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次日上午,我再一次驱车赶往那栋小洋楼,这次我是一个人,我没有通知刘峥。
昨天半夜我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睡,我回忆着刘峥的话,我记得有一句是关于箱子埋藏地点的,在什么地方的一口井里。
修鞋的老人仍旧坐在那里,仿佛从昨天我们离开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今天是个好天,没有风,空气沉稳干净,天空像是被擦洗过一般湛蓝,阳光四处飞溅。
打过招呼后,我熟人似的在他身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我问他一个问题:自杀的资本家院中是不是有一口井。
“井?”
“对,老式的那种井。”我两臂拢出一个圆,模拟着井口的形状。
他把一根锥子用力穿过一只坡跟女鞋的鞋帮,两只苍老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有。”他说。
“您肯定?”
他看也没看我,也许是不满我的疑问句。那根锥子又出动了,猛地刺进鞋帮的皮革,活像是在宰杀那只女鞋。
“过了这么多年,那口井早就没了吧,大概方位您还能不能辨认出来?”我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抬起脸眯缝着眼看看我,忽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了不远处那片工地。那里围着蓝白色的塑料板,上面印着黑色的“西城二建”字样。
“辨什么辨,那井还在,就在那里面,不过早就枯了。”他把手放下,“一直用石板盖着,那块地过去是水利局的后院,最近说是要盖住宅楼,没看都用板子给围上了?估计那井也该填了吧。”
我眺望着那片被遮挡起来的工地以及矗立在工地旁的小洋楼,这对我来说真是意外收获,没想到真的存在着一口井,那口井不仅真实存在着,而且一直存在到六十多年后的今天,那么是否也意味着那口箱子也正在由虚幻演变成真实呢?
它会不会真的就躺在井下,它肚子里究竟有什么?
我的肾上腺素在缓慢地分泌,在我身体里激荡起兴奋的潮水。
我走过去,隔着工地的围板听了听,里面没有人声,看来还没正式开始施工。
七
下午,当我在五金商店挑选工具时,刘峥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气喘吁吁,他告诉我说他妻子又发作了,其实不用他说,我已经听到了背景中那歇斯底里地喊叫声了,那声音连绵不断,粗野而疯癫,就像一个醉鬼在满地打滚地撒泼,又像一头待宰的牲畜的号叫,令我毛骨悚然。
在这嘈杂声中,我犹豫着是不是该把我的收获告诉他,然后晚上带着他一起去,但最后我还是没有。
我说你别急,等过两天咱们再去一趟,好好调查一下这事,我正开会呢,先挂了。
我挂了电话,继续挑选我的撬棍、绳索和铁锹。这是为晚上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