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婆自己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转过身去划燃火柴。红毛野人果然被突然的一亮吓了一惊,脸露惊恐的看着选婆,以为选婆要伤害它。它一巴掌打在选婆的腰上。选婆刚把火柴接近香烟,不料被红毛野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倒在地,哎呦哎呦直叫唤。红毛野人的气力异常大,这一下够选婆受的了。
红毛野人拖着沉重的板车走到选婆面前,脸露凶恶,哇哇手舞足蹈,吓唬选婆,意思是叫选婆别自不量力。选婆躺在地上抱怨道:“我的祖先呀,我不是要烧你啦。我是点燃了烟给你抽啊!”说完忍痛爬起来,将红毛野人嘴上的烟抽下,然后将自己点燃了的香烟插进它的嘴里。
红毛野人瞪着灯笼大的眼睛,对选婆的动作表示怀疑。不过选婆把点燃的香烟插进它的嘴里的时候,它显然闻到了久违的香烟的味道,欣喜非常。眼睛也不再瞪得那么凶悍了,立即眯成一条线。它被这奇怪的香味陶醉了。
选婆做出一个吸烟的动作,打着手势对红毛野人说:“像我这样吸气,吸,吸。”红毛野人果然做出一个吸的动作,烟头骤然一亮。选婆又教它吐气。红毛野人学着吐气,一个缭绕的烟雾从它的嘴巴出来。
选婆立即朝它伸出一个大拇指。红毛野人得意的笑了,猛烈的吸烟吐烟,十分高兴。它的肺活量太大,香烟没吸几下就烧到烟屁股了。烟头烫到了它的手。它触电了似的抖手将烟屁股扔了。然后它又朝选婆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仍死死拉住板车。一千多斤的木材就被它这样轻易的拉着。
“还要?”选婆指着自己的胸口对它问道。红毛野人连连点头。
“你得帮我把这车柴拉到家里去,行吗?”选婆揉揉刚刚被它打伤的腰,比划着跟它说。“把这个柴,你看,这车上的柴,拉到我的家里去,我的家里,知道不?你把我的腰打伤了,我拉不回去啦。”
红毛野人呆呆的看着选婆,一动不动。
选婆咂咂嘴,说:“你看,我的腰伤了,拉不动车了。你帮我拉回去,我把这一包烟都给你,一整包哦,都给你。”选婆在它眼前晃着那包烟。
红毛野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提起板车的把手,将板车拉得飞快。选婆忙在后面追,一歪一歪的,单手捏着腰部。
选婆要红毛野人拖板车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村里的人都纷纷仿效,但是按惯例,都要给红毛野人一包香烟。不给烟,它是不会给任何人做体力活的。如果你有一担稻谷挑不动了,只要将香烟包装盒在它眼前晃一晃,然后指着稻谷担子,它就会兴奋的跑到稻谷担子前面,把稻谷挑起来。然后,你只须吹着轻松的口哨或者山曲领路了。
对它来说,做任何体力活都不重,一路小跑,轻松极了。做完体力活后,它也挺会享受。它会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掏出积累的香烟来,极其小心的划燃一根火柴,因为它稍用力,火柴便断了。它像在一个绣花的姑娘,面带宁静或惬意,全心的投入。点燃香烟后,它将香烟放到嘴边,缓缓的吸,吸的时间比一般人要久很多,然后舒服的吐出烟雾,烟雾也比一般人要多很多。因此,它的一包烟用不了多久。
在选婆的指导教育下,它知道了怎么回它生前的家里,到了晚上就回到那里休息。睡觉打呼噜的声音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后来选婆花了几条香烟,才将它教会睡觉前要用两个手指插在鼻孔里,这样晚上就没有声音干扰大家了。
它不再偷吃村里的家禽了。在人家过年过节,杀猪宰鸡的时候,它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动物的内脏拿走吃掉。这一点大家开始不能接受,教育了多少遍可是不凑效。后来人们渐渐习惯把它当做村里的一条大狗,甚至有人在杀了牲畜之后,喊声“红毛”,顺手将内脏扔在屋前的地坪。红毛鬼听力异常好,不管村里哪个角落有人喊声“红毛”,它都能听见,立即迅速来到喊它的人跟前。所以不一会儿,红毛鬼便会来到地坪,将地上的动物内脏添个干干净净。
它身上的红毛越来越长,越来越厚,它自己也懒于打理。我们“后地屋”的四姥姥主动担当了给它剪毛发的重任。因为只有四姥姥可以让它乖乖就范,而其他人拿着剪刀一接近它,它就会做出威胁的表情,不让人靠近。四姥姥自告奋勇走近红毛鬼,红毛鬼乖乖的低下头。四姥姥在温暖的阳光下给红毛鬼剪毛,一边剪一边絮絮叨叨,讲些旁人摸不着头脑的句子。不过那些看似无用的句子对红毛鬼似乎很凑效,它会安安静静的等到四姥姥收起剪刀。
但是它的毛长得飞快,一个星期不剪,它的红毛就会长到两个手指那么长。毛茸茸的看起来像一只肥胖的羊,不过羊没有红色的毛。所以四姥姥家的剪刀用不了多久就要磨一次。十几年前,补锅的,买针线的,收头发的,捉蚂蚁的,还有磨剪刀的常常穿梭在各个乡村之间,吆喝着各种口音的嗓子。这千奇百怪的声音打破了村子的宁静,同时也丰富了村子的生活。不论是什么样的小贩,只要在村子里一吆喝,各家各户的闲人便赶出来看,也不管是不是自己需要。众人围在小贩的周围,不买东西站在旁边看,买东西的也要抓住机会东挑西选,行为颇像现在的人在超市购物。
从此,磨剪刀的到了这个村子,不用吆喝,先到四姥姥家里去。其他要磨剪刀的人也不用站在家门口等,拿了自家的剪刀直接去四姥姥家。有的求方便的人,剪刀钝了便直接交给四姥姥,等磨剪刀的来了一起磨好再拿回来。四姥姥是很好说话的人,可是这个事情不同意,一定要磨剪刀的来了再拿来,磨好了立即取走。
四姥姥说,家里的剪刀多了不好,这是忌讳。剪刀多了人容易得怪病。
别人想深问,她却不再作答。人家问她给红毛鬼剪毛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她一样不作答,一脸诡异。
我想,也许歪道士不大与周边的人交往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吧。认识的人多了,难免问这问那。而他不好给人家一一解释,干脆少跟别人接触了。提到歪道士,我才猜想他现在有没有下楼来。那个讨债鬼是不是还缠着他。如果他一直呆在楼上,破庙里的收进的鬼们会不会关不住?会不会跑出来害周边的居民?那个白发的女人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
如果歪道士看见了我们村里的红毛鬼,会不会大吃一惊?他会不会猜想这个抽香烟吃内脏的红毛鬼的来历?他会不会将这个已经安静下来的红毛鬼也收到他的破庙里去?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也许歪道士躲在他的小楼上根本没有办法脱身呢。讨债鬼可不是一般难缠难处理的鬼。
爷爷在我家多呆了几天,静静观察红毛鬼的变化,见它确实已经跟平常的动物没有差别,便回家打理家里的水田去了。
这时一个别的宿舍的来找人,敲门声将我们从故事的氛围中拉回现实。
名字被叫的同学起身去开门。湖南同学趁机道:“碰得好不如碰得巧。我都不知道从哪里结束了。刚好,就讲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