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翁已经五十岁了,容颜未老,看起来仍是三十上下的模样。
儿子阿豹长成了壮年男子,喜好刀剑,性烈,食生肉的习惯并没有改掉。他惯使一柄火骨金龙刀,舞得霍霍生风,耍给父亲看时,也意图震慑那些姨娘们。
那帮皮肤惨白的女人们,啥都不懂,啥也不做,真不懂父亲为什么爱她们,只是因为她们是“人”吗?他想念母亲。
“父亲你看我这套刀法耍得好吗?”阿豹大汗淋漓地走到在一旁坐了许久的徐向翁身边。
徐向翁并没回答,手上抓着块鹿皮,身子微微颤抖。
“父亲,你怎么了?”阿豹问,“赵姨娘呢?今天怎么不见她陪伴着你?”
“阿豹。”徐向翁攥紧了拳头说,“爹是个懦夫……躲了半辈子的债。”
“父亲怕什么,有儿子在,谁敢叫你还钱!”阿豹大怒,浑身的肌肉蒸腾着灼人的热气,“我去砍了他,扒了皮给你下酒吃!”
徐向翁看着阿豹凶丑的脸孔,突然又想起了她——凶悍彪壮的身材,灯笼似的大眼,要放到中原,定会被当做妖物处死吧?
“阿翁,我会护着你,直到我死去。”
徐向翁扒开衣服看了看胸口那两个字。
“阿豹啊,想你母亲吗?”徐向翁苦笑,“我已遣散了众多妾侍,咱们这就去卧眉山寻她。”
阿豹激动地跳了起来,问道:“当真?”
徐向翁点头,将鹿皮递给阿豹,道:“夜叉如若不被邀请,就不能踏出卧眉山一步。她一个人在卧眉山呆得太苦。”
“那么……”阿豹狐疑地问,“父亲既然怜悯母亲,当年为啥还要弃了她?”
徐向翁呆住,良久才咬牙答,“我从未爱过她,只是……”
欠了的爱,应该还。
四重逢
母夜叉守在海滩数年,总觉得有朝一日有船会来,上面站着她的阿翁和阿豹。
沙地上插着一柄马骨剑,母夜叉每等一天,便在上面划一道痕迹。
如今马骨已经划无可划。
她盯着那柄剑许久,失声哭了起来:“徐向翁,你哪怕回来再看我一眼。可你终究把我忘了。既然等不到。那我就死了罢。”
“母亲!”海浪声中,有人在呼喊。
母夜叉愣住了,抬头望去,海上有一艘船,船头站着一个男子在喊着“母亲”。阿豹长大了。
母夜叉瞪着大眼,再细看,儿子阿豹身后,站着一个面容忧愁的男人。
“阿翁!阿豹!”
那一晚,洞穴里夫妻再续前缘。母夜叉数着脖子上的福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阿翁,你看看我,还是这么不长进,福珠仍没积满一千颗。”
“不怪你。”徐向翁说,“卧眉山中,你倘若不杀生,又如何存活呢?”
母夜叉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笑道:“阿翁当官了?”
“你怎么知道?”
“上次给你报信的人告诉我,你是官。”
“官,住高屋大堂,乘漂亮车马,数十人为奴跟从,还有娇妻美妾无数……”
那根粗粗的骨针以及脏旧的渔线,重新出现在妻子的手上。她拿着针说:“我等了你足足三十年,总要让你吃些苦头的。”
这一次,她在“勿忘”旁边,加了两个字“前缘”。勿忘前缘。
“阿翁,你我都是夜叉,才配成了一对。”
五前缘
夜叉的精魄,亦称福珠。
倘若一个夜叉积满了一千颗福珠,他便可以不再是夜叉。
他会拥有嫩白的皮肤,俊秀的长相,还有深不见底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