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切下坏掉的部分,接上新的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千寻一定能醒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好好治好你的。没关系的,千寻」
语言擅自从我嘴中漏出。我触摸千寻的脖子。由于不忍看到她的脸,我抬起她凹陷的头。凄惨的伤口进入视线,但是,我对恐惧已经麻木了。
我重新拿好菜刀,放在她的脖子上,将污浊的刀刃强行摁了下去。刀锋碰到薄薄的皮肤后立刻将其切开,没入肉中。切肉的不可理喻的触感传到我的手上。千寻已经死了。这个行为不会对她造成痛苦。但是,无论我怎样替自己开脱,刀刃还是无法继续前进。到最后,明明必须砍断千寻的脖子不可,但我寻遍全身也没找到剩下的力这么去做。
就算砍下千寻的头,也没有能够接上的东西。新的头,无处可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希望消散,绝望重现。我紧咬嘴唇,哭泣着。我视线从千寻身上移开,注视墙壁。在那里,鲜艳的颜色灼烧我的眼睛。我用力揉了揉眼睛。
红色的瓶子。我走了过去,将它拿起。里面的东西已经用掉大半,散发出近似盐酸的气味。曾经听到过的声音,如旋风般在耳边重现。
『这边的小姑娘也是,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力所能及的事我会帮忙的。所以,你们两个要和睦相处哦?永远,永远和睦相处哦?』
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我将强行让千寻残存体温的身体坐起来。
我抓住她的手,让手绕过我的肩,将她放在背上。千寻的身体很柔软,但全身的关节开始发僵。我刚一起身,她的身体就滑落下来。我从垃圾中找出用尼龙绳捆绑的杂志,费了一番功夫切断绳子,把千寻的肚子和我的肚子绑在一起。
我将绳子紧到陷入肉中的程度,再次背起千寻的身体,总算让她乘到了我的背上。千寻比我小很多,然而重量却令我发晕。我紧咬嘴唇,迈了出去。
我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搬运她。在我背上,千寻的脑袋不安定的摇晃起来。
如果是那个医生,或许能有办法。
***
在黑暗中沉沦小镇没有人影,令人错以为所有的人都已死绝。
每家每户都冷冷地大门紧闭。这是小镇的规矩。由于没任何人窥视外面,就算我背着尸体也不会被察觉。尼龙绳陷进肉里,好痛。汗水打湿我全身,温热的空气拂过我的脸。能够听到远处有狗在低吟。我漫无目的的在镇上打转,寻找那个医生。他说过,有困难的时候就来喊他。也就是说,他应该就在这个镇上。但是,我没有发现他现身的前兆,小镇沉浸在平静之中。
妈妈或许看到了我留下的字条。或许警察会因此出动。虽然不认为镇上的人会有所行动,但能想到妈妈会亲自出来找我。一想到这里我就害怕起来。我背着千寻的尸体,被妈妈撞见,光是想一想就好想哭。
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走着走着,我不由停了下了。
脚步停止的同时,沉重的疲劳感向全身袭来。千寻身体,已经滑到了肩上。我把她向上耸了耸,环望四周。感觉这些镇民正在嘲笑我。
我脑中没有任何乐观的念头。身体好热,背上被大量的汗水打湿。
——————啪啦
突如其来的细小声音敲入我的耳朵。
有什么东西从千寻的口袋里掉了出来。那是个又白又小的东西,在路面上反射着光。看到那个,我愣住了。我强行弯下身体,用颤抖的手指将它拾起。
那是折断了的粉笔。
粉笔非常短,而且还开裂了,但似乎还能画。
「不能用粉笔乱画。不能跨过画在路上的线」
我呢喃着,让粉笔缓缓在眼前的路面滑过。粉笔不停地颤抖,似乎马上就要碎掉。我小心地处理,画出浅浅的线。飘忽的白线刻在了路面上。画完一根线,夹在汗水打湿的手指间的粉笔立刻碎掉了。
在道路上,创造了境界。
那边和这边,被粉笔隔开。
彼岸这个词在我脑中闪过,感觉一旦跨过去就再也回不过。
即便如此,我还是向前跨了出去。
***
飘过一阵乳臭的风。浓郁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伫立的民宅更加阴森。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感觉一切都面目全非。比起在白天一边陪千寻嬉闹一边跨过线的时候,变化更为致命。风中飘来与千寻的体味相同的味道。最重要的是,那边什么也没有。
人的气息,从根本上被断绝,令我不寒而栗。
这里,不是人该呆的地方。
我寻求依靠似的转过头去,随后我为之一窒。路上,已经没有了白线。我失去了回去的方法。我喃喃地喊着妈妈。重新背好背上的重量,走了出去。
我只有将恐惧和不安往肚子里咽。我必须让千寻复原。
黑暗徐徐地侵蚀视线。明明只是走在路上,夜色却愈见浓重。眼泪从眼眶泌出,视线更加逼仄。此时,我感觉到有什么正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