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带回了阿龟,才发现他根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会不时发出类似狼嚎的叫声。他们这才知道,阿龟出生的时候就被狼叼走。不知道为什么,母狼没有吃掉阿龟,而是把阿龟当自己的崽子养大了。阿龟是个被狼养大的“狼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早就停止了发育,所以一直只有三岁小孩这么高。
经过多年的学习,他终于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却怎么也学不会说话。他不喜欢吃米饭,连苞米都不愿意吃,他只喜欢吃生肉。有时他还会袭击寨子里的苗人,一旦他抓住谁的胳膊,就会狠狠咬上一口,然后津津有味咀嚼咬下来的人肉。
阿龟身上的兽性始终没有被消除,所以苗人把他关在了铁笼里。当柳若风听说这事后,就主动提出要带阿龟走南闯北。这当然正合苗人之意,于是收了柳若风一笔钱后,就让柳若风带走了阿龟。
而阿龟落入柳若风手里后,还是始终被关在了笼子里。不过每到演出的夜晚,最后一个闪亮登场的节目永远属于阿龟。柳若风安排了那场“人狼对决”的节目,他从来没有为阿龟的安全担心过,他知道阿龟身上的狼性远远高于那些所谓狼的后代。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狗一直受着人类的宠幸,身上的兽性早就消散了十之七八,又怎么能战胜阿龟?
有意思的是,阿龟虽然野性未泯,他偏偏与秦冰相处得很好。或许是因为阿龟的身上还有一点点人类的情感吧,所以当他看到漂亮的秦冰时,常常淌着口水定定地望着她。当秦冰出门的时候,他也老是执意要跟着秦冰一同出去。好在马戏团已经驯养了阿龟很长的时间。看他也从没有对人类的攻击倾向,所以柳团长也放心地让秦冰带着阿龟出行。
所以,当秦冰来到镜子迷宫时,阿龟也和她一起出现在刘洋的面前。
再回头说一下阿龟的表演。事实上,狗也是狼的后代,有着某些共通之处,所以阿龟与狼狗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对决。几年下来,阿龟的野性也渐渐被驯服,他每天夜里的“人狼对决”都是一场已经安排好了的做秀。不过谁都没想到,昨天夜里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咬死了他最亲密的狼狗伙伴。
柳若风认为阿龟身上潜藏的野性正在复活,或许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已经变得很危险。所以柳团长执意把阿龟关进了铁笼里,扔在了卡车的翻斗后。
听了乌云拉木的话,刘洋默然无语。他望了一眼王达黎,这才发现王达黎也陷入了沉思。
是的,关于阿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狼孩的案例,刘洋以前也曾经听说过,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虽然说他们觉得柳若风如此对待阿龟,显得很不人道。可是对于一个兽性未泯的狼孩来说,怎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是送到研究所里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二十四小时研究,还是关在动物园里让好奇的观众观赏?
想到这里,刘洋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中巴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然后在机耕道上停住了。刘洋转过头来,望了一眼窗外,正好看到山壁一侧贴着一幅标语:“封山育林,利国利民。”另一侧是另一副标语:“禁猎动物,保护资源。”
标语下,则是一块布满青苔的界碑,碑上刻着红色的三个楷体大字:“青石村”。
下车的时候,刘洋看到瘦弱的乌云拉木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锈迹斑驳的铁钉,不由联想到那天晚上的表演,不禁生了好奇。他问:“乌云,你真的不怕疼吗?”
乌云拉木翻了个白眼,说:“钉子敲进你的身体,你会不疼吗?我只是学过印度瑜珈术,还学了一点西藏密宗的心灵术。当钉子敲进我的身体后,我就努力说服自己,钉子只是敲进了我的一副臭皮囊里,皮囊与我的身体是分开了的。当我说服自己的时候,我也同时说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刘洋颔首道:“厉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催眠术吧?”
乌云拉木点点头:“更准确地说,应该叫自我催眠。我只能让自己感觉不到疼痛,却没法让别人也和我一样,所以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催眠师。”
就在这时,王达黎拉了拉刘洋的胳膊,说:“我们快走吧,还要走半个小时的山路,你不怕老爸等不到你想不开吗?”
一听这话,刘洋连忙和众人告辞,向公路一边的村口走去。过了村口,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祠堂,早就已经废弃了。祠堂后再走几步,就是一条上山的小路,刘洋的家在山顶上。
离开马戏团的时候,刘洋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秦冰,不经意间,他竟有些呆了。虽然他还想多与秦冰说几句话,可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只希望回家后,可以快点把父亲的事处理好,然后赶下山来看秦冰演出。
山路陡峭崎岖,刘洋与王达黎上山的时候,不停遇到下山的村民。这些村民就是来迎接马戏团的,要嫁女儿的那家人也住在山上。当然,马戏团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可能上山的,所以当晚的表演只能在山脚的坝子上演出。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忽然看到路边有一条小径,在通往森林的边缘,有一座黑漆漆两层高的红砖小楼。小楼外是一片草坪,上面点缀着或白或红的小花。小楼有着哥特式小小尖顶,尖顶上还有个金光闪闪的十字架。
这一定就是穆神甫的教堂吧。几年前刘洋离开青百村的时候,还没看到过这里有教堂,大概是市里教会派来的传教士修了这幢小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