一份中国古典仕女的娟秀气质,留着及肩的半长发,一双灵动的眼睛是脸上最迷人的焦点,笑起来时唇形优雅而性感,全身经常洋溢着快乐的气息,社区中的人都知道名小说家安浩有个标致的女儿。她还有一年就要从大学毕业,学艺术绘画的她每天早上出门上课,晚上回家陪爸妈,偶尔和异性朋友约个会,生活单纯而快乐。

安以悦是安浩的小女儿,才十二岁,她是安太太后来不小心受孕才生下来的,足足小了安以乐九岁,是安家倍受宠爱的小宝贝。

安太太则是个贤良的家庭主妇,她是安家的重心,照顾着每一个家人的衣食,是安家人的精神支柱。

这样一个平凡的家庭在美国到处可见,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残酷的歹徒竟会选中这么一个安分守己的家庭当成屠杀的对象!

三个月前的一个平静的夜晚,安家四口都在屋里,安浩在书房打稿,安太太在厨房洗碗,而安以乐正在楼上试穿要参加舞会的衣服,安以悦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他们在歹徒闯进来的前一刻都还不知道恶魔已然降临。

歹徒是怎么进门的,在楼上的安以乐根本不知道,她边哼着歌边将衣服一件件收过衣柜,突然,一阵玻璃砸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觉得奇怪,正想打开门下楼看看,谁知门一开她就听见几声奇怪又短促的声音,紧接着安浩的惨叫声响起,凄厉而痛苦。

“爸爸……”她全身起了冷颤,想也不想地往楼梯冲下去,来到楼梯的转角处,就亲眼看见妹妹全身是血地倒下。

而她母亲,正承受着好几发打进体内的子弹,并且不停地以中文嘶喊:“快逃………乐乐……”

“妈……”安以乐抖着身子.看着母亲被子弹打得血液四溅,两脚几乎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此刻的情景究竟是幻是真。

“他还有个女儿!”一个人用带点法文腔的英文说着。

“去楼上看看”另一个人说。

“别留下任何指纹。”第一个人叮咛道。

“知道了。”

有两个人!安以乐花了许多力气才找回理智,她撑着发软的双腿,急忙朝楼上奔去。

为什么?为什么?

她躲进自己房间,将门上锁,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心中还不断想着这个问题。

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们全家?他们从不和人结怨,过着简朴的生活,为何还会遭遇这种事?而且听那两人的对谈,似乎认识爸爸,难道是爸爸得罪了什么人?

愤地,有人从门外撞着门,把她骇得将椅子顶住门把,然后推开窗户,打算从窗口逃走。

但她才探出一半身体,门板就被一个高壮的男人踹开,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两只淡蓝的眼瞳。

“哦,想逃吗?别费心思了,赶快去陪你的家人吧他们在黄泉可能等得不耐烦了。”那人阴阴地笑着。

“你……你们到底是谁……”她连声音都抖得厉害。

“我们?去地狱问你爷爷吧!”另一个瘦小的蒙面人从门外跨进来,举起枪就往她的身上发射。

安以乐再也无暇细想,整个人往一楼跳下去。她在坠落的同时,两发子弹件分别从她的左臂和右腿划过,加上与地面接触的撞击力,痛得她几乎昏死过去。

她挣扎着要起身,这才发现身边又站了一个人,正低头看着她。

怎么?还有一个?那么总共是三个人?她惊慌地想着,可是再也爬不起来。

“解决个女人花这么多时间,真笨!这个就交给我吧!”

蒙在面罩下阴森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安以乐却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

眼看着那男人逼近,她知道要逃是不可能了,但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就让她死前看清楚这些人渣的长相,这样,她即使当了鬼也能来找他们算帐。

因此,就在那人举起枪往她身上扫射前,她奋力一跃,将那人撞倒,伸手要将那人的面罩扯下——

那人快捷地挡下她的手,一把扯住她的前襟,“兹”他一声将她的衣服撕得破碎,雪白的身躯露出一大半。

“啊!真美!就这么让你死了太可惜了,先让我玩玩吧……”

“不要!”她惊骇得大喊,双手用力推挡着他的进逼。

那人的嘴凑上前,安以乐哭号着喊救命,可是双手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没办法,伸出左腿往那人胯下踢去,企图自救。

“你还有力气?给我安静一点!”那人斥咒一声,用手枪枪把往她脸上揍去,她只觉得眼前一痛,便昏死过去。

“妈的!臭女人!”那人说着就要摸上她的胸口。

这时,邻居养的一只牧羊犬不知何时冲了出来,怒张着白牙飞身扑向他,他身子往旁摔倒,翻了一圈。

“该死的狗东西!”那人臭骂着,连牧羊犬也想一并解决。

但另外两人伏身在不远处低声喊道:“快解决她!巡逻警察来了!”

“Shit!真可惜!”那人举枪往安以乐大脑开枪,危急之中牧羊犬再次救人,上前咬住他的脚踝,他痛得手里的枪一偏,于是弹射进安以乐的左肩。

“快走!”等候的两人又出声警告。

眼见警车车顶的闪光已迫近,他不得已只好飞快地审过进同伴躲藏的树丛,然后从另一边上车离去。

事情发生不久,邻居因牧羊犬的吠叫才发现安家惨遭灭门,大家惊慌地立即通知警方,片刻间,整个社区弥漫在惊惧与难过的阴影之中。

安以乐死里逃生,子弹只伤到左肩部,还好没伤到心脏与动脉,她被发现时还有气息,于是紧急送往医院急救,取出了差点致命的子弹,奇迹似地活了过来。

然而,她虽然存活,可是双眼却莫名其妙地丧失了视力,连医生也查不出原因,经过数十次的诊断,医生们一致认为是心理因素引发的视力自闭,可能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于是她选择了“不看”。从那时起,她就成了一个盲人。

乍然的失明让她惊模无措,黑暗的世界对她而言陌生且危险,她在身体痊愈之后还是一直无法适应着不见的事实,再加上夜夜恶梦纠缠,使她的生活几乎瘫痪。

这段养伤期间,警方人员不停地前来询问细节,她从排斥提起,到能够把当天的事详细地描述出来,也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最后,让她振作起来的,是替家人报仇的意念。

她虽然将当夜的细节描述给警方知道,但因她没看到歹徒的长相而致使处理过程倍加困难。况且,警方在研究过她父亲的交友情形后,看不出有任何迹象会导致仇杀,歹徒没有抢走财物,表示目的不是钱,这次的意外,对方的动机似乎只是纯粹索命。

这个悬案在警方的搜索中一直延宕下去,媒体对这个中国推理小说家惨遭杀害的热度也只烧个几天而已。整个案情一直无法突破,陷入胶着……

然后,在一个夜里,安以乐在睡梦中又差点被一个陌生男子以尖刀刺死,要不是巡夜的护土适巧进来撞见,紧急呼来警察,歹徒匆忙逃逸,她这条命可能早就完蛋了。

这个事件让安以乐吓坏了,她发现歹徒似乎还不放过她,因为她是安家唯一的活口,他们不赶尽杀绝不善罢干休。

再继续待在医院她就更危险了!

于是,在医生的首肯下,葛蒂立刻帮她办理出院,帮她清其父亲生前的存款及资产,然后将家人的骨灰带回台湾老家安葬。

葛蒂陪着她回台湾,面对老奶奶和姑姑一家,她再度崩溃哭泣。

在众多祭拜者中,一位声音听起来陌生的老先生看她心力交瘁,终是不忍,于是私下对她说:“你想报仇吗?”

“当然!”她咬牙切齿地说。

“那么,如果你有足够的钱,就去灵力俱乐部吧。”那位老先生这么说。

“灵力俱乐部?”她根本没听过这个俱乐部。

“是的,无论任何心愿,他们都能帮你达成。”

“真的?这个俱乐部在哪里?”她急急抓住老先生的手。

“确实的地点我也不清楚,可是,据说在全世界各地的唐人街都有一个入口,只要找到人口,就能进入俱乐部。”老先生说得很玄。

安以乐听了心一沉,脸色微僵地说:“您……在和我开玩笑吧?”这分明是无稽之谈!

“我说的是真的。我有个外国朋友曾进入过灵力俱乐部求助,结果事情圆满达成,不过,后来灵力俱乐部的人索求他保险箱的钥匙当尾款,他交出了钥匙,连同保险箱内所有的房屋地契,他于是破产,自己也疯了。”

果然是疯话!安以乐的心又降回谷底。

“你不相信?那就算了。大家都以为我神智有问题,没人要听我的话,可是我的头脑还很清醒,我也想帮你,你如果真的有心,就去美国任何一个唐人街找找看吧。”

老先生的言词清晰,没有半点疯样,可是他说的灵力俱乐部真有这个地方吗?

安以乐半信半疑,一时没了主意。办完了家人的后事之后,姑姑口里虽然大力挽留,可是她知道以她目前的身分及情况,住在别人家里只会替他人带来困扰而已,于是她又偕同葛蒂回到美国,准备将原来的房子出售,然后再用父亲留下的钱安排自己的未来。

再次回来美国,媒体因为安浩最后一本推理小说竟在他死后才出版而又引起一波骚动,于是到处打听安以乐的行踪,想亲自采访她,因此在得知她即将从台湾回美,就等在机场,想来个专访。

幸而葛蒂的安排,她才免去一场记者们的精神虐待。

但,回到原本温馨的家之后,她的伤痛又被唤醒,哭干了眼泪,并得知警方对整个案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她在失望之余,突然想起了那位老先生提起的“灵力俱乐部”,真要求助无门的话,她宁可孤注一掷。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葛蒂将大门上锁后,扶她进入车内,准备安排她先在她家住几天,再找房子搬出去。这个凶宅无论如何是不能住了。

事情没查个水落石出,她怎能安心过日子?安以乐的内心再度忿忿难平。

她在葛蒂将车驶出街道时,倏地抓住她的手,大喊:

“带我去唐人街!葛蒂!我要去唐人街找灵力俱乐部!”

葛蒂在飞机上听她提过灵力俱乐部,可是她认为那只不过是个老头的疯话而已,不以采信,于是劝道:“没有什么灵力俱乐部的,以乐,相信我,我从小在纽约长大,根本没听过这样的地方!”

“但我已经别无他法了!我只能去试一试!”她恸哭道。

“你先回我家休息,等我替你找到新房子,再安排你接受盲人的训练,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父母的事就交给警方去处理吧。”葛蒂耐心地安抚她。

“不!我一天没看到那些凶手落网,我就一日不能宽心!求求你,现在带我去……”她如何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天天被那一夜的惨景折磨到心碎?而且,那些人还不放过她,现在唯有抓到那三个人,她才能过安稳的生活。

“以乐……”葛蒂为难地看一眼外面,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在这种湿寒的夜晚到唐人街,肯定找不到那个什么鬼俱乐部的。

“葛蒂,拜托你,不然,你把我载到唐人街就好了,我自己下车找。”

“不,你的眼睛看不见,这样太危险了!”葛蒂责备地说。

“拜托……我付你钱,算是加班费……”安以乐低声下气地说。

“别这样,我和你们家是多年的好朋友,谈这些就太伤感情了。我带你去就是了,我想,去看看之后你才会甘心吧。”葛蒂叹了一口气。

唐人街离她家有一大段距离,她们开了许久才到达。由于已经晚上九点多,许多餐馆都准备打烊了,加上雨愈下愈大,路上的行人很少,安以乐逢人便问灵力俱乐部的事,可是大家都只是困惑地摇摇头,没听过这个名称。

“回去吧!以乐,连唐人街的人都不知道了,可见那是那个老头胡诌出来的。”葛蒂帮她撑着伞,不住地劝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人能帮我?为什么?灵力俱乐部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啊?”安以乐情绪激动地在大街上号叫,她甩开葛蒂的手,不顾一切地往前瞎撞。

“以乐!别乱跑啊!以乐……回来……”葛蒂焦急地追上去,但安以乐的身影却愈跑愈远。

安以乐哭得心乱如麻,一运地踉跄奔行,直到没力气了,才扑跪在地,头伏在地面上喷泣。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这时,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忽然悠悠地传送她的耳朵里。

“再往前走十步,右转七步。”

“谁……”她吓了一大跳,伸手向左右探着。但手上只感觉到冰冷的雨水,什么也摸不到。

“灵力俱乐部正等着你的莅临。”那声音继续道。

“灵力俱乐部!”一听见这个名词,她精神一振,泪也停止了,就算前方是毒潭蛇窟她也照闯不误。她挣扎地爬起身,照着指示,一步步走向她的目的地。

于是,在这个下着倾盆大雨的诡异夜晚,灵力俱乐部又来了一个买希望的客人了。

安以乐不知道自己进入了什么地方,只觉得湿冷的空气在瞬间一变而为干爽温暖,她摸索着前进,正无措间,一只手适时地接住她,然后温柔地牵引着她前进。

“欢迎光临灵力俱乐部。”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这里就是……灵力俱乐部?”她又惊又喜。

“是的。请往这里走,小姐,你全身都湿了,我们得为你烘干。”

标准的中文?!惊喜之余,她不免好奇,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会不会是个圈套?

“这里真的是灵力俱乐部?”是真的吗?还是有人欺她眼盲,将她骗到特种营业场所?

“没错。”那女人将她带到一个地方站定,然后一阵热气喷向她,她还来不及反应,身上的衣服就全干了。

“我……我是来……”她急着说明来意。

“不急,小姐,先喝点酒压神,那可以帮你缓和情绪。”那女人扶她在一个柔软的抄发坐下来。

她听到一些谈笑声与钢琴的演奏,好像这里不只她一个客人,尽管她看不见,可是她还是觉得这里透着一点诡异。

“我不要喝酒!我要找负责人……”她不安地欠动着身子。

“我们这里没有负责人。”那女人轻笑一声,将一杯温热的东西送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让她握住。

“没有负责人?那我要怎么买到希望?你们这里不是卖任何希望吗?”她失望地仰首喊着。

“先喝点东西吧,稍后就会有人回答你的问题了。”那女人笑了笑,然后走开。

安以乐在惶惶中吸了一口杯里的液体,那芬芳的香味与热气让她紧绷的情绪缓和不少,可是,她还是不能放心。万一灵力俱乐部只是个寻常PUB,或酒店用来招揽生意的噱头而已,那她不就危险了?

她该不该离开呢?

在走与不走的疑虑间,时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她等得有点昏昏欲睡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意识从空茫边缘拉回。

“你好,我是灵力俱乐部的总管。我能为你服务什么吗?”那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他年约四十,穿着白衬衫和黑背心,一头灰白的头发向后梳得光洁,一双细长的眼睛直盯着安以乐的脸及她那没有焦距的双瞳。

可惜!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竟然看不见。总管在心里叹道。

又是中文!难道这个人也是中国人?安以乐惊疑不定。

“总管……?你是这里的总管?我要买一个希望,可以吗?”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影,她双手紧握着杯子掩饰不安。

“当然,灵力俱乐部卖的就是希望,但一次只能买一个。”总管轻笑一声。

“那……要怎么买?需要多少费用?”她的身子不自觉前倾,碰到了摸起来像是玻璃做的桌面。

“小心!小姐,别急,先说说你要买什么样的希望。”总管扶住她,柔声地说。

“我要报仇!我要找出是谁杀了我的家人,然后让他们赔命!”她激动地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总管挥手叫来了待者清理,才轻声说:“简单的说,你是要找出那些人,然后杀了他们?”

“是的!”她抿紧唇。

“要说清楚,不是找到后将他们送审,而是就地正法?”他再确认一次。

“是。”她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么,我得先了解你的背景与事件始末。”

“我可以告诉你。……”虽然她一直不愿再提起那一夜的惨状,可是,为了抓到凶手,她可以再说一次。

“不用了,我查得出来。”总管温和地说。

“哦?”她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去查。

“我们的电脑和警方有连线,放心,我也不希望你再去想那令人痛苦的回忆。”

总管体贴的话让她红了眼眶。“谢谢。”

“好,整个事件的始末先搁一旁,我先问你,你知道我们俱乐部的规矩吗?”他又换个问题。

“规矩?不太清楚……”

“老实说,这里不是每个人都进得来的,你既然能找得到,就表示你与我们有缘,你有资格成为我们的贵宾。而每一位被我们认定的贵宾可以亲自挑选帮你完成希望的人选,要收取多少费用就由你选上的人决定。”总管详细解释,他说得非常顺畅,仿佛已经倒背如流了。

“人选?什么人选?”安以乐不解地问。

“我们俱乐部有四个灵力会员,他们的能力都很强,你想要选哪一个帮你呢?”总管拿出一台笔记型电脑,打开盖子,敲了几下键盘,四个人的主要资料就出现在萤幕上了。

“我自己选?”她愣住了。

“是的。”

“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怎么选?”有点奇怪!她心中忐忑了。

“别人也不能事先看见他们,多半是在电脑上输入决定,契约于是成立。”

“在电脑上?”她在眼前摸索着。

总管将电脑放在她面前,又将她的手拉到按键的地方,“这里有四个按键,你按下去,被你挑中的人就会出现。”

“这样吗?那……我就挑这个吧!”她的食指在空中顿了一下,轻轻落在印着“闪电”两字的健上。

总管的脸上忽然露出兴味的笑容,不过一闪即逝。

“好,你的指纹也输入了,接下来的问题,就交给你挑中的承办人闪电了。”

“闪电?”她眨眨有点酸涩的眼。

“是的,代号‘闪电’,你选上了他,有关费用的事你就问他吧。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费用是一回事,但当案子成功了结后,你的承办人有权索取属于你的任何一项东西,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总管走到门边又回过头说。

“我的东西?是什么”她奇道。

“我也不知道,这得由闪电决定了。再见。”他说着就走出门去。

“喂!等等……”到目前为止,安以乐还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作梦,只觉得一切都太奇异虚幻。

片刻后,门又被打开,一个身穿黑皮衣的男人大刺刺地走了进来,他长得英俊黝黑,五官犀利而顽强,前额参差的刘海几乎遮住他凌厉的眉和那双绿水晶般的妖瞳,脸形刚校有力,左颊上的一道伤疤不仅没有影响他的性格,反而更加衬出他的独特。

他就是代号“闪电”的雷掣。

“谁?”安以乐戒慎地问。

雷掣没有回答。

安以乐敏感地察觉到来人似乎一直注视着她,于是微竖着耳朵,问道:“你……就是闪电?”

“嗯,你呢?”他慢慢伸出手在她前方晃了晃。瞎的?

“我姓安……安以乐。”她没来由地神经紧绷。

雷掣的眉头倏地攒紧,极为不悦地说:“你看不见?”

安以乐被他低沉又无礼的声音吓住了,只能点点头。

“看不见为什么不干脆买个仆佣照顾你,反而买个报仇的心愿?”他双手环抱着臂膀,又冷又俊的脸上全是责问。

这……这个叫闪电的男人也未免管得大多了!听他的口气,好像对接她这个案子挺不情愿的。安以乐顿时对他起了反感。

“你们俱乐部有权过问雇主的希望吗?”她不高兴地反驳。

“没有。”雷掣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盲女个性还满刚强的。

“那你管得着我要买什么希望。”

他眉一挑,走近她,毫无预警地将她拉起,咕暗地说:“脾气不太好?啧,我最讨厌接女人的工作了。”女人每次看到他与众不同的碧绿眼瞳和脸上的伤疤,不是惊奇害怕,就是问东问西,他真烦透了这种无聊透顶的反应,所以他对女人没什么好感。

不过,这个女人看不见,倒可似让他耳根清静一点。

“啊!”安以乐被他粗鲁的动作吓得往一旁闪躲,不小心绊住了脚,不但没躲开,反而往前扑倒,跌在一堵泛着淡淡烟草昧的肉墙上。

“眼睛看不见,最好自己小心。我得事先声明,我接这份工作纯粹只是替你找人杀人,并不包括照顾你。”他冷冷地说,并且将她推开。

安以乐听了有气,她秀眉高高掀起,徽温道:“我也不需要人照顾!你只管用最短的时间将人找出来,其他的,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那就好。这件报仇的工作还算容易,我就算你五百万美元就好。”雷掣在一张高脚椅子上坐下来。

“五……五百万美元?”她惊呼,登时傻了。这笔钱就占了爸爸留给她的四分之一!

“这已经是本俱乐部里最便宜的了。”他冷笑。

“但……”会不会是上了贼船了?就算雇用一个私人杀手也不用这么多钱!安以乐对这个价码起了怀疑。可是,如果这个人真能帮她找出连警方也束手无策的凶手,那就算花光所有的钱她也不在乎。

“如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俱乐部规定,在接下案子的半小时内都能撤销……”

“不!我接受!明天我就将钱交给你。但是,我要先知道你有什么能耐配得上这五百万美元。”她提高声音,扬起略显苍白的小脸,坚定地面对他。

雷掣双眉一耸,眼神变得税利,倏地拉起她白皙的手臂,“懂得验货?不简单。”

她尚未缩回手,就感受到一阵阵触电的麻意从他的手传来,而且电流愈来愈强,电得她的手一直抽动。

“这是……?”她再一次惊呼。

“电,安小姐,我的灵力就是控电,所以才叫‘闪电’。现在这只是牛刀小试,必要时,我可以引电流击毙一头恐龙。”他阴侧恻地说。

“你……有超能力?”说真的,她被骇住了。

“既然叫灵力俱乐部,哪一个会员没有特殊能力?难道你以为这是个占卜馆吗?”他讽刺一笑。

“放……放手!”她微怒地挣开他的大手,皮肤上还存着麻麻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触电?

“这样可以过关了吗?安小姐。”他双手收回胸前,尖酸地说。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但仍然扫不掉心中的疑惑……真的有超能力者?

“还有,除了五百万美元,事成之后,我还会向你要一项东西。”

“我知道,总管告诉过我了,你要什么就拿吧,我连命都可以给你!”她豁出去了。

雷掣倒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然,冷笑道:“我可不喜欢要别人的命。”

“那只要你说得出,我就付得起!”她说完抿紧了嘴唇,更加讨厌他了。

雷掣不再多说,端起一杯酒送到她嘴边,“成交!请喝下这杯酒。”

“这是什么?”她怀疑地闪开。

“怎么?有勇气进入这里,没勇气喝下这杯东西?”他挑衅地冷哼。

安以乐明知他在激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不知道另外三个会员是不是都像闪电这么令人讨厌,于是摸索着将杯子夺过来,说:“我还能换人选吗?”

“不行!”怎么,她竟敢不满意他?雷掣的脸上掠过一丝怒焰。

“那我只好认了。”她仰头将酒喝完,一股香甜的热流滑进她的食道,她顿时觉得身体暖和起来,而且有点飘飘然。

“好,有关你的事我会查清楚,让侍者送你去休息吧。”雷掣说完就走出房间。

安以乐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可是才跨前一步,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她扶着桌子,慢慢倒下,在意识模糊前脑中只残留着一件事——

她……到底是不是在作梦?

第二章

“我觉得有人作弊!”雷掣用力地将皮外套丢在皮椅上,声音又冷又阴。

他正站在俱乐部二楼上凸出的一个圆型房间内,四周镶满了玻璃帏幕,连天花板上的半圆型也都是以透明玻璃“追梦”的幻夜神行。

“会是总管搞鬼吗?”雷掣眼睛一膘,一道电波穿过玻璃墙,疾射向楼下俱乐部大厅的一个定点。

“不是我!别放电了,雷掣!”总管澄清的声音从大厅的吧台后传进总部。

“说不定这是缘分。是不是,幻夜?”雀利儿笑眯眯地说。

“有可能哦!”幻夜神行和雀利儿一搭一唱,表明了要让雷掣发火。他们谁不知道雷掣最讨厌这种宿命论,什么缘分啦,该死的前世注定等等,他一概不屑。

“少跟我提那些无稽的字眼,女人就是麻烦,更何况这位姓安的还是个麻烦中的麻烦!”雷掣眉心多了好几条直纹。

“她看不见,又不是她自愿的。”话不多且中性味道十足的冷观开口替安以乐抱不平。代号“银雪”的她五官清朗秀美,非男非女的气质常让人分不清她的性别。

“是啊!刚才总管传送来有关她的资料,我们都着过了,她会想报仇是正常的,一个和乐的家一夕之间全毁,谁受得了?安以乐在那次事件中失明,虽然拣回了一条命,可是我相信她一定活得更痛苦。”雀利儿心肠最软,不禁替安以乐感到难过。

“算了,雀利儿,雷掣若不想接,就换人好了……”幻夜神行故意作态地说。

“不用了!既然被选中,我就能够胜任。”雷掣断然回绝。

‘是嘛!换人可是要加扣百分之二十的罚金哩!真要换人的话,你不但赚不到钱,还得加罚一百万美元,太伤了。”雀利儿笑着拢拢棕色长发。代号“神算”的她最擅长的就是“计算”。

这小妮子没事算得那么清楚干嘛?雷掣没有回答,只丢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

四个会员中,每个人的个性迥异,雀利儿外貌看似天真可爱,却有着四人之中最厉害的早熟心机,还好她只有在对付敌人时才会显现真实的一面,对眼前的三位大哥大姊,她只需扮个小妹妹即可。

幻夜神行是最年长的,平常总是很适切地表现出他的成熟度,他是属于笑面虎型的人,谈笑间就能摆平敌人,永远不疾不徐,风度优雅而迷人。

冷观其实并不冷酷,真要比起来,雷掣还比她更甚,只是她不爱说话,对抬杠更没兴趣,所以每当其他三人吵嘴时,她往往是最沉默的一个。外形俊俏的她留着一头羽毛般的披头,和雀利儿的感情甚笃。

至于雷掣,代号“闪电”,给人的感觉也是又利又冷,像刀一样的个性,不熟的人接近他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而他下手从不留情,又准又狠,是灵力俱乐部中最具行动力的人。

“其实她进门时我们就看过她了,她长得还不错嘛。”幻夜神行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他们都知道,愈漂亮的女人,雷掣愈感冒!主要是因为他脸上那道疤就是拜“美女”所赐,那个美女不是别人,正是雷掣的母亲。

因此,连美丽无邪如天使的雀利儿和中性帅气的冷观,他也很少给好脸色。

听见幻夜的话,雷掣眼睛扫过他,脸色一敛,电波随着目光一齐发射。“你不说话很痛苦吗?幻夜!”幻夜神行以极快的速度换了位子,再以一片绝缘的软垫挡下雷掣的怒气。“性子还是那么烈,雷掣。”

“好了,你们别吵了!都是自己人,干嘛动手?”雀利儿跳出来劝架。

“你们冷静一下吧!”连冷观也看不下去,手一挥,两道霜气倏地袭向雷掣和幻夜神行,瞬间将他们的发丝冻得结冰。

“哇!这岂止冷静,简直冻死人了!”幻夜叫着拍掉头发上的冷霜。

雷掣则伸手一抹,走回沙发穿上皮衣。是冷了点!

“呵呵!好好玩,你们再闹下去,冷观总有一天会将你们冻成冰棍。”雀利儿笑得捧往肚子。

“等一下你负责将安以乐送回去,最好别对人家太凶。”幻夜神行对女人是出了名的温柔。

“这是我的案子,要你管?”雷掣甩都不甩他。

“她的眼睛是最近三个月才看不见的,所以行动一定不便,你就拨点时间帮帮她又不会死。”雀利儿也跟着道。

“我打算一个人办事,没要她跟。”雷掣冷漠地说。

“她的危机重重,在住院时曾被狙击一次。”冷观忽然说。

“看来,她的仇人对她颇为忌惮。从警方得到的消息,那些人一直盯着她,随时想灭口。”幻夜神行说。“那又怎样?”雷掣倒了一杯酒,一口仰尽。

“那就表示你的任务不只是找出凶手而已,你还得保护她的安全。”雀利儿没好气地说。

“别想!”雷掣重重哼一声,他才不会像个导盲犬一样紧跟着那个瞎眼的安以乐。

“出任务时,委托人要是死了就没意思了。”冷观侧脸瞪他。

“但当初俱乐部也没规定得保护雇主的安全。”雷掣反驳。

“真没人性!”雀利儿嘟起嘴巴。

“她真要害怕,当初就该买个“生命安全”的希望。”雷掣又遭。

“可是,据我所知,她根本不怕死,不是吗?”幻夜神行慢吞吞地说。

雷掣沉默了半晌才说:“所以,你们操什么心呢?”

说得也是,他们干嘛替安以乐操心呢?这一次雷掣会被她选中,冥冥中自有定数,他们再多说也无益。其他三人彼此对望一眼,都没兴趣再聊下去,各自穿上外套,准备回家。

“总管说雨太大,不会有生意上门,我要走了。”幻夜神行说完就跨出总部,踩着星光而去。

“我也要走了,冷观,去我家玩玩吧。”雀利儿蹦蹦跳跳地拉着冷观的手说。

“好”两个女人接着离开,可是背影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男女。

雷掣也走向安以乐休息的房间,她因为喝了酒而沉沉入睡,但睡梦中似乎不太安稳。

他正想抱起她时,幻夜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梦很血腥,你要不要看?”

雷掣皱了皱眉,低斥:“你怎么还没走?”

“我只是顺道进入她的梦看看而已,可怜的女孩,她在梦里哭得很伤心。”幻夜轻声地说。

“那你在梦里安慰她好了。”雷掣抱起她,走出俱乐部,消失在俱乐部通往人间世界的光芒里。

安以乐倏地张开眼睛,扰人的恶梦还是没有放过她,她一觉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全身乏力,连心都还因梦里的惊魂而急遽地跳动着。

微微欠动着身体,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服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咖啡的香味。

这是什么地方?她倏然坐起,摸索着下床,对陌生的环境感到一阵阵心慌。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她的疑问随着房门被打开,葛蒂熟悉的声音出现,才得到解答。

“你醒了?以乐,你还好吗?昨天晚上你真的把我吓坏了。”葛蒂进来就走到她身边拥着她,声音中有着担忧。

“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她困惑地问。

“这里是我家。你昨天在唐人街失踪,把我吓得四处找寻,可是找了半天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最后没办法,只好回家等你的电话。我原本打算再等不到就要报警,没想到半夜一点多,一辆奇怪的车将你送到我这里,我才松了一口气。”葛蒂一想到她有可能遭到不测就仍然心有余悸。

“我失踪?”她怔怔地说。

“是啊,你昨天跑到哪里去了?我在唐人街绕了好几回还是找不到你。”

“我去哪里?我……”混饨的大脑开始恢复思考运作,然后,她想起了灵力俱乐部和……闪电!

“没被人欺负吧?你失踪的四个小时没发生什么事吧?”葛蒂关心地看着她。唐人街里龙蛇杂处是出了名的,安以乐一个柔弱又美丽的女孩在那里不见,该不会是被绑走了吧?

“我没事,真的。葛蒂,你一定不相信,我找到灵力俱乐部了!”她脸上浮出微笑,拉着葛蒂的手低喊。

“灵力俱乐部?”葛蒂张大眼睛。

“是的,我找到灵力俱乐部了,他们也答应要替我报仇。”她兴奋地叫着。

“你不会是在作梦吧?”葛蒂摸着她的额头。

“作梦?”会吗?她的心重重一跌,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同样质疑不安。昨晚清晰又不可思议的奇遇,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回来时不省人事,嘴里还有酒味,我真怕你去哪里喝个酩酊大醉才会产生幻觉。”

“不!这是真的!”她努力要相信昨晚的一切不是虚幻。

“那你告诉我,你如何进去灵力俱乐部的?在哪里?”葛蒂又问。

“在……应该在唐人街吧!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就走了进去……”她其实无法正确解释,最主要是她看不见。

“以乐,这可能只是你太急着想报仇而产生的虚妄意念。昨天我在唐人街问遍了,也没有人知道灵力俱乐部这个地方,甚至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就像是个夜总会的专属司机。所以,别再想这些了。”葛蒂捺着性子道。

“不!不!我真的和俱乐部的人接触过了,也谈妥了价钱。我需要五百万美元,葛蒂,这是我答应给人家的酬劳……”安以乐抓住她的手说。

“五百万美元?你疯了!以乐,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你居然要用这些钱来做傻事?”葛蒂觉得事态比她想像的严重,这女孩一定被痛苦压得神智不清了。

“我没疯!那人索价五百万,他保证可以帮我找出那批人,而且杀了他们。只要他做得到,我愿意付钱!”安以乐斩钉截铁地瞪着前方。

“以乐,听我说,今天再去医院复诊一次……”葛蒂劝说着。

“你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她淡淡一笑,神情落寞地说:“有时候我还希望我真能疯了更好,就不需要想太多了……”

“以乐……”葛蒂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她的伤痛真是爱莫能助。

“别替我担心,葛蒂,我想先找个房子住下来。”她反过来安慰她。

“我想过了,以乐,不如你先和我住,这样我比较放心,等你能独立生活之后再谈其他的事吧。”葛带好心地提议。

“可是,这样太麻烦你了……”她眼眶微红。朋友啊!在患难中更见真情。

“不,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别跟我客气了。”葛带笑着拍拍她纤瘦的肩,心中顿觉不忍,这三个月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让人看了就心疼。

“谢谢。”

“对了,我间接得知,你大学的一个男同学罗杰一直在找你,好像非常担心你,要不要和他联络一下?”葛蒂边说边扶着她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罗杰?”安以乐讶异地眨着眼睛。

罗杰是她家出事隔天学校舞会的舞伴,温文有礼,金发蓝眼,是校园中有名的大帅哥。她从大一时就非常爱慕他,只是他的身边一直不乏佳人作陪,她也只能将感情深深藏在心中。可是,不知是不是老天誉顾,升上大二后,罗杰竟主动找她谈话,而且经常约她,两人的情谊不断增长。她在出事那天的晚上,正在作着和他一起跳舞的美梦

但出事后,她已经有许久不曾想过他了。现在葛蒂一提,她忽然觉得他和她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因此愣得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要不要打电话给他?”葛蒂希望她能藉着与朋友的联系恢复精神。

“不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罗杰英俊潇洒,她已经不配和他站在一起了。

“以乐,我觉得你应该将大学课程修完比较好,而且到学校去你可以和同学间有互动,对身体也有助益。”葛观建议遭。

“我什么都看不见,还能画什么?那些色彩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沉痛地低下头。

“可是,你这样是无法走出阴影的。”

“为了报仇,我可以活在地狱。葛蒂,你不了解查清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全家,我一定王弄明白!”抓着沙发扶手,她又激动起来。

“但是在纽约,有很多罪犯作案都没有任何理由的,或许他们只是一时兴起……”

“不!那天晚上我听见两个歹徒在对话,他们连我家有几个人都查得很清楚,他们是冲着我们家而来的,而我,一定要找出原因。”

支持~~!

---纯白的飞鸟

‘积愈是不放弃,愈会陷自己于险境,在医院里那次的意外不就表示你已成为标靶了,你何苦再管自己慧来麻烦?”葛带努力要劝醒她。

“我有灵力俱乐部帮我!有人会帮我……”她大喊。

“别再提那个莫须有的名词了!”葛蒂生气了。

“那是真的!相信我,昨晚我真的和他们订下契约了!”她提高音量,急切地说着。

“那人呢?要帮你的人在哪?”莫蒂大吼回去。

“以乐,我觉得你应该将大学课程修完比较好,而且到学校去你可以和同学间有互动,对身体也有助益。”葛蒂建议道。

“我什么都看不见,还能画什么?那些色彩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沉痛地低下头。

“可是,你这样是无法走出阴影的。”

“为了报仇,我可以活在地狱。葛蒂,你不了解查清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全家,我一定要弄明白!”抓着沙发扶手,她又激动起来。

“别傻了……”葛蒂才说到一半,门铃倏地响起,他按捺住性子,走去开门。

门一开,她被眼前陌生、冷峻又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震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事?”

“我找安以乐小姐。”雷掣酷极了的脸没什么表情。

“你是谁?”葛蒂有点紧张。他不会是歹徒之一吧?问他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我是灵力俱乐部的人,安小姐雇我替她办事。”雷掣说完便走进门内,顺手摘下墨镜,露出他那双碧绿眼瞳。

这下换葛蒂傻眼了。真有灵力俱乐部?老天!她急忙转身,再次仔细看清雷掣。

他看起来危险又阴沉,虽然长得很帅,可是全身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鬼魅气息,神秘得让人不安。尤其是那一双教人心惊的碧眼,镶在这么一张带着东方味道的脸上,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再加上脸颊上那道疤,就更像从阴间来的杀神……

葛蒂暗暗抽了一口气。

安以乐听见雷掣的声音,高兴地侧脸喊着:“是闪电吗?原来昨晚不是梦!是真的,葛蒂,他就是要来帮我的人。”

“早安,安小姐,我来执行任务了。”雷掣淡漠地站在客厅中央。

“等等!我没听过什么灵力俱乐部,你能给张名片吗?”基于保护安以乐的心态,葛蒂得更加小心。

“名片?我们从不用那种玩意儿。”雷掣不屑地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个骗子?说不定你只是什么征信社的人,随便取个名称,就收取大把钞票……”

“这个黑女人是你的什么人?”雷掣不耐地瞪着安以乐。

“她是我爸爸的律师。”

“那叫她闭嘴,她话太多了。”他不悦地命令。

“叫我闭嘴?这里是我家,我随时可以轰你出去……”葛蒂被这个人的态度气炸了。

“我们最好换个地方谈。安小姐,我在办事前除了要先拿到款项,还有几个要点得先告诉你。”雷掣一把拉起安以乐,走向大门。

“站住!你别以为随随便便就能从以乐身上骗到五百万美元……”葛蒂愤怒地想拦下他。

雷掣动也没动,眼睛一瞪,天花板电灯的电源突然像走火似地直劈向葛蒂。

“哎哟!”葛蒂被电得惊叫一声。

“怎么了?葛蒂!”安以乐担心地走过去。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电流会是这家伙弄出来的吗?”

“是。”雷掣说得像是警告。

“给你五百万,就不会少一毛钱。”安以乐生气地说。

“你还算聪明。”他嘴角一扬,锐利的眼睛瞪着安以乐和葛蒂。

“以乐,这个人来历不明……”葛蒂还是不放心

“帮我把钱准备好,葛蒂,现在我和闪电还是一起去办事了。”安以乐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但她就是肯定闪电不会骗她的钱,或许是经历了昨夜的事,她对灵力俱乐部的存在已不再怀疑。

“以乐……”葛蒂急得几乎想打电话报警。

“他不会对我怎样的,甚蒂,我要带他回我家去看看。”安以乐一手被雷掣拉住,往大门走去。

“我也跟你一起去。”葛蒂干脆跟上去。

“很抱歉,这是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上场。”雷掣的拒绝又冷又硬。

“葛蒂,别担心,我会随时和你联络。”安以乐忙道。

“真的没关系吗?”见她意志坚决,葛蒂只好放弃劝说,她拿起一个行动电话塞进安以乐手中,“好吧,我暂时相信你的话,但一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嗯。”安以乐点点头。

“别说得我好像要带她去卖,她那点肉,值不了几个钱,况且她又是瞎子。”雷掣不客气地说。

“你……”这混球!以乐是从哪里找来这家伙的?葛蒂气在心里。

“那……我走了。”安以乐也讨厌雷掣那张欠揍的嘴巴,不过,既是有求于他,她也不跟他计较了。

她和雷掣双双走出门,把被惹得一肚子火的葛蒂留在家里。

雷掣扶着她坐上车,连问也不问地启动车子就走。

她奇怪地问:“我都还没告诉你怎么走,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家。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灵力俱乐部一接受案子就会马上调查雇主的一切,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他直视着前方,车于开得又稳又快。

“是吗?真有效率。”她喃喃地说。

“今晚十二点之前将钱汇进我的帐户,还有,在我替你办事这段时间,我并不负责你的安全。”

“我了解。”她僵硬地点点头,虽不希罕他的保护,可是对他自大的语气又忍不住皱眉。

“所以,没事的话你最好别乱跑,你目已应该很清楚那些人还等着灭你这个唯一的活口,”他用眼尾瞄了她一眼,希望她对自己是个累赘有自知之明。

“你……非得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吗?”她迸出这句话。

“重一点。”他一定是个青面涂牙的男人,又凶又没品,更别说气质了,所以才会这么没礼貌。安以乐在心中猜想着。

“自以为可怜兮兮的女人。”他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算了!别和这种人谈风度和礼貌了。安以乐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将涌上的不满压下。

只是她很好奇,灵力俱乐部其他的会员是不是都像他这样?

车子驶进她家前的小路,雷掣退自下车,站在门外观望了一阵子,才转头对她说:“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安以乐笨拙地摸下车,却找不到往大门的正确方向,在原地久久不能前进。雷掣静静地看着她片刻,才伸出手握住她的臂膀,牵引她走到门前,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开门。

屋子里虽然清洗干净了,可是安以乐仍然闻得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知道这是藏在她潜意识中的气味,还是清洁公司没处理干净,总之,一阵战怵又从她脚底窜了上来。

“你父亲遇害时人在哪里?”雷掣问道。

“书房。他正在打稿子。”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打什么稿子?”

“我不清楚,他好像和某个报社签了约,每星期在副刊上连我他最新的小说。”父亲的事地一向很少过问,都是母亲帮忙处理。

“我调查过,你父亲安浩是个推理小说家,他最近几年出的推理小说都登上畅销排行榜,可是,以他的个性来看,他似乎不像个会写推理小说的人。”雷掣走到书房的书架前盯着一排排的各类书籍沉思。

灵力俱乐部查到有关安浩这个人是个个性温和内向的男人,可是却能写出诡异耸动又超写实的推理小说,他的人和他的推理小说之间的差距,一直是一些无聊的文评家感兴趣的地方。

“我爸爸是个想像力丰富的人,他外表虽然安静沉默,可是他非常细心,喜欢研究侦探小说,以前常常会说些特别的故事哄我和妹妹睡觉。”安以乐沿着书桌轻抚,想起了父亲的慈爱,眼眶不禁一红。“而且他也是个推理高手,看着报纸上报导的一些特别事件,他往往能自己推出一个脉络,而且通常和事实相差不远。”

是个感觉非常敏锐的人了?

对外人总是客气又有礼,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惹祸上身?我真不懂……”她说着又想掉泪了。

雷掣将书放回去,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环顾着这间书房。

“那为什么”

“生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不是你不去得罪人就能安心的活着,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在左右看我们的一生,环境、社会、人心……这就像一个人就算遵守交通规则开车,但还是有被撞的可能,这些根本无法用常理去解析或推测。雷掣冷冷地说着。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全家被杀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她咬咬下唇问道。

“我没这么说。”他打开所有的抽屉,翻了翻里头的文件和东西,然后在一叠看似废弃的纸堆中发现几张打字稿,上头打了些文字,显然是安浩打了之后不想用的稿子。

“你在找什么?”她只听见沙沙的声音,奇怪地问。

“线索。”他将这些字稿收好,放进他带来的皮箱中,又道:“你父亲最近才出的那本书,你能给我一本吗?”

“我得向葛蒂拿,你要书做什么?”

“我想研究推理小说。”他站起身,走出书房。

“研究我爸的小说有什么用?我要请你来找仇人报仇的……”她急急状着墙边,跟在他身后。

“把你父亲生前合作的报社名称告诉我。”他截断她的话。

“你要干什么?”她又问。

雷掣攸地转身欺近她,低声道:“安小姐,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劝你最好信任我,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太罗唆。”

她被他呼在她脸上微热的气息吓得往后缩,气道:“我有权知道你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放心,有任何发现,我一定会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我讨厌多话的女人!”他沉声道。

安以乐听得火冒三丈,双手握紧了拳头,大声回道:

“我告诉你,我也讨厌自大又狂妄的男人!”

“那正好,我就怕女人粘着我不放。”他冷笑。

“你……”这个恶男!她怎么会挑中他?她的眉心蹙得死紧。

“把报社名称告诉我,我要节省时间,尽快将你的案子了结。”

“纽约日报。”一定要忽略这个人的口气,她的心情才不会受影响,安以乐这么告诉自己。

“好,今天就这样,我们走吧。”他说着自行走出房子,把她丢在里面。

或者,想从闪电身上找出一点点体贴与温柔是永远不可能的。安以乐咬牙凭记忆走向大门。他只认定负责帮她找出仇人然后杀掉,其他的,他绝不会费心多做一些,比说是扶她走路这类的小事。

他是一个冷血动物!她在心里骂道,并告诫自己,千万别在他面前表现无助,那只会更让他瞧不起而已。

第三章

葛蒂载着安以乐到大学去办休学,在车上她还是不停地对她说教,要她继续念下去,好歹等大学毕业再说。“葛蒂,我学的是绘画,而绘画最基本的就是‘看’。没有眼睛,我就算再读下去也没有用。”她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那我安排你去上点有用的课程。”葛蒂建议着。

“什么叫有用的课程?”

“盲人训练。”

安以乐闻言一惊,心情又沉郁起来。她的这双眼睛……真的没救了吗?她为什么会看不见?

见她不回话,葛蒂了解地说:“如果你还要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就得先学会适应看不见的事实,我无法天天陪着你,你总得自立自强……”

“我知道。”她低下头。

“我问过了,有间私人盲人学院专门训练弱视与眼盲的人,等一下办完休学,我再陪你一起去看看。”

“葛蒂,谢谢你,从出事到现在,都一直麻烦你照顾我……”安以乐便咽地说。

“别这样,以乐,要不是你爸爸聘我当他的法律顾问,对现在可能还是个没没无闻的小律师,我是沾他的光成名的,现在,就算是我的回报吧。”葛蒂微笑地拍拍她的手。

她们来到学校,葛蒂扶着她走下车,往艺术系走去,走到一半,葛蒂忽然说:“那个叫闪电的东方人好奇怪,他的眼睛是绿色的,你知道吗?”

“绿色?”她愕然道。很少有黑发绿瞳的东方人。

“是啊!东方人,碧眼,长得又高又俊,还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英文,说真的,我觉得他诡异得要命。”那是安以乐平安回来后,葛蒂才稍微相信雷掣真的是来帮忙的,只是,她还是对灵力俱乐部这个组织的性质存疑。

“他长得怎样不重要,只要有能耐就行了。”安以乐漠漠地说。闪电那种人会是个帅哥?算了吧!他在她印象中已经是个粗鲁无礼又自大的丑男了。

“那天要带你走的时候,我向前阻拦,可是才一眨眼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电流电得我鸡皮疙瘩直冒,吓死我了。我怀疑……是他搞的鬼!”葛蒂继续说。

“电流?哦,或许是。我也被他电过,听俱乐部的的人说,他的专长就是控电。”她想起他握住她的手时的触电也觉得他的能力非常奇特。

“控电?拜托,那他用手就能煮饭吗?别闹了。”葛蒂不相信。

安以乐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不管电不电的,他那种人还是很危险,我希望你把事交给他去办,离他远一点。”葛蒂担心地说着。

“放心,我也不想太接近他。”安以乐撇撇嘴说。

她们一路谈着,忽然一个长得斯文清雅的金发男人到她们面前,礼貌地朝她们点点头,并对着安以乐说

“以乐,好久不见。”

“罗杰?”她呆住了。

葛蒂了然地想起这个罗杰就是打电话找以乐的那个人,于是笑着说:“我对这里不熟,以乐要去办休学,能不能请你帮忙带她去?”

“当然。”罗杰立刻点点头,牵过安以乐的手。

“葛蒂……”她转头想说什么,就被葛带打断。

“我去买点东西。罗杰,请你办好手续后带她到校门口,我在那里等她。”葛蒂希望她能多和朋友聊聊天,舒缓情绪。

“好。”他微笑地说。

“那就拜托你了。以乐,待会儿见。”葛蒂说完就走了。

“葛蒂……”安以乐轻喊着,焦急无措地往前跨了几步。

一小心,以乐,前面有颗大石头。”罗杰挽住她的手臂。

“真抱歉,我……”她其实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了。

“前阵子我试着想和你联络,可是一直没找到你。”他盯着她苍白秀美的脸,眉头一紧。

“我在医院住了好久,出院后就回台湾一趟。”她低着头说。

“对于你们家的事,我很难过,请节哀。”罗杰声音中有着哀痛。

“谢谢。”面对他,她又变得脆弱了,她哑声说。

“我听说还没找到凶手?”他边扶着她走边问道。,

“嗯,警方一直没有新的消息。”她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罗杰忿忿地说。

“我也不知道。”

“那你今后要怎么办?”

“活下去。”她苦笑。

“我希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事。”罗杰柔声地说。

“不……我不能再麻烦别入了,你有这样的心,我很感激,但我必须学会靠自己。”“让我陪着你,不是比较好吗?”罗杰站定后,握住她的双肩。

“罗杰……我什么都看不见,不再是之前那个能和你约会、游玩、跳舞的安以乐了,我现在只是个瞎子,要过的是和你完全不同的生活。你不用再管我了,去找其他的女孩吧。”像在对恋爱宣告结束,她的声音又酸又涩。

“你还不明白吗?我实在不放心你……”他说着将她拥入怀里。

“罗杰……”她颤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这个迟来的拥抱让她想哭,暗恋他三年,这不就是她每晚梦见的美事?但是,尽管她依旧为他悸动,她现在根本无祛将心思放在爱情上,她还有事要做,不能放任自己沉溺于罗杰的温柔之中。

“我想和你在一起,以乐,让我陪着你,可以随时去看你,让我知道你住哪里,好吗?”罗杰轻吻着她的发丝。

“我……我和葛蒂住在一起,但是,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从来就不知道他也这么深情。

“在我眼里,不管你变成如何,都是最美的。”他拥着她继续往前走。

“罗杰,我……我这阵子其实没有时间和你在一起,我还有事要做。”她缓慢地踱着步。

“什么事?”

“我办完休学,就要去盲人中心受训,然后我在计划报仇……”她把音量减至最小。

“报仇?”罗杰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是的。”

“怎么报?”他眼中有一抹不寻常的光彩。

“我请了个人帮我。”

“什么人?”

“你听过灵力俱乐部吗?”她反问。

“没有。”

“我从灵力俱乐部请了一个人帮我找出凶手,我一定要查清楚是什么人杀了我家人。”她一双无神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前方。

“你竟然找来黑道的杀手?”他惊道。

“我不懂什么黑道白道,我只听说灵力俱乐部能替人达成每一种希望,这就够了。”

“是吗?有这种公司行号?会不会是骗人的把戏?”他直接泼她冷水。」

“为什么你和葛蒂都这么说?”她无奈的一笑。

“因为这社会确实有很多这类骗子。”

“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闪电若想骗她,就不会老是对她冷嘲热讽了。

“他?男的?”罗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嗯,他叫闪电。”

“他帮你查出什么事了吗?”他又问。

“目前还没有。”

“是吗?”

之后,罗杰带着她去办好休学手续,然后又带着她走回校门口,都没再说一句话,安以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他。

直到来到校门口,罗杰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你一定不相信,我忽然嫉妒起那个闪电能有理由待在你身边而且得到你的信任。”

“罗杰……”怎么会这样?他说得好像他早已爱上她是的。可是,三个月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未进展到这种地步啊!

“能把你的新住址和电话号码留给我吗?”罗杰撩起她一咎发丝。

她再也不能拒绝,将电话号码和地址留给了他,担心却有种奇特的感觉,不安,而且说不出的慌乱。

“以乐,好了吗?”葛蒂开着车停在他们面前,摇下车窗叫她。

“好了。”

“那走吧。我下午还有个约,时间有点赶了。”

“哦……”她在罗杰的引导下走向车子。

他送她上车后,弯下腰对她说:“那么,我们再联系。”

她点点头。

葛蒂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和表情看在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或许,罗杰能将以乐拉出阴影也说不定。

然而,坐在车上的安以乐心中想的却是刚刚在脑中一向而过又抓不住的感觉,为什么她会觉得罗杰身上的味道令她不太舒服呢?

奇怪!

在一幢一百五十层楼高的摩天大楼顶楼,雷掣坐在宽敞又冰冷的家中,依在皮沙发中闭目沉思。这里是他私人空间,除了一部私人电梯可进出,没有人能侵人,这个没有登记门牌的住所中,他过着看似人世,实则出家的生活。

他揉了揉眉心,一口气看完安浩的四本推理小说,不得不承认安浩的心思的确缜密,对布局的精巧丝丝入扣,更重要的是,小说情节写实得几可乱真。每一个景物和背景都以纽约为主,让人读起来就好像在看周遭发生件件惊涑片般,把人的情绪推到顶点。

尤其是最后一本刚出炉不久的那本小说,剧情更大地以政治人物计划暗杀美国总统的事为主轴,每一个剧中人物都有可能是杀手,然后在接近尾声时,还留了一个点给读者自行去解答,吊足了所有读者的胃口。

雷掣后来查了一下,发现安浩会这么安排结尾,听说是和纽约日报的人签了约,打算以续集方式在报纸上继续连载,以吸引群众,提高报纸版售量。

后来,他又去翻找了前几个星期的报纸,赫然看见四本书中的那位政治人物一跃而为连载小说中的主角,

将他设定为一个阴险又野心勃勃的恐怖分子。在安浩死后的三十二篇连载中,故事一直绕着许多社会上的各种案例打转,杀人、抢劫、贩毒、强暴、械斗……等等,都被认出”作乱行动”的一部分,而整个行动都由那位政治人为主导,他的目的只是要让社会大乱,让人心惶惶,让人与人之间不再有信赖与互助,他要挑起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暴戾分子,把人性中的理智完全消灭,让恐惧、愤怒、不安、疯狂的种子在脆弱的人类身上发芽……

这份自今年年初开始连载的小说替纽约日报创下连续好几个月的高销售量,可是,就在安浩准备将那位政治人物的真实身分公开时,交稿的前一晚,安家全家遭到狙杀,安浩当场死亡,他的故事就此成了悬案,没有结局。

将得来的资料在脑中过滤整理,雷掣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安法的死会不会和他的小说有关?纽约日报因安浩的死亡而蒙受不少损失,雷掣向报社打听过,原本安浩说好要交出的最后三篇稿子都不翼而飞,他们无法将故事结束,因而被迫中断。许多读者打电话到报社大骂,销售量也一落千丈,他们为此打算私底下透过安浩的律师向安家唯一的活口安以乐索赔毁约金,以为补偿,但又怕这样会引来大众的不满,于是这几天一直在讨论这件事。为什么最后三篇稿子会不见?

雷掣抓出第一个重点。稿子和命案之间或许有某种程度的关联性,如果按此推演下去,那安浩被杀死的导火线不就与小说内容有所牵连?

会不会因为别家报社眼红,看不下纽约日报大卖才采取这样的行动?

可能吗?

商场竞争这么激烈,有些人就是会以残酷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安浩会不会就此成了牺牲品?

雷掣点燃了烟,站在他的房里向外观看,冷硬的脸映在玻璃窗上,眼睛却看着窗外那一大片灯火辉煌的纽约市。

位在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还真有一种高处孤寒的冷清,不知道上帝是不是也常常这样俯看着人间?

他转身走回书桌,拿出从安家收集到的几张稿子,里头写的就是连载的故事,可能是修改前的稿子,里面有句话很有意思,他边看着边念道:“所有的乱源都和‘做乱行动’有关,人类正不自知地成为棋子,走向灭亡,最终微笑的,会是上帝?魔鬼?还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小说中的罪恶主角?

似乎很多线索都指向安浩的这篇小说!

雷掣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要再去安家找找看,也许安浩还有其余的修改稿遗落在那幢房子里。

他匆忙披上黑皮衣,搭私人电梯下到地面,开着他的黑色跑车冲向安以乐的家。

这次没让安以乐来比较好办事,他在心里想着,虽然他有钥匙,不过,闯空门这种小事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在美国,像安家这类能让宵小来去自如的房子实在太多了。

他将车于停在街道旁,才刚熄火,就看见另一辆从前方里来的车转进安家的前院,一男一女步下车子,那男的迎亲热地扶着女的,往门口走去。

是安以乐?

雷掣霸气的双眉一耸,对她这时和一个男人出现在这里感到奇怪。

那男的正是约安以乐出去吃饭的罗杰,自从她给了他葛蒂家的住址,他就常常去看她。今天傍晚,他以散心为由,好不容易把她劝出门,两人在餐厅里吃了饭后,他就带着她来到这里。

“这……这里不是葛蒂的家?”安以乐下了车就觉得不大对劲。

“这里是你家,以乐。”罗杰轻柔地说。

“我家?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的脸微微一变。

“打开你的心结。葛蒂和我聊过,她希望你能从惨剧的阴影中走出来,别再去想什么报不报仇的事了,而我认为要治疗好你的方法,就是回到这里,让你自己面对心中的伤痛。”罗杰扶着她往她家大门走去。

“不……你们不懂,我的伤痛只要报了仇就会好了。”她生气地抗拒着。晚餐时的愉悦心清早就荡然无存。

“你永远报不了仇的,以乐。”罗杰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为什么?”她终于推开他,但也因此跌倒在草皮上

“凶手这么残忍,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和他们对抗?”罗杰叹了一口气。

“我有帮手……”

“你的帮手只是个骗子。”他不屑道。

“不!他答应我会帮我的!”她怒斥。

“他就算能帮你,现在人呢?”他双手一摊,笑得古怪怪。

“现在?”她也不知道闪电在忙什么,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如果现在那些歹徒又回来了,你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罗杰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

“那正好,我可以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全家!”说着想站起来。

罗杰顺手将她拉起,但动作却不再温柔,他的手紧箝住她的手腕,扯得她发疼。

“罗杰.你把我弄痛了……”她低呼。

“等一下我会让你更痛,亲爱的。”罗杰将她一把抱起,走到大门前,用力踹开。

“你……你怎么了?”她感到莫名的恐惧.罗杰似乎变了,笑得诡魅而不怀好意。

“我?我只想做我三个月前就一直想做的事。”罗杰笑了,笑得诡魅而不怀好意。

他们进入客厅,他打开电灯,客厅的沙发还留有一滩血迹,“罗杰?”安以乐全身开始发抖。他……想干什么?

“啊!你看起来就是这么可口、无助、单纯,美丽……”罗杰的手摸上她的胸口。

这种情境蓦地让她想起出事那夜的情景,那个野兽也是这样对待她!

“放开我!罗杰!”她嘶声大吼。

“放开你?好不容易逮到你,我怎么能放?”罗杰淫笑地吻上她的颈项,手极不安分地在她全身搓着。

这……就是她爱慕了三年的男人?不!这只是恶梦!她一定又陷在梦里了。

安以乐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有好几秒她忘了要挣扎,只能呆呆地傻住。

“我得在你报仇之前,先把你解决掉,以乐,你太麻烦了。”罗杰的话像颗炸弹在她胸中炸开。

“是……是你……?”她恍然地说。难道杀她家人罗杰也有份?

她终于知道罗杰又找上她时,她心中扬起的不安为而来了。他身上的气味让她想起了出事那天的夜晚。

“噢,宝贝,我一直很喜欢和女人做爱,那种激情感简直让我发狂……”罗杰以一种恶心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快承受不住心中的怒与痛,于是拳打脚踢地反抗他,倾尽所有声音将她的不满发出。

“去问你爸爸吧!”他大笑,一巴掌正要打在她的脸上时,好几道电流竟同时射向他的后背心脏部位,他痛得大呼一声,连忙跳开,嘴里还大叫着:“这是什么?痛死我了!”

“是电流,人渣!”雷掣不知何时已进到房里,他一身黑地出现,全身周围闪着电光,滋滋作响。

“你是谁?”罗杰没想到会有人出手帮安以乐,大吃一惊。

“你不是看到了?”雷掣伸出双手,手与手之间金色电流互相交错,形成一团光芒。

“你……你是……”罗杰想起安以乐说的灵力俱乐部和“闪电”。

“你欺负了我的雇主,小子,这可不行哦!”雷掣的眼神阴深,那双绿眸在灯光下竟闪动着令人心寒的邪气。

“你就是闪电?”罗杰不住地倒退。

“没错!记着这个名字,这样你下地狱通关会比较快些。”类掣手里的电光已射向他,那可与几万伏电压媲美的电波能让一个人烧成一堆枯骨。

“啊——”罗杰痛苦地呐喊着,全身里在电流里痉挛,在地上滚来滚去。

“把你杀人的动机说出来,我就饶了你。”雷掣笔挺地矗立在他面前。

“我……是……是……”罗杰迟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快说!”

“是……我……”他才发出这个字,就缓缓倒下。

雷掣以为他就要完蛋,收回电波,谁料他却利用这段空档冲出大门,雷掣立刻追出去,但理应无法遁逃的罗杰竟然在夜色中消失了踪影。

被电到这种程度还能跑,看来这个人……不太寻常!雷掣面无表情地暗忖。

他又在房子四周巡了一下,才回到屋里。

安以乐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的头发凌乱,表情呆滞,整个人好像被抽掉魂一样,只剩躯壳。

雷掣脱下外套,丢在她手上,不带感情地说:“你的警觉性太差了,安小姐,是你自己让歹徒有机可趁。”

安以乐又杵了许久,才将衣服紧紧抱在胸前,不停喃喃自语:“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

“清醒一点,你如果这样就被吓坏,还谈什么复仇?”雷掣拉起她,迅速地替她将外套穿上,扣好扣子,并拍拍她的脸颊,要她回神。

“我不明白……”她抖着声音,眼泪不知何时流出眼眶,此时,她早就忘了绝不在闪电面前表现文弱的誓言,她的思绪已经被这突发的状况全打乱了。

“我倒觉得多了一条线索。放心,我有感觉,线头已经冒出来了,接下来,只要紧抓住线头,真相就能大百了。”他掀了掀眉说。

“是吗?”没有硬咽,没有鼻音,可是她的泪就是止不住,一串串像珍珠般的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滑落,让人为之动容。

雷掣看了她半晌,忽地揽住她的肩,第一次以一种安慰的语气对她说:“是的,相信我。”

这一瞬间,安以乐掉入冰窖的心才真正被拉回,再次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他的话意让她在这三个多月的彷徨无助中,真正找到依靠。

闪电.其实并不那么令人讨厌。“现在我要到书房找一下东西,我看完你父亲的小说了。”他放开她,走进书房开始翻找,并对着跟到房门口的她问道:“你看过你父亲的小说吗?”

“最近的吗?”

“在报纸上连载的。”

“没有,我那几个月很忙,忙着和一个禽兽交往……”她又哭了,今夜的泪水未免太多了。

“有时间掉泪,不如告诉我那个男人的来历。”他最气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叫罗杰,罗杰威尔,是我们学校企管系四年级的学生,平常在学校是个温文的人,谁知道他会……”她将要流出的泪硬是挤回去。

“仅此之外,你了解这个人吗了?”他又问。

“了解?”说真的,她和罗杰接近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而已。

“女人真是种只用感情不用大脑的动物,只要感觉对了,总是没头没脑地栽进去。”他刻薄地说。

“要骂尽管骂吧!反正从一开始你那张嘴就没出现过好话。”她觉得委屈,忍不住损回去。

雷掣看了她一眼,嘴角忽然往上扬起,只可惜安以乐看不见,否则她会知道他的利嘴笑起来帅得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你喜欢听好话,当初就应该选追梦帮你办事。”他想看看温柔多情的幻夜神行怎么哄一个瞎了眼的女人。

“谁是追梦?”她奇道。

“俱乐部里另一个会员,他的嘴是灌了蜜的,相信这种小女生会比较喜欢他那一型。”他的话里全是轻蔑。

“我不是小女生!”她反唇辩解。

“是不是都一样,只要是女人,就是麻烦。”他说着站起来,翻遍了书房就是找不到与稿子相关的东西。

“你到底在找什么?”

“你父亲的稿子。”

“稿子?小说稿吗?”

“是的,你父亲在报纸上连载的小说稿还有二篇就结束,可是,这二篇却在案发当天就不见了。”他走到另一个书架上翻找。

“不见了?不会啊,爸爸总是将稿子交给他的秘书保管,等出版社来拿……啊!等等,爸爸前阵子改掉用打字机的习惯,在出事前三个月,他都试着用笔记型电脑打稿。”她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说。

“那电脑呢?”他并没看到电脑的踪迹。

“不在这间书房里吗?平时爸爸都将笔记型电脑放在书桌上。”

---adoudou

“很显然是被那个歹徒拿走了。”事情终于有点眉目了。”歹徒要电脑做什么?”她想不通。

“我觉得你父亲的死很可能和他的小说有关,安小姐“小说?怎么可能?”她惊道。

“说不定你父亲的小说有牵涉到个人隐私。”他侧头看她。

“不可能!我爸爸写的都是杜撰的,对了,他喜欢在报纸中寻找灵感,有一次他看完报纸后对我们说,这个社会的乱象好像可以归类出一个脉络……”她急急替自己的父亲辩解。

“什么脉络?”他立刻追问。

“他说每一个案件看似独立,但他认为背后似乎有某种团体或人在操控一切,是有计划性的。”她回想着父亲的活。

“哦?”这种见解倒满特别的。

“真好笑,我妹妹那时还插嘴说会不会是外星人,把我们全家都逗笑了,不过,爸爸倒很认真地说这个点子还不错,他可以写在小说上。”那温馨的回忆唤起她久违的微笑,想着爸爸和妹妹的脸孔,她恍然有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错觉。

“外星人?”雷掣没有笑,相反的,他的表情非常沉重,他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

“妹妹像爸爸,很有想像力……”她沉溺在对家人的深切怀念之中,神色变得清柔美丽。

雷掣盯了她一会儿,她孑然的身影映在书房的墙上,细瘦的模样完全没有自卫的能力,让人忍不住为她担心。

“走吧!我送你回葛蒂家。这阵子尽量不要出门,罗杰负伤逃走,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度找机会伤害你,你自己要小心。”他对自己难得的同情心感到奇特,也无从解释,因而口气变得有点僵硬。

“我知道。”想起罗杰的狂暴,她忽然希望闪电能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可是他早就事先声明她的安危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所以她只能将恐惧深埋,不想也不愿厚着脸皮开口求他。

大不了一死!她这样告诉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人在夜色中离开安家。他们都没发现,一双鬼魅眼睛已经盯住他们,他们渐渐卷入风暴的核心而不自知。

第四章

回到葛蒂的住处,雷掣看着安以乐摸了半天还找不到开车门的把手,于是探过身子伸手帮她开了门,两人的身体相隔不到五公分,安以乐感到他突然的欺近,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往后顶住椅背,任他男性的气息在她的鼻息间回荡。

“门开了。”他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旁。

“谢……谢谢……”胸腔中乱跳的心音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

“门在车门正前方,小心走。”他静静凝视着她,向来凌厉的眼已收敛不少。

“哦……再见。”她慢慢下了车,往门前模去。她已渐渐敢一个人在黑暗中跨出步伐,只要方向没错,她知道她的目的地就会在前方等着她。

雷掣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一步步小心地走着,心里想真门后还有三层阶梯等着她,然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倏地冲下车,一把扶住她走进公寓大门,上了楼梯。

“闪电……?”安以乐愣了愣。

“我送你上三楼,免得你还没走到就跌得鼻育脸肿。”他的声音还是很冷淡。

安以乐心中滑过一阵暖意,对他乍然表现的体贴又惊又喜。

他的手不再粗鲁地拉着她,那不同以往的对待方式是不是表示他之前的凶恶全是装出来的?

安以乐不太敢承认短短的一个晚上就对他产生依赖,可是,他给她的安全感却是无庸置疑。好奇怪,她从没看过他,也曾经讨厌他,为什么现在却会这么信赖他?

怀着心事上楼,雷掣帮她按了门铃,可是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她等了半天才拿出钥匙,慢慢摸到钥匙孔,将门打开。

“奇怪,葛蒂说她今晚会早点回来的,怎么……”她跨进大门,边走边说着。

雷掣却在门打开的一刹那间,发现了屋里不寻常的气息,他迅速地挡在安以乐身前,打开了电灯,明亮的灯光下,葛蒂全身是血的身体像棉絮般挂在沙发上,两眼圆睁,死状惨烈。

“闪电,怎么了……”安以乐从他身后探出头,话说到一半,就被房间内浓重的血腥味震住了。

雷掣转头看着她,没说话。

“葛蒂……”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味道唤起了她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刹那间,爸妈被杀的一幕幕排山倒海似地向她扑涌而来,残忍的画面,母亲的哀号,,她的世界龟裂的声音,全都化为针刺向她的五腑六,痛得她不停地打哆唆。

“她死了。”雷掣轻声地说。

“葛蒂……”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她的精神支柱……死了?

她抖着身体往前走去,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葛蒂没有任何该死的理由,她只不过收留了她,照顾她,在她失去所有时伸出援助的手,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别过去,她的身上全是血。”雷掣拉住了她。“不……不……葛蒂……”她受不了了!一个晚上知道罗杰是凶手之一已经够了,她不能再接受葛蒂的惨死,不能!“安小姐……”雷掣攫住她的肩膀。“不要!不要——”她倏地挣开他,发狂地扑跪在葛的面前,倾尽心力地怒喊、号跳。

又尖又急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她不停地喊,不停地叫,直到声音沙哑.直到心死……

“镇定一点,安小姐!”雷挚被她凄厉的哭喊撼动了心神,他一把将她拉过来,摇晃着她,不住地唤她、只希望她冷静下来。

“是我害的!是我害了她!是我----”几近疯狂边缘的叫声仿佛在对什么人控诉,她的心声有谁能懂。上帝啊!

“安已乐!安静点!以乐”雷挚大声的念着她的名字,然后将她战怵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

他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原来看似平静的她内心还是对家人的死无法释怀,尤其在面对又一次朋友的死亡,她已经受不了这种打击.隐理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但是,再这样任她喊下去只会引起邻居的怀疑,他不得不将她的头按进他的胸口.试着让她停止狂喊。“我害的!我……是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杀我啊——”她下意识地抗拒他,扭动身躯一像只疯狂野兽,听不见他的声音。雷挚别无他法,捧起他的脸,用嘴堵住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也堵住她狂执的惊叫声。

安以乐怔了,哭得粗哑的声音嘎然而止,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却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只对嘴上传处温热有感觉。

她需要一点热气来融化她结冰的心,她好冷,觉得自己正慢慢下沉,沉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雷掣吻着她冰冷的唇,被那没有半点热度的触感挑动了心底的某一个被锁上的记忆。这时的她,与他小时候的影像重叠了。那时候的他,不也像她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蹙紧的眉锋是因为她的崩溃,以及自己心中不知名的波动。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看了看这房间,灵敏地直觉到有人在偷窥,于是拉着安以乐就往外走。

“葛蒂……不!我要陪着她!葛蒂……”她挣脱他的手,不愿离开。

“你……”’他才要劝她,就听见一个破空而来的声音直取她的胸部,他伸手一挥,一道电流笔直地窜向那颗从黑暗中发出的子弹,激得子弹在空中爆裂,散出一阵阵烟硝味。

紧接着,又是一发子弹从窗口射进来,他迅雷般扯过安以乐,用全身护着她,倒在地上,顺手击毁电灯和所有开关,整间屋子忽地黑漆漆一片。他利用这时机,抱起她冲出大门,奔下楼梯,将她丢进车上,然后他闭起眼睛,凭感觉查出敌人所在,随即转身伸出双手,两道电波朝左上方的公寓顶楼发去,“滋”地一声,伴随着一声大叫,狙杀的人已被他击倒。

他匆匆上了车,看了呆若木鸡的安以乐一眼,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飞快地驶离现场,不再逗留。

会是谁呢?一路上,雷掣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对方是什么来头?为了一篇连载小说杀了这么多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回到他那间一百五十层楼高的顶楼房间,安以乐不声不响地跟他进门,坐在皮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

雷掣调了一杯酒,凑到她唇边,低声说:“喝点酒,然后休息一下,什么都别再想,懂吗?”

她温驯地接过杯子,一口一口将酒喝光,表情木然。

这间向来只有他一人的房于突然多了个人,感觉怪怪的,方才想不出要把她塞到哪里去,他只好载她回他的私人住处。现在,他考虑着要送她到哪里才能保护她的安全,同时又不会干扰到他,后来他想到的只有一个地方——灵力俱乐部。

但是,灵力俱乐部从不允许外人进入,即使是上门买希望的人,也只能在外厅住一晚,翌日就会被遣走,那么,他能将安以乐送进去吗?

安以乐喝了酒后,眼睛慢慢地闭上,身体滑向沙发,沉沉地睡着了。

他踱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连睡着时都做蹩的眉头,心中受到不知名的情绪撞击着,不知不觉伸手排开她前额的发丝,细细端详她的脸孔。

她长得细致而清丽,不是那种粗糙的艳丽,而是典雅又别具韵味的东方调,从外貌上看起来,温婉娇弱的她似乎禁不起一点点伤害,可是她还是从家变中熬过来了,甚且找上灵力俱乐部来帮她报仇。要是一般的女孩可能早就躲回台湾,恐惧而无奈地过完一生,她却选择了这条与凶手对峙、且可能危及生命的路走下去。

该说她愚蠢呢,还是勇敢?为什么她不乖乖地离开美国,找个男人嫁掉,什么都别再想,偏偏要这么折腾自己,让自己一再地身陷险境?

突然警觉自己竟是在担心她的安危,雷掣梀然一惊,他这是在干什么?她是他最讨厌的族群之一,是名为“女人”的一分子啊!

叹了一口气,他点上烟,习惯性踱到大窗边,看着外头的世界沉思。

其实他会这么讨厌女人也是有原因的,记忆中,他自从十岁被他母亲割伤丢弃之后,就对女人产生莫名的敌意。

从小他就跟着美丽非凡的母亲四处流浪,她跟过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放浪形骸地过日子。她不是个好母亲,常常喝酒买醉,醒的时候疼他,醉的时候打他,不是喃喃念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就是暗暗哭泣。

他一直不懂母亲在痛苦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她,沉默地活在阴影中。

他小时候就会玩电,只要身边有电源,他常常可以随意要电往东往西,且不需要动手,用眼睛就可以开关电灯。当时他只是觉得有趣,也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直到他母亲发现他的这项技能,她吓坏了。

他永远都记得母亲得知他的灵力时就像见了鬼一样,指着他一直骂道:“妖魔!你跟他一模一样!怪物!”

雷掣看着玻璃窗反映出的左倾,那道伤疤正是母亲发疯之后的杰作。

那年他十岁,母亲每天看到他不是打骂就是惊叫,他终于受不了了,在一次她的拳打脚踢中愤而引电上身,展开反击。

母亲被电流击中,愕然了许久,突然醒了,只是眼神中满含怨恨地瞪着他说:“你是个孽种!你是那个老头为了延续能力才生下来的鬼胎!他把我骗去,利用我的无知,让我受孕,但我却发现他是个会用电的怪人,常常用些恶心的方法欺负我……我不得不杀了他,带着刚出生的你逃走,谁知道,你却和他一样可怕,你们果真是父子……一模一样……我要斩断祸根,我要杀了你!让老头死不瞑目,你早点去地狱见他吧……”

她说着就从抽屉中拿出一把刀,毫不迟疑地刺向他,他惊骇中来不及闪避,直到刀锋划过他的左颊,他才大叫地推开了她,急忙冲出家门,逃进下着滂沱大雨的黑夜中。

但母亲还是不放过他,拚命追杀他,那令人胆寒的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一把尖刀和一脸的狰狞,她才是地狱来的活鬼!穿着母亲的人皮,要结束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后来的事他没有任何印象,他只记得他清醒时人躺在一堆垃圾旁,脸颊上的血早已凝干,而母亲则不知去向。

他从那时起再也没有见过他母亲,独自一人惶惶地过了三年,然后在一个奇异的夜里,他走进了灵力俱乐部,遇见了总管以及幻夜神行……

一晃眼,他已经在灵力俱乐部待了十多年,但从小的际遇让他对女人不再有好感,母亲最后印在他脑中那张可怕的脸孔是他一生的梦魇。总管常说,他刚来到俱乐部时,夜夜还是会狂叫不止,是幻夜神行每晚进入他的梦里陪他,他才安然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他对幻夜神行总是怀着莫名的敌意,也不是不领情,而是他怕幻夜太深入他的心灵,太了解他,这样他在他面前还有何尊严可言?所以,日后两人打打骂骂不计其数,不是恶言相向,就是冷嘲热讽。

后来,冷观和雀利儿先后进入俱乐部,成为会员,他才了解他并非怪胎,在这世上,还是有人和他一样拥有奇特的灵力。

在总管的调教下,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也知道自己的使命何在。总管告诉他们,灵力俱乐部从很早以前就存在,只是一般人看不见而已,只有真心求应的人才能找到人口,而他们,就是为了替这些人解决题而存活。

但雷掣并不认为这些工作有多神圣,他把这些当成生意,拿钱办事,也算打发时间。至今他处理过许多案子,从中他看清人性的美丑,也看开了人世的种种,只是他心中的结没有人能帮他解。十多年来他一直无法从对母亲的怨恨中脱困,他把女人当成暖床和发泄的工具,认为男人与女人之间根本没有真爱可言,爱情,不过是上帝拿亚当和夏娃编的一个笑话。

可是,他干嘛为安以乐的事如此费心?

接过这么多任务,他哪一次关心过那些花钱买希望的人了?交差了事后拍拍屁股走人,不带私人感情,不谈工作以外的事,他甚至还能不跟雇主说一句话就把事情办妥,酷得让人连喘息也会结冰。

那么,他现在是错乱了哪条神经才会把她带回家来?还为她的去处伤脑筋?

就因为她可怜的遭遇和绝望的神情?

算了吧,他雷掣可从来没有这么富有同情心过,对她也不必例外。她的安全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大不了,他尾款不收罢了。

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明天将她送上飞机飞回台湾,然后报仇的事就由他替她完成即可,毋需她在这里瞎忙。

没错。就这么办。他又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恢复了原有的冷漠。

她和他,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黎明来临,灿烂的光芒倏地照耀了整个纽约上空,远远望去,污浊的空气竟似晨雾,迷迷蒙蒙地笼罩着水泥高塔,构成了梦幻般的奇特景观。

雷掣彻夜未眠,在电脑前找寻罗杰的资料,因此当天色初亮,他就习惯性站在窗前等待日出。每当俱乐部没事时,他在家都是这样迎接每个早晨,接受早晨第一道阳光的洗礼。

但是,今天他没有什么心情享受阳光,因为他一从工作室踏进客厅,就看见沙发上的安以乐已经醒来坐起,动也不动地盯住前方。

“你醒了?”他穿过客厅,走到厨房替自己冲杯咖啡,然后转回来。

安以乐还是没动,呆滞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反常。

他吸了一口咖啡,盯住她的脸,又喊一次:“安以乐?”

她还是没动,静得让人不安。

他慢慢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扯扯她的手说:“喂!你在想什么?回答我!”

安以乐美丽的眼睛眨也不眨,浑似个人定的老增。

“安以乐。”他轻拍她的脸。

除了静默,还是静默,安以乐的外表虽然醒了,可是她的内心似乎沉睡在深不可测的黑晴世界,无法唤回。

雷掣眉头蹙得好紧,她这样子,他如何将她送回台湾?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我知道你听得到,只是你拒绝听而已,安以乐,你给我醒来!”他说着握住她的两肩,拚命摇她。

安以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心灵的重创使她采取了自闭来自我保护,她已经不想再听见或看见这世界了。

“Shit!”雷掣低咒一声,将她从沙发拖向浴室,把她丢进浴缸里,从头到脚用冷水冲洗她,希望能籍着外界的刺激叫醒她。

但是,她只是一迳地发抖,泛紫的唇和苍白的脸都说明她的身体已处在不适状态,但她就是不说一个字。

雷掣见方法无效,又被她颤抖的模样弄得心烦,只好改以温热的水替她祛寒。

“你还不说话吗?安以乐,你不报仇了吗?葛蒂怎么办?你就这样任她和你家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你这样子如何找出凶手?”他站在浴缸边怒喊着。

安以乐身上的毛衣和长裤都湿透了,黑发熨贴着纤细的脖子和肩膀,水从头上往下滴落,她倚着头,默默面对着浴室墙上的磁砖。

雷掣被她的模样搞得浮躁不已,伸手爬梳着额前的黑发,又气又急地关掉水,然后抽出一条大浴巾将她从头包住。

“你以为把头埋进沙坑里就能躲开所有的事吗?”他用力搓着她的头发,不带任何怜惜成分。“你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你最可怜吗?在你关闭自己的感官时,你就等于向你的仇人认输了,你懂吗?”

他不停地向她心灵喊话,希望她能挺得过这场打击,可是,他喃喃地说了近十分钟,她的意识还是飘在遥远的地方,不曾回来。

“该死的!别以为这样我就得照顾你!我照样能将你丢出去,你可不是我的责任,你他妈的快给我清醒过来!你听到没有?”他粗声地斥骂着,扯下浴巾看着她。

安以乐的眼睛好像看着他,可是雷掣知道,她的心眼根本没张开,她那双灵魂之窗现在是紧闭的,拒绝任何讯息。

蓦地,他被自己心头一截截漫上来的酸楚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的不言不语竟破例地扰乱他向来冷酷的心。他看不下去了,于是心一横,将她扛在肩上,走进他的卧室,将她丢在宽大的软垫上。

“如果你开口求我停止,我就放了你!”他单膝跪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说,手开始解开她湿透的衣服。

安以乐还是没吭气,两眼瞪着天花板,嘴唇紧闭。

一转眼,雷掣已经脱了她所有的衣服,她雪白柔嫩的裸体侧躺在床上,美得令人心醉的曲线和他黑白相间的床单成了强烈的对比。

雷掣把自己急速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归咎于对她的愤怒,他几乎是狂暴地吻住她的唇,将她窈窕的身躯拉进怀里,用嘴蹂躏她,摆明了就是要欺负她。

但是,为什么她的气息这么香甜?为什么她的肌肤这么柔软?为什么……他居然会想继续不停地吻下去?

她就像一个漩涡,他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吸入、灭顶。

当他的唇舌已失去理智地缠绵在她的口中,手也不自中地摸索她全身时,他才赫然惊醒他对她已产生了欲望,在这要命的时刻,他差点就要了她。

混帐!他独然抽身,在床上坐起,对自己的忘情投入不断地诅咒。

安以乐则依旧像个洋娃娃般,没有反抗,也没有惊叫,在任由他亲吻之后还是无动于衷。

雷掣倏地怒气勃发,他已经受够了,忍不住引动电流,一股闪光打过她的手臂,她白瓷般的玉臂上登时出现一块殷红。

安以乐惊跳地坐起来,摸揉着痛处,像只受伤的小兔,卷着身躯猛打哆唆。

“你还是有感觉,为什么不说话?”雷掣盯着她,目光阴霾而沉郁。

她的脸理进两膝之中,没有理他。

他真的被她击败了!他叹了一口气。或者,他得去找幻夜神行来帮忙才行了。虽然他实在非常不愿面对幻夜神行奚落的表情。

从衣橱拿出他的衣服,他轻轻将她拉下床,对她的裸体不再有任何欲念,只是单纯地帮她穿上衣服,扣好,然后连他也无法解释地,他将她揽进怀中,拥着她说;“振作点,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感觉很奇怪,可是,雷掣知道她应该听得到他的声音,她的感觉并未消失,她只是太伤心。太害怕了,才会造成这种状况。

然后,出乎意料的,她的手慢慢地圈住他的腰,像是要找个安全的依附,双手紧抓住他的黑衬衫不放。雷掣惊讶于她的动作,那有知孩子怯怯的手势,直捣他坚硬的心。

他足足僵了好几分钟,才反手用力抱住她。

“是的,别怕,我会治好你这种毛病的。”他说得如同起誓。

半小时后,雷掣载着她往唐人街而去。一路上,他刚见收音机传来有关葛蒂的死亡报导,警方对她是安浩法律顾问的身分感到可疑,而且开始追查安以乐的下落,他们认为安以乐非常有问题,甚至有人怀疑她的精神状态是否有偏差,导致她有杀人的动机,整个事件被误导入可笑的方向。

雷掣用眼尾看了安以乐一眼,她对这则新闻没有反应,不过,他发现她在听见“葛蒂”的名字时,会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这就是关键吗?葛蒂的惨死是个引,把她三个月前的梦魇全都叫了出来,让她再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车子在唐人街停下,他带她下车,走向“入口”。

灵力俱乐部的入口的确在每一个唐人街,因为全世界每一个唐人街的风水地理与灵力的磁场最相容,所以灵力俱乐部会在不同的时间开放一个门,让迷途者或是有求者叩门进入,而通常在夜晚人们的感应力最强,因此,上门的客人多半在晚上才找得到传说中的灵力俱乐部。

但对于在俱乐部住了许多年的雷掣而言,他要找到入口再容易不过了。在一间古意盎然的中国老店前,他牵着安以乐走入光门,身形忽地消失在唐人街,进入了通往灵力俱乐部的通道。

灵力俱乐部如果用具体的形容词来形容,应该是幢美丽的欧式大型别墅始终点着灯的大门,屋里有错综复杂的走道可以通往任何房间,它不论何时都是温暖舒适的,轻柔的灯光,动听的音乐,加上醇酒美女……总管这个人还真善于利用人心做买卖。

雷掣在这个时候莅临,总管并不吃惊,他只是看了他身后的安以乐一眼,眉毛微微一扬地说:“要找幻夜吗?”

雷掣点点头,注意到总管刻意多看了一下安以乐紧抓住他衣袖的手。

“他在吗?”他瞪着他,要他别乱着。

“大白天很难找他,你也知道,幻夜是夜行动物。”总管的嘴角噙着笑意。

“这时候他只会睡觉。”雷掣冷哼一声。

“不过呢,不知道是不是雀利儿又玩纸牌了,一早她就叫来冷观和幻夜,说是有好戏上场。”总管一副兴味十足的表情。

“哦?”雷掣心中一惊。那三人该不会早就知道他要来了吧?

“他们在里头,去吧。”总管朝总部努努嘴。

该死!待会儿一定又是嘘声不断了。雷掣边在心里嘀咕,边拉着安以乐走进去。

果然,房里三个人全都摆出“等待开奖”的表情,一看见雷掣带来安以乐,不约而同地笑说:“宾果!”雀利儿尤其兴奋地叫着:“哇!我可以去摆摊帮人占卜算命了!”

“真行。”冷观也难得地勾了勾嘴角。

“太厉害了,雀利儿,你这‘神算’当之无愧啊!”幻夜神行一语双关,”捧得正中下怀。

“嘻嘻!谢谢!谢谢夸奖。”雀利儿频频弯腰答礼。

“你们够了吧?”雷掣喝止他们的嚣张。

“咦?来找人帮忙,说话理应客气一点才对啊!”幻夜椰偷地说。

“是啊。雷掣,你不是要请幻夜帮安以乐唤魂吗?”雀利儿笑咪咪地指指安以乐。

“你们……”雷掣今天真是栽定了。

“真是奇迹,你会这么关心一个女人。雷掣,你不是说,她的安全不是你的责任吗?”幻夜神行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消遣他的大好机会。

“是啊,从不和雇主沾任何关系的雷掣这回是怎么了问?”雀利几天真的笑服后面闪着顽皮的光芒。

“有趣。”冷观只说两个字,但已传神地表露她的心情。

“我只是看不下她这种鸵鸟心态,口里嚷着要报仇的女人怎能变得这么孬种?”雷掣嘴里还是吐不出好听的话。

“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雀利儿故意走到他身后,拎起安以乐揪着他衣服不放的手,暧昧地笑着。

“就是这样。”雷掣霎时引电轻击了一下她的手。

“啊!动不动就电人,脾气真暴躁也。”雀利儿甩着手,嘟起嘴咕峻。

“她怎么了?”幻夜跷着腿,盯着安以乐微笑。

“她封闭了她自己的心灵,不闻不听。”雷掣想扳开安以乐的手,但反而使她抓得更紧。

看着这种情况,雀利儿朝冷观挤挤眼,笑了。

“受到太大的刺激了?”幻夜神行站起来,走到安以乐面前,才伸出手,她就躲到雷掣身后,抱住他的手臂。

雷掣对她的行径觉得无可奈何,但又不忍心推开她。

“嗯,她很信任你嘛。”幻夜暗暗好笑,雷掣这回铁定是丢不开这个“麻烦”了。

“在她变成这样之前,她还很讨厌我。”他解释。

“但,感觉是会随着心情而变的。”雀利儿接得很顺。

“你今天真多话,雀利儿。”雷掣瞪了她一眼。

“说真的,她和你很相配哩,难道你都没发现?”雀利儿扮起月下老人的角色来了。

“没有!”雷掣冷冷地回了这句话,就懒得再理。

“她长得比我们想的还漂亮,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条件都还不错。”雀利儿叽喳地说着。

“再多说话,我会让你的嘴巴一星期不能开口。”雷掣发火了。

雀利儿吐吐舌头,乖乖地闭起嘴。

“你要我怎么做?进入她的梦境?”幻夜间道。

“把她叫醒!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了就令人生气。”雷掣故作冷淡地说。

“但她不认识我,我就这么进去,怕她会排斥。”幻夜神行慢吞吞地说。

“你不是很厉害吗?一点点排斥会干扰你吗?”雷掣语带嘲弄。

幻夜神行眉一挑,凑近他面前道:“好小子,总是学不会敬老尊贤。说,我为什么要帮她?”

“你也可以不帮她,反正我不在乎。”雷掣违心地说着。

“真的不在乎?”幻夜神行才不信他呢!他对她的关切已一目了然,还在死鸭子嘴硬。

“我是怕得不到尾款。她要是就这么自闭下去,我不就拿不到任何东西了?”雷掣在高椅上坐下,倒了杯酒一仰而尽。

“那么,如果我治好她,你要怎么谢我?”幻夜神行一脸坏坏的关。

“简单,我把任务完成后索取她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的权利让给你。”雷掣飞快地道。

“这么大方?好,记住这句话,雷掣。”幻夜神行笑得不怀好意。“把她带到你的房间吧。”

雷掣拉着安以乐走到他住过的营房,房间的摆设还是没变,黑白双色搭配成的装满正是雷掣个性的写照。

雷掣把她的事情详细告诉幻夜神行之后,就调了一杯安神酒给安以乐喝,让她躺在床上熟睡。

“啧,她的梦一定还是那么血腥,雷掣,你得随时准备唤醒她,让她死在梦里那就糟了。”幻夜神行说得好像很严重。

“有你在还会有事?”雷掣看着睡得不太安稳的安以乐一眼,耸耸肩。

“很难说。”幻夜不敢大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不到半秒钟,他的灵已离开躯壳,进入安以乐的梦境了。

第五章

这里是个梦境,也是存在于安以乐内心的黑暗世界。

幻夜神行走在布满阴森气息的街道上,冷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卷起一地的落叶,街道旁每一棵树的枝干都是光秃秃的,看来萧索凄清,了无生气。

然后,他看见了一幢房子,一幢窗户紧闭、而且没有门的房子。

安以乐就在里面,她正蜷在房子的正中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幻夜神行的身形闪进房里,无视于那层象征性的阻碍。

“你好。”他走近安以乐。

“你是谁?”安以乐张开眼,看着他,眼神戒备。

在梦里她看得到嘛!幻夜在心里想着,她的眼盲会不会也是一种逃避?

“我是追梦,灵力俱乐部的会员。”他自我介绍着,温文尔雅的外貌和谈吐不带任何压迫力。

‘追梦?”她侧头想着,“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可能是闪电告诉你的吧。”他慢慢地在她对面坐下。

“闪电……”她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不记得他了吗?”

“不……,我只是想不起来他的脸。”她困惑地说。

因为你是个瞎子啊!幻夜在心里回答她,不过,现在

不宜提到这些。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盯着她的脸,又提出问题。

“休息。”她回答完又想闭起眼睛。

“为什么休息?”

“因为……我不乱动的话,就不会有事发生了。”她低声地说。

“这是谁告诉你的?”幻夜神行抬头看着她建构出来的幻境,房子非常大,也很漂亮,可是四周不断透着阴沉的零味,而且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墙后跑出来。

“我自己想的,只要我不动,他们就不会对付我,然后大家都会活着……”

“他们是谁?大家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坏人,大家就是爸爸、妈妈、以悦和……葛蒂……”她有点不安。

“但是,除了坏人,他们都死了,不是吗?”幻夜给她提示。

“死了?”她抽动一下,愕然地抬头。

“是的,你就算不动,他们还是死了。”虽然残酷了点,但有必要说出来。

“不……”她霍地站了起来,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开始惊叫,“天啊!是我害的!都是我!我如果不认识罗杰,说不定爸妈和以悦就不会有事了!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他大声地阻断她。

“不!你不懂……是我!出了事后,我要是不扬言报仇,葛蒂也不会……不会死……老天!为什么我不干脆死掉算了?为什么?”她有点歇斯底里了。

这就是关键!幻夜神行找出她自我囚禁的症结了。

深深的自责困住了她。

“啊!都是我!是我……”她惊煌无措地在原地走着,手一直在衣服上擦拭。随着她情绪的波动,房子四周竟僻哩啪啦地响了起来,然后墙上的缝泪泪地渗出了红色的血,愈来愈多,所有的血全都流向她所在的位置。

她看着那一大片红色,吓得尖声大叫:一啊!不要!不要再流血了!不要!”

幻夜差点翻白眼,她可真有想像力,竟想得出这种足以媲美恐怖电影的剧情来自虐。

“这些都是假的!安以乐,你只要走出去就会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人死去,你没事的。”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来到窗边,才发现那些窗户是钉死的,他一个人要离开易如反掌,不过她的梦里,她得自己愿意走出去才行。

“你要做什么?我不能出去!出去大家就完了!”她狂喊地想甩脱他的手,躲回房子的正中央。

幻夜神行脸色一沉,索性推开她,低声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永远待在这里,还是找出那些等着看你自我毁灭的凶手?”

“什么?”她盯着他,眼神迷乱。

“你还有什么好失去的?事到如今,你就算再怎么动也不会有人出事了。你大可以好好地和你的敌人对决,替死去的人报仇。”

“报……仇?”她怔怔地说。

“是的,继续你的工作,安以乐。”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她回头看着即将漫过她脚踝的血流,惊恐又结巴地说。

“你忘了你找了一个人帮你了吗?你在灵力俱乐部买了希望了,不是吗?”

“灵力俱乐部?闪……闪电!”她脑中倏地闪过这么一个人,一个会控电、冷酷,却值得信赖的模糊影像。

“是的,闪电正在等着你,出去吧,他一直很担心你。”

“他……担心我吗?”房子里忽然亮了起来,那些血消失了。在这世界,她并不孤独。

“是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关怀过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所以我认为他还满喜欢你的。”幻夜在心里偷笑,在梦里的提示多半会有某种加强效应,这不算是误导吧?

“闪电……喜欢我?”她的脸红了。会吗?

“你不想印证看看?醒来吧,你还有许多事要做。”他说着牵住她的手。

房子在刹那间化为乌有,她的脸上洋溢着信心。“我……我可以替大家报仇。”

“是的。”幻夜神行才要庆幸任务达成,谁知一转眼,就看见安以乐跌倒在地,双手颤抖地摸着前方。

“哦……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她惊慌地大叫。

“只要你愿意,你就能看得见,安以乐,是你封住自己的眼睛的。”幻夜神行一针见血地说。

“我自己?”她伸手在自己眼前晃着。“不!我没有!我想看啊!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的声音渐渐激越。

“安以乐……”幻夜神行才要扶她,就被她伸手挡开。

“不要碰我!你……你走开!啊!”她转身走了几步,却掉进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黑洞。

“安以乐!”幻夜神行连忙递出手要抓住她,但那个洞口竟然逐渐封闭。糟!真要让她掉下去就更麻烦了。他怕她跌进更深的自闭之中。

“救我!闪电!救我!”安以乐惊惧的声音随着身体的坠落而变小。

“糟了!雷掣,喊醒她!快!”他焦急地以心音通知在梦境之外的雷掣。

“以乐!醒来!”雷掣低沉的嗓音适时出现,随着声音的到达,一道闪电也劈进梦里,打碎了那道即将掩盖的洞口。

“闪电……”安以乐在急速的坠势中伸出双手在空中乱舞。

“我在这里!”一只大手从黑朦朦中接住她的手,阻止她的掉落。

然后,梦境逐渐淡去,她的意识就要醒了。

幻夜神行吁了口气,离开她的梦,回到自己的身躯,一睁开眼,就看见雷掣坐在安以乐身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闪电……”从梦里惊醒,安以乐哭着靠进他的怀里。

“没事了。”他拍着她的背。终于放了心。

幻夜神行低头含笑,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间,顺便把躲在门外偷窥的雀利儿也拉走。

安以乐把憋在心中的伤心和自责全都化为泪水,静静地埋在雷擎的胸前哭个痛快。在他的臂弯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才真正摆脱梦魔,找到可以安心休想的地方。

雷挚的衣襟被她的泪水沾湿,那冰冷又的液体仿佛渗进他的血管,引起他血脉的沸腾和翻涌。

女人的泪,真是强劲的武器啊!

慢慢的,她的情绪较平息了,不好意思地离开他厚实的胸膛,低声说:“对不起,你的衣服……”

“没关系。”他盯着她白里透红的脸,心里微微激荡着。

“我……我睡了多久?”她找找长发,以为自己才刚睡醒。

“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你似乎不愿醒来。”他无端端想起了她美丽的娇躯和柔软的唇瓣,心底墓地一热。

“我……”她低下头,无言以对。

“你作了什么梦?”

“梦?”她微愣了一下,梦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真实得让她分不清是梦是真。“一个可怕的梦。”她捂住胸口。

“我想也是,你被你自己的梦困住了,是我请追梦去叫醒你的。”他要她了解虚幻与真实之间经常没有界线。

“追梦?叫醒我?”她迷惘地抬头。

“追梦也是灵力俱乐部的会员,他的专长就是进入别人的梦中办事。”

“是吗?难怪我会在梦里看见他……”说到看见两字,

她常觉得有点奇怪,不禁住了口。她明明看不见,可是,梦里的那个陌生的男人的脸却清清楚楚地呈现。

“你看得见他?”雷掣也觉得意外。

“嗯,很斯文的一个人,黑发黑眼,他一直在催我离开梦里。”她侧首回想着。

为什么安以乐能看得见幻夜神行?雷掣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凭感觉去想像幻夜的模样,还是她的眼睛根本没问题?

“追梦拉着我,拚命要我走出来……”为何这次的梦会这么清晰?她醒来后还记得每一个细节。

“你愈是陷在梦里就愈危险,追梦进人叫醒你是为了帮助你,你有五个多小时心灵与肉体一分为二,这太危险了。”他解释缘由。

“是吗?”她隐隐知道自己不敢面对葛蒂的死而躲起来,一想到此,心又痛了。

“不闻不听不看,你以为这样事情就能解决了吗?”他要理请她的心态。

“可是,是我害死了葛蒂还有……”她又垂泪了。

“不是你!伤害他们的,是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他正色地说。

“但”

“你这样将罪揽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处?凶手还是逍遥法外,你就算自责至死也于事无补。”他抓住她的肩,沉声道。

“可是一想到凶手的残忍,我就……我好怕……以前我不敢说出口,怕一说出来就更胆怯,但……我实在……真的好怕……”她颤声说着,坦承心中的无助、彷徨与畏惧。

他心中一紧,忍不住要安慰她,但手在她的发前僵住,他惊觉自己竟是想抚摸她细柔的头发。

Shit!他倏地握拳缩手,撇过头去。

安以乐当然没看见他的举动,迳自接着说:“我知道你会帮我,但是……但是葛蒂的死让我的勇气全都消失了

她就是感到不安,每当想起从此她在这世界已是孤独一个人时,她的恐惧就油然而生。

她这些话该不会是在向他撒娇吧?雷掣双眉紧蹙,对两人之间关系的微妙转变当场发怔。

她变得有点依赖他了,似乎从她灵魂紧闭时也抓着他不放就能看出端倪,她把他视为支柱,只经过一晚,她就信任他到这种地步。这样有违灵力俱乐部的规则,灵力俱乐部的会员从不和客人谈感情的。

“你……回台湾去找你的亲戚吧,别留在美国了。”他忽然说。

“什么?”她愕然抬头。

“这件事就算你不在这里我也会替你搞定,我认为你最好离开这里。”他声音平淡地说。

“回台湾?”他是在赶她走?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觉得心好慌,仿佛又被推入了深渊,脸色再度苍白起来。

“你眼睛看不见,在这里只会让自己更加危险而已,倒不如回去找台湾的亲戚,等我替你报了仇,你再来验收成果即可。”他故意忽略她的表情,撇开头不看她。

“你嫌我碍事吗?”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都在她身边,甚至是他将她从可怕的梦境拉回现实,有他在,她才会有安全感。尽管她知道他不会永远陪着她,但她早已将他当成依靠,她一直认为,起码在这段雇用他的时间里,他不会弃她于不顾。

然而,现在他却要赶她离开?

“你的确碍事。因为你,这件任务已延误太久了,我做事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说真的,我没大多时间陪你在这里耗。”她柔弱无助的模样不断挑动着他的心,再这样下去,连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演变成什么样,所以把自己和她分开或许是个好办法。

“是吗……”她恍惚着说

“像昨夜,你一听见葛蒂被杀就陷入失神的情况对我来说实在是种困扰,灵力俱乐部的会员可不是保姆,你要是常常来这么一下,我哪来的时间查案?更何况还得分心照顾你,真是麻烦透了。”他以不耐的语气说着。

安以乐的脸色惨白,嘴角微微抽动,好似胸口被人抽了一鞭。

她怎么会忘了?他毕竟还是原来那个冷酷狂傲的闪电啊!那个血管里流着冷血,开口就冷言冷语的男人!她怎么能因为他的一点点职业道德就错认为他也有温柔的时候?怎能因为他愿意借胸膛供她哭泣就以为他或许有点喜欢她?

喜欢……?是谁曾对她说过这句话?是在梦里吗?

她真的该醒了。

“我不去台湾!我的家在这里!”她吸了吸鼻子,倔强地反对。

“你不是怕吗?怕就去躲起来,这对你脆弱的心灵比较好。”他嘲讽地说。

“我虽然害怕,但我不会再退缩了。那些人再也不能从我身上夺走什么了,除了这条命,如果能挖出他们的真面目,要我陪葬我也愿意!”吞回上涌的酸楚,她强迫自己该自立自强,别再想依赖他了。可是,心里的扯痛是什么原因呢?她一定是病了,只是她不知道病症。

“你在胡说什么!”她的话听得他眉头一蹙,脑中晃过她像葛蒂一样被射杀的情景,焦躁的电流就从脚底往上窜。

“我不会离开纽约的。放心,你不用顾虑我的安全,一旦我死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就立刻中止,甚至下次我若又缩回壳里,变得神智不清,你可以把我丢在任何地方,不用理我,这样你就不会困扰了吧?”她扬起睑,坚决得让人心疼。

“你……”他瞪着她。为什么她要说这种该死的话?为什么……他会听得心惊肉跳?

“对不起,昨天麻烦你了,我会克服自己的害怕,尽量不麻烦你。我……我现在就回家,乖乖地在家等你调查的结果……”她说着下了床,摸索着大门的方向,却撞上了站在她正前方的雷掣。

她晃了晃,正想闪开,就被他一手攫住。

“对不起……能不能告诉我门在哪里?”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打算回哪里去?”他冷冷地问。

“回……”葛蒂家是不能去了,那原来的家呢?那里她更不愿回去。霎时,她想不出有哪里足以容身。

“警方因葛蒂的死对你展开调查,你能上哪儿去?”他又问,声音更清冽了。

“我……我可以……可以……”支吾了半天,她还是说不出一个地点。

“既然没地方去,就乖乖回台湾。”

“我不要!我奶奶老了,姑姑有自己的家庭,我一个瞎子只会造成别人的不便,我为什么要回去当个废物了?”她再也压不住羞怒交杂的情绪,大声地反驳。

废物?这就是她对自己的看法?雷掣不能不骇异,她原来是这么的悲观。

“只要能保住性命,你的亲戚应该不介意照顾你……”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非要把我赶得远远的才高兴?是不是?”她使劲甩开他的手,嘶声地喊道。

他瞪着她,被她脸上痛苦又伤心的表情震得无以复加。扪心自问,他真的这么讨厌她吗?

不!问题就出在这里。面对她,他首度觉的冷酷无情的心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心绪不宁的女人!二十五年来第一个……

“我只恨我看不见,否则我也不会找上灵力俱乐部,更不会找上你!你担心我会从此粘着你不放吗?放心!我还没这么死皮赖脸,我会想办法自己找房子安置自己,而你……你只要帮我杀了仇人就行了。”她咬咬牙,大步冲往门边。

“安以乐……”他脱口喊她。

她没有停留,以一种可笑又拙劣的姿势探着前方的路,却不小心被一把椅子绊倒,摔在地上。

雷掣静静地站着,没有移动,心中的坚固城堡随着她的倾斜……倒了!

她无声的泪滴在地毯上,他一定站在一旁看她出丑,一定带着冷笑,把一个瞎子的跌跌撞撞当成娱乐。

挣扎地爬起来,她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发出硬咽的声音,摸索到椅子,藉助椅子站直身,但身体就是摇摆不稳,黑暗中,她连平衡的能力也退化了。

她气得握紧拳头,猛地捶打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老天要夺走她的双眼?为什么?

“你干什么?”雷掣大吃一惊,连忙扯住她的双手,又急又气的骂到。

“我拿自己的眼睛出气不行吗?走开!”她大声的吼握拳又想往自己眼部捶下。

“你疯了!别做傻事了!”他也跟着怒吼。

“放手!别碰我!走开户她开始尖叫。

“以乐!别闹了!”他想停止她的歇斯底里,可是她全然不听。

“你说得对,我承认我是个连走路都走不好的废物,是个累赘……”喀哑的声音中满是绝望。

“你不是!不是!”他再也忍不住,双手紧紧抱住她,倏地吻住她比哭还要难听的音调。

她呆掉了。闪电在干什么?

他几乎是狂烈地含住她的唇瓣,像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在一瞬爆发,心中的热火来得又猛又急,几乎焚毁他的理智和判断力。

她不是累赘!她只是该死的让他放不下她,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他心中的藩篱……

安以乐一时懵懂迷惑,无神的眼瞳睁得奇大,只能用唇去感受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她以为他像刀一样的嘴应该是又利又没有温度的,但相反的,此刻她却被他唇上传递过来的火烫灼进心肺。

他的舌不断地在她口里索求着回应,挑弄着她,爱抚着她,让青涩的她微微发颤,只能完全被动地微启来唇,接受他阳刚霸气的占领。

第一次有男人用这样的方式吻她!而她……一点也不讨厌他的吻,甚且,那超乎亲呢的接触不可思议地化掉了她的心痛与不安。

半晌,雷掣又忽然推开她,喘着气,对自己的情不自禁瞠眼结舌。

他一定是疯了!该死的!难道是吻她吻上瘾了吗?

他慢慢后退,双手搓揉着头发,努力平息自己的失常。

“你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怒气高张地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安以乐则还未从他的气息中回神,她被他来去匆匆的狂吻吻傻了,一点也弄不清楚他在干什么。闪电不是讨厌她吗?那这个吻又做何解释

不过,虽然找不到合理的答案,她却醒悟自己在对他产生依赖的同时,也悄悄地爱上了他。

爱上老是对她恶形恶状的闪电!老天爷!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她离开时,她会觉得这么痛苦的原因吧?!

可是,怎么办呢?

对一个从未谋面又讨厌女人的男人有了感情,是不是件非常糟糕的事?她心慌意乱地想着。

发抖的腿终于支撑不住,她缓缓地坐倒在地,捂住唇,怔忡地发起呆来。

第六章

雷掣回到总部,内心一片紊乱,他气自己竟会公私不分,在失控的情况下吻了安以乐,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幻夜神行一看见他打结的眉心和阴郁的表情,噙着一沫若有似无的笑,走近他说:“你用什么方法安慰她了?”

雷掣瞪着他,别过脸去,现在他最不想看到幻夜神行那双好像什么事都能看透的眼。

“她是个需要用心照顾的好女孩。”雀利儿也还没走,坐在矮桌前和冷观玩着纸牌。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走了。”雷掣拎起外套,打算回家了。再待下去,难保他不会和幻夜神行又打了起来。

“你要走去哪里?你打算把安以乐丢在俱乐部?”雀利儿讶异地问。

“俱乐部不是旅馆,雷掣,何况安以乐是个外人,她不能留在这里。”幻夜神行摇摇手中的酒杯,走回吧台后坐着。

“是啊,她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受得了充斥在俱乐部中的灵力?”雀利儿边玩牌边说。

“她没地方去,若是总管许可,我会把我的房间设上结界,让她暂时住在那里。”雷掣面无表情地说。

“她怎么会没有地方去?她可以住你在纽约的家啊!那里很宽敞,睡两个人都没问题。”雀利儿故意说。

“是啊。和你在一起她比较习惯,住在这里,谁照顾她?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一忙起来日夜不分,我看你还是带她回去好了。”幻夜神行不赞成。

“她又不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理由得照顾她。”雷掣双手环胸,瞪着这群老是喜欢找碴的伙伴。

“真的没有‘理由’吗?你心中不就有一个……”幻夜神行手指交握在下巴,笑得别有意味。

“什么?”雷掣机警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虽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但爱人的能力还是存在。雷掣,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件不好的事。”幻夜神行以一种长者的姿态对他说。

“你在扯什么?我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他冷哼一声。他真不喜欢他老气横秋的语调。

“总管并没有规定我们不能恋爱,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宿命中的恋人,凭你的灵力,你应该更能感受得到对方是什么人。”幻夜神行说得很玄。

“就算感受得出来又如何?我又不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烦我。”他还是一样狂做。

“真是幼稚!别因为你母亲对你做的一切就否定了女人和爱情的存在,你的观念太偏差了。”幻夜神行一脸肃然。

“你说什么?”雷掣一个箭步就揪住他的衣领,两道犀利的眉高高地挑起。他向来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母亲。

“你中了你母亲的毒太深了,女人并不都像你母亲那样,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你不愿打开心结而已。”幻夜神行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闭嘴!”雷掣大声制止他说下去,双手已引发电流,碑啪作响。

幻夜神行轻轻在他手上一弹,迅速躲开他的攻击,阴笑道:“恼羞成怒了?真是藏不住脾气。”

“你……”雷掣真的火了。幻夜也不过大他两岁,老是喜欢倚老卖老,可恶透了。

“住手!住手!你们别又开战了,行不行?”雀利儿大声疾呼,对他们两人最常表演的全武行早就看腻了。

“蠢男人!"冷观也开口骂人了。

“是幻夜先惹我的!”雷掣周身已充斥电光,可见他是真的气炸了。

“别乱来,雷掣。幻夜又没说错什么,你明明对安以乐动心,干嘛不承认?”雀利儿也存心闹他。

“小鬼,你也想插一脚吗?”他横了她一眼。

“晤,你那样看人好可怕哟!冷观,救命!”雀利儿装作一副胆小样。

“再胡来,我现在就冻死安以乐。”冷观居然用起狠招。

雷掣心中一凛,怒斥:“你敢?”

“哦!看吧!看吧!他是真的爱上安以乐了。”雀利儿拍手叫好。

幻夜神行笑得更暧昧了。

“你们懂什么?”他对安以乐就算有感觉,也纯粹是生理上的感觉,就如同他对其他的女人一样。没错,就是这样。

“我们是不懂,但你几时这么护着一个女人?出了名讨厌女人的闪电,竟会主动将女人带回俱乐部,还为了她请幻夜治疗……唤,不寻常!太不寻常了!”雀利儿来回地走着,食指还不停地晃来晃去。

“那是因为……”他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理由。

“因为她让你想起了你刚进俱乐部时的样子?”幻夜神行又多嘴了。

雷掣浑身一僵。是的,他刚到俱乐部时也有一段时间心神俱失,像个木头人,不闻不问不哭不笑,他那时也是躲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休息,不愿面对外面的世界。

“你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是不是?”幻夜神行也曾经进入梦境将他救出来。

“不是……”他的反驳毫无力气。

“你们在说什么啊?”雀利儿进俱乐部的时间较晚,所以不知道他们的事。

“没什么,”幻夜神行摇摇头。“我只是和雷掣在谈往事。”

“什么往事?和安以乐有关吗?”她又问。

“有没有关系,就要看雷掣怎么想了,因为安以乐现在的心他最了解。”幻夜神行卖关子地说。

“你进过她梦里,她也看得见你,我想你比我还了解她吧!”雷掣反讥地瞪着他。

“她当然看得见我,因为她根本没有瞎。”幻夜神行微笑地说。

“什么?”雷掣和雀利儿同时低喊。

“她只不过‘不想’再看到这个血腥及残忍的世界,是她把自己的眼睛封起来的,真的有毛病的,是她的心。”

“愿来……”雀利儿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

“所以我说她还有很重的心病,若没人帮忙,她会更严重的。”幻夜神行意有所指地瞄了雷掣一眼。

雷掣静默不语,手搭在门把上,却跨不出去,正犹豫间,一声尖叫从安以乐的房间传来,把他们四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雷掣几乎是反射动作地冲出去,撞开了安以乐房间的门,看见她正被一条绳子缠住脚,吓得拚命往床底缩去。他手一挥,那条肇事的绳子立刻被他手上导电的火花烧成灰烬。

“只是一条绳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害他心脏差点停摆。雷掣瞪着她,口气不太好。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一条绳子?可是刚刚她脚上冷冷的触感明明是条蛇……

算了,雷掣闭起眼睛,深呼吸,才缓缓张开眼对她说:“我们走吧。”

“去哪里?”安以乐抬起头。

“你暂时住我那里,但事情一结束你就得走。”

“这里不就是你家……”她愕然道。

“不,这里是灵力俱乐部。”他拉起她,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眉头攒得更紧了。这女人该不会专生来毁灭他的吧?否则,他怎么会连提她的手都心旌荡漾?

“灵力俱乐部?”她太讶异了,她连自己什么时候来的都不记得。

“是啊,闪电带你来的,他从不带女人进俱乐部,这是头一回哦!”雀利儿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嚷嚷,看了那条绳子一眼,偷偷抿嘴而笑。

冷观了然地看着她,没说什么。这小妮子就是淘气!

“你是……”安以乐第一次听见这个清脆的女声。

“我是灵力俱乐部的会员之一,我叫‘神算’。”雀利儿大方地自我介绍。

“神算?”安以乐不知道灵力俱乐部的会员也有女性。

“嗯,我不介意告诉你,我的本名叫雀利儿。”雀利儿对安以乐有说不出的好感。

“雀利儿?”这名字听起来好可爱,想必她是个活泼美丽的女孩。

“我们四个会员都在,追梦和银雪也在这里。”雀利儿左手勾着幻夜神行,右手勾着冷观,笑咪咪地毫不理会雷掣阴沉不悦的脸。

“追梦?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安以乐不知道该对着哪里说话,脸搜寻地转来转去。

“别客气,反正闪电给了我好处。”幻夜神行上前拉起她的手握了一下,言下另有玄机。

“好处?什么好处?”她好奇地问。

“呵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轻笑着瞄了雷掣一眼。

“你们说完了吧?”雷挚真不知道他们为何对安以乐这么亲切,以往他们各自负责案子,对上门的客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不可能暴露真名,但这次连心机最深的雀利地都主动示好,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安小姐,闪电很关心你也,你是第一个能让他焦虑又不安的女人……”雀利儿凑近她,低声在她耳边细喃若。

“你闪开点,我们要走了。”雷掣拎起雀利儿的衣领,将她扯到一旁。

安以乐茫然地被雷掣拉出房间,对雀利儿的暗示一时反应不过来。

“加油!”雀利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被闪电打败了。”

雷掣怒眉高耸,真想用电将雀利儿的嘴电麻了,让她十天半个月不能说话。

安以乐则怯怯地低下头,不明白雀利儿说这些话的目的何在。

几分钟后,她感觉到原有的清爽空气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纽约市熟悉的气味与声嚣,似乎才一转眼,她已经离开了灵力俱乐部,那种感觉就像从世外桃源又回到混乱的人间,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现在开始,她不能再逃避,她得展开复仇计划了。

自从回到闪电的家,她一直被冷落在客厅,闪电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既不理她,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他敲着电脑键盘的声音,和夹在两人之中紧绷又尴尬的气氛。

安以乐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她坐在沙发上,不敢吵他,静静地等待着他工作结束,可是,在无法得知时间是早是晚,疲惫的身体让她支持不下去,终于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雷掣从电脑上查出了罗杰的资料,进一步追踪,才发现他的来历颇值得玩味,于是走出工作室,正想和安以乐讨论,就看见她靠在椅背打脑,睡态酣然。

轻轻走到她面前,他用眼神描绘着她美好的轮廓和唇形,心里有某个点随着涟漪不停扩大,一圈圈蔓延开来。

他真不喜欢这种被自己的心背叛的感觉,明明不应该,但他就是无法不渴求她,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想抚摸她的身体,想将她抱在怀里,可是,他又该死的不愿和她之间有任何公事以外的瓜葛,一时的冲动之后,恐怕会是无止尽的自我嫌弃,到时,他搞不好得成为她终生的导盲犬,被她牵着走一辈子。

这个联想浇息了他的欲望,他收回心神,粗鲁地摇醒她。“醒来!我已经查出罗杰的资料了,你要不要听听?”

“嗯……什么?罗杰?”她揉揉眼睛,惺松地抬起头。

“是的,他的身分。”就事论事吧,别再任由感情淹没理智。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稍微清醒后,她浑身一震。

“他的父亲是国会议员海曼威尔,属于激进分子,言论与做事方法曾经被评为与反动者无异。”他将昨夜从电脑上看到的资料复通一次。

“嗯?”

“这一点,正好和你父亲最近刚出版的那本小说内容吻合。一个野心政治家和他的可怕计划……”

“你是说,我爸爸的小说是以海曼威尔为蓝本?”她吃了一惊。“不可能啊!爸爸从来就不过问政治的。”

“如果是你父亲碰巧写了一本和海曼威尔雷同的人物与故事呢?”这是雷掣的假设。

“碰巧?”她瞠大了眼睛。

“你父亲不看政治,但他研究社会新闻,从中取材,不小心写出一本致命的小说,让有心人以为受到影射,因而铸下杀机……”

“这大荒唐了!照你这么说,我爸的死就真的是意外了?”她愤怒地大喊,不能接受这种推测。

“还不一定,因为我还没找出你父亲最后那三篇稿子,事情还不能下结论。”他平静地回答她。

“我不能相信……”她撑着额头,对他说的话心存质疑。如果真是件巧合的意外,那她家人不就死得更冤?

“我会继续查下去,你就留在这里,警方目前正在找你,你最好别乱走,懂了吗?”他说着穿上外套,准备外出。

“闪电……”她呐呐地叫住他。

“怎么?”他倒过头来。

“我……你不饿吗?”她已经饿了,可是主人没说什么,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要东西吃。

雷掣这才惊觉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进食了,于是沉默地从冰箱拿出速食炒面,在手上一热,放在她面前。

“吃吧,我这里只有这种食物。”他冷漠地说。

安以乐跪坐桌旁,慢慢伸手,摸到热腾腾的盘子,小心地拿起叉子想叉起面条放进口里细嚼,但因为没有对准,所以面在她面前洒了一地。

雷掣才向前跨一步,就急急煞住。她总得学会什么事都自己来,现在帮她,只会害了她,因此他故意忽略她的无助,只是冷冷地道:“吃完就睡一下,我办完事就会回来。”

她点点头,颓然地对着面发愁,对自己可能造成他的不便而沮丧不已。

雷掣大步走出去,靠在电梯里,脑中还残留安以乐的笨拙吃相,他对自己的冷硬心肠感到无力,她一个人对着一盘面食奋斗,他难过个什么劲?

Shit!他的脾气在霎时坏到了极点,莫名地讨厌起自己。

上了跑车,他一路驶向海曼威尔的家。从电脑上查来的资料,那位政治名人目前就住在纽约附近,他很想去看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也顺便查一直罗杰的下落。

约一个小时后,他来到了一幢宏伟豪华的巨宅,从围墙外探去,可以窥到那幢房子的隐约形状。

他等了半晌,才看见一辆劳斯莱斯的车子驶到前门,大门慢慢打开,车子开了进去,他以轻微的电流干扰让门关得极为缓慢,然后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门上的监控器,悄然溜进大门内。

要说这个海曼威尔先生没贪污他才不信。瞧这房子里里外外的装满造景,这岂是一个廉洁的公务人员所养得起的?

他不屑地冷笑,发出电波让所有的监控眼失常,再飞快地进入那间以大理石盖成的主屋。

这么气派的房子,主人理应也是个好大喜功的人物,雷掣揣测地从窗边朝里头窥探,发现除了客厅和二楼的一间房间之外,所有的房间都没点灯,更奇特的是,这间房子里似乎没什么人烟,他看了半天,也只有一、两个女仆在长廊走动而已。

雷掣直觉地认为有点古怪,他攀上墙,往二楼那扇点着灯的窗边摸去,在快到窗口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立刻蹲下身体,躲在阳台的栏杆上。

隔着窗户,一个嗓音奇特的男人正在说话,雷掣侧眼看去,那是个长的清瘦穿着正统西装的中年人,他的眉眼间有着摄人的气势,鼻勾如鹰,全身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正盯着浑身被电流灼伤、躺在床上喘息的罗杰,脸色阴险又怨忍。

“这个白痴就只会坏事而已!”他的声音和一般男人比起来显得尖锐许多。

这人便是目前炙手可热的政界人物海曼威尔,站在他身后的两名男人低头不敢吭声。罗杰是他的儿子,他能骂,他们可不能接腔。

“有没有找到安浩那个女儿?”他问道。

屋外的雷掣听到他提到安以乐不禁眉头一皱,他果然和安浩的死有关。

“自从被她从女律师的公寓逃掉之后,就没有她的下落。”那两个部下答道。

“是吗?看来那个男人不弱。”他踱到房间的另一边,拉下了脸。

“是的,那个男人……很特别……”

“嗯,他似乎会点超能力,真是少见的品种……”海曼沉吟着。

“是的,先生,我亲眼看见他徒手发出一道强电,将我们的狙击手击毙。”那人心有余悸地说。

“我怎么不知道地球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存在。”他喃喃地点上一根雪茄。

雷掣又掀了掀眉。他们在谈论他?有意思。

“罗杰少爷曾说,安以乐告诉他,她请求一个灵力俱乐部的人替她报仇,想必就是这个男人。”

“灵力俱乐部?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近年来,我们有听过不少他们的传闻,好像只要有钱,就可以到灵力俱乐部买任何希望

“荒唐!那我要买个‘世界大乱’他们也办得到吗?啐!要是这样,我干嘛还在这里费神执行我的‘作乱行动’?”他忍不住讥斥一声。

雷掣听见“作乱行动”,倏地豁然开朗。安浩的事真是海曼威尔干的!

“是……这只是传闻……”

“去调查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历,还有,我要尽快找到安浩的女兀,免得她来破坏我的大事。”他吩咐道。“是”那两人顺从地低头退去。

海曼威尔一人留在房内,看了儿子一眼,静静地吸着雪茄,对整个事件会变成这种地步感到生气。要不是罗杰的色欲大发,安家早就没有半个活口,安以乐又怎么会存活下来,甚至扬言报仇?

那个女娃儿是向天借了胆了,她不怕死硬要找出凶手,他就让她早点去地狱见她爸爸,省得她又挑起他好不容易摆平的事端。

安浩的想像力害了他自己,没想到他的女儿也是这么难缠,再这样下去,他杀安浩的动机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这么一来,他隐藏了数十年的真实身分不就随时会曝光?

不!谁都不能来阻止他!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布局了这么久的计划,不管安以乐也好,还是那个什么灵力俱乐部的人,他都会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

他按熄了雪茄,募地大声狂笑,从他的嘴里竟吐出一条分歧的长舌,那怪异的剪影映在玻璃窗上,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雷掣僵在屋外,被眼中所看到的景象震住了,这是但他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会亲眼目睹一幕更教他恶心的画面。

一名女仆碰巧经过房间,海曼倏然转过头,一双有着半月形眼瞳的红眼光芒一闪,身形乍然来到那女仆的身边,将舌头伸进她来不及惊叫的嘴里,不到半分钟,那女仆就被吸干了血,成了一堆枯骨,而海曼则满足地收回长舌,舔了舔嘴唇,露出饱啖之后的愉悦神情。

饶是雷掣冷静非凡,也差点止不住从腹部翻涌而上的反胃。

海曼威尔……不是人?

他虽然早就发觉罗杰的不寻常,但是他并未将“异形”列入怀疑之中,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或许,安浩的死他可以推出是基于某种因素了。

没错,安洁一定是倒楣地死于他太过丰富的创作力!

正思索间,海曼威尔突然一个转身,一双红眼还未褪去,狰狞地瞪着窗外斥道:“是谁?”

雷掣不料他有这么灵敏的反应,微微一惊,纵身往下一跃,跳入花园内的树丛中。

海曼威尔打开落地窗,跟着飞身而下,眼睛四下搜寻着闯入者。

雷掣躲在一大片玫瑰花丛中,看着一步步接近的海曼

威尔,他的外表与常人无异,可是,谁会知道在他人皮里到底藏了个什么样的生物?

安以乐说过的话忽地闪进他的脑海,她说过,安浩认为这社会的乱象背后似乎有人操纵着,而她妹妹则说,会不会是外星人干的?

外星人!

他要的答案已呼之欲出。他敢肯定,安浩最后写的那三篇稿子一定和这些有关,或许,这位海曼威尔先生就是因为身分可能被揭穿而杀了安浩。

雷掣决定离开这里后到安浩的办公室找找那三篇稿子。他想着就向后跨了一步,不慎踩到了树枝,一阵轻微的声音引起了海曼威尔的注意,他立刻拔枪朝雷掣的位置疾射,雷掣迅速地向旁边闪开,伸手引出房子里的电源,只见一道霹雳闪光导入他的手心,他二话不说就向海曼威尔发出电流。

海曼似乎吓了一跳,一阵阵抽搐与痉挛之后,他却在电光交杂中抬起头,嘴慢慢咧开,露出他不停卷动的舌头,嘎声说:“哦,原来你就是安以乐从灵力俱乐部请求的杀手!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凭你这些电,只是帮我搔痒而已。”

“你究竟是谁?”雷掣低喝,第一次遇到能抵挡他电流的对手。

“都快死了还这么好奇,告诉你,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真面目后还安然活着,你也不例外。”说完,海曼的舌头攸地窜出,直取雷掣的心脏。

“你这个怪物不该到人间来撒野!快点滚回去吧!”雷掣冷笑地躲开他的攻击。

“你不也是个怪物?就我所知,人类似乎没有你这样的异能,你说不定和我是同类……”海曼尖声笑着。

“住口!”海曼的话击中雷掣内心的弱点,他生气地双手交提,两道电光劈向他的脸。

“好家伙,我得把你抓来解剖看看你身体的构造和人类有什么不一样!”海曼卷动舌头,身形顿时平空消失。

雷掣屏气凝神地注意着他的去向,直到后脑起了冷颤,他回手反挡已慢了一步,海曼变细如长针的手指划过他的臂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立刻染湿了他的衣袖。

这个异形还会隐身术?他太轻敌了。

“啊!人类血的味道是这么甜美,我怎能不爱呢?等杀了你,我再将安浩那个多事的女儿吸成人干,到时,有关我的事就没人知道了……”海曼仰天狂笑,那非人非兽的模样简直难看到极点。

雷掣听他提到安以乐,怒气逐渐凝聚,他大喝一声,全身充满电力,对着他的嘴又快又准地射出电极,海曼正张大的口来不及闭上,被电击中他灵动的长舌,痛得发出猛兽的号叫。

“抓住他!”海曼痛苦地狂吼。

整座房子霎时灯海通明,冒出许多人来。

雷掣见状不再逗留,击毁豪宅中的电路系统,趁着漆黑一片飞跃出围墙,上车疾驰离去。

第七章

驱车回到他的住处,雷掣打开门,跌撞地走进客厅,安以乐从沙发上惊跳起来,转身问道:“闪电,是你吗?”

他看了那盘原封未动的面一眼,发现她几乎没吃,一股无名火倏地涌上。

“你怎么都没吃?”

“我……我不饿了……”她怎么向他说明滑溜的面让她吃得好辛苦?

“是吗?”他捂住伤口,走到柜子前拿出药箱,然后脱下上衣。

“你……怎么了?”她忽然闻到血腥味,心中一颤。

“刚刚和一个妖怪打架,挂了点彩。”他说得无关紧要,不过,低头看着那又深又长的伤口,他不禁眉头深销。海曼是个强敌,他万万不可轻忽。

“你受伤了?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她着急地朝他走过去。

“没事。”俐落地替自己上药,这些年来的工作性质让他早已练就了包扎的好手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闪电这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安以乐的心感到一阵阵不安。

“我找到你的仇人了。”他缠上绷带,看了她一眼。

“真的?”她瞠大眼睛。“是谁?”

“海曼威尔,罗杰的父亲,有名的国会议员。”他强忍住伤口的疼痛,边吸气边说。

“是他?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我爸爸根本不认识他。”她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你记不记得你父亲提到他对社会乱象归纳出的结论是什么?”他拿出一片消炎剂和着水吞下,才坐在沙发上问道。

“结论?你是说……”她一脸惊讶的神情。

“近来纽约有不少人失踪,也更乱了,虽然新任市长极力扫除罪恶,但在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乱源并未消失,你父亲的猜测是对的,的确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他的目的正巧和你父亲说的‘作乱行动’一模一样。”雷掣点上烟,对安浩的推理力又佩服了几分。

“他?你是说罗杰的爸爸,威尔议员?她简直不能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在想,你父亲虽然纯粹是创作,但是他以他从报纸上观察的小事件为架构,写出了一本要命的推理小说,当这篇小说在报上连载时,你父亲就已一步步走进险境而不自知了。”他吐了一口烟,绿瞳透过烟雾看着她瘦削苍白的脸。才两天,她变得更惊怀了,一场场如幻似真的恶梦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为此,他常常会有想将她拥进怀中的冲动。

“但是,你怎么知道是威尔议员?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猛然摇头。

“他……打算用另一种形式侵占纽约吧!”他抿了抿唇,决定告诉她真相。“他不是正常人,不,应该说他不是人。”

“不是人?”她惊道。雷掣在说什么啊?科幻小说?

“我知道很难相信,外表始终光鲜,而且人气一直不错的威尔议员竟会是个外星人,任谁都会以为是天大的笑话。”

“外……外星人……”安以乐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哦!这的确是她听过最荒唐的事了。

“是的。

“怎么可能?难道你要我相信我的家人是被外星人杀了?”她哑然失笑,只觉得荒谬。

“杀你们一家的人是被操控的人类,海曼一定是不愿泄漏真实身分才让手下去干这件事,而且要不是罗杰好色,你早就死了。他继续道。

“雷掣,我觉得这件事太可笑了,我不认为……”

“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而是可怕。听好,他能轻易地伤了我,就表示他很危险,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将目标转向你,你一直追查你父亲的死因,让他如坐针毡,他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得特别小心!”雷掣微煴地警告她。

安以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事情到最后竟扯上外星人,一向不太看科幻片的她实在难以想像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闪电说得一本正经又声色俱厉,他这种人是不会乱开玩笑的,那么,或许海曼威尔真的不是……人。

天!到后来,她要杀的仇人竟是个“外星人”?

“那……你要怎么对付他?”她怔怔地问。

“我有我的办法,只要你别被他抓到,我就能对付他。”他现在只怕安以乐落入海曼的手里,到时他投鼠忌器,要杀了那只怪物就更困难了。

“他很难缠吗了’她又问。

“嗯,以他议员的身分在警界和政界有不少的影响力,所以你现在连警方的人都不能相信,懂吗?从现在起,你就待在这里,直到我解决了海曼,我们的契约结束,你再离开。”他完全就事论事的口吻,声调中不带感情。

安以乐默默地点头,明明知道离开他是迟早的事,可是一听他提起,她的心就又寸寸揪痛,她就真的这么喜欢他吗?这份感情,恐怕到死都要深埋在心底,不能说出来了。

雷掣看着她悒郁的脸,心潮也纷乱不休,他倏地站起来,打算走回卧室,但手臂的刺痛来得又急又猛,痛得他皱眉低呼,身子一晃。

“啊—-”他测头看着伤口,发现渗出纱布的血是暗紫色的。“有毒!’

“怎么了?”安以乐听见他的闷哼,连忙走到他身边询问。

“海曼的手有毒,我的伤口可能要重新消毒一次—一”他觉得力气正在消失,才跨一步就已摇摇欲坠。

“闪电!”安以乐担心地搀住他。

“我—-”他伸手要拿药箱,但手臂已不听使唤。

“该怎么做,告诉我!”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药箱里有一瓶—一金色的药—一”他的神智模糊了。

“金色?但我……”看不见。天,在这紧要关头,她竟然看不见!

雷掣决失去知觉了,他的身体倒了下来,安以乐撑不住高硕的他,抱住他坐倒在沙发。

“怎么办?我看不见。金色,金色的药瓶在哪里?闪电,醒一醒,闪电!”她心乱如麻,探手摸到药箱,在里头随意乱抓,然后拚命大叫:“我想看!我希望能看到!老天爷!求求你,只要一秒钟就好!只要……看一眼就好……”她急得哭了,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眶,心中不停地想着,她不要他死!他不能死!她再也受不了亲爱的人从她身边离去,再也不能承受这种痛了—一

然后,非常神奇的,她感受到黑暗中一道金光在发亮,她伸手握住那个点,正好是一只瓶子。会是这一瓶吗?她只考虑片刻,就打开瓶盖,倒出一颗药九,往他的口里塞去。

仅存半点意识的雷掣反射性地吞咽下药丸后便昏了过去,但十分钟后他依然没有起色。

安以乐知道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她得打电话找医生来救闪电才行,只是她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一具电话。

这里竟然没电话?

闪电是个满孤僻的入,他可能不喜欢被打扰吧。

她失望地寻找大门的方向,决定亲自去找人求救。

找到门,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去,进入电梯,摸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按钮。

希望不是警铃键。她咬着下唇按下,结果电梯如愿地下降,直接降到地下三楼。

她走出电梯,却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她不知道这台电梯是私人专用,只通达雷掣的专用停车场,这里只有他可以出入,根本没有人会出现。

安以乐摸索前进,轻声唤着:“有人在吗?”

四面墙将她的声音反射回来,她杵在原地,又急又怕。

再这样下去,闪电说不定会死!怎么办?怎么办?

焦虑的心让她不知所措,她转身想找电梯,回楼上看看,却走偏了,找到一扇门,想也不想就打开进去,可是,里头似乎是整个大楼的水电设备房,狭窄的走道边全是管线,她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这下好了,连她也被困住了!挫败的心情让她想哭,她的眼睛已成为最大的障碍,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在试图找回原来地点失败后、她无助地靠在一面墙上,对自己的无能欲哭无泪。到后来,她什么忙也没帮上;闪电这时可能毒侵入体,没救了,而她则会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双手捂住睑,喃喃唤着闪电的名字,跪倒在地上。

而此刻,在楼上的雷掣因药效发挥而渐渐转醒,他一睁开眼睛就赫然发现安以乐不见了,大门敞开,房里没有她的身影—-

“安以乐!”他大喊一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去哪里了?她为什么要随便离开?刚刚不是才警告过她不能乱跑?

他气急攻心,才复原的身体抵挡不住全身因紧张而流窜的电流,连连喘息。在找过所有房间后,他确定她一定下楼了;仓卒间无暇穿上衣服,光裸着上身就冲出大门,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停在地下三楼,那是不是表示她到楼下去了?

那里有个暗门直通外面,要是安以乐小小心走了出去,被海曼的手下发现,那她不就完了?

在等待电梯上来的时间,他急得几乎决死去,一想到她可能落入海曼威尔的手里被他吸干的模样,他就肝胆纠结,心脉俱断,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感觉就像要把他体内灵魂掏空,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接了下楼健,忍受着忧心如焚的煎熬,直到降至地下三楼,他冲出电梯。大声喊着:“以乐?你在吗?”’

停车场只有他那辆黑亮的跑年,没有安以乐的踪迹。

“以乐!”他连角落都不放过,急急地搜寻。

安以乐隔着门听见他的呼唤,以为是错觉,她惊愕地抬起头,咕咕道:“闪电?”

可是,他不是中毒了吗?怎么可能来找她?这一定是她的幻听!

她叹了一口气,又垂下头。

“以乐!”

又来了!安以乐确定真的是闪电在叫她,她兴奋地站起来大喊:“我在这里!闪电,我在这里。”

在停车场的雷掣听见她细如蚊响的回音,立刻走到那扇厚重的水电设备房门前,用力推开,朝里头喊;“以乐!”

“我在这里!”她大声回应。

他循着声音发现她站在角落,身边都是管线。

“闪电,你的毒伤没事了吗?”她沿着墙壁摸索过来。

她没事!雷掣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几乎是反射动作地将她拉进怀中抱紧,籍着她的温热来抚平他差点崩裂的胸口。

闪电—安以乐屏住呼吸,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呆了。

雷掣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竟抱着她,连忙推开她,接着怒气乍然上升,破口骂道:“不是叫你别乱走吗?你这个笨蛋!”

她被他的忽热忽怒吓呆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想找人来帮忙,你刚刚……似乎很危急,所以我……”

“所以你就私自下楼?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要是你不小心闯了出去,你就可能被海曼的手下盯上,你懂吗?”他不将心中的惊恐骂出来,一定会得内伤。

“可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中毒而不管啊!你刚刚明明就不省人事,我怕……”她委屈地顶回去。他不会知道当他倒下时她心中的感受,那种痛苦他会懂吗?

“我如果就这么死了是我技不如人,一点都不关你的事,我死了自然会有另一个会员接手你的委托,你一点损失都没有!”他冷硬地说着。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另一个人,我只要你……我……不能再让喜欢的人死去,不能!”她惊恐地哭喊着,心中的情意随着泪流泄而出。

喜欢?雷掣傻了,她说喜欢?喜欢他?

“别胡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制止她说下去。

“我没有胡说。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对我动情,可是我没办法,我早就爱上你了,要我任由你死去,我会疯掉!”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不管向他表白后是否会遭到讪笑,她只要他知道她的感觉而已。

“别随便说爱,你甚至没有‘看’过我!你只是把依赖和爱槁混了!”他震惊之余,怒声反驳。他从小看多了母亲对每个男人虚情假意地说爱,也看多了母亲对他说爱之后的毒打,他对这个字已经恨到极点。

“我没有!我头脑还很清楚,我就是无法自拔地想跟着你,尽管你总是嫌我烦、嫌我碍事;但是……我还是爱上了你……”

“闭嘴!我最不相信女人口口声声的爱,你最好收起你的滥情,别浪费在我身上,我这个人的心是冰的,血是冷的,无法消受你的热情,很抱歉!”他强抑住心中汹涌的波涛,以反话来斥责她。

安以乐闭起眼睛,任泪流下。“对不起……又造成你的困扰了……”

他是冷血动物!他没有感情!安以乐这么告诉自己,但深陷的心又岂能轻易清醒?

雷掣握紧拳头,僵硬地转过身说:“走吧!回楼上去。”

安以乐蹒跚地跟在他身后,觉得报仇变得毫无意义,她的细胞正逐渐死去,因为她的心已不再属于自己。

“送我回找家吧。”她忽然说。

“什么?”他转身站定。

“我要回我家。”她重复一次。

“现在回去等于送死!”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不要再留在这里!我要回去!”她觉得好冷,双手握着手臂。

“为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是在保护你,你却……”他拨开前额的发低咒。

“别勉强你回己了!你明明非常讨厌我,何必昧着心做些让自己痛苦的事?和一个瞎子在一起很累吧?把我送回去,你专心去对付海曼,别在意我,就算海曼想对付我;你也别顾忌,只要杀了他,我身边所有的东西就统统给你,爱拿什么,就拿什么。”她像在交代遗言似的,说得让人心里发毛。

“你—-”他被她的无所谓态度弄得心烦,她这是在干什么?

“我知道对你而言我只是个与你无关的人,我的喜怒哀乐都是我自己的事,那么,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吧。别再为我的安全伤神,这根本不是你的责任……”是的,就像他一开始所说的,他只负责杀人而已。

“别再说了!跟我上楼去。”他听不下去了,反手拉着她进入电梯,回到顶楼,再将她推进门内。

“让我回去!我不要再留下来了……”她甩开他的手,蹲在门边哭泣。

“我不准你回去!”他大吼着。

她就不能放过他?他怕自己压抑的感情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他怕他回应她之后,两人的关系从此就理不清,他更怕承认自己对她的爱之后,他就再也不放她走……

爱啊!这个该死的字!

“为什么?”她哭着扬起头。

“为什么?”他又言不由衷地说出伤人的话了。“要是海曼拿你当人质,那我不就对他无可奈何了?你别再任性地拖累别人行吗?”

“我说过,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别管我的死活!’安以乐瞪着他的方向,“甚至必要时,你可以先杀了我。”

“往口!”他扯住她的手,被她后面这句话击中要害。

“只要我防碍了你,我允许你这么做。”她苍凉一笑,泪挂在眼角,整张睑又痛苦又无奈,脆弱得让人以为她将消失。

“不!”他一把将她抱住,以唇封住她该死的嘴,阻止地继续说些耸动又难以人耳的话。

这个吻引燃了两人心中的火焰,安以乐只呆了一秒就反手勾住他的颈项,埋进他熟悉的气息中。

闪电抱着她!他抱着她!如果这是梦,千万别让她醒来!她甘愿就此死去,也不愿离开他的怀抱。她在心里喃喃祈求着。

第八章

他们吻得难分难舍,雷掣急速地吸吮着她那两片总是让他心乱的唇瓣,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头,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体内,免得她又逃走般狂吻着她;连让她喘口气的时间也不给,拚命地想籍着缠绵的吻来化去心中被她挑起的疙瘩。

安以乐颤抖地迎向他,闪电在物她!她惊喜得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或许,他并不讨厌她吧!

也或许,他也有点喜欢她?只要一点点就好!

时间似乎停顿了,他们的感觉也都被来势汹汹的欲望淹灭,连什么时候进到房内,躺到床上都不知道。当雷掣稍微喘息地抬起头时,才发现安以乐已躺在他身边,上衣的扣子已全开,丰美的身躯若隐若现地撩动地所有的感官。

他喘口气,再次握住她迷人的唇瓣,手探进衣内抚摸着她高耸尖挺的双峰,他想要她,猛烈得连他自己都吃惊。

安以乐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忽然改变态度,不过她不在乎,不管他是不是基于生理冲动才吻她,她都愿意被他坚实的双手拥着,有一种被裹在安全地带的真实感,这是她这些日子来心中最平静的时候。

她爱他,老天!她真的爱他!

“闪电”她迷濛地喊着他,嘴唇胀红,眼光迷离。

“叫我雷掣。”他吻着她雪白的颈肩,声音低沉得足可撼动人心。

“雷掣?”她摸着他的脸,想用手看他的长相。

“我的名字。”压抑过久的情火在他的四肢百骸乱窜他再也没有力量控制自己,只能籍者碰触她娇美的肌肤来化解胸口的炽热。

“雷掣”她喜欢这个名字,非常适合他。他一定长得倔傲又高大吧?她暗暗猜想,头一次对他的脸孔感到好奇。

他抓过她的手,吻着她的手心,轻啃着她的抬头、鼻中充斥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的气息变得浊重不稳;对她的渴望节节逼升。

“我停不下来了……我要你……”他的手往下移,沿着她的曲线游走,一件件衣服被揭开,不久她便不着寸缕地躺在他怀里。

这是梦吧?雷掣也胡涂了,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这样恣意地探索着她,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安以乐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她只想成为他的,想在黑暗的世界抓住一个真实的东西,她不会后悔,只要雷掣要她,她就把所有给他。

雷掣脱掉自己的裤子,火热的身体压上了她,握住她有点惊慌的手,唇轻轻地含住她小巧的乳尖。

“啊一”她低吟了一声,每一条神经都被不知名的快感揪住。

他有如老手地挑起她的反应,懵懂的她不知如何承受这一波波的激荡,只能全身软绵绵地被他的唇占领每一个地带。

雷掣的手来到她的腿间挑弄着,直到她娇喘不休,难捺地扭动着,才缓缓进入了她。

她被一冲刺痛悼得清醒过来。推着他厚实的胸膛,慌乱地叫着:“雷掣……”

他没有停止,反身将她揽在身上,攫住她的唇,不停地吻吮着她,以舌挑开她的口,用一种极亲昵的万式吻她。

她在适应了他的存在后。惊呼变成了呻吟,然后,她感受到雷掣的身体正微微地在放电,麻醉的触觉刺激着她的身体,那电流似乎叫醒了她全身每一个细胞,要她用全部的精神去感受他的拥抱,要她降服在他无所不在的热情之中。

终于,两人在节奏中攀上高潮,雷掣狂喊一声,她只觉得四周响起火花的麻啪声,一阵光芒乍现之后,他们才从云端慢慢降落,从天堂回到人间。

男人与女人都是用这种方法“做”爱的吗?安以乐在疲惫得闭起眼睛时这么想,瘫在香掣身上,她再也没有力气寻求答案,沉沉睡去。

雷掣却在事后清醒了过来,他愣得地看着身边娇柔如小鸟的安以乐,忽地惊慌得瑟缩了一下。

老天!他竟然对她做了这种事!

只不过由一个吻开始,就变成这种局面?

他爬梳着头发不知道等她醒来后该如何面对她,他会不会利用咳她对他的感情来宣泄欲望?

不!果真如此,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在一层层的面具卸下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从他开始担心她到见不到她就狂乱不安来看,他也中了爱情的毒了!

为什么他独独对一个眼盲又无依的女人动了心,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讨厌她、恨她?难道真像幻夜神行说的、她是他命定的恋人吗?

慢慢撑起上身,他抵头看着安详入睡的安以乐,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睡着时没有皱眉,那信赖的表情像个项圈圈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拴住了。

导盲犬吗?他自我嘲弄地扬了扬眉,叹了一口气。

忍不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际,他伸手抚着她纤细的背,不再抗拒一波波袭来的睡意,整于睡着了。

翌日,安以乐醒来后,觉得自己光溜溜的腰被人圈住,有点慌乱,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她忆起了雷掣唤她的种种片段,一股燥热烧上耳根,她怯怯地将他的手拿开,伸出手轻轻沿着他的耳鬓开始抚摸,揣想他的模样。

他的脸颊光滑柔韧又有弹性,前额的头发很长,可能会遮住他的眼睛。他的眼会是什么样子?以他的个性,应该是细长的眼形吧。鼻子呢,又高又挺。而嘴唇—一地的唇弧度一定很美,只可惜他不带笑。

她在他的左颊上摸到一道长约八公分的疤,心中蓦地一惊,手就忽然被握住,她吓得想缩手,却被握得更紧。

“你—-”她脸红地想下床,却被他拦腰抱住。

早就醒来的雷掣睁开绿幢盯了她好久了,他知道她在“看”他,她在想像他的长相,看着她沉醉在爱中的柔美,他却感到无比的心痛。

“想着我吗?”他低沉地问。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说什么。

雷掣忽然坐起,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你‘看’吧。”

她跪在他对面,手大方地摸索着他性感的眼、耳、鼻、唇当她再次碰到那道疤时,他的手覆上她,冷冷地说:“这个伤,是十岁时我母亲送我的礼物。”

“为什么?”她愕然地问。

“她恨我。恨我的超能力,她认为我是恶魔之子……”他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痛苦。

“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她生了你,不是吗?她又心疼又不解。

“我母亲是个华侨,贫困交迫时被我父亲哄骗结婚。我父亲已经五十岁了,我妈才十八岁就生下我,她后来发现自己的丈夫是个会使电力的诡异男人;而且……经常会虐待她,她一气之下杀了他,带着我逃走。她对我忽冷忽热,爱恨兼具,不过基本上对我还不错,可是当地发现我也遗传了我父亲的能力时,她就疯了,发狂地追杀我,要不是找逃很快,那一刀不会只是划在我脸上,而是插进我的心脏……”他把他的遭遇轻描淡写地说一次。

生长在和谐快乐家庭中的安以乐实在难以想像他的身世竟会这么坎坷,圆睁着的眼睛听着听着就滴下了眼泪。

“你在替我伤感吗?”他抬手拭去她如星光的泪珠。

她摇头不语,终于了解他讨厌女人的原因了。

“所以女人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可怕的动物,能不碰就别碰,因为你们翻脸比翻书还快,爱只不过是涂在嘴上的蜜,其实心里都藏着刀……”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脸颊,开始摩裟着她细嫩的肌肤。

“你这是以偏概全,也有女人只要爱上一个人就会永远死心塌地的……”她急急辩解。

“哦?你是要告诉我,你例外?”他挑起一道眉,浅浅一笑,但嘴边并无暖意。

“我……我是真的……爱你,永远不变……”她羞涩地说出这句话。

雷掣的手僵了一下,不由分说他将她拉进怀中,恶形恶状地笑说:“少用这么肉麻的词汇说话,别以为和我上床就是我的女人,也别指望我会拿爱报答你,上床这码子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痛快就好,其他的,最好别扯进来。”他说完就狠狠吻住她的唇。

或许是看不见的关系,安以乐听出他话里的痛楚与吻中一丝丝掩藏得很好的温柔,因此,她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他在怕他自己,此刻她忽然明白他利如刀的嘴里所吐出的话都只是一种伪装,他只是在保护一颗曾经受伤、也禁不起再一次摧残的心。

轻轻推开他,她再度摸着他的脸,认命地说:“放心,我说过不会赖着你,你根本不用防着我,因为我不会像你母亲一样伤害你,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你赶我走……”

雷掣没想到她会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话,她包容的脸上洋溢着圣洁的光辉,照进了他冰封的心地。

“是吗?”

“是的。”她严肃地点点头,虽然心很痛。

“你是个呆子。”他低哑地说着,再度拥她人怀,索取她所有的一切,并沉溺在她深挚如水的柔情里。

当激情结束,雷掣虽然冷酷依旧,但他对安以乐的态度有了些微的转变,他主动帮她清洗身体,罩上衣服,然后冲杯咖啡、煎两个蛋给她吃。他不再隐忍着自己的情绪,除了一样不多话,他变得温和多了。

安以乐不敢想大多,对他的这些照顾视为思宠,她边吃着放置在她面前的蛋边微笑说:“这样好像在家吃早好,我妈她常常煎蛋给我和妹妹吃……”

雷掣没有接话,他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让他的心暖了起来。

但安以乐才说完,微笑便冻结在脸上,她眼睛慢慢睁大,修地双手拍在桌上,大声地说:“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雷掣皱了皱眉。

“磁片!爸爸最后三篇稿子是用电脑打成的,因为我妹妹对结尾很有兴趣,所以我爸爸在送稿之后曾经存了另一张磁片给她。”她兴奋地说着。

“你妹妹将磁片放在哪里?”雷掣立刻间。

“可能在她的书桌,或是书包,我得回去找找着。”她说着便慌张地想站起来。

“我去就好。”他按住她。

“不!我比较清楚我妹妹的习惯,她很会藏东西,我去找比较快。”

“好吧!我陪你去。”他担心海曼会发现她的行踪。

于是两人匆忙回到安家,雷掣一下车就先观看房子四周的安全性,才让安以乐下车进门。

“以悦的房间在楼上第二间。”她扶着楼梯扶手上楼。

雷掣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走进妹妹的卧室,她从抽屉找起,但依然找不到,雷掣看她焦急摸索的模样,也着手帮忙找寻。

“抽屉里没有这类东西,别找了。”他皱皱眉说。

“等等,床上是不是有个猫王的背包?”她忽然问。

雷掣走到床边翻找,果然看见一只印有猫王人像的背包。

“有。”他拿给她。

她在背包中翻出一张水蓝色的小磁片,高兴地拿出来说:“这里!应该是这个。”

雷掣将特地带出来的笔记型电脑打开,插进磁片,马上叫出一则档案,那的确是三篇安浩写的稿子。

“我看到了,里头有你父亲的最后三篇稿子。”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敲打着键盘。

“上面怎么说?’她好奇地问。

“和我推测的一样。只不过,在最后你父亲明白地点出那个‘作乱行动’是一个渗透在人类之中的外星人所设计的,他的目的是要在人类世界中夺权,等行动成功再联络更庞大的同族入侵,继而占领地球……”要不是看过海曼的真面目,他一定会认为安浩的故事只是个科幻童话。

“真的是这样吗?爸爸真的以妹妹的点子编出这篇致命的故事……”安以乐除了惊异,还能如何?就为了这篇小说,她的家人被杀,这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还有后记,你父亲在书后写道,根据他的观察,地球上早已有非人类生物存在,他们以人形混在人群之中,让人难以分辨,企图以某种方式让人类陷入自乱阵脚的危机,然后趁人心惶惶之时,取而代之。”

她听得傻了,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爸的想像力而已,没想到会被他蒙对了……”

雷掣沉吟了一下,“海曼威尔一定是看了报纸连载的小说,愈来愈不安,你父亲在书中以政要为主角似乎在影射他,尤其‘作乱行动’的臆测几乎百分之百与事实相同,换做是我,我也会以为事迹败露,只好杀人灭口。”

“仔细想想,罗杰会主动约我,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或许他接近我只是在打听我家的一切……”她真笨!还对一个别有居心的人爱慕许久。

“没错。

“而爸爸……居然会因为这篇小说惹怒了海曼,埋下杀机。”她替死得不明不白的家人感到难过。

“现在他唯一想除掉的,应该是知道真相的你和我了。”雷掣关上电脑,已有了应战的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我们该不该把这件事公开?”她握紧拳头,忿忿地说。

“无凭无据,你怎么揭发名气与地位都高高在上的威尔议员?”他倒不认为需要揭开海曼的真面目。“我认为消灭他是比较俐落的方法。”

“消灭?可是他不是很厉害吗?你才被他伤过。”她担忧地说。

“那一次是我不知道他的底细,大意受伤,但下一次,我会完成你的‘希望’,替你报仇。”他将电脑收好,自信地说。

“但是……”她不想让他去冒险,虽然她的希望不变,但一想到他有可能对付不了那个外星人,她的胃就频频抽紧。

“放心!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砸过灵力俱乐部的招牌。”他淡淡一笑,信心十足。“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我相信海曼的眼线一定布满了整个纽约,他不把你找出来不会罢休的、”

跟着雷掣走出房子,安以乐只能将不安藏在心底,找出凶手的事是由她起头的,她就得把它完成,只是,这件荒唐的杀人事件究竟会如何收场,她也没有答案了。

“找到安浩的女儿了,先生。”海曼的手下前来向他报告。

“她躲在哪里?”海曼阴沉着脸问。

“市中心一幢摩天大楼的顶楼,有人看见她和一名男人在那里出入。”

“那不会直接把地抓回来?”海曼一拳击在桌上。

“那个男人很厉害……而且听说那幢大楼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围住,一般人进不去。

“哪有这种事?”海曼怒眉一掀,斥为无稽。

“真的!那里的管理员说,顶楼是个禁地,没有路可以上去,一般的电梯只能到达一百四十八楼,上头的两层楼属于私人地带,从来没有人上去过。”手下提起这幢诡异的大楼似乎有点敬畏。

“蠢货,那是那个男人故意设下的防线,一定有通道可以上去。”难怪他动用人脉找寻安以乐都毫无所获,原来那个带电的小子将她藏在那个鬼地方!海曼气得将雪茄按熄。

“可是……”

“算了,我现在不只要安以乐的命,连那个保护着她的小子我也不放过!”海曼冷冷地笑着。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他顺手接起,调整好音调才说:“喂?”

“威尔先生吗?你要找的人刚刚从安家离开,往市中心而去。”来电的是海曼收买的一个警员,他在安家附近看到了雷掣和安以乐,因而急忙通知海曼。

“是吗?太好了,谢谢你,钱会汇进你的帐户。”他微笑地挂上电话,对着一旁的手下说:“逮到了!”

“那您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把上次被我带回的那个黑女人的尸体从冰库拿出来。”他指示道。

“那个女律师?”

“没错!她可是个好武器啊!”他嘿嘿地笑,眼中红光乍闪。

这招杀人留皮的招数真是好用,十多年前他侵入海曼威尔体内之后,就发现人类的躯壳是个很好的寄生物,除了可以吸人血与霸占外壳,他还可以用药物控制他们的行为,命令他们,指使他们,完全随他高兴。他如法炮制地把另一个伙伴塞进海曼的儿子罗杰身体里,两人共同执行“作乱行动”多年,如今眼见他逐渐掌势,偏偏杀出安浩这个程咬金,害得他寝食难安,只好派人将他及他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家人杀掉,以除麻烦。但对人类女性有着贪婪欲望的罗杰却坏了他的好事,这家伙的色心让安以乐有机会来找碴,真是该死到极点了!

现在被电极伤得半死的罗杰得到处罚,该是他带罪立功的时候了。他大笑地按铃叫人将罗杰也抬到位于地下室的研究室,然后兴奋地搓手走下楼。

葛蒂的尸体和罗杰分别放在两张手术台上,海曼遣走了所有的人,开始操作着一台机器,顿时一道红光射入罗杰的眉心,海曼低喊:“我替你换个躯壳,罗杰。现在,你给我滚到这个黑女人身上去!”

一头畸型的兽影忽地从罗杰的身体冒出,然后被吸进葛蒂的体内,几秒钟后,葛蒂泛青的脸上眼睛睁开,嘴角浮现笑意。

“现在可舒服多了,海曼。”她的声音还是粗壮的男声。

“你现在是女律师葛蒂,我要你去将安以乐引出来,将她带到这里,我会让整个纽约都停电,等着那小子自投罗网。”海曼命令道。

“停电?”

“是的。我如果猜得没错,没有电,那个小子就没有超能力了,到时,要杀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那安以乐就交给我如何?’罗杰舔了舔嘴唇。

“看看你自己吧,罗杰,你现在这副德行是办不了事的!”海曼冷笑。

“妈的!你让我变成女的?这等于将我阉了一样!”好色的罗杰低头看着自己女性的身体,气炸了。

“这算便宜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你的罪行等回以特拉星再交由大帝判决,现在去办好我交代的事。”海曼冷哼一声。罗杰是个白痴,等到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会亲手了断他。

“是。”一听到大帝的名字,他就不敢造次了。

“等麻烦全都除去,明年我准备竞选总统,等我顺利地掌握这地球上的强国,再引起各国的纷乱,看着人类自相残杀,之后,我将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把地球夺下,到时,这里就是我的天下了。”海曼高声大笑,仿如胜券在握。

“你的天下?”罗杰心里一阵不爽,海曼该不会忘了他们来地球的目的了吧?他们的故乡以特拉星濒临爆炸毁灭边缘,所以才派遣许多侦察部队在宇宙中搜寻适合的生存地点,好让大批以特技星人移民。但是,自从海曼侵入人体,当上议员之后,他的行径就变得奇怪了。

“呢……我是说,我们以特拉的天下。”海曼自觉说溜了嘴,立刻解释。

“你最好记住我们到地球来的真正目的。”罗杰虽然好色,不过他对以特拉大帝的忠诚依然没变。

“当然,我们责任重大,所以更不能浪费时间。这里空气足,人血又丰美,是最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了,我们一定得夺下来!”海曼五指握拳,得意地笑着。

“嗯。”罗杰点点头。看来他是多虑了。

“那还不快去?我已经等不及要吸干安以乐的血,并且和那个叫闪电的男人过招了。”海曼大声催促。

“是。”罗杰倏地消失踪影,办事去了。

海曼对着墙上一张星际图上的紫色星球狂笑,以特拉爆不爆炸早已不关他的事,他要的是在这个世界称王,成为独一无二的领袖,谁都不能来分一杯奖,就算以特拉大帝也不例外。地球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等大功告成,罗杰也别想活着,他会是统治地球的唯一一个外星人!

美梦即将实现,海曼对自己设计出来的“作乱行动”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在他高兴之前,他得先除掉一些自以为能与他对抗的愚蠢人类。

第九章

雷掣和安以乐开着车子往回家的路上疾驰,车子正从高速公路转下,经过一片林区,一个女人倏地从路边冲出来,他紧急地将车子煞住,车子转了三百六十度才在路边停下。

不明所以的安以乐抓住座椅,急呼道:“怎么了?”

“好像撞上人了……”雷掣觉得有异,下车观察。

安以乐也要下车,却被他喝止,“你别下来!”

“但……”撞到什么人?她的心抖了好几下。

雷掣走到路边,没看见什么人影,正狐疑间,就发现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安以乐围边,低头看她。

“以乐开门……”

安以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愣了半天,才惊叫;“葛蒂?”

“以乐……”

这是葛蒂的声音!安以乐呆了几秒,想也不想地就打开车门下车。

“别出来!以乐!”雷掣发现那个女的竟是死去的葛蒂,无法言喻的恐慌悄然地攫住他,他朝着以乐大喊,拔腿追了过来。

安以东下车,伸出手找寻着葛蒂,她的手在半途被接住。葛蒂缓缓将她拉到身边,低声说;“以乐,我一直在找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真的是你?葛带?你没死?”她高兴得泪淌出了眼眶。

“我”葛蒂正要解释,就被雷掣打断。

“放手!你到底是谁?”他怒斥地要带回安以乐。

“我就是葛蒂,你这个骗子把以乐藏起来,还骗她说我死了,真是个居心不良的家伙!”葛蒂挡在安以乐身前直瞪着他。

阴郁的眼瞳,铁青的脸,还有那沙哑中有点奇异的声调,雷掣敢肯定这个人绝不是葛蒂,她早就死了!

“你不是葛蒂,她身中数枪致命,不可能存活。”

“我还活着,这一切都是你故作玄虚弄出来的。以乐,这个叫闪电的人是个道道地地的骗子!你被他骗得团团转。”她紧抓住安以乐的手,不愿放开。

“葛蒂,你在说什么?雷掣骗我?”安以乐胡涂了。

“根本就没有灵力俱乐部,他是为了骗你的钱才虚构这个地方,你千万不能相请他。”葛蒂继续灌输她错误的讯息。

“闭嘴!你是海曼派来的吗?”雷掣警觉地问。

“谁是海曼?我才不认识,我是来带以乐走的。”她抓着安以乐往后移动。

“别这样,葛蒂,让我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安以乐方寸全乱了,她该不该相信葛蒂的话‘!

没了?

---中文名字

“跟我回去我再告诉你经过,你不能再和这个骗子在一起了”她话声刚港,一道电波击中她的手,痛得她不得不放开安以乐的手。

“以乐,快过来!”雷掣大吼。

“但”夹在中间,安以乐霎时无法分清楚孰是孰非。

“她是个行尸走肉,她不是葛蒂,她已经被海曼控制了!”雷掣大步地跑过来,伸手就要将她带离葛蒂身边。

“胡说?别听他的,以乐,你难道宁愿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也不愿相信我?葛蒂将她按进怀里。

“葛蒂,你听我说”安以乐才一开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那种气味正是罗杰身上才有的发酵味。他急急站住,惊疑地道:“这味道……你……你不是葛蒂,你是……罗杰?”

“哼!瞎子果然听力和嗅觉都比较发达,你还很敏锐嘛,安以乐。”假扮葛蒂的罗杰知道再也瞒不过,恢复了原有的男声,立刻将安以乐扯过来,手指化为尖刀状,直指着她白皙的颈项。

“以乐!”雷掣还是慢了一步,发出电光,想帮助安以乐摆脱扶持,不料罗杰早防着他这一招,拿安以乐当挡箭牌,致使雷掣电波发出一半又急忙收回。

“哈哈哈!这招不错吧?没想到这个黑女人的躯壳还这么好用,你们人类还真愚蠢哪!”罗杰发出粗嘎的笑声。

“你们—一过分!”连葛蒂的尸体也不放过,安以乐悲愤交加地大骂。

“现在我可以交差了。”他双手围住她,一步步后退。

“别想逃!”雷掣引电流要对付他,可是这里是林区,电力微弱,他的灵力只能使出三分之一,要阻止有绝缘能力的外星人逃走似乎不太可能。

“嘻嘻,这里的电力不够你使用,想救她,就到威尔议员的住所来吧!”罗杰放声怪笑,挟带着安以乐在雷掣面前消失。

“以乐”雷掣嘶声喊着,一颗心随着安以乐的消失被痛苦啃蚀殆尽。

果然是海曼威尔干的好事!焦急之余,随之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愤怒,雷掣奔向跑车,以狂野的速度往海曼的住处疾驰。

三十分钟之后,他来到了海曼的豪邸,正午时分,天空阴霾,大门完全敞开,一副恭候他多时的架式。他跳下车,笔直走进偌大的花园,在一处喷泉之后,海曼威尔正气定林间地坐在一张镂花铁椅上,安以乐就在他身边,小脸苍白而惊慌,罗杰与八个手下则排成一排站在他身后。

“欢迎欢迎,你来得好快啊!闪电。”他咬着雪茄,笑得邪门。

雷掣脸色严峻,一双绿眼精湛地盯着眼前披着人皮的异星怪物,什么话都没说。

“安小姐,你的忠狗来救你了。”海曼凑近安以乐,以嘲弄的语气笑说。

“雷掣?”安以乐微倾着耳朵,似乎想确定雷掣是否真的来了。

“你真笨,威尔先生,整个事情都是你自己闹大的,要是你不急着杀了安浩,现在可能还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分,错就错在你太心急又太紧张了,才会在看到安浩的小说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内幕,就动手杀人,结果,你看看自己惹出多少事端?若非如此,安小姐又岂会找上我们灵力俱乐部来对付你。”雷掣没有回答安以乐,知道她平安他就松了一口气,他得全神贯注地对付海曼,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手下。

安以乐听见雷掣的声音,勇气立刻倍增,她告诉自己别害怕,报仇的时机来临,她应该高兴才对。

“你说什么?”海曼没料到雷剪去冒出这些话,怒火渐升。

“你不承认吗?从安浩被杀到现在,你不但没有得逞,反将自己暴露出来,这种蠢事,也只有象你们这些四不象的异星怪物才做得出来。”雷掣故意要激怒他,以便找机会救出安以乐。

“哼!你们懂什么?安浩的联想力太丰富了,为除后患、我必须杀他!至于会搞成这么麻烦,最主要还是安小姐的原因吧?”海曼不怀好意地看了安以乐一眼。“是你不认命才逼得我不得不出手!”

“我为什么要认命?你们凭什么到地球来撒野?为什么不回到你们自己的地方?我的家人在一夕之间丧命,全都是因为你这个怪物!”她痛声斥骂,激愤不已。

“为了我的目的,死一些地球人又有什么关系?一旦我成了地球的霸主,所有的地球人类都将成为我的奴隶!”他猖狂地狞笑着。

站在后面的罗杰闻言脸色一变,细长的眼瞪着海曼的后脑。霸主?海曼想自己称王?

“你别妄想成为什么霸主了!你只是一只外星来的人虫而已。”雷掣反唇相讥,脸上有百分之百的不屑。

“你—一”海曼被他侮辱的言词激怒了,他冷哼一声,将安以乐扯到他怀中,舌头往她脸上一舔,“真是美味,我已经忍不住想吸干她的血了。”

“啊!”安以乐恶心地几乎呕吐出来,她挣扎着想避开他满口的发酵味道,又气又怕。

“放开她!雷掣被他轻薄的举动惹得冒火,这只肮脏的怪物竟敢碰安以乐,他会用电把地烤焦!

“哦,生气了?你喜欢这个女的吗?那好,我就在你面前把她吸成骷髅—-”海曼阴笑着从口中吐出他那条血红的长舌,在空中不停地抖动。准备插进安以乐的嘴里。

“住手!”雷掣在这一瞬间突然庆幸安以乐看不见,否则她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死。

“哈哈哈……先让我的手下陪你玩玩,消耗你的能量。给我上!”海曼说完便喝令身后的手下对付雷掣。

雷掣双手伸平,企图以电力对付他们,但是当他要吸收电源时,赫然发现方圆数公里之内毫无电力。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凛,有不太好的预感。

“怎样?没电了吧?你就像个靠电池才能动的机器人,现在我让这附近十公里内的地带全部停电,等于拿掉了你的电池,看你如何再逞英雄!”海曼太佩服自己的聪明了,忍不住狂笑。

“雷掣!”安以乐听他这么说,担心不已,果真如此,雷掣不就只有挨打的份?

的确!没有电,他等于失去可借用的强大能源,雷掣没想到自己的弱点会被看穿,愣了好几秒。

海曼的手下没放过这个机会,一拥而上,朝他猛攻。雷掣虽失去电力,但非凡的身手对付这些喽罗仍绰绰有余,只见他一个旋踢,几记挥拳,那几个大汉纷纷倒地痛号,败阵下来。

“是有几下子。只可惜,你会累死!”海曼手一扬,那些原本气喘吁吁的人又生龙活虎起来,好像刚才的痛击完全没有作用。

“你控制了这些人?”他明白了,这些人早已被海曼操纵了。

“只要一点点药,你们人类就会乖得像狗一样。”

“混帐!”雷掣怒吼一声,立刻迎战再度围攻而来的人偶,他心知肚明,再这样耗下去,他不仅救不出安以乐,连自己也会丧命。

“安小姐,你看不见真是可惜啊!你请来的男人正在搏命演出,这种精采画面,你怎能错过?”海曼用舌头将她的脖子围住,舌尖还不停地触着她光洁的脸。

“放开我!”她惊惶地发抖着,这充满黏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雷掣看到这一幕,气得一口气打倒两人,冲到他们面前。

海曼身形微晃,将安以乐拖到另一边,同时喊道:“罗杰!”

罗杰不太情愿地出手挡下雷掣的攻击,他掏出一把枪,恶狠狠地道:“去死吧!闪电!”

一发子弹朝雷掣的胸膛射来,他连续三个后空翻躲开,再迅速地踢掉他手里的枪,伸手接住,在眨眼间就抵住罗杰的脑袋。

“放了她,不然我就轰掉他的脑袋!”雷掣威胁道。

海曼看见罗杰被擒,也不紧张,一迳笑眯眯地说:“杀啊!他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海曼!你……”罗杰惊愕地瞪着他。

“他是你的同伴,你不管他?”

“同伴?再也不是了。我的计划他太清楚了,要是他告回以特拉星,那我不就惨了。罗杰,我的儿子,你就乖乖地死掉吧!哈哈哈!”海曼仰天大笑。

“你这个背叛者!”罗杰气得身体开始变形,他挥破葛蒂的外表,再也不隐藏自己的原貌,露出一个畸型的三角头和六只触角。

雷掣放开了他,让他自己去对付海曼。

海曼见罗杰扑向自己,舌头放开安以乐,从腰间取出一把银枪,朝罗杰射出一道红光,将他的肚子开了一个大洞。

“啊……”罗杰惊恐地瞪着他,断续地说:“死光……枪?你……居然……拿这个……对付我……”

“这是你从以特拉星带来的武器,现在用这个杀了你,很有趣吧?”海曼笑着又将枪塞回腰间。

罗杰在几秒钟内就爆裂身亡,墨绿色的液体溅得四处纷飞。

雷掣利用那些手下出神的时间,奔到海曼面前,伸手抓向他的喉咙。他有直觉,舌头是这个外星怪物的致命点,上次他的电波打进他口里,他就痛得尖叫,可见要收拾这家伙,得从他那恶心的长舌下手。

但海曼的身手更快,他在瞬间隐身,带着安以乐消失踪影,这是他最擅长的隐身术。

雷掣凝神地分辨着他躲藏的位置,不敢稍有差地。

“以乐,跟我说话!”他想到个好主意。

“雷掣!”安以乐立刻回答。

在左边!

“继续叫着我!”他又退。

“雷掣,雷掣……”安以乐虽然不懂,但她还是一直喊他。

雷掣凭声音找到海曼移动的方向,他倏地向左后方一个点踢出脚,把隐身在那里的海曼踢个正着。

“妈的!”海曼跌倒在地,一把将安以乐丢向那些手下,“这女人真碍事,看牢她!”

那八个人架起安以乐,退到一边。

海曼现身后,冷笑着说;“现在,让我亲手来解决你!”

“来啊!”雷掣挑衅地扬起头。

海曼然地隐身,绕到雷掣身后,大叫:“我在这里!”

雷掣一转身,迎面被海曼撒下的一团烟雾罩个正着,他闪避不及,吸入了一点呛鼻的味道,猛地咳了起来。

“雷掣,你怎么了?”安以乐焦急地问。

“我没……”才说两个字,雷掣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在变,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乌云,然后闪电交加,雨丝开始滴落……

“雷掣!”安以乐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地瞪着周遭一片黑暗,心底深处的一个封闭的记忆慢慢打开,他看见了母亲!

这是幻觉!他警告自己,千万别被海曼的伎俩骗了,但是,这情景太逼真又太熟悉了。

这是母亲要杀他的那一幕!

他母亲拿出一把刀,喃喃地说了一堆话,然后朝他刺了过来,他觉得左颊一阵刺痛,心也痛得仿如要裂开。

为什么他会陷在这份痛苦的回忆里?为什么?他不得不跑,母亲追着他不放,雨下得好大,把他全身淋湿,母亲美丽的脸狰狞得有如鬼魅,她疯狂地追他,刀子毫不留情地在他身边挥动,他惊慌地跑着,扩大叫:“不要!不要杀我!”

四周黑漆一片,他跑到死巷,无处可逃,一回头,母亲正慢慢地接近他,高高举起刀子,就要向他刺落……

“不要——”他尖叫着,一记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他的上方,他伸手引电,在千钧一发之际,闪电充沛地流他的体内,他想也不想地对准母亲,一道强光射向她的躯,一个爆破声音乍响,他昏了过去,而他的母亲——化为烟尘。

“不!不!”重新经历这一幕,他那铁了十多年的心结硬生生被扯开,让他再一次亲眼目睹他母亲的死亡。

她不是抛弃了他,她是被他……杀了!

“不——!”他的痛化为一声凄厉的号跳,响彻云霄。

安以乐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被他的哭声吓得。心乱如麻,她拚命想挣脱束缚,大声地喊着:“雷掣!你怎么了?雷掣!”

“他陷在自己的幻觉里了,不过呢,这个幻觉是以他内心最黑暗的事为媒介,刺激他去回想。呵呵,你们人类就是这点好控制,只要一点点药,脆弱的心都不堪一击。”海曼得意洋洋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雷掣,这世界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雷掣,醒来!雷掣!这是海曼的阴谋,雷掣……”安以乐只能不停地呼唤他,希望能将他叫醒。

“别叫了,我就让他带着他的痛苦死去好了,这算是我送他的临死前礼物,哈哈哈……”海曼说着拿出死光枪,对准了他。

“你想做什么?你……不要!”恍惚间,安以乐的眼睛跃入了海曼拿枪对着雷掣的画面,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那些人的手,冲向雷掣,并且推开了他。死光枪的光束射空,海曼低咒一声,再次瞄准。

“雷掣,醒来!”画面消失,她又看不见了,只能扶起雷掣,抱住他。沉在自责与痛苦深渊的雷掣远远地听见她的声音,他震了一下,是以乐!她在呼唤他,他想起了她买的“希望”、她的无助,以及她对他的……爱。

摹地,力量在他心中涌现,他不能陷进去!他是来救她的!

他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

就在他意识渐渐清醒时,海曼狞笑地说:“你的血我要了,至于那个男的,死吧!”

死光再次朝雷掣射出,一切就要结束……天空中的云层变厚了,使原本就阴蟊的天气变得更加暗沉,一声声闷雷由远而近,然后,天际出现一道闪电。那记闪电顿时将雷掣从混饨的恶梦中打醒。

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回应着天空传来的电气,那股熟悉的灵力又回到他身上,他只觉得全身再次充满活力。

他睁开眼睛,正巧对上向他直射而来的死光。手里的电在零点一秒内形成电球,急速地从他掌心窜出,击偏了那道死光,死光光束分成好几道,射向海曼和受他操控的手下。“啊!”一声声惨呼,那些手下一个个倒下。

海曼仓皇失措地逃开,对局面的转变一时无法接受。怎么才一眨眼,这小子又活回来了?

“雷掣?”安以乐急忙喊道。“我没事。”他扶起她,忽然好想将她拥进怀里。“你刚才……”她抓住他的手,全身仍止不住发抖。

“我刚才只是去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他冷冷一笑,将她推开。“现在,该是我和这只怪物算算总帐的时候了。”

“要小心……”她好怕他会像刚才那样掉进海曼的陷井。"别担心,他虽然让这里停电了,但是,老天可不受他指使!”雷掣笑着走近海曼。

雨下得更大了,夹杂着隆隆的雷声,就像在鸣奏着死亡进行曲。

“哼!算你走运,要不是那该死的雷电。你早就死了!”海曼气自己功亏一篑,天空竟在这时下起了雨。

“那是老天在怒吼,他对你的作为生气了。”雷掣笑着伸手,天上一道又直又长的闪电直接击上他的身体,一阵阵麻哩作响,他浑身置在金色的电流之中,远远看去像是他上一圈金光,有如天降神兵,威风凛凛。

海曼倒退几步,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他知道再背着这副人类躯壳已没有用,于是大喝一声,由胜到肚子裂出一道缝隙,那畸型的三角头和触须蠕动地探出来,一条又长又红的舌头挂在嘴上,全身布满褐色鳞片,在雷雨中更增三分阴气。

“你的样子真丑!”雷掣眉头一皱,批评地说。“你们人类更丑!”海曼怒吼着冲向他,六条伸缩自如的触须袭向他的双腿。

雷掣往上一跃,闪开了他的偷袭,继而发出一道电波切断他的三条触须。

“哇!”海曼痛得往后一退,破口大骂;“你找死!”“像你这种难看的生物想统治地球,少作梦了!”雷掣毫不畏惧地反击,针对他的大嘴进逼。海曼挡得有些捉襟见肘,他知道雷掣一引电上身要对付他就难了,正沉吟间,瞥见消生生站在雨中的安以乐,决定拿她当挡箭牌,于是隐身消失,偷偷塔到她身后。

雷掣感受到他的气出现在安以乐身边,飞快地阻挡在她身后,反手回击。海曼一个闪躲,利用长长的触须将安以乐绊倒,快速地将她抱离雷掣的保护圈,再现身用剩下的触须将她整个人缠住。“雷掣……”安以乐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背后粗重的喘息声和恶心的气味让她反胃,而紧紧缠绕在她身上的那些滑溜得像蛇的东西又让她全身战栗。"放开她!”雷掣焦灼地瞪着他。

“怎么样,这样一来你就无法使电了吧?你只要发电打我,恐怕这个安小姐也会因触电而烧成灰哦!”海曼笑着躲在安以乐身后,吐信着长长的红舌。

“你……”雷掣也怕自己的电波伤到安以乐,他不能再让母亲的事在她身上重演。

“啊哈!没辙了吧?再发射啊!来啊!”海曼的舌头放肆地在安以乐的脸上摩挲着。

“别管我!快杀了他!”安以乐忽然大叫。“什么?”雷掣心中重重一沉。

“我说过,要是我妨碍了你,就连我一起杀了。反正我只求报仇,活不活命都不重要了!”安以乐知道他在踌躇,可是,要是这样就放过这个怪物,不知道还有多少入会死在他手里。

“以乐……”雷掣根本做不到。“你这女人给我闭嘴!”海曼用舌头打了她两巴掌,触须将她的脖子勒得更紧。

“啊……”她觉得胸口快没气了。

“住手!”雷掣大喊。

“下……下手吧!雷掣……别忘了我的“希望’……”

她困难地把话说完。

雷掣犹豫了,他以前从未碰见这种情况。“你最好别乱来,乖乖地受我一枪!”海曼碎然地拿出死光枪射中他的左腿。

雷掣闷哼一声跪倒,手里已聚着强大的电流。“雷掣……我。我这条命当尾款.……你拿去吧!”她痛苦地说出这句话。

“看不出来你还挺心软的嘛!”海曼哈哈大笑,看他们被牵制得这样痛苦,他觉得太有趣了。

雷掣从不知道自己也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迟疑,以前不管办什么事,他都是案子第一,人命第二,只要能完成任务,他会毫不犹豫地排除其他的干扰与障碍。但现在,眼看着案子就要了结,安以乐却落入敌人手中,他该怎么做呢?他若是以强力电流击中海曼,那她势必无法幸免,如此一来,等于他亲手杀了她一样,如同他杀了他母亲……

“雷掣……快……我的希望就是……杀了他!”等事情结束,雷掣势必会离开,到时,她与死又有什么分别?与其要在后半辈子过着黑暗又痛苦的日子,那她干脆随着家人去,也省得让雷掣为难。

雷掣举起了手,直盯着安以乐。

任务与感情,孰轻孰重?他自问着,然后,十多年来的训练让他选择了前者,没办法,他的使命是替雇主得到‘希望’。

“你舍得连她也杀?”海曼惊道。"为什么舍不得?”他阴骛地反问。“她……她是你的雇主……”

“任务至上,灵力俱乐部的会员认事不认人!”雷掣眉心一拢,手中爆发出强大的电力。"那我会先勒死她!”海曼大声警告。

“动手啊!我怕伤到她是因为这件工作的尾款她还没付,不过,你刚刚也听到了,她要把命给我!”他的话冷得让人打颤。“那我先吸干她!”海曼焦虑地把安以乐的头按住,舌头伸向她的嘴。雷掣怒眼一瞪,双手撑开,两道极光冲向海曼,海曼立刻抓起安以乐顶在身前,由她承受了那两道光芒,她在波光击中的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投进一片光海中,刺痛从皮肤的每个毛细孔中扎进来,在她心脏地带汇集,她连痛都喊不出来就昏死过去。

这时,雷掣紧接着挥出一记电流,由上而下灌进海曼的三角头项。"哇啊!”海曼痛苦地缩回触须,张口呐喊。

说时迟那时快,雷掣冲到海曼面前,一把揽过被电击得失去知觉的安以乐,一拳带着电光狠狠打进海曼的嘴里。

只见海曼的舌头被切断,身上鳞片—一剥落,全身由里而外开始鼓胀,他两眼暴睁,一直抖动。

雷掣反身一踢,抱起安以乐,向后跃开,三秒后,海曼就爆裂而死,墨绿色血液四散纷飞,沉落在雷雨交加的花园里。

这个荒唐的事件终于结束,但雷掣却比死还要难受,先前的冷静已化为乌有,他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安以乐,将她紧紧抱住,转身奔出海曼威尔的豪宅,直接上车,将她载往灵力俱乐部。

第十章

当雷掣全身湿淋淋地抱着安以乐冲进灵力俱乐部的时候,总管和其他会员正好都在,他们瞠目地看着从来不为任何人担忧焦虑的雷掣,竟以一种几近哀号的声音狂叫:“快救她!”

雀利儿跳了起来,冲到他们面前,难以置信地道:“天!安以乐……怎么会这样?”

“带她上楼。”总管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往二楼走去。

雷掣抱着她跟在他身后,将她放在一间白色房间的床上。这里是总管的工作室,他们每一个会员都曾因办案受伤,在这里接受过总管的治疗。

在灵力俱乐部,总管的地位最模糊,有时他就像他的名字般,是俱乐部大大小小杂事的总管,有时他又像四个会员的老大哥,有权指示他们办事,基本上,他就像一道谜一样,总是让人搞不清楚他的来历,端着一张不问世事的平静脸孔,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背心。十多年来,他永远都是雷掣从小看到他时的四十来岁模样,不曾变老。

雷掣他们并不介意他的来历为何,因为在这里,每个人的背景身世都不重要,他们会聚在一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灵力!是这份凡人所没有的力量将他们结合在一起。

而总管的灵力正是——医疗。

他走近安以乐,盯着她看了几分钟,才转头对雷掣说:“你伤了她?”

他的脸微微变色,才点点头。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劫数……”总管体谅地摇摇头,好像发生的事他全看过一样。

“雷掣,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会把她弄成这样?”雀利儿退进房里,生气地质问。

“为了顺利完成她的希望。”他的心比谁都难过,但在那个时候,他别无选择。

“别责怪他,雀利儿,我想这是安以乐要他做的,而且我们一向不都是‘任务优先,不谈感情’的吗?”幻夜神行悄然走进来,身后跟着冷观。

雀利儿一怔,不谈感情,但如果心不受控制地恋爱了呢?他们也是人啊!

“奇怪!平常人受到这样的痛击肯定活不了了,为什么她还撑得住?”总管摸摸下巴,觉得奇特。

“会不会……她也有灵力?”幻夜神行突然说。

“嗯?”总管的眼睛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光彩。

“幻夜,别开玩笑了,她若有灵力,为什么还得来找我们帮忙?”雀利儿瞪了他一眼。

“很难说,有人的灵力较弱,自己感觉不出来。”幻夜看着雷掣,发现他从刚刚就一直盯着安以乐,没有说话。

“是有可能……”总管轻声地说,伸手检查安以乐的情况。“你们都出去,我帮她看看。”

幻夜拉着雷掣出去,雀利儿和冷观也感染了他的阴霾,心情降到谷底。

雷掣来到总部,拿出一瓶酒就往口里猛灌,希望能冲掉内心的焦躁与不安,把梗在胸腔里的那股酸涩化掉。

“她不会有事的,雷掣。”幻夜神行坐在椅子上,开口安慰他。

“你怎么知道?”他上半身撑在吧台上,神情委顿。

“因为我尾款还没收啊!你说过,这笔尾款由我来取。”幻夜神行轻轻一笑。

“她已经付给我了。”雷掣语气中有着致命的冷漠。

“哦?是什么?”

“她的命!”他又灌了一大口酒。

“你接受这个当尾款吗?”幻夜神行若有所思地盯着

雷掣没说话,他其实不要她的命,他只要……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命应该是我的。”

雷掣倏地转身瞪着他。为什么他偏偏要在他最烦的时候来扰乱他?

“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就当我帮你一次忙好了。我要她的命也没用,又不值钱,还是还给你吧。”幻夜神行耸耸肩。

“雷掣,你以后会照顾安以乐吗?”雀利儿拿出最近迷上的纸牌,开始在桌上排着。

“不,若是她能活着,等她好了,我会送她回去……”雷掣低头说着,前额的发盖住整张脸孔。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行身边?”雀利儿最气不过他的表里不一,明明很爱,却又不说。

“我会伤了她!如果哪一天我控制不住我的力量,说不定我会像今天那样……把她杀了。”他将头埋进双肘之中。

“你不会的……”雀利儿嚷道。

“我会,因为我就是这样杀了我母亲!”雷掣缓缓抬起头,转身面对其他三人。

雀利儿和冷观全都怔住了,只有幻夜神行早就知道他的心结,静静投以同情的眼光。

“什么?”雀利儿不能相信这种事。

“你确定吗?”冷观也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我恨了我母亲这么多年,到最后才发现我根本没资格恨她,我这双手沾满了罪孽,还有什么资格爱人?”他笑了,但笑的样子比哭还让人心惶。

“雷掣……”雀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为了防卫,雷掣,你母亲在想杀你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幻夜神行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他们四个人,大概只有雀利儿最幸福了,她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从小到大被呵护倍至,从来不懂这些人性阴暗的一面;而冷观和他自己,不也尝过各种辛酸?

“说不定我不仅遗传了我父亲的灵力,还感染了我母亲的疯病。”雷掣自嘲地冷笑。

幻夜神行和冷视对着一眼,都沉默了,雀利儿则低头排着纸牌,闷不吭声。

一个小时后,总管来到总部,推开门就说:“她已经没事了,不过,最好有人能照顾她,她现在还很脆弱。”

雷掣什么话都没说,迳自走出去。他很亲眼看她活过来才能安心。

白色的房里,安以乐安静地躺着,她的外表已经恢复原状,看起来你沉沉入睡的睡美人,外伤在总管的灵力下已消失。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她无邪的脸孔可能会一辈子都烙在他心上,再也抹不去了。

想起第一次在灵力俱乐部看见她时,她就坐在大厅的一个房间内,清丽出尘的五官与温婉典雅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将视线流连在她身上,那天,他一点也没想到他的雇主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女人。

那时,他第一个直觉就是“麻烦”!

女人都是麻烦,年轻漂亮的女人更是个大麻烦,若再加上“眼盲”,那根本就是特大号超级大麻烦!

像这种超级的麻烦,他早就知道一沾上就再也摆脱不了。

果然,看他现在陷进了什么两难的情境,在爱与不爱中找不出平衡点,在舍与不舍间理不出头绪。

他该把她怎么办呢?

任务终结,一拍两散,是以往的惯例,他办完事收完尾款就回灵力俱乐部销案,从此与雇主之间再无瓜葛,甚至再也不会见面。灵力俱乐部从来不会有重复的客人上门,这里是一个磁场中心,是灵力开创出来的空间,唯有会员才能自由进出,一般人在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找不到人口了。可是此刻,他却有股想把她留在身边的冲动,他怎能放任什么都看不见的她回到她的世界一个人过日子?让她一个人处在那个充满危险与罪恶的人间……

但是他也明白他还是不会将她留下,因为他是个付不起爱情的男人。

就让他在城市的一角,默默地守护她一辈子吧!

俯下身轻吻她的唇,他无言的温柔都留在她身上,然后走出房间,去电脑室将她的委托案注销。

三天后,安以乐醒来,她不安地欠动着身体,正疑惑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就听见总管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安小姐,你醒了。”

“总管先生……”她好讶异,她……没死?

“叫我总管就好,你的伤大概快复原了,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总管平稳的声音非常温和亲切。

“我……我不是……”她想起雷掣那两道撞击在她身上的电光。

“你被雷掣的电流击伤,是他带你回灵力俱乐部治疗的。”总管解释着。

“雷掣……”她心中一紧,好想见他。

“雷掣现在不在,他去办点事,待会儿会回来。”总管了解地看了她一眼。

“哦。”她闭起眼睛,忽地又张开,“那个怪物海曼

“他已经死了,警方大概发现事态不寻常,整个案情不敢公开,已交由联邦调查局的人员将现场封锁,海曼的事大概又要列为机密档案了。”总管笑着说。

“这么说,我的‘希望’算是达成了。”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替家人报了仇之后心情为何还是振奋不起来。

“是的。”

“那尾款”

“由雷掣决定,你再和他谈吧。”总管淡淡一笑。他们可有得谈了。

又过了三天,安以乐才“见”到雷掣。她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精神和身体都慢慢恢复,当她正想着往后要如何过下去,雷掣就走进她的房间,手里拿着一些文件。

她已经训练得凭味道就能分辨来人是谁,雷掣的气息她最熟悉,淡谈烟草味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电流”波动,所以他一进门她就扬起笑脸,高兴地喊:“雷掣!”

“你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他一进门就这么说。

她的笑容僵住,一瞬间,一颗心跌到地狱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

“你的事已结案,不能再继续逗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他牵起她的手,走向房门。

“回……回去?”她困难地挤出这句话,终究还是得和他分别。

“我已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原有的房子已经卖掉,我在纽约市区帮你挑了一间一楼公寓,进出方便。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答应会照顾你,还有,你父亲的财产和所有证件都从葛蒂那里整理出来,你可以再找个律师帮你。”他不带感情地说出这些话。

“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又流回胸口。她不能哭!这个结局她早该想到,是她自己承诺,他要她走,她绝不会缠着他,可是……这比死还痛苦的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半晌,才撇过头去。

“那……真是谢谢你了……”她用干涩的语调道谢。

“还有,总管说你的眼睛根本没毛病,你是因心理上的障碍而不愿看见东西,现在仇也报了,你应该可以看得见了。”

“我知道。”她早就知道她的眼睛没事,但海曼死了,为何她还是陷在黑暗中?

“过去的事别再沉溺,这样未来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他拉着她走出灵力俱乐部,上了车,驶向她的新家。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静静面对着车窗,心里被泪滑过的地方全都严重灼伤。

雷掣将车子停在一幢清幽雅致的公寓前,扶她下车,进入那间看起来小巧又温馨的房子。

在带着她熟悉了每一个角落之后,他拎起大门的钥匙送给她,“那……我走了。”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

安以乐惊慌地睁大眼睛唤道:“雷掣……”

他站定,回头看她。

“尾款……我还没付……”她咬着下唇。

“你已经付过了。”他再不走,就会走不了了。

“我付过了?”什么时候?

“你这条命是我的了,所以要好好活着。”他说完就要离去。

“不……雷掣!”她忍不住冲上前从后面抱住他。

他眉头蹙紧,倏地回过身搂住她,再次将她纤柔细致的身体拥进怀里。

“把灵力俱乐部的事忘了!把我忘了!”他把头埋进她的秀发中,沉重地说。

“不!我爱你!我爱你!爱你”她还是哭了。

他捧起她的脸,疯狂地吻住她的唇。

她反手抱住他,好想永远依在他怀里。即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他的吻中有太多的感情了,那里头和她一样有痛苦与不舍。

他花了许多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抬起头说:“和我这种人在一起不会有快乐的,我的工作奇特,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甚至我的灵力不知不觉中会伤了身边的人,我不适合你,以乐,去找一个值得你信赖的人陪你过日子吧。”

“不!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她也摸着他的脸,倔强且坚持。

“别傻了!”他低喊着。

“我会等你,永远等你,我不只命是你的,人和心都是你的,我不在乎你的工作,不在乎你的灵力,我只想陪着你。若是……若是你还要我,若是你不嫌我麻烦,就把我带走。若是你想通了,就来带我走吧。”她笃定地说着,脸上的泪海足以将他溺毙。

“你……”他的心被击败了,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攫住她的唇瓣,从她口中找到温暖他的热力与芳香。

两人的心在这一刻相融在一起,他们都不想放开对方,只愿时光就此停住,让他们化为石人。

雷掣从激荡中渐渐清醒,他推开她,再看她一眼才说:“再见。”

“雷掣!”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他毅然地转身走出去,走入苍茫的夜色里。

“我等你!”她大喊地跪倒在地。是的,她会等他,等他认清爱的真貌,等他愿意相信爱,敢去爱……

她会永远等待。

终曲

三个月后,安以乐适应了新的生活,她回到学校上课,继续修艺术绘画课程。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为此,她改修了一门雕塑课,学习捏造各类物品以及人像。

在一次作业制作时,她凭记忆塑出一尊人头,刚棱的脸,凌厉的五官,当作品完成时,她的同学与老师都吃惊地问她:“这是谁?好帅啊!这是你自己想像出来的人吗?做得真棒啊!”

帅吗?她不知道自己捏出的人像长得如何,就像她一直都在黑暗中想像雷掣的模样,但听到大家的话,她萌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

她想看!好想看他!想看看自己捏塑出来的雷掣是河长相!

然后,就像奇迹似的,她在一夜梦中与雷掣相拥之后,一醒来就看见璀璨的阳光隔着窗帘洒进窗棂,照映在那尊得到“A+”的作品上。

她杵了近十分钟才相信这一切不是梦幻,眨眨眼适应了睽违已久的光线,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喊:“我看得见了!看得见了!看得见了!”

叫嚷了许久,她才奔到那尊塑像前面,蹲下身,伸手摸着那张只记忆在手指触感中的脸孔。

这就是雷掣吗?

她屏息地看着心爱的人,被那栩栩如生的脸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他原来是这么的俊!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个粗鲁又难看的男人哩,老是冷冷的,连说句话都会利得割伤别人的心。谁知道,他居然会有一张磁力十足的脸孔……

看了许久许久,她激动不已地捧着塑像,轻轻地在塑像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我的眼睛看得见了,你会来找我吗?雷掣……”

人像没有回答,一如雷掣本人的冷漠。

安以乐闭起眼睛,倒在床上痛哭失声。或许她再也等不到他了,在这个世界上,在她周围,没有人知道灵力俱乐部的事,她的心事只能对自己说,让自己反覆在思念中独自尝着孤独的滋味。

眼睛看得见了,但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同学和老师替她的复明高兴,她却更憔悴了。她的心病,再也无药可医。

一星期后,艺术学系的学生在市区的一家艺术中心举办成品展示会,她的塑像也参加了这次的展览,一展出,她的作品就赢得许多的赞赏眼光,大家对这等人头像都很有好感,前往观赏的人群络绎不绝。她为了怕雕塑被损毁,每天都到艺术中心去陪着她的雷掣,那份缓卷之情连不知情的人都不禁喟然在心。

在展览的最后一天,她照例在塑像边守着,忽然听见从外头传来一阵阵低呼,参观的人潮慢慢地打开了一条路,她奇怪地抬起头,盯着背着光走过来的那个人影,呼吸愈来愈急促,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雷掣冷酷的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也难怪参观的人会惊呼,他和那尊人像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令人意外的是他那双冰冽的绿履,暗灰色的塑像根本显现不出他本人眼睛的色彩。

安以乐呆掉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在心里不断地喊着:他来了!他来了!

雷掣没有理会围观的群众,他一身的黑衣,还是那么的潇洒冷峻,但是,当他与安以乐面对面时,刚硬的嘴角忽然化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伸出双手,静静地等着。

上帝啊!谢谢你!安以乐眨眨眼,把眼眶边快乐的泪水挤掉,然后毫不迟疑地扑进他坚实的臂膀之中。

“雷掣!”她深情地喊着。

“我来接你了,以乐!”他紧紧拥住她,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就像个行尸走肉的大傻瓜!为什么要浪费这些时间去寻找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题目?他爱她啊!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你要我了?”她笑脸中带着泪水。

“是的,再也不放开你。”他一直暗地里保护着她,也发现她的眼睛复明了。那天躲在人群中看见她抱着他的塑像走在街上,一脸的怅然,他的情感就再也隐藏不了了。没看过他,她竟然能将他的模样塑得分毫不差,那份激荡深深击中他的心扉,久久无法释怀。

他还能放着她不管吗?能吗?

“我可以跟着你吗?”

“可以,你也是灵力俱乐部的一员了。”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他笑着吻住她,说不出有多么想念她的一颦一笑。

当他决定要来接安以乐时,总管只是微笑,淡淡地对另外三个人说:“啧,怎么俱乐部最近好像红鸾星动哦?你们最好当心,别也像雷掣一样,被爱神的箭射中了。”

这句话惊得雀利儿又挤命排纸牌替自己和冷观算命,幻夜神行则丝毫不受影响地相适而笑。

雷掣对于终于认清自己的心而高兴,他主动来接他的女人,不再逃避对她的爱。

安以乐闭起眼睛,心满意足地依在他怀中。这半年多来,她经历了许多奇怪又诡异的事,她不敢相信这段奇遇竟是以这种方式收场,也不相信她因此走进了雷掣的灵力世界,从此与他厮守。

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或许,在许多地方,还有更精采的事等着她去挖掘呢!她相信只要跟着雷掣,她就会发现更多新奇的事物,她期待着……。

谢谢光临灵力俱乐部,下次再见。

看不过瘾?点击下面链接!
本站微信公众号:gsjx365,天天有好故事感动你!

相关短篇鬼故事

美图欣赏

短篇鬼故事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