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片黑压压的鸟群飞来,停在尸体上方,争夺啄食尸体。这种鸟是她没看见过的,有着红色的长喙、红色的翅膀,身体则是乌黑色。它们用爪子撕开尸体,锐利的喙啄咬着尸肉,一股腥臭伴随着尖锐嘈杂的鸟叫声,让她的头开始眩晕。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下车扶着她。
“没事没事。只是有点儿不太习惯这里的习俗。”她无力地倚在男人怀中。
“我看你应该也无法开车了,这样好了,你先坐我的车,我带你去镇上休息休息,再带你回来开车,可以吗?”若桐想了一下,他说得没错,此时的她,双脚早因惊吓而发软,但如果要她一个人和尸体一起待在这座桥上,恐怕她会精神崩溃。她去车上拿了随身行李和钱包,上了男人的车。
像是刻意让她放松紧绷的神经,男人随口闲聊着:“你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
“哦,是啊。”
“你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若桐镇吗?”
“没有,只有刚刚开车时听到广播提到北京也有天葬的习俗,没想到就是若桐镇。”
“吓到了吧?”男人体贴地问,“通常第一次来这镇上的人,即使听过这里的习俗,也是会被吓到的。毕竟很少人看过尸体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路边让鸟啄食。”的确,她被吓得都有点儿恍惚了。尤其是那一大群鸟争先恐后地推挤争食,更让她感到无比恐惧。没想到在北京也有这样的习俗。
“天葬”,这个常听到的名词,她竟然可以亲眼见到。只是为何要将一个尚未断气的人放在马路边呢?
天葬不都是针对尸体的吗?这样对待一个还没死的人似乎太过残忍,她将疑问提出。
男人笑了笑,详细解释着:“将还未断气的人直接脱下衣服放在马路边,让鸟方便啄食,是流传下来的习俗。若是载着尸体,不管是骑车或开车,尸鸟都会俯冲下来争食尸体,到时活人恐怕也会受伤。”
“尸鸟?”她不解地问。对这个镇有太多疑惑了。
“就是刚才看到的那群鸟啊!抢夺尸体的鸟,我们直接称它们尸鸟。”
“但是我从没见过那种鸟呢!”
“你没见过也是应该的。尸鸟非常聪明,自古以来,它们从未落在人类的手上过,就连这里的居民都没就近看过它们。唯一看过的也只有死人。”他戏谑地说着。或许是因为习惯了这么诡异的风俗,他才能轻松地讲述这些恐怖的事。若桐却边听边感到不舒服。
“因此,尸鸟没有学名,自然也没被列入鸟类图鉴。有多少学者想抓尸鸟研究,但都徒劳无功,连尸鸟的尸体都遍寻不着。”
“尸鸟……只吃死人吗?活人它们也吃吗?”无法想象被这么一大群凶猛的鸟争相夺食是什么滋味。
“哈哈!这你放心,我在这里从小住到大,也有三十年了,从未听过尸鸟吃活人!”
“但是,为什么不火葬或土葬呢?一定要这样天葬吗?我总觉得太残忍了!况且……那都是还没断气的人哪!”
“你终于问到问题所在了。”他看她一眼,温柔地对她笑笑,“若桐镇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刚开始我们的祖先也试过土葬,但是奇妙的是,土葬的尸体,不论经过多久都不会腐坏。尸体不腐坏,后面的尸体就无法掩埋。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久而久之,掩埋的尸体渐渐多了、埋不下了,便有一些尸体暴露在土壤外。尸鸟也是在这时候出现的。被尸鸟啄食过的尸体,虽然还有一些残余的肉,不过经过太阳曝晒后,这些残肉也快速腐化。这样就可以把枯骨拿去火化了。”
“这里有火葬场?”
“有啊!就在我们镇的最里面,靠山的地方。”
“那为什么不用火葬呢?”
“也有试过啊!但是火化过的尸体,非但不会化成灰,甚至还保持原形!只是因为肌肉收缩的关系,整具尸体呈现弓状,双手握拳,就好像拳击手的样子,但是血肉什么的根本都没少,连头发、汗毛都烧不掉。没办法了,只有选择天葬让尸鸟处理这些尸体。”
“怎么会这样?”脑中塞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信息,若桐有点儿消化不了。
“这又是一个无解的谜。有多少学者来镇上研究过,却还是没有一个答案出来,或许是土壤,或许是磁场的关系,有谁知道呢?总之,若桐镇吸引了无数学者和记者来访问,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我很惊讶你竟没听过若桐镇。”
“可能我很少吸收这类信息的关系吧!”她看看车窗外,惊叫了一声。又是一群尸鸟在争食尸体。
“过不久你就习惯了。这里的无名尸蛮多的!不只桥上,镇上也会有,唯一没有的就是环绕若桐镇的山吧!”
“无名尸?怎么会是无名尸呢?这样一个镇,谁死了你们应该都会知道吧?”
“这也是这个镇的奇妙之处。尸体不脱下衣服尸鸟不会来吃,尸鸟一来吃尸体,第一先吃的地方就是脸,我们想要认也无法认。况且不只这个镇上的尸体,连镇外的尸体都会运来这里。因为怕尸鸟攻击,所以他们不会进镇里,都是把无名尸丢在桥上。当然啦,不循正常渠道处理尸体的人,一定是犯罪者,所以才会把尸体丢来若桐镇,不管是谋杀还是误杀,这里倒是一个处理尸体的好地方。所以这里不只有镇上居民的尸体,无名尸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