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找了个饭馆,点了一份面,问了一下老板,才知道,以前的公寓已经变成了学校新建的人工湖。
站在湖边,绿色的湖水中,隐约有一群小鱼,还有一个人影。
我拨打了父亲的电话,是空号。
我顺着手机联系人的顺序,一个挨一个地打了下去,但是,不是关机就是不接。
我不知道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让我这样无助。我围着这个人工湖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色压了下来。
我站在桥上,璐山南路的灯光一点点地展开,小吃摊前升起了烟雾,一丝风贴着湖面吹了过来。
十一月南方的夜,有点儿冷。
我紧了紧外套,如果现在从这里跳下去,肯定没人注意我。
我双手握着栏杆,望着黑色的有着模糊倒影的湖面。我想,我一使劲,或许就能轻松地跨过去。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把我拉了回来。
湖边
“那么,如果我不拉你回来,你真的会跳下去?”他白皙的脸蛋被风吹得微微泛红。我喜欢他用他的大眼睛看着我。
“或许会吧。”我这样说着,看着眼前虚无飘渺的湖面,不由得心头一紧。再看看他,有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浓重的眉融进了夜色。我感觉脸有些发烫。
“哦,那我真是救了你一命哦。这个鬼天气,跳进这冷水中,怕是活不了的。”
他严肃的表情很是好笑。我故意挪动着位置,慢慢靠近他,最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那真是谢谢啦!”
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湖面。
冰冷静寂的湖水,不时泛起丝丝涟漪,对面是喧哗的璐山南路。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几分钟。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抬起头,隐约看见了自己呼出的白气。
“哦,我叫贺俊,也是这个学校的。”
“哦,我叫陈家伊。”我发觉自己的脸颊越发滚烫了。
“那么,他们怎么会把你关起来呢?”
“你不知道,他们都说我有病!可是,我到底有什么病呢?”说着,我起身,在草坪上来了个芭蕾旋转,“我能有什么病呢?”
“好了好了,来,我给你拍张照。”
我立刻摆出了自认为最美的姿势,闪光灯咔嚓一声,我感觉少许的晕眩,然后跑到了他的跟前。
“不!重新来一张,这张这么丑!”我说。
“好了好了,已经很漂亮了。”他一边说,一边在我的照片下打出我的名字:陈家伊。
“你这是干什么哦?”
“为了记住你啊,我怕不久之后就会忘记你!”
“不会的,不会的。”
“会的,我有病!”我看见他的眸子里突然显现出一种阴郁。
贺俊
我叫贺俊。
是的,我有病。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像是一出生就在这桥头上,等着某个人;又像是,某个人,硬生生把我拉了过来。
但是,我竟然还有那么多的记忆,整整20年。
6岁那年,我突然发现,所有人的脸,都是陌生的。
父母带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患上了脸盲症。
从此,脑海中失去了所有熟悉的人的脸,也从那个时候,父母开始把一叠照片挂在我的胸前。每张照片下,都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遇到每一个人,我都会一一比对。
慢慢地,对于熟悉的人,我总会通过他的体型、他的声音、他的穿着来认识他。
我学会在与人交往的时候变得聪明,我努力隐藏自己的缺陷,我想变得更好,并且更加努力地学习。
可是,10岁那年,父母有了另一个孩子,我的弟弟。
他们开始不爱我了。
但是,我怎么可以不爱自己的家人呢?
我慢慢地适应着这个复杂的社会,通过抓住人们的细节来认识他们。父亲总是抽着一支烟;母亲往往走得很急;弟弟的耳垂很大,头发很浓。
各种各样的人,总有各自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