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蛊(上)

时间:2017-06-20 18: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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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年高中艰苦的生活,许奕飞终于考上了这所著名的大学。在报完到并且安顿好住宿后,他便信步出了校园,去感受这所大学所在的大都市的繁华。

只可惜学校往往处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因此走了半天,他才发觉最繁华的也不过是离学校南门不远的那条精品街。不过既然出来了,不买点东西回去好像对不起自己的一双腿。

于是许奕飞便走进一家真维斯,随便挑了一件牛仔裤。

在回去的时候,许奕飞故意绕过了那条直通南门的大街,选择了从东面旧城区那密如蛛网般的胡同中穿走,毕竟这个城市最具有地域特色的民宅建筑就散落在这无数胡同之中,对于一个从南方来的新生来说,自然是想多见识见识了。

走了两条胡同,前面隐约传来叫喊声:“站住!你给我站住!”许奕飞正疑惑间,从胡同的那头奔过来一个少年。他跑得飞快,显然正在被人追赶。许奕飞决定拦住他,因为他的第一感觉告诉他这少年很有可能是一个小偷,刚偷了什么东西,正被失主追赶。

一转眼,那少年便奔到了许奕飞跟前,许奕飞横跨了一步,拦在了胡同中央。那胡同本就狭窄,两人相遇都必须侧肩而过。他这么一拦,那少年就过不去了。

那少年见许奕飞拦住他的去路,十分恼怒,低声说道:“请让开,我要过去。”

许奕飞摇了摇头,表明了他的意见。那少年二话不说,当面就向他一拳打来。许奕飞自然不将他这一拳放在眼里,右手由内向外划了一个半圆,将他这一拳之力引到了外侧空处。

那少年万万没有想到他打出的那一拳居然被许奕飞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更是大怒,第二拳便向他胸口直打过来,许奕飞依然用那招太极拳中的“云手”化解。右手一翻,便已经搭上了他的手腕,只待他拳再往前一点,便可发力,四两拨千斤。

不料那少年这拳居然是虚招,待许奕飞手一搭上他便缩手往后一撤,接着另一只手便直击他的小腹。许奕飞右手却不垂下防护,反而顺着他的拳后缩的力道往前跟进。

那少年原以为许奕飞必定撤手护小腹,因此那缩回来的那拳无甚力道。许奕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便向后引,同时左掌向他肋下击出,这招乃是太极拳中的“单鞭”,威力甚强。那少年没料到许奕飞会出此奇兵,一只手被牢牢握住,而另一只击向许奕飞的手在外侧,无法收回挡格,眼看这一掌是躲不过去了。

许奕飞与这少年无冤无仇,本不想令他受伤,况且他是不是小偷还未确定,于是他便在那少年肋下轻轻一拂,算是击中了。想叫他就此罢手,等后面追赶之人到达后说个清楚。

那少年似乎拼命想要逃过去,大喝一声,击出了第三拳。这下令许奕飞十分恼怒,他已经手下留情了,这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于是许奕飞决定对他略施惩戒,左手直挥出去,右手顺着那少年的拳头牵引而下,同时上前一步,左腿站成弓步,别住他的右腿膝弯。那少年被许奕飞一牵一带,立足不稳,登时向后便倒。

眼看那少年就要仰天跌倒,没想到他伸手往后一撑,一个筋斗就翻了过来,稳稳地站在那里,就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这下轮到许奕飞大吃一惊了,要知道他用这招“野马分鬃”曾经摔倒过许多对手,甚至包括一些高手。今天居然没能成功,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许奕飞仔细打量那位少年:他一副新新人类的打扮,看上去十分地潇洒,薄薄的嘴唇上面撇着一层浅浅的绒毛,看来他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他的手很漂亮,在男孩子里很少见。

手指很秀气,像弹钢琴的十指修长。不过此时他的手正紧紧地攥着拳头,仿佛马上就要打出第四拳一般。

许奕飞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是省省吧,安心呆在这里等后面的人来,大家四四六六讲个明白!”

那少年呼呼直喘气,不知道是否应该再上前跟许奕飞交手。也正在此时,追他的人也赶到了。原来是个老头,一把年纪,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雪白的,虽然跑了那么长的路,可是脸不红气不喘,似乎一点事都没有,真是难得。

许奕飞一看他们二人就明白了,准是这小子偷老人家的钱包。他手指那么长,摆明是一个三只手的主。于是他对老人家说道:“大爷,是不是他偷了你的东西啊?”

那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他,偷了我的钱包!我追他追了三条胡同了!真是多谢你了。”

许奕飞看着那少年,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双手放在背后,嘴角边还隐约带着笑意。

许奕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敢那么嚣张,真是少见的恶贼!要不是恪于祖训,他早就一个掌心雷劈过去了。许奕飞大声说道:“你还敢得意!走,跟我去派出所一趟!”

他话音刚落,那老头连忙阻止道:“算了算了,让他把偷东西还给我就行了,别去派出所把事情搞大了。”

许奕飞看了那老头一眼,心里明白,他是怕那少年将来报复,这次幸好有自己帮忙,恐怕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把东西还给大爷,我们放你一马!”

那少年冷笑一声,说道:“我看还是去派出所比较好!”

那老头连连说道:“别别,还是私了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许奕飞这下可是彻底迷惑了,贼主动要求去派出所,失主反而竭力阻止,事情反过来了,真是奇怪!他劝那老头道:“大爷,我看还是去趟派出所吧。你不用怕他报复。”

那老头忽然大发脾气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他偷的东西我也不要了,我走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许奕飞这下可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了,那老头为何这么怕去派出所呢?居然连被偷走的东西也不要了。他上前一步说道:“大爷,还是去派出所吧。抓小偷可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啊!”

那老头呵呵地笑着,拍了拍许奕飞的肩膀道:“小伙子,有些事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接着向着那少年道:“这次是你赢了。下次就没这么好过了!”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走了。

许奕飞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那老头的这番话说明这老头和这少年决不是简单的失主和扒手的关系,似乎还有别的情况在里面。他转头对那少年喝道:“老大爷他不跟你计较,我还是要把你送派出所的!跟我走吧,别耍什么花样!”

那少年笑了一笑,说道:“你还是检查一下你自己的东西吧!”

许奕飞连忙浑身上下检视了一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藏在内侧袋里的钱包不翼而飞了,那钱包里并没有多少钱,可是里面却夹着一道护身灵符,那是他父亲临行前给他防身的,包含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了。许奕飞对那少年道:“是你偷了我的钱包?快还给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那少年哈哈笑道:“你凭什么说钱包是我偷的?”

许奕飞回答道:“刚才买完衣服的时候还在,跟你打了一架后就没了,肯定是你这个小偷干的!快还给我!”

那少年反问道:“难道那老头就不会偷你的钱包?”

许奕飞大声道:“失主还会偷别人的东西?你别忘了可是你偷了他的东西啊!”

那少年笑着说道:“难道你没听说过贼喊捉贼吗?”

许奕飞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那少年讲得似乎有些道理,那老头宁可不要被偷的东西也不愿进派出所,还有他临走时所说的话,都大有可疑之处。那少年见许奕飞低头不语,便接着说道:“那个老头就是一个贼,他刚才拍了你一下时就把你的钱包给掏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也难为你帮他抓贼了,结果反倒自己被偷了,哈哈,真是个大笑话。”

许奕飞此刻脸上热辣辣地红得厉害。他反问道:“他是贼,难道你不是贼吗?”

那少年伸出手来道:“我叫赵烨,一个专门偷贼的贼。”

许奕飞本来对他也无甚恶感,于是伸手过去和他握了握手:“我叫许奕飞,一个抓贼的公民!”

赵烨笑了笑,说道:“你住在哪里?以后还要向您请教请教。”

许奕飞明白,赵烨准是要报复他,他也不怕,朗声说道:“我是京华大学的新生!有什么指教?!”

赵烨发出了一声欢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太巧了,我也是,我是新生!很高兴认识你!”

原来这个人居然也是大学生?真是看不出来。看他高兴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许奕飞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可是校友啊。对了,你身手不错,哪里学的?”

“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比得上你呀。刚才那三招太极拳我就抵不住。”赵烨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你刚才那个筋斗可是翻得真是干净利落啊。”许奕飞赞叹道。

“没办法,你轻轻三招就逼得我把压箱底的工夫都抖出来了,要是再来几招我可就真的糗大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许奕飞觉得他和这个叫做赵烨的小子特别地投缘,他们俩一起找了一个小饭店,叫了一瓶啤酒和几个小菜,边吃边聊。

在聊的过程中许奕飞才知道,原来赵烨的窃术是家传的,他们家历代都是扒手出身,每一代都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窃术了。等到赵烨父亲时却不愿当贼,又不愿看到从小学的那一身本领白白荒废掉。于是便想出了以贼治贼的方法,偷贼偷来的东西,然后再还给失主。这样不但做了好事,而且也能锻炼窃术,真是一举两得。于是赵烨从小就学习窃术,不断地在实践中锻炼。他来到本市后,发现附近扒手比较多,于是便下手做了几个,但也惹恼了他们的首领,扬言要教训他。赵烨他却是艺高人胆大,居然主动去挑战那个首领,可是在偷窃的时候被那发现了,因此被追赶。

许奕飞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会失手?你以前失过手吗?”

赵烨喝了一口酒道:“今天那个老头是我遇到的除我父亲之外最厉害的高手,估计大概有二十五六铃左右。”

“铃?什么意思?”许奕飞有些听不太懂他所说的话。

“所谓的铃是我们窃术等级的表示,类似于围棋的段。具体判定标准就是在一个木人身上挂上铃铛,然后穿上装满东西的衣服,接着扒手就要去偷衣服里的东西而不能触动铃铛,所能挂的铃铛的最大个数就是窃术的等级。我一般在十五铃左右,发挥好点的可以达到十七铃。而我父亲则可以到四十铃。一般若扒手能达到五铃,则已十有六中。若达到二十铃就几乎是百发百中,除非遇到铃位比他高的人,不过一般贼是不会去偷贼的,除了我爹和我以外,哈哈……”

那天他们都喝醉了,互相搀扶着回了寝室,幸好住的是同一幢楼,许奕飞把赵烨扶上了床,然后才回自己的寝室,不料刚走到半路,一阵酒力就涌了上来,登时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就栽倒在了楼道里。

也不知睡了多久,许奕飞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赵烨正坐在床边,一见到他醒了才舒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怎么就睡在楼道里呢?幸亏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见,否则你就要在这水泥地上蜷一夜了。”

许奕飞觉得头还是在隐隐作痛,看了看四周,问道:“这是在你的寝室?”

“当然了,我又不知道你的寝室是哪一间。只好把你扶回来了。幸好我们寝室有张空床,才把你安顿在这里了。”

“对不起,昨天因为东西被偷了,所以心里不痛快,喝多了一点,让你笑话了。”许奕飞道歉道。

“没事,那钱包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你找回来!”赵烨拍着胸脯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我——”许奕飞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咱们是哥们嘛,这点小事又是我的拿手本事,谢什么呀。你好好休息,下午我们一起去抓贼。到时候还要借助你的太极神拳啊。”赵烨说道。

睡了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于是许奕飞便起床洗漱,准备吃午饭。回到寝室拿了牙刷牙杯,肩上搭了一块毛巾,拖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往水房走去。正走到楼梯口,一个人直窜上来和他撞了一个满怀,把牙膏全抹到了他的脸上。许奕飞自然是十分生气,打算和那个莽撞鬼理论。他擦去了眼皮上的牙膏,这时看清楚撞他的那人原来是赵烨,只见他十分着急,拉住他道:“我找到昨天偷你钱包的人了,快跟我走!”

许奕飞一听,连脸都顾不得擦,扔下手里的东西便跟赵烨走了。

赵烨带他穿过了几个胡同,翻进了一个大门紧闭的四合院。那个院子不太大,是个典型的北方民居,院子北是正房,东西两侧是厢房,西北角上放着一个大水缸,东北角落里长着一棵大树,虬枝四展,许奕飞认得那是北方常见的龙爪槐。只是这院子里杂草丛生,不象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赵烨一拉他的衣服,指着西面的厢房一努嘴,小声说道:“他们在那儿呢。”

许奕飞低声问他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烨笑了笑说道:“很简单,昨天那老头就是这一带扒手的头,他手下偷了东西都要交给他,所以我随便跟踪一个扒手就找到这地方了。”

许奕飞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表示赞佩之意。赵烨摆了摆手,拉着他到西厢的窗户底下蹲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问道:“还有谁没交货啊?”许奕飞认得正是昨天那个老头的声音。

接着便是许多声音纷纷响起。“我交了。”“我也交了。”“交了。”……过了好一阵方才平息。

那老头又问道:“大家还有什么事吗?”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了,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小声说道:“老大,兄弟们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选这个院子当做集合的地方?”

那老头“哼”了一声,问道:“难道这里不好吗?这里一直没人住,所以在这里集合比较安全。你认为呢?”说到此处,声音已是十分严厉。

那个提问的声音越发小了:“可是,听这里的人说这个院子闹鬼,所以所以……”语声中夹杂着一丝颤抖,仿佛十分害怕一般。

那老头“呸”了一口道:“放屁!哪有这样的事,老头子我就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许奕飞在外面听着背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自打他进这个院子以来,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现在正是烈日当空,可是在这个荒废的院子里却透出一丝丝阴气,那种感觉使他觉得极不舒服,而且越来越强烈。许奕飞一拉赵烨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赵烨回头望了望院子,回答道:“没什么啊,很正常啊。难道你也相信里面那个家伙的胡说八道?”

许奕飞笑了笑,赵烨毕竟不是术界的人,自然感觉不到这里的异常。

里面又乱哄哄地说了一阵,接着那老头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中午再集合,解散!”

赵烨忙和许奕飞躲到了西北墙角后,那里比较暗,前面又有一只大水缸挡着,外面走过的人绝对看不到这里。只听得西厢中纷纷有人走出来,一个个翻墙而走。

过一会,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赵烨才和他走了出来。果然已是人去房空。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赵烨指了指西厢说道:“咱们进去找找吧,或许你的钱包在里面也说不定。”

许奕飞点了点头,推开了门。那房间不是很大,正厅左右各有一个小间,里面还摆着一些家具,可以看出一边是卧室,另一边则是书房,家具上都蒙着白色的布幔,象是很久没有动过,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正厅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显然是刚才那个首领坐的地方。赵烨对许奕飞说道:“他们偷来的赃物多半藏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可要好好找找。”

许奕飞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积尘,显然这里不可能是经常被翻动的地方。赵烨找了老半天,结果是一无所获。

赵烨恨恨地骂道:“这个老贼,把东西藏得那么好!”

许奕飞笑着说:“他是老贼,自然要防你这个小贼喽。况且这个地方不保证不会有人进来,所以他一定将那些赃物藏得十分严密才好。不过我们刚才在外面都听清楚了,一直到集会结束都没有人离开房间一步。因此那些赃物一定在这个房间里。或许有什么地窖暗柜什么的。我们再好好找找。多多注意那些灰尘较少的地方。”

赵烨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想法。于是他们分头搜索,许奕飞去左面的书房,赵烨去右面的卧室。

一进书房,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子霉味。虽然这里的书一本都没有留下,可是看着那一个个巨大的书橱,许奕飞仿佛可以感受到昔日书卷满架的景象。书房的东墙上有几块颜色较浅的方块,显然以前这个地方挂着字画。而书房的西墙上则是惨不忍睹,斑斑驳驳,都是黑色的污渍,仿佛有人心情不好在此发泄过一般。许奕飞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无意识地望着那些黑点,忽然觉得它们十分诡异,因为那些黑点的分布极有规律。比如一个弯月状的黑点每隔大约十厘米就会出现一次,而每次的形状略有差别,不细看便容易忽略过去。

而在它下面的一个条状的墨痕也是一样,每隔大约十厘米就出现一次。这面墙上的无数黑点显然是有人故意画上去的,其中一定有些什么含义,或是要说明什么事。许奕飞想了一会,毫无头绪,于是便走到那边卧室去找赵烨,叫他一起来看这件怪事。

许奕飞走进卧室的时候,赵烨刚从床底下爬出来,一脸的灰,头上还罩着几张蜘蛛网。许奕飞一看忍不住乐了:“你钻床底下干什么?那地方只会放夜壶,不会放赃物的。”

赵烨白了他一眼,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那里有什么机关密室之类的。”

许奕飞拉着他来到书房,指着那一大片污渍问道:“你觉得这些是不是有些古怪?”

赵烨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忽然大声叫道:“原来是这样,居然会放在那里!”

许奕飞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了?”

赵烨抓住他的肩膀,使劲叫道:“是三维立体画,这些是三维立体画!”

“三维立体画?”许奕飞开始有点明白了,三维立体画是利用人双眼的视觉原理创作的,它通过一些图案的排列和错移使人产生立体物象的感觉。他对这个不是很熟,以前往往要看上老半天才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来。于是他将两眼放松,将视点落在无限远处,此时墙壁上的点点黑迹仿佛脱离了墙壁在空中游荡,他努力调整双眼的焦距,使左右眼看到的每相邻的重复单位重合。这时,在那无数黑点中隐隐约约仿佛凸现出一个物体,只是看不太清楚,在面前游离,一不留神就消失了。许奕飞努力使看到的物体稳定下来,终于那个物体完全呈现在他的面前了:那是长长的一根柱状的东西,上端还有些散开来的桠杈。

“那是什么?”他问赵烨道。“像是一把伞。”

赵烨望着窗外边说道:“不是伞,而是一件极大的东西。不过那不是放赃物的地方,否则我们早就知道了。看来这幅画是这里以前住的人画的。”

许奕飞顺着赵烨的目光向外望去,便知道他指的是哪里——那棵龙爪槐。那里决不可能是藏赃物的地方。不过那里到底有什么古怪呢?这里以前的主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幅怪画,它到底在指示什么呢?赵烨大声说道:“不管怎么样先去那里看看再说。”说完便跑了出去。

许奕飞定下心来再仔细盯着那幅画,不一会儿,那棵龙爪槐再一次慢慢地浮现在眼前,这时他发现树干下部接近根的地方有一些突出的方块,像是几个字,只是位置太过偏下,以至于十分模糊。许奕飞趴在地上,使自己的视线和那些方块的位置保持水平。他努力辨认着那些字:“中——有——不——祥,——降——封——以——藏。——君——子——勿——访,——求——之——者——亡。”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中有不祥”,树里面到底有着什么呢?“求之者亡”,这句类似于埃及法老陵墓的诅咒令许奕飞不寒而栗。他忽然想起赵烨此时正在动那棵树,要是他触到了那个所谓的“不祥”就糟了!许奕飞刚一转身,却听见门外的赵烨发出了一声惨叫。“不好!”他急忙飞奔到树旁,只见赵烨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许奕飞伸手想摁住他,不料他的力气变得如此之大,一拳正中许奕飞的胸口,把他直摔了出去。

许奕飞的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霎时眼前一黑,只觉得前胸与后背仿佛被大锤狠狠地砸过一般,使他老半天无法呼吸。许奕飞强忍疼痛,尽他最大的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这时他看见赵烨在身上到处抓着,手背上早已抓破,渗出了丝丝鲜血。到底出了什么事,赵烨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难道是真的是“求之者亡”的诅咒?徐逸飞跌跌撞撞走到赵烨身边,伸手去按他的肩膀。赵烨头痛苦地扭着,左手却向许奕飞击来。刚才是许奕飞不防备才会被他击中,这次绝对不会了。他伸出左手,手肘贴住赵烨的腕部,手腕一翻便将他的肘关节卸了下来。同时手指扣住他的麻筋,使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赵烨大叫一声,右手便挥了上来,许奕飞右手横格,当双臂相碰时他的右臂顺势向外一绞,赵烨的右肘关节也被他卸了下来。

赵烨喘着粗气,大声叫道:“蚂蚁。好多蚂蚁!”许奕飞环视四周,只有水缸脚上有两三只蚂蚁在缓缓地爬着。他正感到奇怪,赵烨又大声叫道:“好多蚂蚁!在我身上!好多!”

许奕飞一把撕开他的衬衣。

“天哪!”他不禁叫出声来。

许奕飞看到了至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令人恶心的画面:在赵烨的左胸口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黑点,而且那些黑点像是有生命一般,还在不断地分裂增生出新的黑点,不一会整个胸口都变成了黑色,还渐渐向腹部漫延。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赵烨不断地挣扎,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许奕飞只好伸手在他后颈劈了一下,他立刻闭上眼睛昏了过去,也许这才是暂时令他摆脱痛苦的最好方法。

许奕飞将赵烨的双臂接好,刚想背起他翻墙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呼喝的声音,显然刚才赵烨的叫声惊动了四周的居民,他们正在赶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奕飞自然不能让他们看见,于是背起赵烨,躲到了西厢房的床底下。只听得“锵锒”

一声,大门上的铁链已经被弄断,伴随着低沉的“吱呀”一声,那扇尘封的大门便缓缓打了开来。接着是四处查看的脚步声,嗡嗡的议论声,最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说这里没事吧,大家都回去吧。”听声音正是那个首领。

又是一片嗡嗡声后,一个声音问道:“可是刚才我们大家都听到这里有人叫,还叫得很大声。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老头说道:“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在这个院子里,你们想想这个院子有多少年没人住了?平时大门都是锁着的,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叫呢?或许是这附近其他地方传过来的,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大伙议论了几句也就纷纷散去了。许奕飞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见老头快步走进房里来,他赶紧屏住呼吸,用手轻轻捂住赵烨的鼻子,深怕被那老头发现。

那老头来到床前站着不动,从床底的望出去,许奕飞只看见他的两只脚就在面前,那老头不知在做些什么,过了老半天还不走。

这时,他怀中的赵烨轻轻地动了一下,看来很快就要清醒了,许奕飞无计可施,捏紧拳头,万一不幸被那老头发现了,说不得只好跟他动手了。

赵烨动得越来越频繁,许奕飞只好拼命摁住他。这时只听见老头冷笑一声,说道:“还不快给我出来!”

许奕飞大吃一惊,看来老头已经发现他们了,他刚想冲出去拼了。却听得老头大叫:“想跑?给我站住!”一双脚急速向门外掠去。

许奕飞耳听得他们已经远去,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爬了出来,然后转身弯下腰想把赵烨拉出来。正在这时,有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许奕飞当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心想:“天哪,还是被老头发现了,原来他是用调虎离山计骗我出来。我居然着了他的道。”他脑子飞快地转着,出手却不停,身子一侧,已经转了过来,右掌乘势向前击出。

忽然,一件冰凉的东西缠上了许奕飞的手腕,却是一条小蛇。许奕飞急忙手指一伸,将小蛇的七寸夹住,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哈哈!不错,有两把刷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那少年笑着说道。

许奕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刚才还是交手的敌人,现在居然要和自己交朋友?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救赵烨,那少年只要不妨碍他,他就算要认许奕飞做小弟也答应。

许奕飞一面弯下腰去拉赵烨出来,一面回答他道:“我叫许奕飞,床底下的那个叫赵烨,我们都是京华大学的新生。”

那少年大喜道:“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那里的新生!”

什么?!许奕飞几乎不相信我的耳朵,这个弄蛇的居然也是大学新生?这一届奇人可真够多的,有扒手,有卖艺人,学校招生老师准是晕菜了。许奕飞附和着笑了笑,将蛇还给了那少年,低头检查赵烨的情况。

就这么短短一个小时不到,那一片黑色不仅已经将整个腹部占据了,而且他背部也开始出现小黑点。照这个速度,不出三个小时黑色就会吞噬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怎么办?许奕飞心急如焚,难道赵烨他真的要像那诅咒一样——“求之者亡”?他正手足无措时,那个弄蛇大学生却“啊”地一声,仿佛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般。接着他指着赵烨说道:“这人好像中降头了。”

许奕飞一听这话,仿佛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降头?这弄蛇的居然知道赵烨中了降头,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许奕飞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朋友中的是降头?”

那少年指着那些不断在扩大的黑点说道:“你看,他的皮肤上出现了不断增生的黑斑,全身一定是如同万蚁咬噬。这是中了万蚁蚀的迹象。”

许奕飞点点头,赵烨的确说过有许多蚂蚁在他身上爬,可是实际上一只都没有,那一定是那些黑斑的缘故。

那少年从衣袋里拿出一只皮夹子,从里面掏出一根大约十厘米长的针来,往赵烨胸口直扎了下去。许奕飞大吃一惊,伸手架住了他的手臂,问道:“你想干什么?别乱扎,万一扎错了就麻烦了!”

那少年嘴角翘了一下,说道:“我从小跟随名医,这点针灸岂能难得到我?!你别拦着了,万一耽误了那才是真麻烦呢!”

许奕飞连忙把手收了回来,那少年将针慢慢扎入赵烨的膻中穴,赵烨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动了。许奕飞急忙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那少年嘘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好了,暂时将痒止住了,不过我无法控制黑斑的扩大,等小师弟回来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小师弟?”我惊讶地问道。

“是呀,刚才就是他引开那老头的,我们约好在泊崖塔下碰头。事不宜迟,没准那老头又折回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那少年建议道。

于是许奕飞背起了赵烨,跟着他来到了外面。原本紧闭的大门上的铁链现在已经被劈开,他们不必再翻墙出去(其实背着赵烨估计也翻不出去),径直出门便去了。

他们回到赵烨的寝室,幸好此时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许奕飞和那少年将赵烨放在床上,那少年又给他扎了一针,让他好好睡上一觉。他们俩便赶往无名湖。

无名湖和泊崖塔是京华大学北部的一个风景点。那里十分幽静,鲜有人踪。大概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好了,既能跳湖又能跳崖,所以这里往往成为轻生者最佳选择地点。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在这里告别人生,因此校方就在这里拉起了铁索石栏,还立下“珍惜生命”的牌子。

他们来到泊崖塔下,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崖下的湖水泛着点点金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看来那少年的小师弟尚未到达。许奕飞问那少年道:“忙了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是新生。”说着便伸出手去。

那少年和他握了握手,笑着道:“我叫齐格勒,也是新生。”

许奕飞笑道:“这个名字可有些古怪呐!”

他正在说着,忽然听得齐格勒高兴地叫道:“小师弟,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呢?那老头呢?甩掉了啦?”

许奕飞抬头望去,只见齐格勒正拉着一个人的手。那人大概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孩模样,离得远了,样貌却看不清楚。

齐格勒拉着那个小孩走到许奕飞面前,介绍道:“这是许奕飞,我的同学;这是我小师弟,蓝……”

“我爹不是说过别随便告诉人家我的名字吗?”那小孩忽然打断道。

齐格勒挠了挠头,说道:“可是掌门的意思其实是……唉,算了算了。奕飞,不好意思,小师弟是我们掌门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掌门特意吩咐不要招摇生事。”说着又转向那小孩,“小师弟,后天晚上的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你一人回去可要当心点啊!”

那个姓蓝的小师弟摆摆手道:“放心吧,只有我欺负别人,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咱们隐……”说到此处忽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不小心泄漏了什么秘密一般。

许奕飞“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居然把赵烨给忘了,他还在宿舍躺着呢。他连忙把事情的经过向小师弟说了一遍。

那个小师弟伸手在齐格勒头上打了一下,喝道:“你怎么可以针刺他的气海呢?”

齐格勒摸了摸头,嘟囔道:“要给他止痒只有这个办法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师弟大声叫道:“你不懂就不要乱用针,你这么一扎就糟了!”

“什么?!”许奕飞大吃一惊,难道齐格勒扎错了。他问小师弟道:“怎么回事?赵烨他不会出事吧?”

小师弟叹了一口气,说道:“万蚁蚀的毒是先攻膻中气海,然后散入奇经八脉,所到之处肌肤尽黑,如同万蚁噬咬一般痛痒难当。但万蚁蚀只要毒性能够流动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万一遇到经络封滞使流毒不畅便要开始溃烂。现在你封了他的气海,那么当黑斑布满全身后诸脉的毒就不能通过气海相通,这样的话他全身的肌肤就要开始溃烂,那便真的要成为万蚁噬身了。”

许奕飞听到此处已是大汗淋漓,齐格勒更是呆若木鸡。小师弟喝道:“快去把针拔出来,让毒流动起来,要不然再晚神仙也难救了。”

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他们三人立刻赶到赵烨寝室。幸好黑斑还未曾扩散到全身肌肤,齐格勒连忙拔出赵烨胸口的银针。赵烨立刻浑身战抖起来,万蚁噬身的痛苦又一次降临在他的身上。许奕飞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止痛止痒?否则他真的要痛死了!”

小师弟白了他一眼,说道:“痛死总比慢慢烂死好!这万蚁蚀原本是用来惩罚叛徒的,中了降头的人无时无刻都被痛苦包围着,真的是生不如死。”

齐格勒问道:“那怎么解降呢?一物降一物,总有方法吧?”

小师弟答道:“有倒是有,只是解药的方子不太好配。而且只能减弱毒性却不能根治,每天还是会有一个时辰要发作。”

许奕飞叹道:“每天都要去地狱一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师弟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其实我倒有一个想法,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许奕飞大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了!”

齐格勒也说道:“对呀,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办法?”

小师弟问齐格勒道:“你还记得前年夏天,三师兄中蝎毒的事吗?”

“当然记得啦,那可是花煞毒蝎啊,毒性是所有蝎子里最厉害的,连送医院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这蝎毒怎么能和万蚁蚀相比呢?”齐格勒道。

小师弟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当时我爹怎么救他的?”

齐格勒仰起头回忆道:“当时三师兄中毒才不过一刻钟就已经是全身发黑,呼吸微弱。

掌门用黑蜘蛛的毒注入他体内,用蜘蛛的毒裹住蝎毒,然后再用事先炼制好的解药来解蜘蛛的毒,让蝎毒随着蜘蛛毒一起排出体外。是这样的吧?”

小师弟答道:“不错,就是这样的。因为蜘蛛毒比蝎毒更加容易侵入人体,当用数倍于蝎毒的蜘蛛毒注入体内时,就会取代蝎毒侵入神经和血管中,并能够包裹住蝎毒。我想我们是否能够用这个方法来去除赵烨身上的万蚁蚀?”

齐格勒却摇着头:“不行不行,第一你这个办法太冒险,未必会成功;第二那万蚁蚀毒性如此强烈,哪里去找比它更容易使人中毒的东西?我不赞成!我看反正万蚁蚀暂时不会要人性命,还是从长计议,慢慢找其他解药。”

“那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小烨子遭受痛苦?我看只能找一种能够和人体作用快,融合度高的毒,使它能够包裹住万蚁蚀的毒。我们放毒时就可以让万蚁蚀随之一起排出体外。

齐格勒问道:“那你说什么毒比较合适?”

“尸毒!”小师弟吐出了两个字。

“不行,尸毒毒性太弱了,恐怕不行吧?”

小师弟解释道:“尸毒虽然毒性不强,但却是人体自身产生的毒,和人体作用最紧密。

而且尸毒用糯米就可以解,也比较安全。”

齐格勒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姑且试一试吧。可是到哪里去找尸毒呢?现在人死后都是火化,哪里还有腐尸呢?”

小师弟挠了挠脑袋,说道:“对哦,这个问题比较难办。要不去公安局试试,看看最近有什么无名尸体的案子?”

许奕飞打断道:“我知道在我们学校边上是所医科大学,那里应该有停尸房。要不去那里找找看看?”

齐格勒摇头道:“供医科解剖的尸体往往是比较新鲜的,不会有腐尸的。我看去附近农村找找吧,或许有土葬的也说不定。”

许奕飞指着赵烨问道:“那小烨子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吧?”

小师弟对齐格勒说道:“那你和他去,我留下,想办法找点麻醉药让他暂时止住痛痒。

你们快走吧,早去早回。”

“可我们一来一去,起码要七八个小时,赵烨身上的毒……”许奕飞担心地说道。

小师弟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万蚁蚀虽然毒性猛烈,但不攻心脉,所谓人心不蛊,无论什么降头蛊术,只要能保住心头一块,即能保住性命!”

许奕飞和齐格勒草草收拾了一下,找了两辆自行车便往城外骑去了。大概骑了一个多小时,路两边已经看不到高楼了,只有一片片的田地和一幢幢民房。他们拐上了一条小路,又骑了约摸一个多小时,便已经身处襄山之中了。

襄山十分高大,绵延三百多里,相传舜为了逃避后母的加害曾隐居在此耕作,“解衣而耕”谓之“襄”,因此这里就叫做襄山。这里的乡政府原本打算将此山开发成旅游区,可是搞了两年多,由于资金缺乏,工程只好下马,只留下长草间的块块断石残壁。

许奕飞看了看四周,问齐格勒道:“我们还是找个人问问吧?”

齐格勒指着远处山道旁一个正在拾柴火的老头道:“就找那个大爷吧。问问他附近有没有坟场之类的地方。”

他们二人走到那老头边上,他正弯下腰去捡一根树枝。许奕飞问道:“大爷,这附近有坟地吗?”

那老头伸出去的手仿佛触了电一样,立马收了回来,扔下了手中的柴枝,转身就跑。二人大声叫他,他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反倒越跑越快。

许奕飞是又好气又好笑,三步两步赶上,拦在那老头面前,问道:“老人家,你跑什么呀?我们只是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坟地,又不干啥。”

那老头摇头道:“没有,没有。”像是极力避免让话钻入他的耳朵一般。

齐格勒笑着说:“大爷,你干嘛那么怕我们呢?”

那老头看了看他们两人,颤声问道:“你们找坟地干嘛?”

许奕飞急道:“到底有没有?”

老头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恐惧,凑过身来,在许奕飞耳边悄悄说道:“有!不过闹鬼,你们还是别去了!”

“闹鬼?”许奕飞精神一振,笑着说道:“真的吗?没事儿,我们可是抓鬼的行家!”

老头将信将疑地瞧着他们,指着那条山道说道:“从这里往前走,就到一个村子,村子后面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到百坟岗了!不过我还是劝你们别去,最近真的在闹鬼,村子里的人全都搬走了!”

齐格勒点点头,向那老头道:“那谢谢你了。”

老头白了他们一眼,背起捆好的柴枝,快步就走了。

两人按照那老头指点的方向朝前走去,山道越来越窄,两边草木也越来越茂盛,到的最后已经是一片长草,山道若隐若现,很难分辨。就这样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看见前面山坳里露出十来间小屋,正是一个小小的山村。

许奕飞刚想往前走,忽然齐格勒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点不对劲,你看……”语声中竟带着一丝发颤。

许奕飞回头一看,只见齐格勒张大了嘴巴指着后面,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许奕飞的视线绕过齐格勒的身体向后面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来的那条山道消失了,眼前只有茂密的树木和片片长草。

不可能!他们是沿着山道一路走过来的,怎么会就这样找不到路了呢?许奕飞奔出几步,四处查看,根本没有道路的迹象,长草间连践踏的痕迹也没有,好像他们两人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刚才一直都在做梦?要不就是白日见鬼了!一想到“见鬼”,许奕飞背上不禁掠过一丝寒意,再看那个小村子,死气沉沉,果然是没有人住。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中的鸟儿也都纷纷归巢了。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山头时,他们彻底绝望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四周是一模一样的树林,而这个小村毫无人烟,仿佛是鬼域一般。许奕飞掏出压缩饼干递给齐格勒,“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慢慢找。”

齐格勒接过饼干啃了一口,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道就跟掌门学养引路蜂了,也不会就这样困在这里了。”

“引路蜂?”许奕飞好奇地问道,“是什么玩意?”

“引路蜂是一种类似蜜蜂的小虫,只要我们刚才在进来的路口用药物做好记号,万一迷路了,只要放出引路蜂,它就会带你回到作记号的地方。”

“是呀,动物有的时候的确有很强的辨路本领,比如信鸽吧,就有千里归巢的记载。还有蝙蝠……”许奕飞正说间,齐格勒忽然站了起来。

“怎么啦?你发现了什么?”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齐格勒大声说道。

许奕飞疑惑不解,什么假的?齐格勒指着天上说:“你看那些蝙蝠……”

许奕飞顺着他的手指向天上看去,天上果然飞着一只只蝙蝠,只是天黑看不大清楚而已。

“蝙蝠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齐格勒问道:“蝙蝠是怎么认路的?”

“那还用问,当然是用超声波探路啦,蝙蝠视力不好嘛!小孩子都知道啊!”

齐格勒一拍手,说道:“对!正因为它们不用眼睛看路,所以它们才不会被假象所蒙蔽!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障眼法!附近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完咬破中指,将一滴血滴在面前的地上,眼前的遍地长草突然消失了,一条山道清清楚楚就呈现在了眼前。

“这里太危险了,你先回去吧。”齐格勒说道。

“没事儿!我也是法师!”许奕飞拍了拍齐格勒的肩膀,“虽然法力不高,但总是帮得上忙的吧?”

“呵呵,你姓许,该不会是除魔许氏的传人吧?”齐格勒惊道。

许奕飞点了点头。

“哇噻!看不出来,你身上带着家传三宝吗?”

“没有!”许奕飞笑了笑,“我年纪未到,还没继承太极护符和家传三宝。不过我可炼了很多厉害的法术哦!”

“是吗?”

“不过一次也没真正的用过!”许奕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两人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穿过村子,往树林后的百坟岗而来。

百坟岗,地如其名,一片不大的山坡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一百来个的坟墓。许奕飞打着手电,仔细搜寻着。

“这是1992年下葬了,不行;这是94年的,估计也不行!这个是……今年上半年!太好了!”许奕飞直起身来刚想叫齐格勒,却发现他正站在一个墓前发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许奕飞跑过去问道。

“你看……”齐格勒指着面前的墓地说道。

许奕飞低头望去,只见地上一个深坑,墓穴已经被人挖开,棺盖散落一旁,棺中的陪葬品胡乱地堆着,尸体却不见了。“这多半是村民搬家时把尸体也一块迁走了。”

“不对!要是迁坟的话,怎么只捡了尸骨,连陪葬的玉器都没带走?”齐格勒指着棺材说道。

“对啊,衣衫手帕书籍之类的,这么多年腐烂殆尽,不带走情有可原,可是那个玉镯,还有那个戒指,都是烂不掉的,而且是贵重物品,不可能不带走啊!”许奕飞奇道。

齐格勒点了点头,说道:“而且你看这土,泥土四周散落一圈,而不是堆在几处,似乎是从里面被翻开的。”

“你的意思是说……尸变?”许奕飞有些震惊,想不到居然会遇到这么可怖的事情。

“多半是!村民所说闹鬼事件说不定就是指这个!”齐格勒说道,“你看这墓碑,是几十年前下葬的。却直到最近才发生尸变,却不知是何道理。还有那幻象,活尸一般没有那么大的法力,怎么能下障眼法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许奕飞问道。

“不管了!先把那只活尸解决掉!不让它再继续害人,然后我们再采尸毒。”齐格勒掏出了糯米团子,“含在嘴里,可以抗尸毒。现在活尸不在此处,必定是出去采集血食了,待会肯定要回来,咱们一见到就用掌心雷劈它,你的掌心雷威力怎么样?”

“还行吧!”许奕飞不想说他的掌心雷现在只是一些细微的电光而已,于是便红着脸含含糊糊应道。

“那就好!我先做些准备。”齐格勒掏出一袋糯米粉,在坟场中撒了起来。

许奕飞定了定神,他此刻手中没有法器,许多法术都施展不了,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正在着急的时候,一抬眼发现坟场的边上长着几颗柳树,他走过去折了一截柳枝,握在手中,心里才踏实了一点。

乌云渐渐掩了上来,将月光全都挡住了。许奕飞与齐格勒蹲在一座坟墓的墓碑之后,全神戒备。“记住!你用掌心雷轰它的眉心,我轰它的心口,要同时发雷,其它部位都没有效果。要是被它有隙反击就麻烦了!”齐格勒再三叮嘱道。

“其实我……”许奕飞有些不安,他的掌心雷威力太小,怕到时坏事。

“怎么了?”齐格勒问道。

“其实我的掌……”许奕飞话还未说完,齐格勒突然一把按住了他的嘴,轻声说道:“来了!”

许奕飞向前望去,此时云层露出一角,月光轻轻地洒在地上,照得明明白白。一个瘦瘦的人影正朝着坟场直挺挺地跳了过来,那种跳动的方式,身不动膝不弯,就像是在脚地装了两个弹簧一般。那个身影每次跳跃离地大约有一尺左右,向前跃出将近一米方才落下,接着身子又弹起来,继续朝前跃进。

等身影又进了一点,许奕飞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老人,极瘦,脸上一点肉也没有,皮肤蜡黄,紧紧地绷在头骨上,双眼深陷,眼珠直定定地向前望着,眼珠子却是灰白色的,一动也不动,那种灰白色,是实质的灰白,像是遮了一层石灰。

那老人的头发十分长,长得和他那种皮包骨头的脸容,绝不相称的地步!而且颜色枯黄,如同极细的稻草纤维一般。他的指甲也十分地长,弯曲着,像鹰的爪子,在月光下许奕飞清楚地看见在指甲上还残留着一滴滴鲜血。

“动手吧!”齐格勒大声说道,跃了出去,一个掌心雷正劈在那老头的胸口,活尸立刻仰天跌倒,不过他马上坐了起来,上身笔挺,双腿也很直,以一种十分奇异的姿势,晃晃悠悠地又重新站立起来。

“你干嘛不劈?”齐格勒回头潮许奕飞怒喝道。

“我……”许奕飞一伸掌,“嗤”地一声,一道微弱的电光从他的掌心闪过,转瞬就逝。

“你!干嘛不早说!”齐格勒埋怨道,“你先挡着,我去那边撒糯米粉堵住它的退路!”

说完朝坟场入口跑去。

许奕飞举起柳枝冲了上去,朝那活尸就是一鞭。活尸一翻手就抓住了柳枝的另一端,然后就往回拉。许奕飞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顿时立足不稳,朝前跌出了两三步。他急忙放脱柳枝,这才站定,但已和那活尸距离极近,身子和身子,相隔还不到一尺。

许奕飞一抬头,正和那活尸打了一个照面,那实在是太可怕了,望着那张骷髅般的脸,许奕飞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身子僵硬,连跑都忘了。

活尸一抬手,五根枯柴般冰凉的手指已经抓住了许奕飞的肩膀,然后便渐渐收紧,像是要完全挤进许奕飞的肩头中去一般。那股力道是如此之大,许奕飞顿时感到肩头一阵疼痛。

许奕飞一掌击出,正中它的胸口。那活尸却只是微微一晃,手指并未离开许奕飞的肩头,而且它的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许奕飞的肉中,鲜血正在缓缓流出。许奕飞握住了活尸的手,想把它从自己肩头扯开,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那只手依然纹丝不动,还在继续收紧,许奕飞觉得肩头的骨头都快要被它捏碎一般。

突然,活尸将头凑了过来,嘴巴张开,仿佛是要在许奕飞肩头咬下一块肉来一般。许奕飞大骇,可是肩头被抓,想躲也躲不了。

这时许奕飞突然想起嘴里含着的糯米团子来,急忙朝活尸的脸上吐去,正中它的鼻子。

活尸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同时手上的力道也减小了,许奕飞趁机用力一扯活尸的手腕,只听得“嗤”地一声响,那活尸的手,离开了他的肩头。

但是,活尸的五指是握得如此之紧,是以当它的手离开许奕飞的肩头之际,将他的肩头上连皮带肉,抓下了一大片来。许奕飞顾不得肩头的疼痛,身子向后急退,转身拔腿就跑。

那活尸一跳一跳,追了过来,速度极快,几起几落,已经追到了许奕飞身后,举手便往他背上插落。正在这危急关头,一片糯米粉撒了过来,齐格勒已经封锁了整个墓地,及时赶到。

活尸似乎很害怕让糯米粉碰到身子,往后跳开。齐格勒一拉许奕飞,便朝着坟场入口跑去。那活尸定了一会儿,又朝他们追来。

两人快步狂奔,终于逃出了坟场,而活尸追到入口处就被齐格勒在地上撒的糯米粉止住了。齐格勒用糯米粉围了一个圈子,把整个墓地全都包了起来,那活尸东跳西跳,就是无法离开这个圈子,它左突右突,双掌过处,厚厚的墓碑纷纷从中折断,看得二人挢舌不下,心想若是被它打中脑袋,还不立刻稀巴烂?又看了半晌,天上的乌云渐渐越积越厚,不停翻滚。

“不好!要下雨了!”齐格勒望着天惊叫道,“糯米粉被雨一冲就要流走,这下麻烦了!”

果然,不一会儿,天上就下起雨来了,哗啦啦的,十分地大,那些白色糯米粉顿时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天亡我等,咱们这次可要把小命丢在这儿了!”齐格勒哭丧着脸说道。

活尸没有了糯米粉的阻拦,立刻朝他们跳了过来。齐格勒把最后仅有的一把糯米粉撒了出去,暂时阻了阻活尸,然后他拉起许奕飞拔腿便跑。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活尸的速度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忽然他们眼前掠过一道萤光,直飞入活尸的口中,活尸立刻停住脚步,一动也不动了。

齐格勒停住脚步,朝四周拱手道:“多谢前辈相救!请前辈现身一见如何?”

四下里一片寂静,悄无人声,雨也停了,齐格勒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情况发生,便朝许奕飞说道:“我们去采尸毒吧。”

许奕飞点点头,将齐格勒带到他先前看好的那个坟前,两人先向天祝祷了一番,然后取了小铲,开始挖坟。不一会儿,棺材盖就从土里露了出来。

两人将边上的土清除干净,许奕飞捡了一块一端比较尖锐的石头当作椿子,沿着棺材头的缝隙轻轻地打了进去,将棺材盖略微抬起了一点。接着将铲子猛然向下一砸在石椿上,咯喳一声响,棺材头离开了三寸,又拿起铲子来一砸,离了四寸,再砸了四五下,榫头已分,棺盖猛然开了。

两人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腥臭扑面而来,棺中的尸首已经高度腐烂。他的脸部根本无法称之为脸,只能勉强说是残骸,因为脸部已经完全腐烂,上下唇也萎缩得露出白骨,眼睛和鼻子早就不见了,露出漆黑空洞的深孔。头上残留着少部份皮肤,仅存的几根短发黏贴在残骸上。根本无法判断出是女人或是男人。

光是见到这种恐怖的景象,已经够令人恶心了,但更可怕的是,整个残骸上满布着无数的白色蛆虫,不断地蠕动,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整张脸好像蜉蝣般晃动着。许奕飞只觉得一阵反胃,于是急忙将手电筒移到齐格勒的身上。

“干嘛?!快照着尸体,我来采尸毒!”齐格勒不满地说道。

许奕飞勉强将手电移回尸体上,只见齐格勒取出一个小瓶和一个滴管,在腐尸的脸部吸取了一些黄色的粘稠液体,将它注入瓶中,塞上塞子。然后把滴管一扔,说道:“好了,把棺材盖上,埋好!”

两人忍着恶臭,重新将坟墓恢复原样,还加了不少土。许奕飞放下铲子,扑到边上就大吐特吐起来,几乎连黄疸水都要吐光。齐格勒却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真厉害!这么恶心的也能忍得住!”许奕飞跌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哪有什么?更恶心百倍的东西我都见过!”齐格勒笑着说,“你休息一下吧,吐了那么多,要不要吃点什么?”

许奕飞摆摆手,说道:“不用了,现在我吃什么都会吐的,鼻子里全都是那种臭味。你怎么忍受得了那么臭的味道?”

“很简单,我在人中上抹了风油精。这样就闻不太到那种尸臭了!”齐格勒得意地说道。

“你!!!!!!@$#%^&!”

两人收拾好东西往回走,在经过活尸身旁时,许奕飞好奇地望了一眼,那点萤光在活尸口中依然在一闪一闪。“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定尸珠吧?”

“是啊!据说是很难炼制的,我们的掌门也有一颗。”齐格勒望着活尸答道。

“对了,你们到底是什么门派的?还有你那个小师弟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这个……真的不能说,你就别问了。”齐格勒为难地说道。

“算了算了!对了,这个活尸怎么办?把它就这样晾在这里?”

“有高人管着,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快回去吧!赵烨还等着解毒呢!”

两人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早上七八点了。赵烨全身皮肤,包括指甲已尽变成黑色,小师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安静地睡着了,还在他身上盖了一条被子,防止有人看见而大惊小怪。齐格勒掏出装有尸毒的小瓶,交给小师弟。

小师弟把赵烨的左手从被中拉了出来,取出一把银色的小刀,轻轻地在他手背上割了一个小口子,然后把几滴黄水滴在了伤口上。

黄水立刻渗了进去,伤口周围原本黑色的皮肤开始慢慢转黄,还出现了一个个水泡。

渐渐地,那股黄色弥漫了整个手掌,沿着胳膊缓缓向上延伸,所到之处,黑色都渐渐消褪。“成了!这个法子果然管用!”齐格勒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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