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天去片场,苏娜有场上吊的戏,她一个人到临时布置场地练习,刚把脖子圈进绳索,门就意外关上了。
苏娜觉得呼吸像卡在瓶中,平日的活节竟成了死扣,她双腿在半空蹬了几下,就成了静止姿势。
门外的人只听见些轻微的声响,谁也没有注意。等到许风等人推门进去时,只见到她落在地上,脸色僵白,舌头伸出,脖子间的绳子断了一半,似乎是因为重力而被扯断。
片场的人手忙脚乱地送一具冰凉的尸体去医院,但谁都清楚,苏娜早就没了呼吸。
许风没去送苏娜,背过身去,泪流满面,但回到家,这泪又如水闸关上,奇迹般的全止住了。
许风笑得很疯狂,一个用老的手段,却让两个同样美貌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傀儡,自己仿似成了上帝,竟能随意夺人性命。
笑累了,便安然睡了,这夜梦境酣甜,似有桃花盛开。
5
清早起床,似乎有人在洗手间里,许风擦着模糊的眼睛探头向里望去。
先是见到一双修长的腿,然后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满嘴牙膏泡沫地对着他笑。
他顿时灵魂出窍:“苏娜!”
苏娜未死,竟鲜活地站在他眼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整日就在惶恐中度过。许风仔细绕着她看,有影子,亦有脚步声,如若按电影中说的,她是人,而非鬼。
许风去问片场的人。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回答也让他毛骨悚然,难以置信:“苏娜怎么会死呢?开什么玩笑?许风,你不是发烧了吧。”
有那么一秒,许风真怀疑自己记错了,难道昨天根本没有发生什么?若不是从家里橱中翻出当日替换的活扣吊绳,他便真相信是自己失去这段记忆了。
许风想到去灵异网上咨询,有个人在论坛里吹得天花乱缀,他说:“有种人,怎么吊都不死,上吊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日常锻炼,越练越健康。”
许风颤抖地问:“真有这种人吗?”
那人笑得肆无忌惮,“死人呗!真笨。”
不管是人是鬼,许风都决定要她消失,这次他要苏娜消失在他眼前,还是老方法,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带苏娜去自己精心布置的会场,说是自己想教她点东西,苏娜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一切都如他所料,苏娜很天真地被他骗上了凳子,抓着那根吊绳,满脸不可思议地问他:“你说上吊绳会根据人的体重而自动断裂,真是闻所未闻。”
许风笑得很神秘,“很多事情是你想象不到的。”的确,很多事情是苏娜想象不到的,许风在心里骂她,笨女人,上当也会上两次。
灯光一点点暗下去,苏娜的声音卡在喉里,片场很安静。绳子移到苏娜脖子下,一点一点,慢慢收紧,最终像刀一样割断她的所有呼吸。
许风站在下面,看着她眼球一格格上移,舌头渐渐探出。最终暴露在空气中。一切安静后,他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细碎的声音,滴答——
还有咯咯地笑声,那笑仿佛罩了层尘土,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许风回过头去——
半空中的苏娜突然睁开眼睛,她像座钟摆,晃个不停,嘴角不住地垂下一条红丝。而她的手,正抓着肿胀的舌头不断往外拉。
声音咯咯的从喉头爆出,她说:“看,我是吊不死的。”
许风的心卡在脖子里,陡然叫了起来。之后昏厥过去。
6
许风醒来后被警察带走了。
隔着生绣的铁窗,苏娜像小倩般一身白衣出现在他眼前,许风不吭声,沉默良久,才问了句一直想问的话:“你是人,是鬼?”
“人!”苏娜笑得花枝招展,然后像影子般消失了。
只是许风不知,浙江有种恐怖的民间戏剧叫盘吊,盘吊中又有一出叫女吊,学女吊者,上吊于她们,就如吃饭、喝水,只是人生的一种基本功,每天都需要练习。
许风更不知道这个叫苏娜的女人正是这门即将消逝绝艺的门生。
从监狱回来,苏娜回到与许风共租的房子,一点点收拾自己的东西,把昨晚用来扮鬼的道具全付之一炬,然后她抱着一个女人的遗像哭了。
她说:“姐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照片上的人叫张可,是她姐姐,三年前离开家,后来就失踪了。
苏娜于是抱着找到她的想法来城市里打工,最终让她找到姐姐时,却只看到一个冰冷的牌匾。她费力寻找事情真相,一路抽丝剥茧,终于让她找到那个叫许风的禽兽,于是一切都被划入计划,如她想象中一样,开始顺利地进行着。
她想起,故乡的女吊,是出凄美的戏文,练女吊者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警察是她早就通知到的,不过这场戏她是女角,片场众人以及那些警察,不过是个陪衬。
假死之戏本来是没有的,但一是证据不足。二是她不想许风就这样被吓住,她要让他一辈子都怕,所以就插进其中。
监狱里的许风,天天望着高墙,怕的不是那将结束自己生命的子弹,而是那个白色的魅影,因为自己始终不明白她是人,还是鬼?世间最恐怖的东西莫过于此。
枪决之前,监狱里都传,监狱里来了个叫许风的疯子。他们说,那人整天说疯话。因为,许风死前老是说,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不是鬼,而是吊不死的人。
吊不死的人,那是最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