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奇的抢劫案
这一天,又是讨厌的雨天。雨下个不停,雨水顺着街道走势哗啦啦不停地流淌,而柯里的心情也如同这雨一样,糟糕到了极点。
“真是的,这么大雨还要出来巡逻,我又不是管社会治安警察……再说,应该不会有贼笨到选这样的天气来作案吧!”虽然他此刻坐在车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但这样的雨天,除了某些爱好比较特别的人,一般人的心情是不会怎么好的。由于需要最周密的保安措施的世界各国首脑云集于这个城市召开会议,这里警力严重不足,最后只好连柯里这样专门负责调查神秘案件的特殊行动小组成员也出动了。
正在柯里在心里不断抱怨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命令:“X001号,紧急情况!请立即前往星罗大街的商业银行,有人抢劫运钞车。”
“妈的!真倒霉!”柯里一边咒骂这不会选天气的笨贼,一边驱车前往星罗大街。
等他到了星罗大街,先到的警员已经将现场围了起来,但看样子劫匪似乎已经逃脱。不过令柯里感到疑惑的是,这里丝毫没有警备森严的感觉,而是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不仅目击抢劫的路人们像是受了很大惊吓,一个个蜷缩在角落,就连一些年轻的警察的脸上也惊惶失措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柯里一边思索着,一边从车的后座上抄起一把伞,走下车。他径直来到一位老警察面前。这人是辛普森警长,柯里的老朋友,是位经验丰富、胆识过人的警察,不过他的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正常。
“老兄,情况怎么样?”
“跑了……他们跑了、全跑了……”辛普森喃喃地说。
“为什么不开枪?”
“开枪?”辛普森转向柯里,苦涩地笑了笑,说:“当然开了,能不开么?我们没到时,押车的武装保安就开枪了,可是,那有用吗?打在他们身上,连吭都不吭!”
“新型的防弹衣?”
辛普森摇摇头,说:“不像……我们刚才检查过了,地上没有弹开的子弹,子弹应该还嵌在他们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像是没受伤!”
“像是没受伤?”柯里特别注意辛普森的用词。
“唉,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受了伤,甚至……”说到这里,辛普森突然停顿了一下,忘了忘四周,然后小声对柯里说:“我甚至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人……”
“怎么?你有这样的感觉?”这句话才真正唤起了柯里的兴趣。
“嗯,他们的力气大得出奇!他们有4个人、而押车的武装保安有6个。看到开枪没用,保安就想上去肉搏,可是一下子就被扔出去好远,1个轻伤、4人重伤,剩下的一个运气不好——肋骨折了戳到心脏里,登时就死了……”
听到这里,柯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明白了为什么目击者和后来赶到的警察都是这副神情了。
“所以,我命令手下,即使开枪不管用,也千万不要搏斗……”辛普森顿了顿,问柯里:“老弟,你说我做得对吗?我居然下了这么荒唐的命令,完全没尽到警察的义务……那些官老爷们要是知道了,大概都会笑话我这个胆小鬼吧!”
柯里将手搭在辛普森肩上,安慰道:“您做得很对。明知道不敌却还要硬上,那是没脑子的莽汉的做法,是不智。虽然警察的职责是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但这种情况,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即使拼了命也是无谓的牺牲。”
雨还在下,又有警察陆续赶到。没看到抢劫情况的警察自然能保持冷静,他们有条不紊地维持秩序、安慰着受到惊吓的市民。
“报告,我们发现了一些情况,可是……”辛普森手中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这是前方负责追踪的警察传回来的报告,不过对方的语调很不自然,说起话来也欲言又止。
“发现什么就快说!”辛普森大声命令到,将一直以来的郁闷统统发泄到对方身上。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现了什么……”
“什么?!”辛普森简直想大骂手下饭桶,可是柯里却按住了他,示意不要发怒。
“老弟,你……”辛普森有些不解。
柯里说:“事情有些蹊跷,我看我们还是去现场看看好了,也许真的就无法用语言形容呢!”
“既然老弟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跑一趟吧!”辛普森叹了口气,不过他马上又说:“如果真是那些家伙废物,老弟你包庇他们,可得罚酒!”
“没问题!”柯里笑了笑,可是心情却很沉重,因为无论凭经验和直觉,他都知道这件事情远没有单纯的抢劫那么简单。 十几分钟后,柯里驾车将辛普森带到了郊外一个废弃的工厂——这里就是负责跟踪劫匪的警员们汇报有情况的地方。他们走下车来,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逐渐放晴,但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不对,这不是雨后的泥土腥味……似乎是腐烂的尸体的味道!”柯里嗅了嗅,说道。
“你太敏感了吧?老弟……”辛普森先是向四周望了望,继而也闻到了怪味,看来感觉要迟钝一些。“哦,没错!我也闻到了!是不对!”
这时候,已经有先到的警察赶过来,递上喷了香水的口罩。柯里接过口罩带上,然后自顾自快奔到废弃的厂房里,看来他们口中的奇怪东西就在那里。
地上横卧着4具尸体,有人正在给尸体拍照,其他人则眉头紧蹙,看上去遇到了什么疑难的问题。
“不就是些尸体嘛!你们这些小子就愣是不说,还得让我们亲自来看!”辛普森有些不满。
“可是,他们……从外表看上去……应该、应该就是匪徒……”一个年轻的警察吞吞吐吐地说道,言辞十分谨慎。
“开什么玩笑!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外行也知道,他们至少死了两个星期了!”辛普森感到受了愚弄,大声叫道。
“稍安勿躁。”柯里并没有着急,他问周围的警察:“你们可以肯定,就是他们抢劫银行吗?”
一个带队的警察点了点头,说:“嗯。我们是从犯罪现场一直追到这里的,因为有些……害怕,所以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我们确实亲眼看到他们4个人进了这里,而且体态特征都符合。再说,他们抢走的钱就都原封不动放在这里。”
“嗯。你们有没有仔细搜查这里,看有没有逃跑的秘道?这可能是匪徒金蝉脱壳的计谋,想用尸体瞒过我们……不过可能性很小。”柯里想了想,说。他自己也觉得这推理不怎么成熟,匪徒如果想脱逃,为什么会找腐烂的尸体呢?这根本不符合常理,达不到目的啊!还有,匪徒们抢的钱并没有拿走,那么假设4人真的逃走,那他们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单纯为了寻求刺激?这都说不通!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负责鉴定尸体的法医递过来现场初步验尸的报告,柯里翻了翻,突然抬头道:“恕我大胆推测,这是一起极为不寻常的案件!”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顿了一顿,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尸体作案,也就是说,现在发现的尸体就是刚才的劫匪!”
“老弟,你别开玩笑了!”辛普森大声喊道。
“你自己看!”柯里将报告拿到辛普森眼前,辛普森一把夺过来,带着嘲弄的神情看。看着看着,他头上就渗出了汗珠。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辛普森拿着报告,哆哆嗦嗦地说道。
“在他们身上发现的那些子弹就是保安的子弹,数目也对得上,你还能说这是别的尸体吗?你当时不是也觉得子弹打中他们了吗?”柯里问道。
“可是那不一样啊!”
“没有什么不一样!是尸体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柯里像个揭穿真相的侦探一样,略带得意地说道。
“这么说……”辛普森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惟一说得通的解释。有的警察也纷纷首肯,只有少数人还半信半疑。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柯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还没有完全弄懂这些尸体究竟是什么。如果说是僵尸,那现在怎么不动了呢?难道是雨停了的缘故?或者……”
“你们不用继续猜测了!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交给我们全权负责了!无关人等请立即撤离并彻底忘掉这一切!”正在这时,有人带着队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喔,我当是谁呢!原来柯里组长!”带头的人假惺惺地笑着,他就是负责调查离奇案件的特别行动小组——地狱犬组的负责人,名叫加布。而柯里则是白银虎组的组长,两人算是竞争对手。“这个案子上头已经委派我们全权负责了,不过柯里组长愿意的话,尽管参观——互相观摩学习才能提高嘛,不过立功的机会就非我们莫属了!哈哈哈哈!”
“那就多谢了!”柯里笑了笑,答道。他虽然无意和加布抢功,但这个案件本身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即使没有人褒奖,能够调查出真相也是最大乐趣吧!这就是柯里的想法,怪不得有时候他的手下都经常说他办起案来就像个天真的孩子。由于他就是这种“实干派”,不会溜须拍马迎合上司,才没有当上更高的官职。不过这种直接隶属于政府的独立调查机构的权利也够大了,调查案件还很便利,柯里也就满足了。
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削老者从加布后面走出来,在尸体面前蹲下,翻来覆去仔细检查尸体。他连口罩都不戴,直接用鼻子去嗅尸体的气味,还现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组的财富——人称‘尸体的朋友’的郭老师。”加布得意地说道。
“哦?”柯里也曾听过这位郭师傅的大名,据说他最擅长从尸体上得出线索,对尸体的了解不亚于对最亲密的朋友的了解——这也是外号的由来。
“郭老师,您好!”出于礼貌和对前辈的尊重,柯里上前和郭师傅握手,郭师傅却仿佛没看见。
“哈哈,没用的!郭老师一见到尸体,别的就全忘了!他根本没看见你伸手!”加布狡黠地笑着说,其实他很高兴看到柯里自讨没趣。
柯里没说什么,他不在意这些小事,反而很好奇郭师傅都发现了什么。
“尸体就像我的朋友,他们会说话……对,我能听到他们在说话,述说自己看到的、经历的一切……”郭师傅一边察看尸体,一边用低沉的、阴森森的语调自言自语道。加布送了耸肩,示意无奈。的确,旁人听来,说这些话的人神志肯定不怎么正常。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柯里问道。
“我并不是最擅长尸体的语言的人,我只能听到他们说,却无法和他们交谈……”郭师傅仿佛没听到柯里说话,还是自顾自检查尸体,当然没忘了自言自语:“那些能和尸体交谈的人,叫做‘尸语者’,他们才是真正了解尸体的人。他们不是尸体的朋友,而是尸体的……主人。”说到这里,郭师傅突然侧头望了柯里一眼,严重充满失望和悲伤,柯里浑身一哆嗦。
柯里站了起来,加布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必在意,郭老师就是这样,太投入了,所以精神方面有些……哈哈,柯里组长对工作也不要太投入了喔,这就是教训!”
“哦,好的。谢谢!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柯里见也无法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便胡乱应了几句,离开了现场。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思考一下事情的经过。
“那就不送了!”加布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地神情,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总让人感到不怎么舒服。不过,此刻的柯里可是顾上上理会这些了。
2.跟尸体说话的人
柯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一开门,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立刻扑上来,用满是口水的热乎乎的大舌头狂舔柯里。
“小B,不要这样!”面对如此亲热的大狗,柯里只有苦笑。“够了、够了,别舔了……拿拖鞋去吧!”好在小B还算懂事,亲热一番后,便顺从地叼来拖鞋,递到柯里面前。
“乖,一会给你罐头吃!”柯里抚摸着小B的头,以示夸奖。在他这个马上就30的单身男人的家里,小B是唯一的伙伴。说起来,他俩之间也还真有缘分。小B是在柯里3年前在房间门口捡到的,当时它还是一只躺在纸盒子里瑟瑟发抖的小狗,连站都站不稳;但3年过去了,如今的小B已经长成了半人多高的威猛大狗。至于为什么要叫它“小B”,这就要说到它的身世谜团了:它被捡来的时候,脖子上挂了个非常精致的、写着大写英文字母“B”的银色铭牌,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名字,直到现在,这牌子还挂在小B的项圈上。
其实围绕小B,还有另一个谜团,就是它的品种问题,柯里为此咨询过很多“专家”,可谁也无法回答。因为小B的体貌特征很像苏格兰牧羊犬,但身上却是黑白两色毛,而且头顶正中还长了一个非常规则的十字星型纹。“也许是不知道有多杂的杂种狗吧?纯种狗可没这样的……”有个被柯里逼问烦了的教授如此敷衍道。可柯里依旧一如既往地宠爱着小B,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藐视那些自称专家的家伙,而是因为他对小B的感情是真实的。不管它是不是纯种狗,只要它是小B、是同柯里一起生活的好朋友,那就足够了。
与小B同躺在一张沙发上,柯里胡乱拨着电视节目。此刻,小B已经大嚼完了牛肉罐头,而柯里这没老婆的单身男人只好用啤酒当晚餐来充饥。“啤酒也是液体面包……”他如此安慰(其实是欺骗)自己,反正也赖他自己懒得做饭。
“……昨日,4名武装匪徒抢劫了位于星罗大街的商业银行,保安1死5伤,所幸警方及时出动追捕,最终在郊区一废弃工厂内击毙了所有歹徒,并追回全部赃款……”电视上如是说。“真是他妈放屁!”柯里骂道,可转念一想,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说是一群僵尸作案、把警察都吓傻了?唉,有时候,人还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如果告诉人们,匪徒是自己死掉的,而且已经死了两个多星期了,谁会信?再说,真信了就更糟糕!一想到揭露真相会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柯里也感到头疼。“我只是个特殊警察,我的职责就是找出真相,至于上头是否会将真相公诸于众,我才不在乎!”想到这里,他总算解开了缠绕在心里的小疙瘩,一口气将剩下的啤酒喝干。
“我去冲个澡,然后睡觉。”柯里从沙发上爬起来,对小B说道。他觉得,小B真能听得懂他的话。这不,小B也跟着爬了起来,爬上了为它准备的小床。“谁说动物都只会条件反射?它们也有自己的感情,至少小B是这样,它是我最忠实的伙伴。”想到这里,柯里不禁笑了。 夜晚还是这个夜晚,一点也没变,但距离这里并不遥远的某医学院的主楼里,却在上演不同的剧目。命运就是如此善于弄人,为不同角色安排了或悲或喜的不同剧本,而你却不得不遵照这剧本来演出,即使明知结局注定是悲剧收场……
“该死,偏偏在这时停电……这鬼建筑也真是,两边都是房间,楼道里连扇窗户都没有,唉,现在哪怕有点月光也好……”曲教授诅咒着,但还是不得不摸索着墙壁,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跌跌撞撞地向楼梯方向走去。黑暗的楼道中鸦雀无声,只有他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尽管黑暗看似平静,但它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如此巨大——从古至今,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感到无限恐惧。此刻,他就对此深有体会,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随时可能从胸腔中炸裂出来;他惊恐地向四周张望,可惜人类在黑暗中的视力实在有限,这只能让他更感到随时都会有可怕的怪物从四面八方中扑出,将他一口吞掉。
当神经高度紧张的他背靠墙壁,停下脚步稍作调整时,他清晰地听到了脚步声从他背后一两米处传来。
一瞬间,他感到头皮发麻,寒气从浑身每个毛孔中硬挤出来,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这是错觉、是幻听……”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想自我安慰的办法来稳定情绪,可腿脚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呼……”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恐惧,可是同前者一样,丝毫不起作用。
脚步节奏异常缓慢,可绝对不是错觉。一股轻微的刺激性气味也从那里传来,这是曲教授非常熟悉的气味,简直比对油盐酱醋的味道还熟悉。没错,这是福尔马林、用来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换作平常,曲教授总能满面春风地站在讲台上,一面欣赏那些初次面对尸体的医学院新生脸上各异的神态,一面吸着鼻子讲出他那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大话:“闻啊,福尔马林的味道是多么亲切,你们今后也会习惯的。”可现在,只有黑暗还在替他掩饰那煞白的脸。
“别、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他一面努力挪动脚步,一面默默祈祷。可腿却不听他使唤,左腿一软,他顿时跌倒在地上。“我还不能死!”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他手脚并用,几乎是在爬,想远离那神秘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福尔马林的味道越来越浓。终于,曲教授退到了楼道的死角,脚步声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虽然感受不到人的体温,可曲教授还是本能地感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那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味更增添了危机带来的压迫感。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三五米远处传来。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曲教授带着哭腔哀号。虽然他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却很清楚那人口中所说的“不该看的事”指的是什么。
大约半小时前,在这所医学院的主教学楼值班的他只要巡查完全楼,就可以回到值班室,舒舒服服地在开足空调的值班室里美美看上一晚球赛了。当他从顶层回到一层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还有地下室没查。由于那里有停放解剖课用的尸体的太平间,一般人值班的时候都会故意忽略掉,反正这也只是流于形式,领导根本不会过问。可曲教授认为自己给学生讲了那么多年解剖学,鼓捣尸体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可害怕的,就大大咧咧地下去巡查地下室。当他来到最里面的太平间门口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到门上,听里面到底说什么。
“吉克哈多、穆塞鲁库……”那不知名的语言像是咒语又像是经文,越念越快,最后汇成了蚊子嗡嗡一样的细密声音,让人无从分辨那些音节到底都是什么。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曲教授颤巍巍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只看到墙上映着一个不断晃动的黑影,接着,另一个身影缓缓升起——像是有什么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在这时,该死的门轴“吱呀”一声响了,里面的人顿时停止了念诵,恶狠狠地大喝一声:“谁?”
曲教授连忙松开门,准备跑回去报警。这时候,他还在算计着,关上地下室的门可以阻挡里面的人至少十分钟,有这时间,不仅能报警,自己还能叫醒熟睡中的几个保安,一起勇斗歹徒——当然他只是负责指挥,不过功劳可不小。但事与愿违,就在他打着如意算盘时,楼道里的灯突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同时,他听到了太平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他只得一面凭记忆摸索着上楼的方向,一面祈祷对方不要追到他,却因为慌乱而错过了上楼的机会,被堵到死角。
“我要是不值这个班、不仗着胆大去查太平间就好了!”他万般懊悔。可后悔已经晚了,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强烈的福尔马林味直接钻入他的鼻孔。他用手去掰那双有力的大手,却摸到冷冰冷、僵硬而滑腻的皮肤,这触感,他再熟悉不过。“我终于知道了……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人居然是在和尸体说话……”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第二天一早。
“早上好,曲教授!”一名女生努力运动脸部的所有肌肉,作出120%的阳光微笑,向他打招呼。为了在校得到最好的分数、毕业时获得最好的职位,有些人是不计代价的,当然包括动用“美女攻势”。对于她们来说,青春、美貌甚至肉体,都是自己攫取权力、名誉、地位的资本。伴随着令全世界所有蜘蛛都无法编制的庞大关系网的张开,她们手中也多出了一颗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讨好老师,只不过是一切的开始。在这个交易中,,她们并不吃亏,老师也没占到更多的便宜,因为如果一切谋划得好的话,老师们只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颗小棋子,仅此而已。
曲教授一反常态,没有回报以色咪咪的笑容,而是绷着脸,连看也不看,径直走了过去。
“难道教授讨厌我了?是他知道了我在刘教授面前说了他的坏话?还是他知道了我们背地里笑他秃顶、叫他‘沙和尚’?”那女生花容变色,连忙回想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曲教授。
其实她根本没注意到曲教授脸上僵硬的表情、难看的脸色,还有脖颈上那道绛紫色的勒痕。
一路上,颇有几个熟人或是学生向曲教授打招呼,可他都不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楼道、穿过大门,径直走出医学院。
一出门,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狂吠着,挣脱了主人的束缚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真对不起!喂,小B,你怎么能……”狗主人柯里马上追了上来,强行拉开还在不断狂吠的小B。“您没受伤吧?”柯里忙不迭问着,心里祈祷小B千万别把这个人撞上,不然身为特殊警察的他可不好交待。本来早起跟小B一起长跑是件快乐的事,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可倒在地上的曲教授毫无反应,依旧目光呆滞地躺在那里。不,那根本不是目光呆滞,目光中根本就没有一丝生气!
柯里试探了一下曲教授的鼻息,果然没了呼吸,他不禁大惊失色:“不会吧,这么就……死了?”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侦查人员特有的冷静。刚才小B一扑,那人没有丝毫反抗就倒下了,动作很异常。而且他并不是头部着地,除非他有心脑血管疾病,否则不会就这么死了。他蹲下来,仔细察看曲教授的尸体,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脖子上的那条淤血的勒痕。“总算不是小B的错,这才是致命伤!可是……这么说,他那时已经死了……是尸体在走?”虽然排除了小B的杀人嫌疑,可更大的疑团又涌上柯里心头。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相继来到,原来是有路过的“热心好市民”(不如说是多事的人)报了警,警察又叫了救护车。
“这个人已经死亡了。”一名胖胖的、带金边眼镜的医生在查看一番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挥手示意同来的医护人员不必抢救。
“那条疯狗像老虎一样一下扑了上去,将那人按倒在地……看,那狗现在还好凶,那就是杀人的眼神……”目击者绘声绘色(不如说是“添油加醋”)地向警察描述当时的情形,还不时对还在呲着牙、低声吼叫的小B指指点点。一名警察向柯里敬礼,看来是准备将小B“接管”。
“这是我的证件,请听我说两句。”柯里连忙掏出自己的证件——用老前辈的话说,这可是“警界精英中的精英的证明”。果然,那警察脸上依次露出诧异和羡慕之色,脚步也停了下来。柯里连忙一指曲教授的脖子,说道:“这个人的致命伤在脖子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被人扼死的……”他知道,要为小B辩解,必须抓紧时间、指出最有力的证据。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您的意思时说,这狗扑倒的只是尸体?这个人在死后,还能四处走动?”警察的脸上满是嘲讽,但言语总算还客气——这还全是那证件的功劳。不过周围的群众没看到那一晃而过的证件,人群中传来哄笑,还有人义愤填膺地高呼:“一派胡言!狗都把人咬死了,还辩解个什么?狗主人也逃脱不了罪责!”
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鸣着警笛呼啸而至,停在人群外。两个一身黑衣的壮汉分开人群,开出道路,一个身着便装、满面红光,略微有些发福的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呦,这不是柯里组长吗?我接到狗伤人致死的报告,没想到就是您家的‘公子’啊!呵呵!”加布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柯里也听得出来将小B叫做“公子”是在讥讽他,可他并不在意,毕竟小B比他亲儿子还亲。
“我认为这又是一具行尸,就像昨天的一样!”柯里特意把“昨天的”着重说出来,果然加布脸上的肌肉一跳,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这……还是叫郭老师来演一下再说吧!不过,在澄清事实之前,您的狗得暂时委屈一下。作为保护大众的警探,我们首先得以身作则,您说是吧?”冠冕堂皇的话,加布张嘴就来,让柯里不得不自己“心甘情愿”同意带走小B。
一个黑衣大汉上前去牵小B,柯里只得抚摸抚摸小B的头,对它说:“小B,听话,暂时委屈一下。我保证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的!”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柯里的话,小B低下头,夹着尾巴,乖乖跟大汉走向加布的警车。它不时回过头来看柯里,柯里甚至能看到它眼中旋转的泪花。
“叫辆带强化装甲的车来运这尸体走,一路小心尸变!”加布低声吩咐另一个手下,看来他还是相信了柯里的话。
当曲教授的尸体被抬走后,人群也逐渐散尽,只留下柯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这个一向坚强的男子汉不禁重新找到了要哭的感觉,他强忍住泪水,在心中呐喊:“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证明你的清白的,我发誓!”
3.尸斑的预兆
在一间弥漫着浓浓的消毒药水味的封闭房间里,绰号叫作“尸体的朋友”的郭师傅正在验尸。他身后,站着加布以及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
“郭老师,怎么样?”带着口罩的加布急切地问。
郭师傅一脸痴迷相,将尸体颠来倒去地反复翻看,甚至直接用鼻子去嗅。好半天,他才缓缓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人死于昨晚夜间11点33分,误差不会超过两分钟;死因是过度惊吓——别看他颈部有淤血,像是被人扼死的,但实际上他在窒息前就已经被吓死了,而杀他的人却不知道。唉,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居然吓成这样……”一边说,他还不断比划着,呈现出一幅自我陶醉的样子。
“这么说,这个人昨晚就死了?不是今早死的?”刚才还满面红光的加布,此时神色凝重起来,一层不祥的阴云开始笼罩着他的脸庞。虽然他不愿柯里所说的就是事实,但这并不是他的意愿所能决定的,这死亡时间已经在预示着这一点。
“呵呵,你怀疑老朽的眼力?”郭师傅充满嘲讽地笑了笑,枯木脸上的挤满皱纹,更像老树皮。“这个人的死亡事件、死因,鄙人是绝对有把握的。不过,要说老朽不能确定的疑点……确实也还残留着一处。来,你来看!”说着,他一把拉过加布,指着尸体道:“你看这尸斑,本来是先在后背出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突然转移,聚集到手、脚,而且是那么斑点是那么细碎……除非后来他先是躺着,后来站了起来……不,即使站立也不该这样!只可能是尸体自己走动……”
加布感到一阵心悸。他也知道,尸斑是人死后,血液受地心引力的影响而在身体下方沉积的现象,在人死后2至4小时开始出现,从坠积期发展到扩散期需要8至10小时,最后才固定,不会再移动。如果在坠积期到扩散期这段时间内搬动了尸体,尸斑就会重新在新的下方;而尸斑本身是血液凝结现象,如果尸体运动的话,血块也会变得细碎。他事先根本没告诉郭师傅这具尸体被怀疑是行尸,没想到郭师傅却还是把结论引导向这个答案。作为一个专门调查离奇案件的特别行动小组的负责人,他勉强维持着一贯的威严,用命令的口吻对身边荷枪实弹的队员低声吩咐“赶快找个偏僻的火葬场烧掉它!”,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但他自己知道,他内心里有多么恐惧。 晚上十点,郊区某偏僻火葬场。
白天熙熙攘攘的吊唁人群已经散尽,现在除了少数几个值班员工,这里剩下的就只有尸体、尸体,还是尸体……缺乏活人的气息,阴冷黑暗的环境让普通人感到无比压抑,过分敏感的人甚至能从空气中分辨出淡淡的尸臭,但这一切对于这里的值班员工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有些亲切。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吃这碗饭,总得有两把刷子吧?
所以,虽然此刻身边就是棺材,但小李还是满不在乎地打着哈欠,然后从衣兜中摸出一支烟,在掏出别人送的纯钢ZIPPO点燃,慢慢吸着提神。别看他今年只有28,可已经是一个老资格的殡葬工了,一个人守夜、跟无名尸首坐在一起、然后再将它送入焚化炉,这就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工作。即便此刻有人递过一碗面条,他也能稀里呼噜马上吃下去,一点也不含糊。
加布的手下上午就开车送来这具尸体,丢下一句“马上焚化”,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上午正是小李和同事们挣外块的“旺季”,他们只是撇撇嘴笑了笑,然后就把纸棺材丢在一边,等晚上有空再烧。
“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家伙,那些家伙把他送来的时候连一毛钱也不给,还特横……”他用脚将纸棺材的盖踢开——既然没有红包,对死者的尊敬自然也就剩不下多少了。“如果我是主刀的大夫,还‘红包不到手,包你命没有’呢!所以,现在也不算侮辱……”
一看只是个秃顶的糟老头,小李的兴致顿时大减。正要把棺材盖盖上,他突然发现平躺在棺材里的尸体自己睁开了眼睛。
“我眼花了?”也顾不上卫不卫生,他使劲揉揉眼睛。所幸尸体再没什么变化,他这才将信将疑地用手抚拢死者的眼皮,然后把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古今中外各路神仙都念了一遍,祈求保佑。念完之后,他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便哼着小曲,打开了焚化炉的炉门。可当他再转身去推放置纸棺材的推车时,却发现那尸体不见了。
“谁在跟我开玩笑?”小李大喊道。虽然大喊多少能壮点胆,可他心里知道,自己找回了第一天来这里工作时的感觉,那种几年来他一直麻痹自己、努力让自己忘掉的感觉。他又一次像普通人一样,体会到了深夜一个人在偏僻的火葬场工作,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好了,我怕了还不行?快出来吧!是小王?……要不是老章?”小王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向门口退去,只待一出门,便撒腿跑向大门口的传达室,找看门的徐大爷要瓶二锅头压压惊。短短几步道,平时即使推着尸体,他也能大步流星地走过,可现在刚迈了几步,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湿透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才不怕呢!”他大吼一声,鼓足勇气,一溜烟跑出门外。望着挂在天上的一轮弯月,他头一次感觉到这月亮是如此之美。
“呼……”他长出一口气,可这口悠长的气只进不出——一双有力的大手从他背后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在离此十几公里的某幢大楼里,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小B,正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冲撞着坚固的牢笼。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在黑暗中发出焦躁不安的吼叫。
尸语者
4.B=?
入夜,一个少年牵着一条大狗跑过郊区空无一人的街道。
“别跑那么快啊……”异常兴奋的大狗跑得起劲,少年反倒像被狗拽着。
拐过一个弯,从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闪出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大狗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会放狗咬人,而且不管打狂犬疫苗哦!”少年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天真的语气说道。
那几个人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面无表情地向少年包围。
不知道少年是否注意到,对方几个人的眼中,丝毫没有活人的生气,有的只是通红的、满是杀意的眼睛;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能看见,少年的脸上,并没有畏惧,反而带着诡异的笑容……
白天一整天,柯里都是无精打采。一半是为小B担心,另一半则是思考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可惜毫无头绪。到了晚上,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还有些精神恍惚,好几次查点撞上电线杆。
这次,对面的行人也像他一样直愣愣地走着,要不是柯里凭借多年练就的敏锐反应在最后一刻闪开,两人一定会瓷瓷实实地撞个正着。“对不起……”没等柯里说完,那人突然转过身来,抬起双手直奔柯里的脖子掐来。一瞬间,柯里脑海中闪电般地闪过一个人的脸庞。没错,这熟悉的身形,还有这熟悉的目光——这人分明就是早上的曲教授!
来不及多想,柯里连忙施展“疾风三连击”,当胸狠狠给了曲教授两拳之后,用一个利索的扫堂腿将他撂倒。这两拳一腿的连续技本来是他上学的时候出于好玩的目的,仿照动画片里的招式学的,没想到后来在实战中一施展还颇为有效,于是便成了他的惯用招式。
还没等他喘口气,曲教授像弹簧一样从地上笔直地弹了起来,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怎么忘了他是行尸走肉呢?”柯里直骂自己笨。他一面留意曲教授的行动,一面思考对策。打,看来怎么也胜不了——那行尸的胸口够坚硬,刚才两拳虽然悉数命中,但柯里才是自讨苦吃,他的手现在已经感觉到生疼了。开枪,也没用——那天的行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更何况他也没带手枪呢?想了半天,他决定还是先“战略转移”——也就是三十六计中最管用的一计——逃跑!
身为身经百战的特殊警察,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好在他每天早晚遛狗就是和小B一起长跑,在“跑”上还颇有心得。
一口气跑出几条街,黑暗中,柯里影影绰绰看到前面有一群人,他连忙大喊:“快跑!有僵尸在追我!”
“别过来,这里才全是僵尸!”人群中间有人叫道,听声音只是个少年。柯里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一道暗黑色的火焰凭空燃起,火舌迅猛地舔过前面几个人,顿时将人烧成焦炭,散发出阵阵焦臭。柯里这时才看清,在一群僵尸中间,站着一个黑衣的英俊少年。少年将右手举向空中,然后开始不断搅动;空中出现了暗黑色的漩涡,那漩涡在不安地卷动。他挥手一甩,黑暗的旋风席卷过剩下的人。当他重新将手抬向空中,挥去那暗黑之气时,那些人已经碎成了一堆堆黑煤一样的残渣。这下柯里已经十分肯定,这少年就是柯里少年时的朋友,兰德尔·索尼克。他拥有调和光与暗的神力,却没去继承神的尊位,而是选择了不断旅行、冒险。自从毕业时一别,柯里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他,想不到兰德尔现在的形象和当年丝毫没变。
就在这时,曲教授已经追了上来,并猛扑向柯里,柯里甚至来不及闪躲。
“汪!”一只大狗跃过柯里,将曲教授扑倒。柯里大吃一惊,这狗的体形、毛色分明就是小B,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自己逃出来的?只听兰德尔命令道:“Ace,准备使用破邪星光!”那狗马上顺从地向后跳开,然后低下头,它头部的十字星聚集起银色的光芒,然后笔直地发射过去。曲教授的尸体扭曲几下,在这银色的光束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Ace,回来吧!”兰德尔再次命令道。说来也奇怪,那狗似乎点了点头,然后一跃跳回兰德尔身边。片刻之间,兰德尔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天真的笑容:“我说柯里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出来?最近你们这里可不太平啊!哎,对了,Binary呢,怎么没跟着你?”
“Binary……你是说小B?难道这不是……”柯里指着那和小B一模一样的大狗,颇为疑惑。
“当然不是,这是Binary的兄长,叫Ace!”兰德尔顽皮地笑笑,“柯里,很久不见了,想死我了!”说着,他扑过来和柯里拥抱一番,然后拉着他的手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叙叙旧怎么样?”
“好啊,去我家……不过你这个小孩子能喝酒么?”柯里开玩笑说。
“说实话,我可比你大!”兰德尔狡黠地笑了。 两人来到柯里家,摆下酒菜,开始闲聊。Ace规规矩矩蹲坐在地上,如果换作是小B,早就扒着柯里的腿要东西吃了,不给就用爪子挠。
“这么多年里连个电话都不打、甚至连一封E-mail也没有,真不够朋友!”柯里假装怪罪道。
“唉!是怪我!我总是忘记,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同的……你看,我觉得才几天没见你,你看上去却都可以当我的父亲了——只是‘看上去’而已哦!”兰德尔笑道,还是小孩子心性,嘴上也不让柯里占便宜。
“我真羡慕你们,能超脱于时间之外……”柯里叹了口气。
“羡慕?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谁羡慕谁啊!奔波于时间的长河中,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冒险,并不真那么有趣……”兰德尔说,脸上闪过一丝惆怅。想不到,还像个天真的孩子的他,也有自己的苦恼。
柯里也察觉了兰德尔的忧伤,他喝了口酒,换个话题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小B的呢!”
“是我把它送到你门口的啊,我能不认识吗?我给它起的名字叫Binary,没想到你到省事,直接简化成B了!”兰德尔笑道,“不过叫小B挺也合适,本来Binary就有‘二’的含义,表示它是孪生兄弟中比较小的,AB的B也一样啦!他哥哥叫Ace不仅有‘王牌’的意思,也表以‘第一’——嗯,叫‘大A’怎么样?好像没Ace有气势……”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同时塞给Ace一大块排骨让它啃。
“啊?!我还以为是有人将它遗弃在我门口的呢!”
“别胡说了!这么好的小家伙谁会遗弃啊!这可是魔物猎人梦寐以求的神兽啊!由于必须从小养才能建立感情,很多猎人偷都想偷一只幼兽!我当时想到你会接触到各类危险,就忍痛割爱送你一只,没想到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神……兽?不是普通的小狗?”柯里一脸惊讶,很难把小B这样的狗和神兽联系在一起。
“小……狗!?亏你想得出来!我晕!”兰德尔的嘴都快被气歪了。“世上有这样的狗吗?你倒说说他算什么品种?人啊,就喜欢将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东西硬当成是自己认识的东西,然后就错过了很多东西……看来小B一定缺乏训练,该不会已经成了一只没用的看家狗了吧?”兰德尔叹息道。
柯里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说呢,跟训练有素的Ace比起来,小B的确是什么都不会的普通狗而已……他只好说明了早上发生的一切,他本以为兰德尔也会担心小B,没想到兰德尔听了不仅不着急,反而捶着桌子笑:“你也真迟钝,或者说是愚蠢!不过看来小B的本能还没被你惯得衰退,是它感应到了那个人是僵尸,才会扑上去的。而且僵尸被暂时镇住,也是小B的功劳。”
柯里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不是巧合,小B确实是主动攻击,只不过是在攻击僵尸。“啊……这样啊?那小B到底是什么啊?”
“B是AB的B,也是辟邪的辟。”兰德尔眉毛一扬,得意地道。
“辟、辟邪?”在柯里的印象中,跟“辟邪”两个字有关的首当其冲就是《辟邪剑谱》,然后就是古代王侯墓前的石雕。难道说,小B就是那种石狮子一样的东西?
“外表像狗只是因为这封印存在罢了,”兰德尔一指Ace额头的白色十字星型印记,“如果解除这封印,辟邪就会恢复本来面目,对付很强大的魔物也不在话下。你知道么,A级的职业魔物猎人都不一定能战胜一只成年辟邪;即便是幼兽,对付些中低等魔物,也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说着,他满怀骄傲地抚摸着Ace的额头,Ace也仿佛知道这是在夸奖它,立刻自豪地挺起身子。
“这么厉害……”柯里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以前可不知道小B的身世和身份会这么有来头。
“不过也不算最厉害,像是四灵兽、五灵兽那种等级的,威力就大得多——不过那不是凡人所能驾驭的。”
柯里头一次觉得小B是如此陌生,尽管此前他把它当作最亲密、几乎身上有多少根毛的都知道的朋友。
“把最关键的要告诉你,来,把这个带上!”兰德尔丢过来一个银戒指,中央凹下去的部分,镶嵌着一颗血红的宝石,形状正好和Ace、小B他们额头上的十字星型一致。“这就是用来解除束缚封印的‘天狼星之戒”,你用它就可以呼唤出辟邪本来的样子了。”
“本来的样子?会是什么样?”柯里尽力想象着,“像老虎、狮子?还是人形的?”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过做好心理准备,体形很巨大的哦!”兰德尔神秘兮兮地道。
“别大到家里都装不下就行……啊,我也忘了最重要的事!你知道这些行尸走肉是怎么出现的?”柯里这才想起真正的正题。
兰德尔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是来看望小B……还有你的。好容易查到你的新住处,没想到路上杀出这些程咬金,我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呢!除非你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否则我只能用那些政客们遇到丑闻时用来敷衍的话来搪塞你——无可奉告!”说完,他还将那些人说“无可奉告”时的神情学了个十足。
“嗯……”柯里想了半天,突然猛地想起郭师傅那哀怨的眼神。他凑上前,满怀希望地问道:“你听说过‘尸语者’么?”
“尸语者……尸语者?”兰德尔挠者头发想了半天,才摊着手无奈地回答:“没听说过!”
柯里有些沮丧,他只好强作欢颜,说道:“没关系,我自己继续努力吧,反正这是我的工作。来,喝酒、喝酒!”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尸语故事》。”兰德尔拉长声音说道,“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回事”。
“说来听听!我就知道你懂得多!”柯里重新燃起兴趣。
“《尸语故事》是藏族的民间故事,也叫作《黄金尸体讲述的故事》。它跟《一千零一夜》很像,也是由一个大故事套着无数小故事。故事的主线有两种说法,比较常见的一种说是一个小伙子偷学了魔法,被7个魔法师追杀,但小伙子比较强,最后‘一个干掉了7个’——你知道类似的话还出现在什么地方吗?是小裁缝杀苍蝇那个童话……啊,不好意思,跑题了……”兰德尔吐吐舌头,好在柯里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为了赎去杀生的罪孽,龙树大师让小伙子到尸林去背一具神奇尸体来。他叮嘱小伙子,在背尸体时万万不可跟尸体搭腔。但这具神奇的尸体每次都会自己说话,讲出一个接一个的精彩故事,小伙子一忍不住搭腔,尸体就会立即回到尸林。这样反复背尸体、尸体反复讲故事,就构成了如同《一千零一夜》般的庞大故事群。唉……就是这样,这里的‘尸语’说的是会说话的尸体,好像跟你所说的‘尸语者’没太大关系。”兰德尔有点不好意思,说了一大串,却好像没什么用。
“不过……这倒提醒了我。郭老师说过,‘尸语者’是能与尸体交谈的人,他们是尸体的主人……你听说过么?”
兰德尔思索了片刻,然后茫然地摇摇头。
柯里叹了口气,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然后笑道:“干嘛让我们的聚会这么郁闷?来,聊点愉快的吧!”
“用酒精麻醉自己,把烦恼抛诸脑后……大人也会逃避呢!”兰德尔的言语中充满讽刺意味。
“你怎么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兰德尔啊!”
“也许,这就是岁月在我身上产生的变化吧?虽然容颜未老,但我摆脱不了成长带来的烦恼。算了,我也一起逃避吧!”兰德尔苦笑了一下,然后重新开朗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兰德尔按了一下手表表面,上面马上变成显示屏,却显示着“机密,Sound Only”,他只好再无可奈何地从怀中取出无线耳机戴上。虽然听不到谈话的内容,但从兰德尔脸上逐渐变得凝重的神情,柯里知道这短暂的聚会不得不就此中断了。“是、是,我马上就出发!”兰德尔不断点头,这更加肯定了柯里的猜测。
“抱歉,我必须马上离开,解开‘尸语者’之谜可能还得靠你自己了。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聚……”兰德尔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不无遗憾地说。一直趴在地上啃骨头的Ace也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贴在他身边。
“别担心我,你的旅程才更危险!再说,这次小B也会帮我的!”柯里呵呵笑着,然后亮了亮手上的戒指。
“我还是不放心啊,你当年就总是迷迷糊糊的。”兰德尔拢拢头发,然后不怀好意地笑着。
“别揭人家老底啊!再说,人也会变的啊!”
“唉,反正也只能靠你了,保重吧!”兰德尔拍着柯里的肩膀,真诚地说道。
柯里伸出大拇指:“一路顺风!”
兰德尔牵着Ace走到房间中央,说了声“Bye-bye”,消失在空气中。
望着兰德尔和Ace消失的身影,柯里想起了还困在牢笼里的小B。虽然很担心它吃苦,但既然它是辟邪,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吧?面对未知的邪恶,柯里还得依靠小B,它不坚强起来怎么行?
5.变故
第二天一早,柯里就直奔总部。“既然曲教授的尸体昨天又四处游荡了,小B的冤屈说什么也能洗清了,这下就能接回它了。团聚之后,就能开始调查,这次不用出动小组其他成员,只要利用小B超强的感应能力就可以追查僵尸……”一路上,他还在不断盘算下一步计划,脸上逐渐露出得意的笑容。
走进伪装成高档写字楼的总部,一层大厅里依旧人来人往: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地接待来访者;保安一丝不苟地执勤;混迹于勤杂工的巡逻人员一面打扫卫生,一面留意是否有可疑人员进入。尽管所有人的行动看起来一如既往,但柯里总觉得这里缺少点什么。“是什么呢?究竟少了什么?”他想了半天,一时半会却也说不出来,但这种“少了什么”的感觉异常强烈。
由于暂时无法找出答案,他只好按原计划先去接小B。虽然它真正的身份是神兽辟邪,但此前一直被当作宠物娇生惯养,还没受过如此委屈。恐怕连它自己一时都很难适应这角色变化吧?
进入大厅右侧最里面的电梯后,柯里将手掌按到显示楼层的屏幕上,同时抬起头面对天花板,说出他非常非常厌恶的一句话:“芝麻开不了门、花生开门。”每念一次这句话,他都会诅咒一次设计这套身份识别系统口令的人,但还是不得不说,否则进不去。身份识别系统同时启动指纹、脸形、瞳孔、语音检测这4项功能,验证无误后,才在屏幕上显示出了隐藏的按钮。他总算松了口气——据说识别不通过,就会释放高压电流击昏来者,虽然从未发生过,但就像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总让人觉得有点担心。待轻轻按下“B7”后,电梯开始向地下7层下降。这层是加布领导的小组的驻地,小B就应该被关在这里。
柯里一出电梯,就快步赶往加布的办公室。一路上,他与几个加布小组的成员擦肩而过,同样有那种异样的感觉,但他顾不上考虑这些,径直来到加布的办公室门前。敲门之后,却无人回答。柯里一拧门把手,原来门锁着。他只好拦住一个路过的人,问道:“请问,加布组长今天来了么?”
没想到,那人根本连理都不理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然后使出几乎牦牛一样的力气,用肩膀硬撞开柯里,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去。
“怎么会这样?”柯里一个人在楼道中发呆。这时候,不远处的一道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柯里……这边来……快……”
“是郭老师?”柯里连忙赶过去,没想到一进门,门就被人从后面关上。屋里没开灯,顿时漆黑一片,柯里马上认为是有人故意引他进来,然后将他困在这里。他迅速贴墙站立,同时做出防御姿态,以防有人袭击。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不利……”郭师傅的声音从柯里背后传来,听上去他极度虚弱。“我不开灯是有原因的,请你先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怎、怎么?”柯里怀疑自己听错了,前天见到郭师傅时,他虽算不上鹤发童颜,但也总算精神矍铄,怎么现在衰弱得像是风中之烛,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吹灭?而且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岂不是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听我说……也许你很难相信……这里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郭师傅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努力地把话说清楚:“尸语者来了……我曾说过,尸语者是尸体的主人。现在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您是说……这些人……现在全是尸体?”柯里眉头一皱,不过他也并不特别惊讶,因为心中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现在只不过是印证了这预感而已。现在想起来,一进楼就感觉到那些人少了点什么不是错觉,他们所缺少的,正是“生命”!柯里连忙追问道:“尸语者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尸语者会说只有尸体才听得懂的语言……或者说是‘命令’吧,尸体会对他俯首听命……你看,尸体现在伪装得多么像人……”郭师傅缓缓答道。
“不管怎么伪装,不管外表多么像人,他们还是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柯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儒子可教也……看来你身上还有希望……”郭师傅兴奋起来,“没错,尸语者能让尸体唯命是从地行动,甚至可以召回尸体的灵魂……但他毕竟不能赋予尸体以生命……你要阻止他……千万不能让更多的人像这楼里的人一样……”
“郭老师,我本来就要找出真相的。我保证,一定会阻止尸语者的阴谋!”
“那……就我就放心了……你开灯吧……”听得出来,郭师傅的声音中充满欣慰。
柯里按下日光灯的开关,眼前的景象让他终生难忘:郭师傅背靠墙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面无血色,眼中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胸前有个碗口粗的大空洞,直通后背,中间的骨肉都不见了,就连血都已经干涸——这样的伤怎么看都活不成,就是能活到现在也很难让让人相信,难道这是奇迹么?
看到柯里疑惑的眼神,郭师傅的头吃力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你别怕,虽然我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也是尸语者干的?!”看到如此惨状,柯里咬着嘴唇,努力忍住悲愤。
“对,是尸语者……其实你也认识他——加布就是尸语者。他把其他人先杀死,然后将尸体变成他的奴仆,想悄悄替换掉整栋楼里的所有人……可他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的眼睛……被我发现后,他先是想收买我,可我知道死亡是什么,不想做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活尸……他就把我杀死,再把我的魂魄束缚在尸身上,想让我承受尸体腐朽到渣也不剩下的痛苦……但他做梦也也想不到,我随身带着一块延缓尸体腐坏的寒玉……我要利用这寒玉争取时间,把真相传递出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一定要阻止尸语者……虽然我不知道如何消灭他,但我相信会有办法的……”
“嗯,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柯里点点头。
“这样,我也能放心地去了……”郭师傅努力笑了笑,然后松开左手,一块拴着红色丝绦、样式古朴的玉用他手中滚落。由于受到尸气侵蚀,玉的颜色已经变得暗淡无光,材质也变得十分酥脆,掉在地上,就摔成许多碎块。离开寒玉的庇护,郭师傅的身体迅速腐败消亡:皮肤像腐朽的树皮一样脱落,碎成粉末状;肌肉干枯萎缩、一根根筋被拉断;骨头上有无数裂纹在扩散,最后像被踩的饼干一样碎掉。
望着郭师傅逐渐消散的尸体,一行热泪从柯里脸上淌下来。没想到只过了一夜,情况居然变得如此之糟。如果失去控制,整个世界甚至会变成活尸的世界……他不敢继续想象。
柯里摸了摸衣兜,幸好PDA还随身带着。他取出PDA,调出大楼的资料,查找有无安全的逃脱路经。
这栋大楼作为负责调查神秘案件的特殊警察机构的总部,地下部分的建筑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它采取“易守难攻”的设计思想,入口是唯一的,可以承受小型核武器的直接打击,内部储存着水、食物和足够的武器装备,像堡垒一样可以有效坚守。但这种设计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一旦敌人成功占据内部,建筑中的人就连逃出去都难。当初论证设计时,由于准备了看似完备的身份识别和保安系统,谁都没想到有人能大规模侵入。即使当初有人提出这样的假设,也一定会被专家们嘲笑“这怎么可能?”但现在这问题就摆在眼前了——大厦中几乎所有人变成行尸,处处都是敌人,柯里该如何逃脱?
“通风道内装有多处封闭过滤装置,而且窄得根本不能进人——方案排除……电梯井内装有摄像机,而且有自动攻击武器——方案排除……”柯里把能想到的逃脱方案都试了个遍,却都遭到否定。他努力回忆着以前看过的每个高楼逃生类电影,里面的办法在这里却都行不通。除非拥有刀枪不入的装甲,或是足够强大的火力,否则就是插翅也难飞。他几乎绝望了。
“不能气馁!希望总是存在的,但要你伸手才能抓到!”恍惚之中,他仿佛听到了学生时代的好友叶颖的声音,那个大姐姐,总是在鼓励着他,不要放弃。“这可不像柯里啊,虽然有些冒失,但你总是那么有活力,有时候连我都自愧不如呢!”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兰德尔的笑脸。“不,没办法了……我已经什么都想过了!”柯里焦躁地摇着头,不是他不想脱困,而是无计可施。“有时候,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也不失为好办法啊!”一个女生甜美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震荡,那是他少年时代一直恋慕的沈雨的声音。
“沈雨!”他大叫一声,却发现一切原来只是幻觉。但过去的好友们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有希望,那就真的只剩下绝望了。”“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运气不足,就用勇气去弥补吧!”“我相信你,柯里,你会成为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的!”柯里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当初每当遇到困难,大家总能互相鼓励,共度难关。如今虽然各处一方,但那充满希望的话语、对美好未来的信念,还有天长地久的友谊,还深深保留在柯里心中。
“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我不能保护大家,还能指望谁呢?”他努力稳定一下情绪,然后开始冷静地思索如何从深深地下逃出这充满活尸的大楼。
6.被扰乱的计划
“我还犹豫什么,直接闯出去不就行了?!拖得越久,才越危险。”摆脱了寻找最安全方案的死胡同,柯里茅塞顿开,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虽然一点也不安全,但这最直接的办法也许最有效。只要有勇气,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完全可能像进来时一样顺利地出去。
虽说要拿出勇气,但也不是鲁莽行事。他熄了灯,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楼道里并没有人走动的声音,这才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闪身出去。他尽可能放轻脚步,迅速向最近的楼梯口前进。他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乘坐电梯,因为电梯的控制权在对方手里,而且里面安装了能击昏人的电击武器,万一被对方利用,自己就比瓮中的鳖还惨。
事也凑巧,刚拐入楼梯口,他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好,他跑了!”有人喊道。
接着,传来了开门声。“什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是加布的声音,听得出,他很愤怒。
柯里的心噗嗵噗嗵跳得厉害,没想到,加布就在这里。按照郭师傅的说法,加布就是尸语者,也是柯里必须去对付的敌方BOSS!而且看这情形,加布如果说的不是郭师傅,那就是在说柯里了,他已经下决心要对付柯里了么?想到这里,柯里真有冲出去和加布拼命的欲望,但想都不用想,绝对赢不了——他连普通的行尸都对付不了,更何况尸语者?那只是白白送死罢了。柯里只好按捺心中的冲动,趁他们没发现,先上楼。
“等等,他还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加布道。柯里浑身一颤,难道加布能感觉到柯里的存在?还是他能分辨出活人的气息?“跑还是不跑?”他略微有些犹豫,加布如果及时通知上面的人手,柯里就是跑上去也会陷入重围。“要不去武器库?”他灵机一动。虽然不知道别处的情况,但柯里的办公区域在B8,那里的地形他还熟悉,存放水、食物、武器的仓库钥匙和密码他也都有。而且柯里的小组被上司评价为“一贯散漫”,实行的是SOHO办公、有事出动,只有偶尔开个会才会来这里,此时应该没人在,也就不会被变成活尸。“没想到,散漫也有散漫的好处,不然就全军覆没了。”想到这里,柯里略感欣慰。但情况危急,他没太多时间犹豫,必须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赶快做出决定,跑往哪里。
“我身上还肩负着把尸语者入侵的消息传递出去的使命,在将希望托付出去之前,我还不能太冒险!”他终于决定先下到B8,寻找一些武器,再另行突围。
可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了喝斥声:“在这里,抓住他!”
“被发现了?!不会吧?”柯里本来对自己的藏匿能力还挺有信心,一向自诩为《合金装备》里的Solid Snake,这么轻易就被发现,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大打击。
可他万没想到,对方说的其实不是他。
“汪!汪!”楼道里传来柯里最熟悉不过的狗叫声——那不是小B还会是谁?原来是小B挣脱出牢笼,加布等人正在追捕它。这下,柯里的逃脱计划又全盘改写了——有了小B,还怕什么?
柯里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从楼梯口冲了出来。小B看到他,也发出像是小孩啼哭一样的呜呜叫声,跳到他身边,扒着柯里的腿不断蹦着,还伸出热乎乎的大舌头乱舔。一见到亲人,它就全然忘记了危险就在身边。如果再配上西下的夕阳,那么这十足就是《莱西回家了》里的经典镜头了。
“好了,好了,乖孩子,别这样!先去收拾他们!”柯里抚摸着小B的头,虽然他也异常激动,但还没像小B那样忘记身边的危险。他想起了兰德尔的Ace用过的招术,指着加布,对小B说道:“小B,准备破邪星光!”
加布被柯里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可是,小B仰起头看看柯里,只是伸出大舌头呼哧呼哧喘气,却并不进攻——它根本不会用破邪星光啊!
“哼,原来是虚张声势!”加布冷笑道,“柯里组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加入我们吧!死亡,只是一时的痛苦,我们将得到永生!”
“呸!永生?你们只是行尸走肉罢了,根本就没有生命!”柯里痛斥道。
“行尸走肉?哼哈哈……这都市中,原本就有的是啊!没有自己的思想、终日碌碌无为的人,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的生命,意义何在?人们常说‘尸位素餐’,其实不就是说那些白吃饭的人像尸体一样吗?也许还不如尸体呢!”加布侃侃而谈,阴郁的脸上隐隐出现了冷酷的笑容。“尽管我现在是一具尸体,但我有理想、有信念,我的存在,就比那些白活一遭的人的生命更有意义!”他用咄咄逼人的语气继续说道,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理想、信念”。
柯里一时语塞,虽然他知道加布的话是一派胡言,但要驳斥这谬论,一时还很难找到合适的语句。他只好装作没听见,抬起戴着天狼星之戒的左手,对小B说:“小B,快恢复你本来的样子,打倒他们!”
可小B依旧是那副傻兮兮的样子,歪着头看着柯里,完全不懂柯里在说什么。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一瞬间,柯里想到了最坏也最大的可能性——兰德尔忘记告诉他解除封印的咒语了。“总说我冒失,兰德尔也好不了哪去。”柯里正在埋怨兰德尔,一双冰冷大手从他背后伸向他的脖子。幸亏他早知道背后有人,而且反应够快,在那双手触及他的皮肤之前,用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投向加布,同时拍拍小B的后背:“走!”
趁着加布躲闪的空隙,柯里带着小B走下楼梯,按原计划直奔B8层。但原计划也有要修正的地方,时间紧迫,不允许他去武器库了,他只好先去办公室,好在那里的保险柜里也有些武器。
一边跑,柯里一边掏出钥匙串,寻找办公室钥匙——生死关头,能多争取哪怕一秒钟也是管用的。待看到办公室的门,他已经拿好钥匙,一个箭步窜到门前,打开房门,然后转身一脚将门揣上,再就近搬来桌椅顶上——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有总比没有强。接着,他把钥匙插入保险柜侧面的钥匙孔,拧了三圈半,保险柜前方弹出一个满是字母和数字的小键盘。柯里开始在小键盘上输入密码,虽然不是很害怕,但由于紧张,手还是有些颤抖,一连好几次都输错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砰砰”的撞门声。
“该死!”不知道柯里是在骂自己还是骂门外的活尸们。他抹去额头的汗水,努力镇定,准备重新输入密码。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会是谁?这里的建筑结构应该能屏蔽手机信号才对!他有些疑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接听这个“不速之电话”。
“喂,柯里,你在干什么哪?”电话里传来兰德尔倦怠的声音,像是没睡醒一样。
“你来得正好!”柯里总算抓住了一根希望的稻草,“先别说别的,告诉我解除小B封印的方法!”
“哦……我就是要说这个啊!嘿嘿,不好意思,当时忘了。你必须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只要将红宝石对准小B的额头,说‘破印’就可以了。”
“怎、怎么要戴在无名指上,那不是表示已婚么?”柯里有些诧异。
“嗯……这表示契约,毕竟这神圣的契约比起婚姻的契约也不差吧?你想想,离婚可比解除这个契约容易多了……”
“那我将来的结婚戒指怎么办?”
“我才不管呢!哈哈,你也开始担心这个了?不想当一辈子光棍?”兰德尔嘿嘿笑着。
“你才想……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个,快告诉我小B有什么特殊能力,怎么用出来!”
“解除封印后,辟邪世代相传的记忆也会随之萌动,它会逐渐学会识别各种魔物,还会学会各种招式……不过,这里面也有天分的因素,能学成什么样就不一定了。我的Ace之所以叫Ace,就因为它是值得骄傲的王牌战士!”听得出来,兰德尔在得意地笑,手机还传来Ace的叫声。
“好,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有希望了!谢谢你,兰德尔!”柯里挂断了电话,因为就在他们通话时,房门已经被加布率领几个人撞开了.
“看在是老同事的面子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加入我们吧!”加布微笑着,用诱惑的语调说道。
“我的回答只有‘不’,尸语者!”手握小B这张王牌,柯里此刻信心十足。
“尸语者?你以为是我?哈哈……”加布捧腹大笑,这笑让柯里有些不知所措,郭老师临终前不是说是加布害死了他、加布就是尸语者吗?难道哪里搞错了?只听加布止住笑,满怀戒备地后头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很遗憾,你的猜测错了。不过如果你肯跟我联手的话,我们可以夺取尸语者的力量,将这世界都收归我们的控制之下……”
柯里这才觉得郭老师真的错了,依照加布的性格推断,他只不过是尸语者手下的一颗高级棋子罢了。只不过,这颗棋子还有反过来吞噬主人的心。
7.夜半无人尸语时
“不管你是不是尸语者,我都不能放过你!你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恶贼!”柯里将戒指由左手小指换到无名指,准备念出解除封印的咒语。
“哦?难道你是为了给老郭头报仇?”加布一斜眼睛,带着嘲讽的语气问道:“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啊!把目光放长远吧,柯里!”他再次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和颜悦色地诱惑道:“与我联手,打倒尸语者,将那力量夺取过来吧!我们虽然没有生命,但可以永远存在,这世界也将永远属于我们!”
“可憎的野心啊!即使你真的不是尸语者,所作所为与他又有什么两样?”柯里满怀悲愤喊道。他发现,人的野心,与妖魔的野心根本没有差别。叶颖说过,真正狡猾的妖魔都诞生自人的邪恶之心,因为他们能将人的智慧用在邪路上,柯里以前只是将信将疑,现在他完全相信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了左手,将戒指上的十字星形红宝石对准了小B额头上的同样花纹。
可是,他的计划又一次被打乱。
加布突然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痛苦地抱住头,口中不断呻吟着。他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柯里,伸出手,道:“帮帮我,柯里!我也不情愿变成这样!这不是我的本意!求求你,和我一起打倒尸语者,我才能摆脱他的控制!”
难道这才是加布的真心话?他是被尸语者控制的傀儡,迫不得已才说出那样的话?柯里向前刚迈了一步,却猛地想起了叶颖以前所讲的故事,一个信任与背叛的故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一阅拙作《女神的忏悔》)。如果太天真,随意信任不可信任的人,那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平时总是两面三刀,绰号“笑面虎”的加布,难保现在不是在制造陷阱。想到这里,柯里停了下来。
加布脸上现出惊愕,分明在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还没等柯里说话,加布身后,一个年轻人面色铁青地走上前来,用一只手抓住加布的肩膀,说道:“你真想背叛主人?”
“背叛又怎么样?他把我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难道还要对他感恩戴德不成?”加布甩开那人,大吼道。
那年轻人道:“我们都是尸语者忠实的奴仆,你宣誓过,应该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宣誓过又怎样?所谓的誓言算个屁!你看过几个‘拿性命担保’、‘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人真应验誓言死掉了?”加布对此嗤之以鼻。柯里心中暗想,幸亏刚才没相信他,果然那野心就是他的本意。
没想到,那年轻人退后一步,哼哼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录音机,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按动了播放按钮。
“我赐给你们的,也能夺回来!”短暂的空白之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录音机中传来。只见加布和其他几个人都是浑身一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快关掉它!你也不想活了吗?”加布瞪大眼睛,竭尽全力大喝道,然后冲上去要夺那个录音机。
年轻人没有回答,脸上隐约挂着一丝笑容。“鲁西米库、萨拉索斯……”录音机里持续不断地传来不知道是用什么语言念诵的经文,加布庞大的身躯就凝固在半空中,伸出去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录音机,却不能再多挪动一点。
“不!!!”加布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叫声,柯里再次目睹了曾在郭师傅的尸身上发生的一幕:几个人,不,几具尸体逐渐腐朽,最后只剩一堆残渣。录音机也摔在地上,停止了转动。
“这、这就是尸语者的力量?难道……刚才录音机里的播放的语言,就是能命令尸体的……尸语?!”
柯里愣了半天,才过去拾起那录音机。“尸语者也并不精明,给我留下了对抗行尸的有力武器。”他美滋滋地按下出舱键,想取出磁带,没想到,磁带舱门一打开,便从录音机里流淌出粘糊糊的、带着腥臭味的绿色液体。“啪嗒”,还有一坨模糊的血肉也掉在地上。柯里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割下的嘴唇和舌头。一瞬间,他明白了,尸语者一点也不傻,而且比想象中还要精明许多。这个录音机是特制的,里面用那不知名的恶心液体浸泡着人的嘴唇和舌头,尸语者使它们能发出自己想要的声音。虽然不明白原理如何,但可以肯定这是巫术与科技的结合,高明得很。
就在柯里张大嘴巴还在惊讶之时,小B好奇地凑上前去,用大鼻子贴近地面使劲嗅那摊恶心的东西。柯里连忙丢掉录音机,一把拽开它,同时训斥道:“小B!你要是再敢闻那么恶心的东西,我以后就不让你睡我的床……哎,别去舔!不然我掰开你的嘴,用你最不喜欢的中草药牙膏给你刷牙!”
一提中草药牙膏,小B果然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到了柯里身后,虽然不是很情愿。柯里松了口气,毕竟还是有杀手锏制裁小B的。事不宜迟,他也不再取武器,赶快带着小B顺着楼梯跑上去。
没想到还没回到一楼大厅,柯里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难道那些尸体也……”很快,事实就证明了他的猜测——大厅里东倒西歪的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只是腐烂速度、程度都远比加布等人缓慢。柯里一点也没有脱困后的喜悦,仅仅是那录音的余波就可以造成如此大规模的破坏,看来尸语者的力量绝对不能小觑。他带着一脸木讷,一言不发地牵着小B走出楼门,贪婪地呼吸着外界新鲜的空气。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掏出手机,给更高层上司拨通了电话,汇报发生在这里的惨剧。
可是,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缠绕在他心头:尸语者为什么会放弃这里的所有行尸?是他不在乎?还是另有目的?根据现有线索,柯里怎么也想不通。
8.摸索与推测
不到一小时后,柯里所领导的白银虎小组的组员都已在大厦门口聚齐,围在疲惫不堪的柯里身边问长问短。他们身后,警察和军队已经建立起多道隔离线,将这里封锁得严严实实。
“好惨啊……头儿,我服你了,换作我,我早吓死了。来,喝点酒压压惊!”邓昆递过来一听啤酒。
坐在台阶上的柯里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一口气喝下半罐,才长吁一口气,精神还略微好了点。他身边的小B也凑过来闻,被他充满怜爱地轻轻拨开:“这不是你能喝的……哎,小邓,有什么吃的吗?小B也饿坏了。”
“头儿,先别关心狗,你自己没事吧?”安妮在一旁小声说。
“有一阵子是快崩溃了……不过,托你们大家的福,总算没事。”柯里笑了笑,“快给小B找点吃的,它真的饿坏了。”
“有、有!就知道你更关心狗!”邓昆取出火腿肠,柯里亲自喂给小B吃。它看起来真是饿坏了,几口就吃完一根,然后还要。
与此同时,穿着将全身都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防护服的防化兵开始从大厦里抬出一具具包裹在黑色塑料袋里的尸体,柯里和组员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就在一两天前,他们还是在这幢楼里办公的活生生的人,还有些人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如今却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怎能不让人心酸?而且,还有不少被称作“警界精英中的精英”的人物也一道驾鹤西去了,可谓损失惨重。
“真可怜……”安妮轻叹道。
“是可悲……没有倒在战场上,却牺牲于阴谋中……其实,要不是我们一贯散漫,也许同样会全军覆没……”柯里也是一阵伤感。
几个人都沉默不语,一方面是为逝者哀悼,一方面也为灰暗的前途担心。
一辆黑色的轿车通过层层警戒线,停在大厦前。一个身穿军装、有好四名警卫随行的老者走下轿车,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柯里走来。“哪位是柯里组长?”他问道。
“我就是,请问……”柯里站了起来。看来军队真的要介入这件事了,他想。
老者的话果然证明了他的猜测:“我是莫利纳将军,国防部委派我接手这里所发生的事件的调查工作。”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略持怀疑态度地问道:“你能再向我亲口重复一下你那荒诞的经历吗?”
“您认为这很荒诞吗?如果您看了那些尸体,就不会这么想了,我的将军阁下。”柯里给了莫利纳将军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既保持了一定的尊敬,也回击了将军自以为是的态度,他必须要让将军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哦?”将军没想到柯里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他在来之前本以为柯里是个神经错乱的疯子,不然怎么会编造出如此荒谬的事件?但看眼前的情况,柯里不仅清醒,而且有着他作为军人所相当欣赏的勇气。
“将军阁下,我建议立即调出大厦的监控录像,然后严格比对现有的尸体,筛选有无漏网之鱼。我们要对广大市民负责,绝对不能让行尸在大街上游荡!”柯里的态度依旧坚决且强硬。这让将军不得不重新作出考虑,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柯里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因为国防部已经决定暂时撤销你们小组的行动权限了。再我们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们最好待在家中——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上街也是很危险的事情了。放心,我们并不会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只是要记住,你们的种种调查特权已经被暂时取消了,现在由我和我的手下全权负责。”
这种结果不太出乎柯里预料,他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说:“保重,将军阁下。”
“那就先请你们离开吧,这里已经是军事禁地了。如果确实需要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将军的回话不冷不热,但也预留的回旋的余地。看来将军还是把柯里的警告放在了心上。
望着上车远去的将军和接管柯里工作而进入大厦的军队,柯里再次坐回台阶上。紧张和兴奋逐渐远去,他也逐渐从精神打击中恢复过来,一瞬间,疲惫的感觉涌上全身,原来刚才的“没事”全是靠亢奋掩饰、靠信念硬撑。
“头儿……”看到柯里的颓废样子,邓昆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被柯里摆摆手拦住。“我没什么,不感觉累就是怪物了……”柯里只是疲惫,并没有意志消沉。他注视着众人,然后缓缓说道:“大家别灰心,面对未知的前途,我们只有团结起来。虽然尸语者的力量很可怕,但我们大家齐心合力,一定能找出对付他的办法。虽然我的话有点像庸俗的说教,但这绝对不是胡乱许诺的虚幻希望。我相信我的好友在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未来就还有希望。”
每个人都点点头。
“那好,都回家吧!必要时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联系。”柯里努力在有些憔悴的脸上做出了一个并不算灿烂的笑容。 不久,电视、报刊上就播发出消息,对外宣称大厦中爆发了高传染性的致命传染病,大厦被彻底隔离。每当柯里看到大厦中今日又有多少人遭感染、多少人死亡的消息,都会不由得哀叹,制造这些消息的人为了不引起市民恐慌,真可谓用心良苦,让这么多人看起来像是分期分批死亡的。孤儿寡妇们被蒙在鼓里,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亲人出现在名单中,其实他们的亲人早就离去。除了负责警戒的警察和战士,大厦门前可谓门可罗雀。市民们不敢靠近大厦,生怕被传染上,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原本每天路过此地的人也都绕行。面对这些刻意制造出来的假消息,有几个人分辨得出真假?再说,又有几个人真正关心真假?随着感染、死亡人数下降到0,人们很快便忘却了致命传染病,恢复了往昔的生活。大厦前,起先还是寥寥无几的车辆飞驰而过,过了几日,竟然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繁荣。被蒙在鼓里的人们,不知道尸语者的存在,也不知道危险的临近。也许,他们才是真正幸福的吧?
幸好莫利纳将军不是老顽固,在观看了诸多证据后,他总算相信了柯里的话。现在,他不仅组建了一支本领过硬、装备优良的小队来昼夜巡逻,随时应对突发的行尸事件,还恢复了柯里的小组的行动权,由他们来进行尸语者的调查工作。
经过几天的奋战,柯里等人终于利用大厦的保安录像,将所有尸体与当时在大厦内的人员一一比对,所幸并没有漏网之鱼。只是有一件事比较奇怪,那天掌管录音机的年轻人并不是大厦中的工作人员。柯里好容易才在全市失踪人员名单中找到他,他是火葬场的殡葬工,叫李树森。后来综合其他线索,经过商讨和多方论证,大家才勾勒出一幅较为合理的画面:曲教授的尸体被送往那个火葬场,然后小李被曲教授杀死,并变成行尸。火葬场同时还失踪了一个看门的老头和几具没火化的尸体,但时间、地点、数目都与兰德尔那晚对付的行尸相吻合。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唯一未知的,只剩下究竟是谁在制造行尸。是尸语者本人出现了,还是由曲教授传播了尸语者的声音?因为曲教授早就被Ace的破邪星光消灭了,这便成了无从解答的谜题。至于全大厦的人被变成活尸的时间,则被证明在那天午夜至第二天一早这段时间。不过制造行尸的人也是个谜,因为大厦的监控有死角,现有的录像并没有拍到制造行尸的过程。
“一定是故意的!尸语者事先知道大厦的监控死角在哪里,不然不会拍不到他!”邓昆用力一捶桌子,忿忿地道。
“也不一定啊,像是厕所之类涉及隐私的地方,到哪里也不能监控的。不然,到处都有人监视,第一个抗议的就是你!”一旁的张扬笑道。
“这倒也是……”邓昆自己也“扑哧”一下乐了。
柯里默默沉思了片刻,然后作出了决定:“不过把跟大厦设计有关的所有人员的档案都调出来看一下吧,我们不能放过蛛丝马迹。”
“要派人侦察么?”张扬问道。
“不,”柯里摇摇头,“涉及范围太广了。我们先推理吧,争取把可疑人员的范围缩小一点。”
这时候,安妮为大家泡了咖啡,用托盘分发给每人一杯。柯里这才觉得有些困倦,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已是晚上11点多了,他们因为太投入,竟然忘了时间。柯里站起来,伸伸懒腰,道:“有点饿了,我们吃点夜宵吧!”
“赞成!”邓昆举双手赞成柯里的提议,张扬还搬出早就准备好的外卖资料,查看想吃哪家的东西。“叫好伦哥的外卖怎么样?”
“不太好吃啊……再说了,他们应该10点半就关门了。”邓昆道。
“这附近不少写字楼里都有加班到深夜的人,他们为了夺回这块阵地上的生意,几点都送餐的。”
“夺回……”一瞬间,柯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我赐给你们的,也能夺回来!”如果反过来说,尸语者能怎么夺回来,也能怎么赐予……“等一等,”柯里一拍大腿,大叫道:“糟了,我们只顾核对尸体,忘了检查那天出入送入大厦的包裹、快递了!”
“什、什么?”邓昆有些不解,“又不是炭疽,跟包裹什么的有关系么?”
“尸语者根本不用亲临,只要送录音机来就行啊!既然录音可以毁掉活尸,为什么不能制造活尸?这里已经有了曲教授这具尸体,只要再播放那录音,他就能行动杀人,制造更多的行尸。就像病毒的传播扩散一样,活尸的数目最高能以几何级数增加。而且把全楼人都变成活尸,还用不了这么快……”柯里说着说着,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连他自己都感到这推论很可怕。但不能不承认,这是可能发生的。如果这种以前根本没想到的可能性是事实的话,就不难解释尸语者为什么放弃这里了——他只把这里当成个试验室,而且他的试验成功了。连秘密警察机构都不在话下,他只要继续制造那可怕的录音,那么医院的太平间、殡仪馆、火葬场……哪个不是他更大、更好、更容易突破的目标?
这就好比你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蜡烛,好不容易才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但你向前一走却发现,前进的道路上充满危险的岔路,而蜡烛也快熄灭了。虽然不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比进退两难还要为难。危机的暗云铺满天空,未卜的命运就像那在风中摇摆的微弱烛火,随时可能被即将到来的风雨扑灭,然后永远陷入黑暗之中……
9.三分之一的几率
众人听到柯里的推测,都颇感震惊。端起咖啡正要饮用的安妮更是脸色煞白,把杯子掉在地上咖啡也泼了一地。
“不、不可能吧?录音就能……如果他利用广播……那一切岂不都在尸语者的掌握之中?只是他没想行动罢了……”安妮的声音在颤抖,话语也有些语无伦次。
柯里完全明白安妮想说什么,不过她的话也给了柯里带来了一个疑问:那录音到底有多大威力?如果制造活尸也像摧毁整楼活尸那么简单,尸语者控制全市都易如反掌,只要占领电视台和广播电台就行。看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尸语者一定也有自己的困难,难道说制造本来就比摧毁困难?他连忙问:“有谁知道我们这楼里是不是有能传播声音的特殊构造?”
沉默片刻,张扬指指天花板,说道:“别的倒是不知道,不过到处都有该死的广播。”
“对啊!广播!”柯里脑中灵光闪现,如果是在动画片里,恐怕真得画上几道电光,然后再配上“叮”的响声吧?隐藏在天花板里的广播喇叭,是个经常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破坏人们好心情的讨厌东西,人们常在它发出聒噪声音的时候对它恨之入骨,但这恨也很容易销声匿迹,平时甚至会完全忽略它——将它作为犯罪工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连忙吩咐:“小邓和小张去广播室,看看有没有可以无线接收器之类的装置,体积可能很小。其他人都重新看录像,我们总结一下,看活尸变化有没有时间或地点上的规律。”见识了上次的“录音机”,柯里现在丝毫不敢小觑尸语者的技术实力。“如果能分析出活尸的出现规律,也许就能判断出尸语者是用什么办法制造活尸的,至少能知道他有没有大规模进攻的实力。”他心中对前进的方向略微有了点把握,不再觉得前途一片漆黑。
没过多久,当柯里他们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监控录像并作记录时,邓昆和张扬兴冲冲地跑了回来。“看,找到了这个!”邓昆一扬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只有一节7号电池大小的东西。柯里一点也不惊讶,他心目中的无线接收装置也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因为情况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负责技术的詹姆斯接过塑料袋,开始从那小装置上面提取指纹。不一会,他开始坐在电脑前比对指纹,装置被交到柯里手中。柯里戴上手套仔细把玩这个小装置,它是手工制作的,外壳是一个小型随身盘的,原本是USB接口的地方,现在被换成音频插头;拆开一看,里面的电路板都是手工焊的,焊点相当均匀、圆滑;整个装置与市售的数码产品相比虽然还有些粗糙,但一般人绝对做不出来,应属专业人士制作。
“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它就插在麦克风插孔上,我一眼就看见了。”邓昆得意地说。
“嗯……”柯里应了一声,还在继续仔细琢磨那个小装置。
而旁边,詹姆斯则在哇哇大叫:“不行啊,在数据库中找不到相同的指纹!”
柯里这才抬起头,说道:“看看和那个录音机上的是不是一样。”
果不其然,录音机上两组指纹之一,就和这上面的指纹完全吻合。詹姆斯竖起大拇指赞道:“头儿,真行啊!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什么来着?……事后诸葛亮!神葱妙蒜!”柯里马上晕倒:“没有多余的‘事后’啦!还有,是‘神机妙算’……”
“莫非那指纹是尸语者的?也就是说,他亲自来的?”邓昆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地问。
柯里摇摇头:“不是,是那个殡葬工李树森的。录音机上的另一组指纹是我的。不过这能证明李树森是尸语者派来执行监视任务的。”
“那就是说……尸语者没来?”邓昆有些失望。
“很可能。只要再把录像分析完,就能肯定这个推测了。”柯里叹了口气。他真希望能找出尸语者的真面目,在尸语者实施行动之前,带着小B去单挑他。按照兰德尔所说,小B应该能对付尸语者。不过,一想到小B至今连握手、作揖之类的最基本动作都没学会,只对“吃”字敏感,柯里心里也有些没底。他只好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笨的辟邪也比一般魔物猎人强”的理论来安慰自己。
“小B,吃东西吗?”他试探性的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果不其然,一提到“吃”,刚才还慵懒地躺在地上的小B就两眼放光,马上爬起来,摆着尾巴直奔柯里,用毛茸茸的大爪子扒着柯里的裤腿要吃的。被挠得生疼的柯里不禁苦笑:“小B真的可靠么?怀疑啊……”最后还是邓昆翻出抽屉里的吃的给小B,才替柯里解了围,不然小B可是会阴魂不散、纠缠不休的,柯里早就领教过多次了。
“头儿,有发现了!”安妮高兴地大叫,柯里连忙过去瞧个究竟。安妮指着屏幕道:“活尸也有不同的等级!你看,大厅里的这些人只会重复固定的动作,就像反复上演早就排练好的剧目的木偶一样;而加布和几个手下显然可以自主行动,他们更像正常人。”
“是没错……”柯里一回想,大厅里的人表情木讷、动作机械,所以他一进门就察觉有异,只是没一下发觉怪异在何处。加布还保留着自己的思维,像个小头目一样,负责指挥这里的一切;而那个李树森则是尸语者安插在加布身边、负责监视他的。一旦加布有异动,李树森就会不惜牺牲自己来干掉他。只是还不清楚尸语者是怎么控制李树森的,也许是个强力的精神控制吧?
“我这里还有新线索,那个李树森是晚上11点34分进楼的,自从他来了后,才逐渐出现新的活尸。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他居然能通过需要进行多重认证的身份识别系统,乘坐我们的专用电梯。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是B7层!”一直沉默寡言的徐德文说道。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一开口,必定语出惊人。
“这样!”柯里一拍桌子,吓了安妮一跳。其实他是非常兴奋,因为这些线索组合起来,就使得尸语者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他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行事谨慎的人,同时擅长设计制作电子产品;他曾经从某种渠道接触过大厦的设计,可以突破身份识别系统,对这里的机构设置也有一定了解。有了这样的几条特征,可疑人群的范围就会缩小很多。柯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将自己所想到的告诉大家,大家都点头称是。接着,就是枯燥而繁琐的筛选工作了,在轮流休息的情况下,经过一昼夜的奋战,可疑人物的名单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出来了。
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加布小组唯一幸存的约翰·施密特,他“恰好”在这两天患了重感冒没来上班。他的工作是负责武器装备开发,其中也包括为特别行动制作各种神奇的“小玩艺”,可谓心灵手巧。他绝对符合会制作电子产品、熟悉大厦、熟悉机构这几条特征。至于突破身份识别系统,借助他以前曾提出、但没实际制作过的“计算机识别欺骗装置”也不算难事。
第二个可疑目标,是大厦的保安和身份识别系统的设计者之一,程新博士。作为设计者,他自然对大厦很熟悉,也可以在系统中预留后门,轻易突破。同时,他学的是工科,从大学时代起就经常搞各种小发明,制作电子装置也不算什么。不过,他可能略微缺乏对这里的部门的了解,至少不像约翰那样,对B7层了如指掌。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可疑目标,就是柯里的直属上司,代号为“G.net”的神秘人物。作为高层领导,他统筹谋划、执掌大局的能力自然是不容忽视的。从日常接触中,柯里还感受到,G.net是个知识渊博、目光敏锐的人。虽然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对这里的设计、机构设置、身份识别系统的了解程度,柯里是见识过的。有一次,柯里因为软件错误被困在电梯里,G.net竟然通过电话指导他用手动的办法来修复了系统。所以尽管没见过他搞小发明什么的,柯里仍丝毫不怀疑他具备这种能力。
以上三个人,就是大家合力找出的最可疑的人物;如果以前的推理都正确,那么尸语者就应该在这三人之中了。至于小组内部,虽然也至少有两三人符合条件,但柯里都忽略了。为什么怀疑上司却不怀疑手下?柯里是有理由的,这就是“信任”。信任是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上的,因为他了解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事,所以就能信任,这也是被患难所见证的真正友情。因此,尽管柯里发觉提出这名单后,安妮的神情有异,但也没太在意。他对大家说:“我们今晚先回家好好休息,尽情放松。从明天起,就要打起精神,准备真正面对尸语者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柯里望着迈着轻松步伐的小B,怜爱和担忧油然而生。也许它昨天还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宠物,但今天就要立即成长起来,接受自己身为辟邪的角色。不管打倒尸语者的使命是否过重,它都必须坚强地承担起来,因为这,就是命运。
10.代号“SnowWhite”
刚上楼,小B突然停下脚步,死活不肯再向前走,柯里这才发现,黑暗的楼梯上坐着一个人。他想都没想,就使出一招“旋风回转脚”——也是从动画片里学的,其实就是中等高度的扫腿,没想到对方反应超快,竟然向后翻了一个筋斗,闪开了。
“也不看清楚就踢!我要是像你一样冒失,你的腿早断了。”原来是兰德尔,他说话的同时,楼道里的声控灯也亮了。他并不是瞎说,论武功,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从小练习真正的古代武术的兰德尔?柯里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一个学过泰拳的小混混带着几个同伙在学校门口劫住低年级学生要钱,兰德尔上前制止,那个可怜的小混混以为兰德尔只是个普通的瘦弱少年,不自量力地挥拳打向兰德尔的脸颊。兰德尔却在拳头即将接触脸颊的一瞬间后退,然后伸手拉住小混混的胳臂,飞起两脚,一脚踢在臂弯,一脚踹在胸前。小混混猝不及防,一下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胳臂已经断了,兰德尔还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今天没吃早饭,没劲踢断肋骨轨。”直到现在,柯里一想起来小混混和他的同伙那惊恐万状的眼神和落荒而逃的狼狈样,还觉得解气。
“这就是小B?”兰德尔蹲下来热情地抚摸小B的额头,小B虽然没像小狗那样缩到主人的身后,但看得出来,略有些惶恐不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兰德尔背后窜出,原来是Ace。它上前友好地嗅着小B,但小B只是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一定是你还没解开小B的封印吧?不然它怎么会不认识Ace?”兰德尔叹道。
“啊……是啊。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还没来得及……”柯里讪讪的答道。
“这不太要紧……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么?”兰德尔问道。
“我怎么知道啊!你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
“进屋去说,”兰德尔神秘的笑笑,“你总不能让孩提时代的好友总站在门外吧?”
柯里连忙去开门,笑道:“没那么夸张吧?孩提时代,你不如说我们没出生就定下了娃娃亲算了呢!”
“你要是真有娃娃亲,还至于现在这样啊!我算算……你今年也29了吧?我可还没吃上你的喜酒呢!”兰德尔“吃吃”地坏笑着,嘴上丝毫不饶人。
柯里连忙反击:“你自己呢?上次不还自己说你比我大呢么?”
兰德尔一撇嘴,道:“那没办法啊,我本来就比你大,只是成长缓慢罢了。”
“哼,拿你没办法了……谁叫你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呢?”
进了门,柯里去翻冰箱,看有什么吃的来招待兰德尔,却听到小B在屋里叫起来。“怎么?这是小B看到吃的急了才会发出的声音……”回头一看,事实证明他还是非常了解小B的——桌上已经摆好丰盛的晚餐。兰德尔晃晃手中的金色卡片,坐在那里笑眯眯地望着他:“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准备什么吃的,所以来之前先准备好这些,然后把它们变到卡片里。不然今晚就等着大眼瞪小眼,然后饿肚子算了。”
“也不会都干饿着,我储备了很多狗粮、狗罐头,妙鲜包也有。”柯里尴尬地道。
“唉,过来边吃边聊吧!”兰德尔招呼道,“知道我为什么来么?因为你的麻烦比预想要大。”
柯里打开一听啤酒,刚喝了一口,听到这话,差点呛着:“……不、不会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你明明说过,就连A级魔物猎人也对付不了辟邪啊!”
“这是没错,但问题是得看尸语者和A级魔物猎物怎么比了……你知道吗,昨天我无意中提起了尸语者,没想到老爸冷冷丢下几句:‘你就忍心把你的朋友丢在水深火热之中?以为有了辟邪,就什么都不怕了?世上最可怕的并非邪恶。’我听后放心不下,就回来找你了。”兰德尔的眼神中真的充满忧虑。
“你老爸一定知道什么吧?”柯里托着下巴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兰德尔的父亲就是那种“幕后黑手”、“最后的王牌”型的任务,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平时从来不苟言笑,也从不出手,但一旦他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必定惊天动地。
兰德尔叹了口气,印证了柯里的记忆:“放心,他不会说的。除了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插手这种事,总是拿什么‘小孩子需要多磨练’、‘你也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之类的话来搪塞我,我也没脾气啊!最好还是只好靠自己。”
“也许这正是你老爸的良苦用心吧?故意把你置于危险境地,以期激发你的潜能。”
“切,得了吧!这种好心会害死人的!”兰德尔嘴上不以为然,其实心里赞同这一说法。
看到兰德尔言不由衷,柯里笑道:“哎,什么时候也别忘了,是好奇心害死人!”
“哼,人的死法多了去了!正所谓‘条条大路通冥府’,一不小心就归西。”说到这里,连兰德尔自己也乐了。
“你真没正经的!”柯里笑道。
“这叫‘不厚道’!我们论坛上最近流行这么说。”兰德尔顽皮地说,看不出他还有泡论坛的嗜好。不过不管柯里怎么追问是哪个论坛,他都不说。
“算了吧,我也不问了。在像你这么不正经……嗯,不厚道,我们就别想战胜尸语者了。”柯里终于放弃,开始讲自己这边的发现。
忽闪着大眼睛听完柯里的叙述,兰德尔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看?你觉得谁更像尸语者?”柯里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兰德尔给了柯里一个很faint的答案。
“我怒啊,拜托,你有没有认真听啊!”柯里道。
“我真不知道啊!这得靠侦察才能知道。”兰德尔挠挠头,道:“不过我刚才也可能有些走神,好在终于有点想明白了临走前老爸给的提示。”
“给了提示啊!?你怎么不早说!”柯里来了精神。
“我一直没想通啊,你又这么笨,我想不通你就更想不通了!”
“谁说的?兴许我就比你聪明一回呢!”
“不见得啊!”兰德尔笑了笑,“我说出来你来猜,看我想到的你是否能想到。”
“好啊!”
“我问老爸,尸语者究竟是什么;他反问我,你真没听说么?我回答说,除了《尸语故事》,就没听过类似的任何词了。他笑而不语,问我知道白雪公主吗,我说那还能不知道?他说:‘你确定真的知道吗?’我没好气地说:‘要是连白雪公主都不知道,那就白活了。’他哼了哼,告诉我:‘要是你真的知道白雪公主,就能尸语者是什么了。’你听明白了么?”
“这都是些什么啊?连哑谜都不是,比和尚的偈语还晦涩!”柯里都听晕了,他咧着嘴道:“白雪公主能和尸语者扯上关系呢?”是啊,这两个,一个是真善美的代表,纯洁无瑕、世上最美的女人;一个是用尸语控制尸体的神秘人物,虽然连他是否是活人都不知道,但光听名字就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只听兰德尔笑道:“我早就说你笨了吧?这是很重要的暗示,现在可能有点眉目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
兰德尔笑嘻嘻地问道:“你先回答我,知道白雪公主的故事吗?”
“废话!三岁小孩都知道!”轮到柯里没好气地回答了。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错了。”兰德尔不紧不慢地说,“你先把你所知道的白雪公主的故事说来听听。”
“切!还用讲么?镜子啊,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柯里拿起啤酒罐当成魔镜,还装出自作多情的样子。
“关键的不在这里,”兰德尔摇摇头,按下他的手,“我问你,白雪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还用说?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每个女孩子的偶像啊!谁不羡慕她,最后能和白马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柯里此刻的那眼神,分明像是看到外星人一般。他怀疑兰德尔又是故弄玄虚耍自己。
“哦?那七个小矮人呢?”兰德尔依旧那幅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到底要说什么?”柯里终于没耐心继续和他闹下去了。
看到柯里真急了,兰德尔“咯咯”笑了起来:“别那么激动嘛!好吧,接下来就让我纠正一下你的错误吧!”
“什么错误?”柯里不以为然地道。
“每个女孩都梦想成为白雪公主——可要真这样可就糟了,那世界上该有多少荒淫无耻的坏女人?在原始版本中,也就是真正的《白雪公主》故事中,白雪公主是个无耻的下流胚,她与自己的父亲乱伦、与7个小矮人通奸;她是个施虐狂,用各种古怪而残酷的刑法任意惩罚下人;她还是个荒淫无度的妇人,无时无刻不在追求无比奢靡的腐朽生活。而王子之所以会选择白雪公主,只是因为他是恋尸癖,他抵挡不了女性尸体的诱惑。王后是个悲情角色,她是白雪公主的生母而不是继母,因为怕国王移情别恋才生下白雪公主,没想到却被自己的女儿抢了风头。她一方面不齿国王与白雪公主的下流勾当,一方面也在嫉妒白雪公主的容颜与芳华。最后,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白雪公主与王子共同策划了那个著名的谋杀,可怜的王后被迫穿上惩罚女巫用的烧红的铁鞋,在刺鼻的焦臭中蹦跳而亡。而由于缺乏爱情的基础,白雪公主与王子今后的生活也不见得幸福,别忘了,王子只喜欢尸体,除非白雪公主也变成尸体……看吧,一个处处揭露人性最丑陋之处的残忍故事经过修改和美化,就成了人人喜闻乐见、就连孩童也耳熟能详的美丽童话。”
柯里都听呆了,直到兰德尔推他,他才如梦初醒,不断嘟囔道:“这不是真的、太可怕了……”
“接受现实吧,这就是《白雪公主》被埋没的真面目。”兰德尔道,他打开一罐百事清柠,一口气喝完一多半,然后说道:“我后来想到了,如果现在流传的《尸语故事》也像《白雪公主》一样并非最初的原版,那么老爸的意思就很明确了。也就是说,在《尸语故事》中,本来隐藏着尸语者的秘密。只是出于某种目的,或是在民间中口耳相传的过程中,被人有意无意地篡改了,才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这么说,我们只要找到原版,就有揭开尸语者真面目的希望了?!”柯里顿时兴奋起来,语调也变得高昂。不过他很快又自己泄气了:“可上哪去找啊?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兰德尔信心十足地笑了:“别忘了,世上有几处保存古老书籍的图书馆,它们中也许……不,是肯定会存有《尸语故事》最初的版本。”
“你是说……”柯里也想起了那个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亡灵山的图书馆。虽然那次经历有惊无险(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拙作《书海迷踪》),但他实在很厌恶那个地方的位置和造型。至今他还时常会在梦中见到那个跟山一样高的巨大骨架,然后不是梦见自己从上面摔下来,就是梦到骨架站起来追他。
“嗯,第一个当然是亡灵山的图书馆,你也去过。”兰德尔嘻嘻笑着,肯定是看出了柯里的惧怕才这么说的。
“我……才不怕!”柯里说道。
“你看看,我也没说你怕啊!自己先心虚了吧?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柯里这次又被兰德尔抓住了小辫,还要嘲弄一番。“如果查个资料什么的,不像上次那样必须去找实体书,就不用亲自去,那里有专门提供查询服务的计算机终端。但那里要是没有,就得亲自去排名第二的地方了——沉在血湖之下的藏书阁遗址。虽然叫遗址,可是环境还不错,你还可以顺道参观一些平时根本见不到的珍贵遗迹。”
“这地方听起来也不怎么样……”柯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别说丧气话啊!”兰德尔哈哈笑着,拍拍柯里的肩膀,“我们吃晚饭就开始行动,让两个小家伙看家。嗯……行动的代号就叫‘SnowWhite’吧!”
SnowWhite,一个听上去纯白无暇、一尘不染的名字,但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丑恶,见证着被扭曲的人性。代号“SnowWhite”,一个略带悲哀色彩的凄美名字,是否也预示着今后的悲哀?对此,兰德尔拍拍胸脯,大声说“不!”
因为,命运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11.血湖寻书
“不好的预感被证实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柯里哭丧着脸道。
原来,通过联网检索,亡灵山的图书馆中并没有保存《尸语故事》的原始版本。不过折腾一番,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兰德尔查到,藏族的《尸语故事》果然并非最初版本,它脱胎于印度古代的故事集《僵尸鬼故事二十五则》,于十世纪后期随着藏传佛教的复兴才出现。而更古老的《僵尸鬼故事二十五则》也采取是一个大故事套着24个小故事的形式。其中最大的故事,也就是“僵尸鬼的故事”讲到:健日王每天都会收到一个出家人献来的一个果子,果子里面藏着一颗宝石。健日王为了答谢出家人,答应了于夜间到火葬场把挂在树上的一具死尸搬运到祭坛上的请求。实际上,这不是单纯的死尸,一个神奇的僵尸鬼就附在死尸上。夜晚,当健日王独自一人搬尸时,僵死鬼便说起故事来,每说完一个还提出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当健日王开口解答时,因打破了搬尸必须缄口不言的禁忌,尸体便返回树上去了。这样经过24次反复,便讲出了24个故事。最后僵尸鬼将那个出家人企图谋害国王的阴谋揭穿,健日王在祭坛上杀死了出家人,从此僵尸鬼成了国王的朋友和助手。而且,故事的结尾还写道,它将“作为吉祥的故事传诵到整个世界,并受到尊崇。即使细心听取其中某一故事的一节的人也会摆脱罪过和种种苦难。而且讲这些故事的场合,夜叉、僵死鬼、魔力、罗刹等会失去神力。”
看完这个故事,兰德尔和柯里不禁面面相觑,相对苦笑:找到了更古老一点的版本,内容果然已面目全非,而真的尸语者的故事又会怎样呢?任谁也猜测不出。不过他们也有些高兴,因为毕竟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没办法了,去血湖藏书阁吧!”兰德尔将笔记本电脑变成卡片,插到上衣口袋里。
“我……能不能不去?”柯里打起了退堂鼓。光听“血湖藏书阁”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怎么行?你必须去!”兰德尔皱起眉头,断然否定。“我不能一个人去那里的,因为那里有个怪谈——同去的人数如果是双数的话,就必须留下一半,永远不能离开。破解的方法直到现在还没有,但如果是单数人数,怪谈就不攻自破了。”
“喂喂,你自己一个人去不正好是单数吗?”柯里道。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生怕再留下像亡灵山那样的不良回忆。
兰德尔怒目而视:“你也是大人了,怎么还那么胆小?再说,你忘了吗,我算两个人……”
柯里这才想起,兰德尔体内还沉睡着另一个意识——来自远古神话时代的雷。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没办法,舍命陪君子了!唉,不过可得说好了,你必须保护好我……以前每次和你一起外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会成堆地自己找上门来。”
“哼,我哪次没保护好你们?虽然会遇到危险,但最后不也很安全么?”兰德尔扭过头去,假装生气。他不理柯里,而是弯下腰,温柔地抚摸Ace的额头,叮嘱道:“Ace,我要离开一阵,你留心这边的情况,如果预感到大批死尸行动,就立即通知我。还有,保护好你弟弟。”
这次柯里看清楚了,蹲在地上的Ace真的点点头,然后抬起右爪,让兰德尔将一个手表形状的东西给它戴上。而撑得肚圆的小B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打盹。
“这……”
“嘻嘻,”看到柯里惊讶的样子,兰德尔笑了笑,“这是给它特制的联络器。哎,你不是奇怪这个?哦,你是说Ace听得懂我的话吧?动物本来就通人性,神兽当然就更厉害啦!如果解除封印,它还能口吐人言呢!”
“可是,小B……”
“谁让你不解开封印呢?”兰德尔拿出教训的语气,然后突然缓和了:“不过……现在不解开也好,因为辟邪如果不在战斗消耗一些力量,以你现在的实力,无法再次封印它。你不想带着一只比狮子还庞大、长相又凶、别人还不认识的猛兽上街吧?”
柯里使劲摇头。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辟邪是什么样子,但一想到某明星豢养的宠物老虎上街被击毙的新闻,就不能不打消这个念头。再说了,还有各种“科研机构”就喜欢研究“世上仅存”的生物,即使不来个活体解剖,光是关起来折腾还美其名曰“研究”也很可怜。
“所以就这样吧!好在有Ace在呢,你就放心吧!我们快去快回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兰德尔拿出信心十足的灿烂笑容,虽然柯里觉得那笑容不一定可靠。
“不用任何交通工具,我们直接进行超时空跳跃。”说着,兰德尔按了一下手表,在空中投射出立体屏幕。“坐标设定,障碍物检测、未来预测……好,一切OK!JUMP!”
“等、等一下!”可惜柯里已经说晚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超时空跳跃已经完成。
“看,这就是血湖!”兰德尔指着前方,道。
血湖,名副其实,湖水像血一样鲜红,一眼望不到尽头。湖上没有任何标记物,也见不到一丁点动植物,一派死气沉沉的样子。就连湖边也是光秃秃一片,近湖的沙滩全被染成暗红色,只有远离开红色,才零星出现稀稀拉拉的枯黄野草。唯独紧邻湖边的一个被漆成绿色的电话亭,才为这里带来带来一丝生机。
柯里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心想难道这湖里面真是都是血?他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朝湖中仍去,没想到,连一个水漂也打不起来——湖水就像被融化的柏油一样粘稠,一下把小石子粘住,然后再像沼泽一般慢慢将它吞噬掉。“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还不如亡灵山……怎么图书馆都建在这种地方?我怎么非得来这里?”一想到即将要进入沉在湖底的遗迹,柯里从心底感到后悔。
“别看了,越看越有抵触情绪。”兰德尔用力拽着他(其实近似“拖”了),走进湖边的电话亭。兰德尔摘下听筒,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血一样鲜红的电话卡插入电话里,然后按下“8、7、4”。听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铃响三声之后,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找谁?”
“我要看书!”兰德尔答道。
“知道了。不怕的话,就来吧!”对方冷冷地答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兰德尔从电话里取出卡片,接着,地板突然陷落下去,兰德尔和柯里一起掉了下去。
“哇……”柯里还没叫完,却发现并不是就这样摔落无尽深渊,而只是落在位于电话亭正下方的一个狭小房间的沙发上,兰德尔就端坐在对面。
“漫长的旅程要开始了,大约要花一小时左右。”兰德尔找个舒服的姿势,半卧在沙发上,看来他曾经来过,有了经验。
接着,柯里听到一阵铃响,整个房间震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下沉。
在狭小的封闭空间里待上十多分钟,又明知道是在沉入湖底,柯里开始感到恐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开始感到缺氧,头上也冒出汗珠。“喂、喂,你不觉得空气越来越少、温度越来越高么?”柯里用力推着昏昏欲睡的兰德尔。
“好困啊……”兰德尔打了个呵欠,道:“忘了你不适应呢!去按一下沙发扶手上的蓝色按钮……”
柯里连忙去按沙发扶手上的蓝色按钮,房顶的送风口立即张开,清新凉爽的冷风顿时送入,换走了闷热混浊的空气,柯里感到舒服多了。而兰德尔居然睡着了。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尽管空气清新、温度宜人,柯里还是感到沉闷:“也许像兰德尔那样睡着反而更好呢……”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狭小的房间。这里有点像游乐场里的观览车上面吊的那种小车厢,除了面对面放着两个沙发外,就别无他物,雪白的墙面上连装饰画也没有;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窗户,天花板上多了送风口和发出柔和光线的灯。由于郁闷,柯里开始琢磨沙发扶手上的按钮,反正兰德尔也没说禁止动它们。
“现在已经知道了蓝色按钮是送风换气的,再试试红的。”柯里按了一下红色按钮。从墙中央伸出一个平板,形成桌面;接着,桌面上突然出现了点心和饮料。“哦,这倒不错!”柯里尝了一口点心,很美味,饮料的口味以前从未尝过,但不能不说好喝极了。于是,这成功促使他开始下一次大胆尝试:“再试试白的。”
一按下白色按钮,两侧的墙壁上顿时有墙面凹下去,然后徐徐升起,露出本来的窗口。
“兰德尔就只顾自己睡,也不告诉我按钮的用法。其实看看风景也不错……”柯里正要这么想,却发现这“风景”实在看不得。
略微有一点透明的红色湖水中,悬浮着无数的人残肢断体,肉与骨的残渣,就从窗口掠过。柯里连按白色按钮,却怎么也关不上窗口。他失魂落魄地蜷缩在沙发上,将头埋在膝下。
“咚、咚”,有人敲打窗户的玻璃。会是谁?这湖水中也有人生存么?他很好奇,但又知道那绝不可能,除非……敲窗的并非人类。好奇心与恐惧感在进行拉锯战,但好奇心无论何时总会占上风,柯里最终还是微微抬起头,从缝隙中偷看了一眼。
一个腐烂而扭曲的脸正紧贴在窗户上,死鱼一样的灰白眼珠茫然地转动着,然后停了下来,直勾勾地注视着柯里。那张脸上出现了痴痴的笑容,它——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开始挥起拳头用力敲打着玻璃。“让我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柯里甚至听到了它的呐喊。
虽然已经29岁,虽然曾经经历了风风雨雨,虽然敢于与形形色色的罪犯斗争,但柯里始终没能驱走内心中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只是将它们深深锁在心底。现在,这锁链就在这湖底之旅的过程中断裂,源自心底的压抑、恐惧一拥而上,占据了他的心灵。
“啊!!!”他惊声尖叫着,手忙脚乱地去摇兰德尔,而兰德尔仍然沉睡不醒。“快,救救我,救救我!”他大喊着。
血一样的红色的湖水中,开始不安地泛起气泡,掀起混浊的旋风。不,那不是旋风,而是迅速流动的碎肉和骨骼残渣。越来越多的大块尸首聚拢过来,一双双被死亡渲染的眼球向小房间里张望。“让我进去!”“我也要去!”尽管用力捂住耳朵,一个个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是钻进柯里的耳朵。“咚、咚……”拳击声也开始密集;玻璃上,甚至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醒醒啊!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柯里几乎是哀求着,用力摇兰德尔。男儿有泪不轻谈,但其实哭出来反而更好,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崩溃的后果,就是疯掉。
兰德尔的头发正在迅速变白,他逐渐睁开了眼睛。那蓝色的瞳孔,如同碧蓝的天空一样,深邃而宁静。“呵呵,你在干什么啊?”他笑了笑,缓缓说道。那成熟的声音,和兰德尔迥异。
“你是……”
“我叫雷。你是柯里吧?你似乎在害怕呢。”雷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用那双眼睛目光深邃的眼睛望着柯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身体,直抵心灵最深处。
“你难道看不见吗?”柯里一指窗外,“它们、它们就要进来了啊!”
“魔由心生,那是你内心恐惧的外在体现。静下心来,抛开恐惧,忘掉不快,他们就会消失。”雷依旧是那般平静,缓缓闭上眼睛。
柯里半信半疑地坐下,努力去想快乐的事,但脑海里怎么也摆脱不了恐惧的阴影。尸语者,就像悬在他头顶的暗云,如影随形地紧紧叮咬着他。“快滚开!”柯里抱着头,痛苦地大叫。
玻璃“嘎嘎”作响,随时都可能碎掉,红色的血水,已经开始从缝隙中渗入。
“不妙!”雷突然睁开双眼。他将手放在柯里肩上,严肃地喝道:“拿出你的勇气来!这血湖是无数死者的怨念形成的,如果你心中在害怕,什么样的可怕事都会发生!你只有坚强起来,战胜自己的恐惧,才能摆脱它们!”
“不、不……不行……我做不到,还是害怕……”柯里摇着头,痛苦地道,“我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郭师傅的死……忘不了那充满大厦的尸体……我说过不怕,可那只是自己骗自己!”
“咚!”一声巨响,房顶竟然凹陷了一大块,不知道是有什么样怪力的东西在外面碰撞。空调可能被这一击打坏了,室内开始闷热起来,空气也逐渐混浊。
“看着我,”雷揪着他的衣领,严厉地对他说:“想想你是为什么才来这里的!”
“为什么……”柯里迷茫的眼神中重新开始出现光芒,“我……我是为了打倒尸语者才……”
雷点头赞许:“对,就这样!不需要你忘掉恐惧,因为那是不可能彻底忘掉的。拿出你的爱和勇气,用它们驱走恐惧!虽然我没怎么和你们直接打过交道,但我一直在兰德尔体内注视着你们每一个人。相信你自己,你从小就是个坚强的人!”
“我……坚强吗?”柯里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的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反而感到困惑;虽然面对危险,他略微犹豫一下,还是会奋不顾身冲上去,但那恐惧就一丝丝在心底积累。就像用息土治水,堵而不疏,最终还是会面临决口的危险;等到阻挡恐惧的堤坝崩溃的时候,喷涌而出的恐惧淹没了他曾经拥有的勇气。“我要重新坚强起来,因为我还要保护……”柯里清醒了。
雷放开柯里,点头道:“你通过了。这份保护弱者的爱,就是勇气的来源,也是击碎恐惧的大炮。”
附在车厢上的东西一下子放弃了这个目标,开始上浮。湖水虽然依旧血红,但逐渐变得清澄,刚才的骨肉残渣都消失不见。柯里感觉自己失去了浑身力气,瘫软地倒在沙发上。
可是空气仍然混浊而闷热,又过了一会,整个房间震动一下,情况才逐渐好转。通过窗口,柯里惊奇地发现,车厢进入了管状的通道,湖水的颜色也不再血红,而是沁人心脾的蓝色。
大约十几分钟后,管道开始向斜下倾,通向一个托着水瓶的超巨大女神像。接着,管道逐渐变成水平,车厢就从瓶口驶入女神像内部。车厢上盖被揭去,现在他们就像坐在巨大的托盘上一样,被下面的水流托着,缓缓前进。“托盘”滑过一段坡道,进入一个长满植物,盛开着鲜花的大厅,最终停在中央。
“跟我走吧,我可比兰德尔更熟悉这里。”雷跳下来。柯里小心翼翼地伸出脚试探一下,唯恐地面不是真实的。雷会心地笑了。等柯里也下来了,承载沙发的“托盘”降入地下,然后原地从下面升起来一个小型室内喷泉。
柯里四处打量,虽然这里叫做遗迹,但一点也不残破。光是女神像的外形就够前卫,室内装饰装潢更是一派未来风格,简洁而时尚。四周环境相当宁静幽雅,空气清新且略带花草的芳香,到处都是还在运转的自动设备,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甚至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光源。
“你是在奇怪,这里叫做遗迹,为什么却像个未来都市吧?”雷问道,没等柯里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开始讲解:“这里本来是知识的殿堂,在几万年前,有谁不知道圣水藏书阁?可是知识是照亮人间的火种,也是所有恶魔都最想扑灭的东西。在上次神界战争中,这里的战斗最惨烈,凝聚了无数冤魂……魔王的诅咒加上亡者的怨念,形成了血湖,将这里淹没。虽然有水的结界支撑,这里不至于损坏,但人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里。你看,放弃知识也就等同于丢掉了文明,过了这么久,人类依旧没能寻回昔日的辉煌……”
“为什么要放弃?不是没损坏么?”柯里好奇地问。
“你也见识过那血湖了,那是无法通过空间跳跃法突入的屏障,要想进来就必须乘坐那种特殊车厢,即使是神也不例外。但通过血湖时,强大的怨念会引诱出人深深藏在心底的东西,不够坚强的人最终都会被那怨念所吞噬。要不是非得单数人来,兰德尔也不会带你来这种地方。唉,所幸他没选错人,你通过了考验。”雷略带伤感地道,然后幽幽地道:“我之所以出现,也是因为那湖的缘故。故地重游啊,真是……”
他说了一半,就苦笑一下,把后面的吞了回去。柯里以前总听到叶颖讲雷的事情,心目中就留有一个既果断又冷酷的印象,可今天真的见了面,雷却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在柯里的辞典里,“诗人”就等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等于古代的“穷酸书生”),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雷不再说话,而是引领柯里,熟练地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宏伟的大厅。这里是女神像右肩的位置,拱形穹顶是透明的,抬头就能看到上面的湖水。红色和蓝色叠加在一起,形成神秘的紫色,煞是好看。他们走到大厅边缘,找个沙发坐下,面前自动伸出透明的水晶圆桌,上面隐隐浮现着光线组成的红色键盘。
雷熟练地操作着,空中投射出立体屏幕,显示正在检索的信息。柯里帮不上忙,只能坐在一旁遐想:“原来早就有这种科技,连遗迹都这么先进……唉,战争所造成的文明衰落,直到今天也没复原。”
“找到了!”雷兴奋地叫道,空中出现了一个古老的、不知道是什么皮制成的卷轴的立体投影。雷伸出手做出解开的动作,缠绕卷轴的丝绦便被解开,卷轴被徐徐展开。原来,为了保护古老的典籍,一切操作都是虚拟的,根本不用接触真正的实体书。可是,尽管如此保护,那卷轴也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发黑,上面用红色矿物颜料写就的古代象形文字,柯里一个也不认识。
好在自动翻译系统同步译出了这个古老的故事,柯里也得以一窥尸语者的真貌:一个年轻人,某天突然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如果能背回倒吊在尸林中央的尸体,就会得到统治世界的力量。但当他兴冲冲地跑到尸林中,找到那具倒吊的尸体并背在背上时,那尸体立即张口咬住小伙子的头颅,并将四肢插入小伙子的体内——他们就成了一体。原来这梦就是这尸体制造的,它利用人的欲望,诱惑寄宿体自投罗网。此后,“尸语者”这个名字开始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他不死不活,是尸体的王者,用尸语让沿途所见的尸体都变成他的奴仆,组织起大军进攻人类的市集。陷于危机的人们将求救信送往世界各地,7名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勇士自告奋勇,组成一支远征队,为了阻止尸语者的野心踏上征程。但尸语者狡猾而强大,7名勇士中的6人都先后阵亡,尸体也被尸语者所控制,成了尸语者的帮凶。幸存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术士,她假装爱上了尸语者,心甘情愿地服侍他,每天晚上都缠着尸语者,让他讲故事。终于,尸语者放松了警惕,对她讲出了自己的来历,其中包括尸林的名字——蒙苏查牟切克。精通法术的女术士对尸语者大声念出尸林的名字,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施展法术,将尸语者送回了尸林。当发现活尸军团土崩瓦解的人们战战兢兢地来到被尸语者占据的皇宫,看到女术士的尸体和遗书时,才得知了一切。为了纪念不幸阵亡的7名勇士,同时也为了警醒后人,人们根据事实记录下了《尸语者故事》。故事的结尾写道,它将“作为世人的教训被传诵到整个世界。即使只听到其中某一段,你也应该记住这罪过和尸语者制造出的种种苦难,不要被力量蒙蔽了眼睛。所有人都应该警惕尸语者,因为他还没有放弃,时时刻刻都想从尸林中复出。”
“哼,果然是这样。后来故事被歪曲了,对世人的警告被抹除,尸语者的真面目被隐藏,正邪被完全颠倒。”雷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为什么……为什么歪曲?尸语者已经为害人间过一次,为什么人们不把警告流传下去?”柯里喃喃地道。
雷的脸上满是不屑,他冷笑道:“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么?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把恶魔说成是神……人类的历史上,不断重复着类似的愚蠢。中世纪的欧洲,信奉上帝的人将一切异己都形容成魔鬼,就连象征宇宙和谐的五角星也被丑化成恶魔的符号。人,是最会骗人的动物,在这点上,连恶魔都自愧不如。如果说有什么比魔鬼的邪恶还可怕,那就是人类的心。”
面对雷尖刻的言辞,柯里无话可说。人,的确是撒谎技巧最高的动物,就连最善良的人,偶尔也会运用“善意的谎言”。
“等一等,这是……”雷突然撇下柯里,专注地翻看卷轴。本以为卷轴已经到了末尾,但没想到稍微用点力还能再展开,经过好一段无字的部分,在最里沿靠近木轴的地方,有一行蝇头小字,可惜翻译系统因为无法翻译,只显示出一堆乱码。
精通各种古代语言的雷皱着眉头,吃力地翻译着:“她还根据……尸语者……讲的故事……和话语……留下了一本……《尸语辞典》。”读到这里,雷和柯里对视了一下,双方都有不好的预感。雷继续口译,额头上逐渐渗出汗珠:“《尸语辞典》中……记载了……操纵尸体……的语言。虽然……前辈心血……不便……损毁。但世人……不可……翻阅。”
这下再明白不过,女术士精通法术,在与尸语者的基础中,偷学和总结了一部分尸语,写成了一本《尸语辞典》。虽然这书里的内容远没有尸语者所掌握的尸语可怕,但一样可以制造祸端。人们没忍心毁掉女术士留下的遗物,但还是留下了警告,不准世人翻阅、研究。
“你怎么看?”雷嘴角带着一丝狡黠问柯里,看来是故意这么问。
“你在考我?”柯里望着雷,然后苦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林家的《辟邪剑谱》不也是祖上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么?林平之照样看了、修炼了……可见,越是禁果,偷吃起来就越是香甜,对吧?”
雷嘉许地点点头,像是在说“儒子可教也”。
这时候,雷的手表突然响起警报声,同时闪烁着红色的光。“不好,可能出事了。”雷平静地说。虽然嘴里说出事,但表面上一点也不着急。
“亏你还能这么冷静,小B该不会出事吧?”柯里焦急地道。
“我又不是沉不住气的小孩子……”看到柯里受打击的表情,雷又补充一句:“我是说兰德尔。”
“跟传说中不同呢……”柯里感到,雷和传说(其实就是叶颖的形容)中很不一样,一点也不是冷酷得要命。
“传说?是叶颖说的吧?”
柯里吐吐舌头,不敢再说。看起来只有十六岁,却一头白发的雷,虽然比传说中要平易近人,但还是蛮可怕的——尤其看透人心的能力,还有几乎无所不知的渊博知识。
“出去就省事了。来,坐过来。”雷走到大厅中央,那里浮上来一组背靠背的座椅,雷已经坐下,并从座椅的两个上角拉下安全带扣好。柯里已经有点明白这是什么了,弹射出去当然要快很多。虽然有点不情愿,他还是只好坐上去,扣好安全带。
“后会有期,我的朋友,柯里。”雷真诚地说道,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喊道:“出发!”
座椅四周,形成了一个球型护罩。然后,从座椅下方伸出一个圆柱形管道,穿过穹顶,直通上方水面。柯里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球就开始急速上升,笔直射出水面,轻轻落在鲜红一片的岸边。
“天啊……”惊魂未定的柯里拍着胸脯,叹道。
恢复了黑色头发的兰德尔则深深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睡得好舒服啊……耶,我怎么在这里?难道,刚才的那梦就是真的?”
“是啊……一直陪着我的,是雷。”
“下面该我们行动了。”兰德尔解开了安全带,跳下座椅。他查看了一下Ace发来的信息,然后笑道:“雷也有出错的时候啊!两个小家伙并没有出事,只是Ace感觉到了有力量在躁动,用密码短信通知我——这是我交给它的任务。”
“是尸语者?”
“不知道。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也许,大鱼正等我们呢!”
12.尸语者的真实
就在柯里和兰德尔出发前往血湖藏书阁的同时,尸语者也没有停止行动。猎人与猎物,自然谁都不会束手待毙,更何况双方都觉得自己是猎人,而对方才是猎物。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晚上,天上没有一点月光,密布的乌云让人感到无名的压抑。风卷着枯黄的落叶,从稀稀拉拉只亮着几盏灯的公寓门前吹过,发出不祥的“沙沙”声。
“睡着了?现在可不是你睡觉的时候!来,起来吧!做我的奴仆、忠实的奴仆!”一个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回荡着一个男人的阴森森的声音。
在手持蜡烛绕行尸体一周后,他俯下身子,在尸体耳边轻轻念起咒语,一遍又一遍。“吉克哈多、穆塞鲁库……”像是咒语又像是经文的语言越念越快,逐渐变成了蚊子嗡嗡一样的声音,让人无从分辨那些音节到底都是什么。就在这令人头昏的声音漩涡中,尸体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你不会后悔的。”男人咧嘴笑了。由于兴奋,他全身有如痉挛般颤抖着,继续吟诵着那诡异的语言,手中的蜡烛也跟着有节奏地晃动。在墙上,两个黑影不断晃动着、晃动着……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仪式。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烛台,转身开门走出房间。失去了咒语的支持,那尸体砰然倒回床上。
他虚掩上房门,走到门厅。他将门微微拉开一道缝,从缝隙中向外看,隔着防盗门,他看到来者是个年轻女郎。
“怎么,不欢迎我么?”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先是一愣,然后不大自然地堆笑道:“哦,是你,安妮。来,请进、请进!”说着,他开了门,将安妮让进屋来。
安妮甩甩头发,望着他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马上就走。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你这是要审问犯人吗?”他怪罪道,然后忽然又觉得这么说不大合适,干笑着拍着胸脯说道:“你看我是怎么了……好了,只要是你问的,我一定据实回答。”说完,他局促地搓着手,等待安妮的问题。
“新……原谅我,”满怀深情地呼唤一声之后,安妮咬咬嘴唇,缓缓说道:“我这次来……只想知道……那不是你……对吧?”
程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马上就消失不见。他哈哈大笑着,摆手道:“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是我!我只是个文弱书生罢了,怎么可能有那种力量呢?”
而安妮则垂下头,潸然泪下。
“你这是怎么了?连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大哥都不相信?”程新一面张开双臂去搂安妮,一面笑着说。
没想到,安妮却挣开他,退到了门口:“新……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求求你,停手吧!”
“你在说什么啊?”程新继续笑着,可那笑声却越来越尴尬。
“别再欺骗下去了,尸语者……”安妮拭去眼角的泪痕,望着他的眼睛,道:“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名单有你时,我还以为是哪里搞错了……可是,是我太天真了。有关尸语者的一切消息一直都被封锁,可你却分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多么希望这句‘你在说什么啊?”是你一开始说的!从小到大,你一直是那么聪明,无论什么都一学就会……可这次你聪明过头了……”
程新的脸一下阴沉下来,他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他冷笑着,用嘲讽的口吻道:“是柯里派你来的?”
“不,”安妮噙着泪水,摇摇头,“他们的确是怀疑到了你,但他们并没有把你排在第一位,更没派我来试探你。直到刚才,我都是打死也不相信你会是尸语者……我本想回去之后就说服他们相信你,没想到……我以为自己对你很了解,可惜我错了……看来从小到大,我始终没能读懂你的心……”
“读懂我的心?”程新打断安妮,像哭一样难听地笑道:“你以为你了解我?哼哈哈,世上能有几个人真正了解我?有谁知道,我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
“你……”安妮这才真的知道,自己太不了解程新了。
程新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安妮的手,说道:“一切都是因为你,安妮!在高中毕业时,你拒绝了我的求爱。从小到大都没受到过丝毫打击的我,一下子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整天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冰窖之中!我屡次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你对我说“不”时的音容笑貌,却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心灰意冷的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流浪,结果在无意中结识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他在临死前,将《尸语辞典》交给我,并给我讲述了尸语者的秘密。”
“也许是我不好……可我……可我当时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们的年龄还小啊!我说的是‘为时尚早’……”安妮痛苦地摇着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整个事件的诱因。自古以来,有无数“红颜祸水”的例子,比如祸国殃民的妲己、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海伦……难道,她无意中也扮演了这种悲剧性的角色么?
可程新却用一根手指挡住她的嘴,咧着嘴笑道:“我其实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安妮。我还要感谢你当年的拒绝,不然我也不会找到我真正需要的东西。听我继续讲下去,以后我很可能就没有如此耐心和兴趣再重复这个故事了。”
安妮不解地望着他,越发狐疑。
只听程新继续说道:“老头将《尸语辞典》交给我,其实并不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而是有着自私的目的。他央求我在他死后为他念诵辞典上记载的尸语,让他复活。在当时,我还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就照办了——幸亏我还留了一个心眼,没一口气全念完,而是一边念一边观察。我惊讶地发现,随着我的念诵,他的尸体开始活动。那一刻,我丢掉了手中的《尸语辞典》……”
“你……害怕了?”
“不!”程新像邪魔附体一样疯狂地大叫道,安妮吓得一哆嗦。从小到大,她还从没看到过沉稳、体贴的程新有过如此的神情。“我没有害怕,我是兴奋、无比的兴奋!”程新瞪大眼睛,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一直以来,我就有这样的愿望,能以我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可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实在太渺小……现在,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你……”
“我随即亲手念诵了‘破尸语’,亲手毁灭了我创造的第一具活尸。看着迅速腐烂消散的尸体,我的心情激动万分;因为我知道,那力量的的确确归我所有了。不过我并没有马上行动,我要有十成的把握,决不允许失败。我忍辱负重,刻苦学习,考上名牌大学学习科技知识,然后把它运用到我所掌握的“技术”上。我坚信,终有一天,尸语者会攫取整个世界!”
“那起抢劫案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没错!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行动前要先制定周密的计划;新产品要经过严谨的试验,才能投入生产。于是,我强忍着不断在心中翻涌的欲望,按部就班地筹划着一切。我努力维持正常的人际关系,保持良好的形象,让人不会轻易怀疑我。我争取到了设计秘密警察总部大楼保安系统的工作,然后在系统中预留了后门……我的计划,一环接一环地实现。直到我利用那起抢劫案试验了行尸的威力,我才肯定,我的力量已经足够,是开始行动的时候了。重创了唯一有可能击败我的特殊警察,我就天下无敌——至于军队,我才不放在眼里,因为我只要扳倒那些将领就行。来吧,安妮,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就只能选择加入我!不然我也很为难……”
“不!”安妮脸上淌下热泪,她用充满真情的诚恳语气说道:“请你清醒吧!你要那个永远都是那个和蔼可亲、温柔体贴的善良大哥,而不是尸语者!如果……如果你心中还残存着对我的爱……就请你停手吧!我答应你,会陪伴你……一生一世……”
“你是在假惺惺地可怜我?难道我看不出,你真正喜欢的,是你的上司、柯里!”程新无情地冷笑着,“哼哈哈,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曾经爱过你,是你一直在故意疏远我……”
“哼,实话告诉你吧!我确实爱你——但爱的不是活生生的你,而是你的……尸体!”程新凶相毕露,粗暴地将安妮一把拽到怀中。原来他也像原版《白雪公主》中的王子一样,对尸体有着特殊的癖好。
13.伤逝
兰德尔带柯里再次进行超时空跳跃回到家中,这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了两天半,这都要怪血湖那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与这里的不同。
一进门,兰德尔就立刻奔到Ace身边,坐在地板上,搂着它的脖子仔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小B则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围着柯里身边蹦跳,又是发出高兴的叫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亲热才好。柯里只得任它自己欢呼雀跃,再无奈地看着兰德尔和Ace亲切“交谈”。其实说是“交谈”,Ace发出的还是狗叫,只是兰德尔似乎完全听得懂,有时点头,有时出现疑惑神情,有时会提出别的问题。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哪?”完全听不懂的柯里,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别打岔,该告诉你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兰德尔摆摆手,示意别打扰。
柯里只好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自斟自饮,而小B则爬起来凑热闹,跟他争抢。
好半天,兰德尔才站起来,神色甚是忧虑。“到底怎么样?”柯里忍不住问道。
“尸语者终于开始行动了,只是……”
“你这么说谁能明白啊?”别说柯里,换了谁,也听不懂兰德尔着没头没脑的话。
兰德尔也没多做解释,而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当地电视台的几个频道,都在节目中连续不断地滚动播出一个新闻:“从今天上午9时起,几伙不明身份的歹徒同时进攻了位于市中心的宽仁医院,并扣押了大量人质。目前警方已经抵达现场,局势得到了初步控制。据侥幸逃出的人员称,歹徒均用黑色头套蒙面,力量惊人……”
“宽仁医院是全市最大的医院……那里的太平间一定……”柯里喃喃地说。
“恐怕不仅如此吧?”兰德尔哼了一声,说道:“如果只选尸体多的地方,那位于郊区的各个殡仪馆、火葬场岂不是更好的目标?尸语者精明得很哪,选了位于位于市中心的医院,不仅看中了那里的尸体,还看中了那里的‘人力资源’。”
“你是说……”柯里心中,隐约也浮现了这个阴谋的雏形。这个道理,跟狮群在非洲草原捕猎时,先要捕杀掉队的最弱小动物一样;医院中的病人,才是尸语者更看中的猎物。在他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可以先悄悄潜入医院,利用太平间的尸体扩大队伍,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处于弱势的病人,进一步扩充人手。如此一来,尸语者所奴役的队伍就会不断壮大,这简直再现了尸语者当年建立霸权的过程。一时间,柯里血脉贲张,怒不可遏,想带着小B抬脚出门去找尸语者算账。
兰德尔一把拉住他:“别着急,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冷静。愤怒固然可以激发斗志,也可以带来瞬间爆发的力量;但愤怒也会冲昏人的头脑,使人失去应有的理智。如果你就这么怒气冲冲地过去,也许会中了尸语者的计。”
“我才不怕!他有什么本事,就都拿出来吧!”柯里忿忿地道。
“不要轻敌哦。”兰德尔拍拍柯里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然后两人驱车赶往宽仁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柯里看得目瞪口呆——不仅有武装警察蹲守,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也出动了,竟然还有坦克严阵以待!
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兰德尔则在摇头叹息:“想对付尸语者,这不够……”
“别说风凉话了,我们既然来了,他们够不够就不所谓了。”柯里将车停在路边,解下安全带,开门下车,然后将后座上的小B和Ace放出来。
“是柯里组长吧?”一个全副武装的军人跑了过来。
“哦,是的。请问……”
“我是莫利纳将军的部下,莱顿上校。”两人握了握手,上校心情沉重的说道:“尸语者和他的同党占据了整所医院,虽然我们对外宣布控制了局势,但情况其实糟糕得很……我们本来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想完全放弃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个“向下”的手势,同时压低声音说:“轰的一声,您明白吧?”柯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原来军队竟然提出了不顾人质的死活、用轰炸完全消灭整个建筑的议案。可转念一想,想消灭尸语者,恐怕这也是损失最小的方案吧?必须有所牺牲时,那就长痛不如短痛,被蛇咬了手就自断一臂保命,类似的“丢卒保车”的办法,也是基于这种考虑。他只好道:“这倒也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不过,我们还先尝试更常规一点的办法吧。比如派特种部队进去实施‘斩首行动’……”上校点点头,说:“现在我们就是这么做的。不过,理由并不是像柯里队长您那样仁慈……要知道,被扣押的人质中,有很多高官的亲属……”柯里不禁苦笑,要是换作贫民窟,恐怕上面早就不顾人质的死活,同意那种方案了吧?
“嗯,还有一件事情……”上校欲言又止。
“怎么?”柯里问道。
上校满面愁容地说:“您的组员已经在两小时前,跟着alpha v1小队,一起从下水道潜入医院了。可就在他们汇报已经进入医院主楼后不久,就全部失去了联系。我们已经增派人手把守每一处下水道,并派delta小队增援,可一样杳无音信……”
“没用了,他们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兰德尔冷冷地丢出一句。上校用诧异的眼光望着这个少年,他虽然也知道部下生还的希望渺茫,但这话从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有那么直白,显然难以让人接受。
柯里也不好解释兰德尔的身份,便道:“也许他们正在里面奋战呢……走,我们也进去吧,我放心不下部下。”说着,他拉兰德尔向前走。
“你们?是您和这位……”上校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少年会是柯里的搭档。
“我们分头行动,有小B跟着你,我还算放心。你走下水道,我从正门突入,就看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哪边了。”兰德尔笑了笑,带着Ace越过警戒线,从医院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其他人本来想阻拦,可见到柯里完全不担心,便只好把满腹狐疑禁锢在腹中。不该问的不问,这也是他们身为军警所应该遵守的纪律。
“将军阁下吩咐,如果是您的要求,我们将给与最大的配合。”上校诚恳地对柯里说。
“不、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也代我谢过将军阁下。”柯里带着小B,走向下水道井口。
“一切小心,祝你好运!”上校竖起大拇指,祝福道。
柯里充满自信地笑了笑,走进了下水道。 为了怕弄湿小B的毛发,柯里只得抱着小B前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兰德尔兵分两路的策略奏了效,一路出奇的宁静,只有汩汩的水流声,柯里忍住刺鼻的气味,很快进入了预定出口。
这个出口位于楼的东侧一个不大引人注意的走廊里。柯里将覆在上面的井盖轻轻推开一道缝,看没有异动才带着小B出来。
他示意小B安静,然后自己蹑手蹑脚地靠墙走到楼道口,看到身着特种部队制服的人端着枪,守在楼梯口。正如兰德尔所说,他们已然遭到不测,现在成了尸语者的帮凶。如果去摸的话,他们此刻肯定已经没了脉搏和心跳。不过作为尸体也有优势,那就是柯里看不出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也就无从判断形势。“他们如果现在神经高度紧张,可以丢个什么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再从背后……”柯里刚想了一半,就发觉不对,他们根本不是活人,怎么能用这种方法对付?他们现在恐怕连疲惫感都没有,是十足的怪物。想到这里,他退了回来:“豁出去了,解放小B的力量,然后大干一场算了!”
这时候,小B突然被什么动静吸引,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柯里也只好追过去。
小B在一个挂有“X光检查室”牌子的厚重门前停了下来,门开了一道小缝,里面有人在招手。
这是柯里第二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上次在大楼里,郭师傅就是这样把他叫进去,将尸语者的事情告诉他。可他还会这么幸运吗?这会不会是尸语者故意布下的圈套?
正在柯里犹豫时,里面的人探出了头,原来是安妮。几乎与此同时,楼道那边,跑过来几个人,正是其他组员,他们边跑边大叫道:“头儿,别进去!安妮成了尸语者的手下!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已经基本控制了这里。”
“不,柯里,他们才是尸语者的手下!生还的,就只有我一个!”安妮拉开门,带着哭腔大叫道。
看着两边,脸上流露着真挚的感情,柯里也糊涂了。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虽然无从判断,柯里却明确地知道,双方必定有一方已经成为了尸语者的牺牲品。要从这二选一的难题中找到正确的解答,单靠推理已经不行,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小B身上,但愿它能分辨出谁是尸语者的手下。
也许是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影响了嗅觉,也许医院里现在有太多尸体,混淆了感觉,只见小B也在犹豫,它努力嗅着,却举棋不定,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柯里,我不会骗你的!这里是X光检查室,尸体们不敢接近放射源,我才得以逃生!求求你,快进来吧!”安妮声泪俱下,哀求道。
这是真情吗?柯里自己也说不清。“但也许真理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吧!再说,有小B在身边,即使安妮是活尸,就她一个人也好对付!”他这么想到。于是,他走进了门里。
安妮立刻关紧沉重的铁门,然后插上门闩。然后,她背靠大门,慢慢滑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幸亏你听了我的,不然……”
还没等她说完,门外就响起擂鼓般的锤门声,同时有人喊道:“头儿,你不能相信她!”“她已经死了啊!”“头儿,快出来啊!”
“他们不敢进来,因为这里有他们真正害怕的东西……”安妮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柯里不知道是否该上前搀她一把,因为他还没完全相信她。安妮抬头望着柯里,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是叹道:“尸语者颠覆了我们最美好的东西——生命、感情、信任……现在连我也不得不时常去怀疑,即使面对的是昔日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这话触动了柯里的心,如果是尸语者的手下,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吗?没有生命、被剥夺了真实的感情,即便是昔日最要好的伙伴,也再不能信任。没错,尸语者是可怕,他的可怕之处,就是夺走了人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我们还想寻回往日的宁静,还想享受身为人的幸福,那就只能坚强起来,打倒尸语者!所以……我不再害怕。”安妮的眼角噙着泪花。“来,跟我到里面来。”她领着柯里走到房间中,这里有一个隔断,一面摆放着巨大的X光机,一面是医生用来操纵X光机的设备。“我们一进来,就中了埋伏……精干的小队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动武器敌不过尸体的一双手……我是被逼到这个房间里的,没想到无意中反而获救,并发现了他们惧怕X射线的弱点。可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安妮哀怨地说道。
“只要还有人生还,把希望的火炬传递下去,牺牲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柯里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拥抱着,安慰道。他感到,安妮那柔弱的身躯在颤抖。“别怕,在我怀里,就什么也别怕……忘掉那不愉快的一切吧,我会尽我的努力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安妮不再颤抖,而是低声啜泣。柯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为她讲述了那沉于血湖之下的藏书阁中保存的《尸语者故事》。讲完,柯里拉起安妮的手,充满真情地说道:“尸语者虽然可怕,但他并不是不可消灭的。人类在很久以前,就用自己的智慧与勇气战胜过他!”
安妮却甩开他的手,一个人躲到墙角。她在哭泣,痛苦地哭泣。
“怎么了?”柯里关切地问。
“别过来!”安妮大叫道。
“为什么?”
“啊!”安妮突然极度痛苦地尖叫一声,然后倒在地上。原来,她将手插入自己的胸膛,挖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奇怪的是,那颗还在噗噗跳动的心脏,竟然是绿色的!
“你!”柯里如同遭受到晴天霹雳,痴痴地站在那里。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要昏过去。他不相信,安妮才是被尸语者控制的人。
失去心脏,安妮却还能勉强说出话来:“听我说,柯里……我找到了尸语者的真面目,他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程新继承了《尸语辞典》,成了新的尸语者……一天前,我去找他,没想到却被……他没有杀我,而是要用我的身体做饵,来引你上钩。”
柯里又一次受到打击。他没想到,并不是原来的尸语者从尸林中复出,而是从人类中,诞生了新的尸语者。
“你也看到了,他夺走了我的心、那火热的红心,用一颗施了邪法的绿心来控制我,伺机对你下手……可惜他低估了人类的感情,当你将我拥入怀中时,你的真情唤回了真实的我……要小心……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他们是圈套的一环,为的是让你更相信我……他们同时也是保险,怕你不选择我……”原来,尸语者用施了邪法的心制造出了极为接近活人的傀儡,语言、表情都与常人无异,却受尸语者操纵。怪不得小B觉得有异,却又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魔物。老谋深算的尸语者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管柯里怎么选择,都是死路。只是,他低估了人类的感情,也没料到辟邪的存在。
“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会打倒尸语者给你看!”柯里哽咽了,他蹲下来,紧紧攥着安妮的手。
安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眼角分明闪烁着幸福的泪花:“柯里,我不行了,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说过,你会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
“我答应你,一定会的!”柯里再次将安妮搂入怀中,心中无比痛苦。
“柯里,希望你能记住我……只要能活在你的记忆中,我就很满足了……我……爱你……”安妮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身体也开始冰冷。尸语者的法术,终于失效了。
柯里咬住嘴唇,将安妮的尸身平放到地上。他缓缓站了起来,用怒吼来发誓:“我不哭,我要把这悲伤、愤怒、痛苦、仇恨化作力量!我要向你讨回血债,尸语者!”
14.辟邪
柯里不再犹豫,他抬起左手,将佩戴在无名指上的那颗“天狼星之戒”上的红色十字星型宝石对准小B额头同样的花纹。
“破印!”
伴随一声呐喊,一道红光由戒指射往小B额头,十字星型的印记被红色的火焰蚕食,逐渐消失不见。环状的绚丽霞光从小B身上迸射而出,它的身形不断扩大,转眼间已经长到狮子般大小。它的头部近似狮子,一束纯白的长鬃自额头披散到脑后,威风凛凛;它的身形如虎似狮,全身披着卷曲的黑色长鬃;它的四肢粗壮,背生双翼,长尾卷曲,气度非凡。它不再畏缩,而是昂然迈步前行状,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这就是辟邪的真面目?”柯里没想到,小B本来的样子是这么健壮威猛。不过它毕竟还是小B,对柯里依旧亲昵,即使变得如此巨大,还是伸出满是肉刺的大舌头,把柯里的脸舔得生疼,还额外附送了满脸口水。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它用还不太熟练的语言说道。代代相传的记忆,伴随辟邪的血液一起觉醒,小B身上的潜能开始发挥出来。“爸……爸,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称呼你……”小B望着他,说道。
“随便好了,直接叫柯里也行。”柯里笑了笑,怜爱地拍了拍小B庞大而坚实的身躯,体会到了父亲一般的感觉,“不管你外表如何,你在我眼中始终是一样的。我既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也把你当作永远的朋友。”
小B舔了舔柯里,说道:“你在我眼中……始终也像慈爱的父亲一样……为了不让她的尸体再被尸语者利用,让我用火焰来安葬她吧!”此时,它的语言能力迅速成熟,逐步趋于完美。不过与外表截然不同,它的声音还颇为稚嫩,像个人类少年,因为它毕竟只有三岁。
柯里缓缓点点头,虽然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同伴化为灰烬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亡者总要将自己的残躯归还大自然,更何况还有觊觎尸体的尸语者存在。
小B开始尝试使用平生的第一次法术,它身上的毛发变得火红,然后化作烈焰,熊熊燃烧——这就是属性法术“生焰”。小B和柯里对视了一眼,然后张开嘴,吐出了一道烈焰,将安妮的尸身包围在其中。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望着安妮逐渐化作灰烬,不知怎的,《倚天屠龙记》中,明教教众身死之前所要念诵的经文突然浮上柯里心头,并萦绕在心中,久久不能离去。为了公理和正义,为了美好的未来,一个个同伴即使牺牲自己也无怨无悔,可尸语者却还要奴役他们的尸身,强迫他们为宁愿付出生命也要抗争的势力服务。想起门外还有被尸语者控制的昔日同伴,再回忆到他们的音容笑貌,柯里心中如同被万斤巨石撞击一般痛苦,久久不能平息。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心如刀绞的他,挥起拳头猛击墙壁,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
正在这时,门外的一伙人破门而入,安妮最初所说果然是编造出来的假话,他们才不怕什么X射线。
“不服从尸语者的,只有死路一条!”“死后,你就能加入我们了!”“是啊是啊,哈哈哈!”一伙人脸上的面容扭曲着,说着狂妄的话语。作为被尸语者操纵的傀儡,他们像最原始的机器人一样,只按预先设定的程序工作。而在他们的程序中,是到了向柯里摊牌的时候,要让他得知真相,陷入极度痛苦的煎熬之中;他们并不会理会安妮的死活,也不会注意辟邪的存在,更不会感到应有的恐惧。尸语者并不是神仙,他没有料到,安妮这张牌已然失效,更不会料到,“双保险”其实一个也不保险。
柯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动手吧,小B。”也许,让昔日的同伴被小B的辟邪神火解脱,这就是柯里所能送给他们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小B扑了上去,用口中、身上的火焰,为他们做了最后一件事。
恍惚之中,柯里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同伴们在空中含泪微笑。即使是铁石心肠,这时是也不能不动容,更何况是一向多愁善感的柯里呢?所以,他违背了自己不哭的誓言,一行晶莹的热泪夺眶而出。 另一面,兰德尔踢开了大门,带着Ace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充满未知数的医院。
尸语者安排了被控制的delta小队守卫大门,本以为拥有先进武器的他们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从正面进攻的军警予以沉重打击。可是,兰德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他们端起武器,仓促应战时,兰德尔口中却笑道“太慢了”,从他们身边绕过,同时施展拳脚,一个个将他们放倒。兰德尔不用担心他们会爬起来,虽然他的“伏尸神掌”绝技是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但威力是无庸置疑的。最近他整天都被强迫乖乖待在房间里读书,嚷嚷久了“闷也要闷死啦”,一直就想找这么个机会一展拳脚呢!
牛刀小试之后,兰德尔甚为得意。而Ace则为了没有得到哪怕一个施展的机会而充满不快地大叫。
“别着急,待会用得着你的时候还多着呢!”兰德尔安慰它道。Ace则赌气地扭过头去,假装不理他。看到一向是绝对服从命令的战士的Ace也有耍脾气的时候,兰德尔哑然失笑:“难道它也被小B影响了?”不过,想到Ace一直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冰冷,也许活泼一下也不是坏事吧?乐天的兰德尔丝毫不在意这些。
就这么一路闯上楼,再反向杀下地下室,兰德尔和Ace一边干掉被控制的尸体,一边寻找尸语者,但一无所获,直到与郁郁寡欢的柯里重逢。
“喔,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不要这么郁闷好么?低沉的情绪是会传染给无辜的别人的。”兰德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笑着去逗柯里。
“我的同伴全都……”柯里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本该想到的……”兰德尔马上明白了柯里遇到了什么,心中不禁感到歉意。
柯里摇摇头:“你不用抱歉……他们也应该有这种觉悟,是抱着随时准备舍生取义的信念来这里的。我还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尸语者的真实身份,并不像我们预计的那样。他是名单中的程新博士。”
“被附身了?”
“不,他得到了记载中的那本《尸语辞典》。也许是禁不住诱惑,也许,那就是他的本意……”经过这么多,柯里已经深切地感到:人心,就是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东西。贪婪、嫉妒、欺骗……种种邪恶之念都诞生自心灵;而爱、勇气、信赖、梦想……种种美好的情感也同样是源自心灵。也许,与其说是深不可测,倒不如说是深得可怕……
“或许吧……”兰德尔苦笑道,他对此也有深刻体会。
突然,Ace像是嗅到了什么,突然向楼顶发足狂奔。兰德尔和柯里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连忙追了上去。
Ace借助冲劲,一跃而起,同时身子团成球,将通向天台的门撞开。
“尸语者该不会傻到跑到楼顶吧?那里是死路一条,而且也是狙击手活跃的战场啊!”兰德尔一边跑一边道。
可是,事实证明,尸语者并不傻,而是另有计划。
程新果然就站在外面,他身着褐色风衣,手臂下挟着一本蓝皮的线装书,冷眼面对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子弹,即使子弹穿过身体,他也连吭都不吭一声。
“难道他也……”正在兰德尔怀疑的时候,天上突然传来扑翼的声音。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袭来,已经快抵达楼顶。那是一群乌鸦,中间还包裹着一架巨大的翼龙骨骼——看来尸语者的尸语并不是只能控制人类的尸体,即使是控制已经变成化石的尸体,也不在话下。
“来晚了啊,柯里!不过你们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让我很钦佩了。但想抓住我的话,还早几百年呢!”程新冷笑道,眼镜片后透射出邪恶的光。他高声笑着,挟着书昂首走向正在逐渐下降的翼龙,那幅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带着子民征服世界的魔王。
“你把自己当成谁了?你又不是《尸语者故事》里的真正尸语者。”兰德尔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他希望能激怒程新。
没想到程新并不上当,或者说是冷静得过份:“没错!真正的尸语者还沉睡在尸林中,等待有人去唤醒。现在世界属于继承《尸语辞典》的人,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也把自己叫作‘尸语者’,因为我拥有这力量。”
“不管你拥有什么力量,我都要打倒你!为了我的承诺,为了给无辜惨死的冤魂和壮烈牺牲的同伴复仇!”柯里吼道。郭师傅临死前的嘱托、安妮弥留之际的遗言,还有大楼中无数人的惨状,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汇成巨大的力量。遗憾、憎恨、悲伤、愤怒、仇恨……从柯里身上散发出的力量,让尸语者都感到有几分害怕,他的脸部有些痉挛,后退了一步。
小B仿佛也感应到了在柯里内心中激荡的情感,它仰天长啸,尽情宣泄着胸中郁气。
天,似乎也被着感情同化。乌云聚满天空,狂风呼啸后,先是几道闪电划过,然后回荡起隆隆雷鸣。
“柯里……来自负面情绪的力量确实强大,可它们是双刃剑,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蚕食着你自己。”对峙中,兰德尔突然打破沉默。他挡在柯里面前,继续说道:“我战斗,从来不是出于仇恨。能为大家带来希望、能为大家创造美好的未来,这力量才是无敌的!”
阴霾的天空中,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故事在雨天中开始,也将在雨天中收场。
兰德尔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绘有辟邪的金色卡片,轻轻抛向空中,然后双手相叠,对准卡片喊道:“Ace,驱邪辟厄!”卡片化作金色的光之巨兽,然后笼罩到Ace身上。在金色的光辉中,Ace的身形迅速变大,恢复了辟邪的外形,比小B还高上一头。他昂首挺胸,充满自信地傲立,闲庭信步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它的作战经验比小B丰富得多,一恢复本来面目,便自动运用法术“招雷”,环绕身体产生了连续不断的电光。这选择很正确,雷,自古就是妖物的克星,在阴雨天运用更为有利。
“我先断了你的后路再说,天雷招来!”Ace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一只金色的独角从Ace的额头伸出,它微微低头,将角指向天空。独角中射出一道电光,然后,几道粗大的柱状闪电从云层中直劈下来,在巨雷的轰鸣中,将乌鸦群和翼龙化石劈得粉碎。但程新双手捧起那本《尸语辞典》,周身产生了防护罩,竟然毫发无损。
“那本书似乎可以防御法术……Ace,用镇恶神角直接戳!”兰德尔喊道,他现在成了场外指导。
Ace憋足劲,像公牛一样,低着头冲向程新。却也撞在防护罩上,顶不进去。
在一旁,小B也想像哥哥Ace那样使用镇恶神角,但独角只伸出一个小小的尖。
“加油,小B,你也能行的!相信你自己!”柯里鼓励道。
兰德尔也在指导Ace:“换用双重辟邪神角,展开歪曲空间!不能中和那护罩,就撞碎它!”
“OK!”独角收回Ace的额头,两只散发出金色光辉的角从两侧生了出来。人们一直争执辟邪、天禄、符拔究竟谁是双角、谁是独角、谁无角,其实辟邪的神角是可以根据情况生长的。
那边,小B的独角终于也伸了出来,但它似乎费了很大力气,在不停喘粗气。
“拼了!”Ace猛冲过去,双角虽然也没能刺穿《尸语辞典》的护罩,但巨大的力量使得双方都受到极大冲击。Ace被震退好几步,汗流浃背地倒在地上;而程新也好过不了哪去,跌坐在地上;那本《尸语辞典》则被撞飞,落下楼去。
这时候,小B鼓足了勇气,怒吼着狂奔过去,头上的镇恶神角刺穿了程新的胸膛。
“哇!”程新张开嘴,像是要呕吐,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用力推开小B的头,让插入胸膛的角拔出来。他捂着胸前的伤口站起来,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哼哈哈,你们以为能赢?我现在可是不死之身!”
“你真的把自己也……”柯里咬牙切齿地道。程新这个尸语者,把自己变成了活着的尸体。
只见程新大言不惭地道:“这有什么!都市中有那么多没有思想、没有目标、碌碌无为地生活着的人们,他们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我只不过将之现实化,追求更好的生活方式罢了!既然那么多人喜欢无限的生命、喜欢庸庸碌碌地过一生,为何不成全他们呢?如果世界按我规划的秩序运行,人人都会得到永远的幸福,不会有任何越轨行为出现。”
柯里愤怒地打断他:“够了!如果让你这种疯子建立这种充满腐臭的世界,那还不如全死算了!什么永恒的生命,你早就没了生命!还有什么资格去谈生命!”
兰德尔拍拍柯里的肩膀,带着狡黠的笑容说道:“别理他了,他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罢了。你看看他的胸口,辟邪是白吃饭的么?”
“什么?”程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胸口,被小B的镇恶神角刺穿的地方,像是被感染一样,开始被金色的光芒所蚕食。他念起保持尸体不腐的尸语,但却毫无效果,那伤口越扩越大。“哼,哼,我只是操之过急罢了,欲速则不达啊!啊……”他痛苦地弯下腰,但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容,“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即使我失败,也不代表尸语者会真正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们一定也奇怪过吧,为什么世上流传的《尸语者故事》会被歪曲?我来告诉你们,那是因为尸语者的传人在历史中一直存在!《尸语辞典》被不断传承,人类中出现过许许多多尸语者,我并不是孤独的!我们会期待东山再起的一天!我们永远是尸体的主人!”
“吓唬谁啊,闭嘴吧!”早已不耐烦的兰德尔在双手中聚集起一个黑色的圆球,轻轻抛起,然后像打排球一样一拳打过去。聚集了吞噬一切的黑暗力量的“暗黑冥狱破”,将还没完全被辟邪之力蚕食的程新,彻底摧毁。
望着逐渐收缩的黑色球体,兰德尔长吁了口气:“我最讨厌听罗罗嗦嗦、絮絮叨叨的临死废话。人之将死,其言不一定善啊!”
柯里也松了口气,但他突然想到了那本坠下楼去的《尸语辞典》,连忙跑到楼边去看。小B抢先一步,张开双翼飞下去,然后叼回一卷被雨水沤得稀烂、什么字也分辨不清的纸。
“这就是《尸语辞典》的下场?”柯里哭笑不得。
“走吧,一切都结束了。你叫楼下的人撤退休息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兰德尔带着恢复原形的Ace,准备离开。
柯里一把拉住他:“别这么快溜走,你还得教我怎么让小B恢复原形呢!我总不能让它就这么上街吧?”
“这样不帅吗?”兰德尔笑了。 领着小B走在回家的路上,望着街上的行人那无数陌生而冷漠的面孔,柯里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怅然若失。虽然消灭了尸语者,可谁能保证尸语也从此失传?谁能保证“尸语者”作为职业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亡?谁能保证,走在大街上的人们,都是活生生的?
也许,尸语者和他的奴仆,就在你身旁。
番外篇 柯里的自白
尸语者的风波,已经平息了两个月了。我和小B去海滨度假,好好休息了一番。
尽管莫利纳将军再三挽留,并向上层推荐,但我还是以失去了所有同伴,心灵受到不可弥合的创伤为由,辞去了工作。我真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地方了。
后来的调查表明,首先被怀疑的约翰·施密特,其实超级无辜。“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真的是恰好生病(这感冒实在害人不浅啊!可以命名为“栽赃型感冒”了)。也许是他太倒霉了吧?怎么看都最符合尸语者的条件,其实完全不是。还有我的原上司,也就是那个代号为“G.net”的神秘人物,其实更无辜。事后,还没等重新调查,当我和莫利纳将军谈起他的时候,将军就大笑不止。他并不是无礼,而是因为他知道,G.net是国防部秘密开发的智能化计算机系统,不然怎么叫“.net”呢?这不是让人哭笑不得么?早知道,让它也参与数据分析与推理,我还省事了呢!
如果你问我今后怎么打算,我想还是不能闲着吧!我可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嗯……也许去找兰德尔是个不错的注意,带着小B浪迹天涯,去别的时代当个职业魔物猎人也不错吧!哦,说曹操,曹操到,这不,他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