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孔子周游列国是一场爱情马拉松,那么卫国就是孔子的“初恋”。初恋常常没有结果,但往往刻骨铭心。
孔子56岁那年,“由大司寇行摄相事,有喜色”,主持国政三个月,干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邻居齐国立刻滋生了“鲁国威胁论”,大家商量的对策是搞美女攻势。“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都穿上时装,坐在30辆马车上,翩翩起舞。每辆车都由四匹花里胡哨的马拉着,这支“美女大军”就这样高调、浩荡、气势如虹地奔向鲁国,停靠在鲁城南高门外。
鲁国“首相”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实在扛不住诱惑了,干脆向鲁定公请了事假.“往观终日,怠于政事”,最终照单全收,“三日不听政”,专心开party去了。孔子觉得这是件大丑事,于是几天后,就一脸失望地离开他的“祖国”——小小的鲁国,满怀希望地周游“世界”了。第一站就是更小的卫国。
他一开始落脚的地方,是弟子子路的妻兄颜浊邹家。当时孔子已是国际闻名的大学者,有过在鲁国担任大司寇的政治背景,卫灵公对孔子的到来很意外,主动示好:“居鲁得禄几何?”孔子实话实说:“奉粟六万。”卫国虽小,却商贾云集,有钱,“亦致粟六万”。卫灵公出手阔绰,眼都不眨,一举俘获孔子的“芳心”。
卫灵公是一片好心,却挡不住底下人因忌妒而屡进谗言:谁知道孔子是不是间谍啊。灵公耳根子发软,也起了疑心,就派心腹公孙余假频繁出入孔子住处。这让孔子很不舒服,整天被人家这样无端猜忌着,薪水也拿得烫手了,说不定哪天就身首异处了。待了十个月,孔子就告辞了。
初恋的感觉,就是既让人心驰神往,又让人惴惴不安。以后的路,孔子走得跌跌撞撞。
第二站要去陈国,经过卫国匡城时,孔子被匡人误以为是政敌阳虎——孔子跟阳虎长得很像。于是,被刑事拘留了五天。孔子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最后还是走了卫国大夫甯武子的关系,才得以脱身。
离开匡城,又经过卫国蒲城,过得不太理想。一个多月后,还是回了卫国京都,住在贤者蘧伯玉家。刚落脚,孔子就跟卫灵公的夫人南子,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绯闻。在子路的“逼供”下,孔子急得赌咒发誓说自己是清白的。又过了一个多月,一切倒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卫灵公和南子同车出游,也拉上孔子同去。孔子坐的是第二辆车,他觉得跟在这两人屁股后面招摇过市,怕是又要传绯闻,就撂下一句格言“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第二次匆匆而去。这年,曾重用孔子的鲁定公死了,孔子希望可以走得更远些。
他到宋国的树下习礼,被宋国国防军总司令桓拔了大树;到郑国后跟弟子们走散,独立东郭,蓬头垢面,被郑人笑称“累累若丧家之犬”;在陈国的三年时间里,屡遭吴王夫差、晋国赵鞅以及楚国蛮夷的军事骚扰。
辗转再回到卫国蒲城,又赶上人家搞叛乱,恐怖分子首领知道孔子跟卫灵公私交不错,就想挟持孔子作人质,幸亏孔子有个得力弟子公良孺做保镖,“其为人长,贤,有勇力”,一番死战,才迫使对方做了让步:“如果不去卫国,就放你走。”
孔子挺痛快地就在盟约上签了字,出了门,却直奔卫都而去。子贡傻了眼,想不到孔子也有不讲信用的时候。孔子说:“我签这约定,是被胁迫的,神仙也会假装听不见。”
好几年不见,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可惜,卫灵公年纪大了,政治理想已经萎缩殆尽,对总是雄心勃勃的孔子很不理解。孔子只好第三次离开。
每每受了伤,人们往往有种愿望,回到初恋情人那里,倾诉衷肠,渴望疗伤,但走近了又会发现,不合适的终归是不合适。
孔子的“爱情马拉松”跑得步履蹒跚,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因此,他的心情变得很差,一度觉得自己像可怜的匏瓜,挂在架上,却无人肯摘。他狠狠心,决定去往更远的西方,也许晋国的赵简子还不错。刚到黄河边,却惊闻窦鸣犊和舜华的死讯。孔子对此二人早有耳闻,他们是晋国贤大夫,“赵简子未得志之时,须此两人而后从政;及其已得志,杀之乃从政”。这个消息,让孔子对赵简子也彻底心灰意冷,可不想无端落得兔死狗烹的命运。
以一种难以解释的情由,孔子再次回到卫都。一天,老迈的卫灵公心血来潮,向孔子咨询一些军事问题。看到卫灵公那张长满老年斑的脸,孔子沮丧至极,胡乱敷衍说,这种事我没学过。果然,第二天的卫灵公就跟所有古怪的老人一样,性情大变,对昨天那个问题的兴趣荡然无存。他找来孔子聊天,偶然看到天上有大雁飞过,也许他触景伤情,想到青春不再,只管老年痴呆般抬头看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
孔子觉得与卫国的缘分要尽了,第四次决绝地离去,去往那个动荡不堪的陈国。这年夏天,卫灵公卒。卫太子跟南子交恶,被逐,后逃往赵简子处寻求政治援助。卫国君位传给了太孙卫辄,是为卫出公。眼见卫国将上演一出父子相残的丑剧,孔子失望至极。后来,他又在陈、蔡、楚间游荡了很多年,最后一次回到卫国,是在他63岁时,但很快就离开了。
孔子周游列国,一直被看作是孔子一生中了不起的大事。他到底在寻觅什么?为什么总是在几个小国间徘徊?他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来改变那个世界?
毋庸置疑的是,他曾在齐国给齐景公留下好印象,一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让齐景公佩服得五体投地,却被齐相晏婴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后又在楚国得到楚昭王赏识,“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却被楚令尹子西一句“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而泡汤。晏婴、子西皆非庸才,也许,这是先期的“既生瑜,何生亮”在作怪。
也许,周游列国,也跟他和卫国的“初恋”一样,根本就不会有结果。性格决定命运。在那个动荡的时代,孔子更准确的定位,不是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枭雄,而是为那些枭雄源源不断地输出人才。
骨子里,孔子是一个老师!
选自《传奇故事·百家讲坛》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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