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在燃烧的灰烬旁发现了一撮动物毛发,捡起来仔细端详。手下一位皇协军见雷队长对这块黄毛产生了兴趣,也拾起了几块类似的毛发。雷吉安对这几块皮毛反看看正看看,自言自语:“这好像是半截猴尾巴,哪里来的猴子?”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的一跺脚:“全体集合!快,快抓住那个耍猴的瘸子!”
他这一惊一乍引来了小野的质问。雷吉安哭丧着脸,自个先打了自个一记嘴巴,在翻译官的帮助下,小野终于明白了根由。
三天前,也就是县城刚刚设防的初六那天下午,雷吉安在北门值班。查了一上午,人倒抓了不少,就是没有发现什么“0号”部队的影子。午饭后,皇协军们一个个打哈欠流眼泪,昏昏欲睡,精神松懈了下来。这时从远处蹒跚地走来一个瘸子。这瘸子看上去三四十岁,浑身上下穿着破破烂烂,散发着浓浓的尿骚味;脸好像从来就没有洗过,除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外,根本看不出皮肤的颜色;头戴一顶破毡帽,蓬松杂乱的头发从毡帽的破洞处露了出来,上面挂着几根干草屑;鼻涕和饭痂在胡子上交汇,让人看了直想呕吐。他慢慢悠悠一瘸一瘸地挑着担子,一头是旧木箱;一头是马扎、木凳、锅碗瓢盆之类;他的另一个肩上蹲着一只猴子,这猴子调皮地一边扒拉着瘸子的脏胡子,一边用牙撕咬他头上的破毡帽,瘸子并不嗔怒。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只小猴。这两只猴子一大一小像是母子俩。三个活物虽然脏兮兮的但挺协调,他们形影不离,滑稽得倒像是一家三口。
走到近前,雷吉安喝令瘸子放下挑子,打开木箱。皇协军们捏着鼻子把耍猴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把木箱里的家什活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面具、鞭子、铜锣、木制刀枪、衣裤等道具滚落了一地。雷吉安用驳壳枪敲敲木箱四壁,正要反过来检查箱底,那只母猴呲牙咧嘴地直往他身上扑,也许是他的蛮横惹恼了母猴。雷吉安向旁边一闪,骂了一句:“他妈的,老子毙了你这猢狲!”一个手下不耐烦地说:“队长,一个瘸子,像是‘0号’吗?”雷吉安瞪了他一眼:“滚!”耍猴人当是说他,赶忙低头哈腰说:“谢谢老总。”着手收拾东西。雷吉安问:“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瘸子答:“南阳的。”“南阳怎么跑到万通来了?”“家里闹兵灾,活不下去了,出来混口饭吃。”“腿是怎么瘸的?”“山上抓猴子摔的。”“都在哪里营生?”“耍猴人四海为家,俺爷、俺爹都是干这行的,哪里有营生哪里去呗。”雷吉安见问不出什么破绽,就放他们进城了。
听雷吉安说完,小野问:“你怎么断定就是那个瘸子?”“太君有所不知,在下自小生活在太行山下,见的猴子多了,它们精着哩,如果经过训练,啥事都能做得出来,况且这猴尾巴……”小野更疑惑了:“军火库围得铁桶一般,围墙上新拉了电网,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更不用说是只猴子。”雷吉安望望院内墙根被炸得只剩下树干的古槐树,又看看墙外不远处的“关帝庙客栈”,正要说什么,一个鬼子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破木箱,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翻译官说:“在关帝庙客栈的阁楼上搜到了这只木箱,底部是双层的,留有炸药的气味。”
雷吉安顾不得许多,拔出驳壳枪吆喝:“跟我去北门,别放跑了那个瘸子!”他们冲到北门,问守门的:“看没看见一个耍猴的?”把门的皇协军报告:“刚刚出城!”雷吉安问:“他带着几个猴子?”“一个!”“大猴还是小猴?”“小猴!”“叭”的一记耳光打过去,卫兵愣了。雷吉安咆哮道:“他就是‘0号’!快给老子追!”
皇协军和鬼子刚追出不远就遭到了八路军的伏击,丢下几具尸体狼狈逃了回来。
后来人们发现太行山上新堆起一个坟头,坟头竖了一块牌,上书:“0号”队长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