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嘉音

时间:2017-04-14 08:26:13 

黎山嘉音:

嘉音长得很美,也正年轻,才二十岁。

她的二十年,都是在黎山度过的,她从没有走出过黎山,黎山森林就是她的家。

自从一个多月前高岳来到黎山开始,嘉音就注意到他了。

这个森林里的一点大小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因为嘉音就是这个森林的主人,这个森林里的所有草木都可说是她的,她在这个森林里任意为所欲为,都没人敢对她说什么。

嘉音对高岳这个伐木烧炭的人,很是有些恼火,但嘉音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坏人,人们要伐木,不管是建屋、做器具,还是用于烧炭,本都是正常之举,哪里也都无可避免。所以嘉音虽有不快,但是看到高岳还一边植树,只要在看管炭窑火的有空之余,就去浇灌护理那些小树,那些小树也长得很好,嘉音心下也略感适然。

这个森林已经很老了,随便一棵树都是上百岁甚至几百岁的年纪了。森林,也会有老去和消失的一天。

那些老树,大多已经老得结不出种子来了,也许不久后就将枯萎死去,即使在往昔的悠长岁月里,它们都曾经结过无数的种子,但却最后能新长为一棵大树的种子却没有几粒。绝大多数的种子,都只是掉在地上、烂在泥土里,连芽都没有发出过。

高岳用心种植和护理的小树,可谓是这个森林里难得的新生的生命,不需要几年,它们就将会给这个老去的森林,带来新的活力和年轻的气息。

但是,嘉音却从没有去与这个伐木烧炭的年轻人高岳打交道,她也没有这个心思去想别的,因为高岳来到黎山的时候,正是她的父亲将要逝去的时候。

嘉音的父亲很老很老了,老了,也衰了,总有离去的一天。何况医生说,父亲的身体里还有许多的虫子在侵袭他的身体。

父亲死前,把这个森林交给了嘉音。

父亲一去,更大的烦恼来了。

离黎山数里外有另一座大山,山上也是茂密的森林,森林的主人,大家叫他为乌山大王,他看上了嘉音,要娶她为小妾--也不知是第几个小妾,乌山已经娶过很多大小老婆了,都是从附近强抢强娶过去的。

父亲还在的时候,乌山大王还不敢怎样乱来,父亲一死,他就强下了聘礼,还强定了佳期,迎娶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

嘉音刚刚接手过黎山森林,有许多的事情正待她去处理,她希望自己的森林能有重新中兴的一天,她也根本不喜欢那个乌山大王。可是,乌山大王势力正如日中天,黎山敌不过他,乌山已经欺压黎山很长的时间了。

山风已轻轻地开始吹拂了,天色已微微的开始发暗了,傍晚已要来临。

高岳扛起锄头,准备回家,他已在山间忙碌一下午的时间了。

"我砍树,但只砍不种是不对的,所以我既要砍,也要种,这样,树林里的树木就不会被砍得越来越少了。"高岳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今天一下午都是在山上挖树穴种树去了。

树苗好找,山上随处都可见小树苗。山上树木多,树都会结种子,一棵树每年结的种子何止千千万,但是,有几粒种子能发出芽、又长成树木呢?很少很少。甚至是,一些种子发出了芽又长成了幼苗,却也在很小的时候就死去,最后终究是没有长成为一棵大树。大自然里自然地滋润生长了许多生命,但大自然也淘汰了许多的生命,所以有更多更多的种子,连发芽长苗的机会都没有,就烂在山中泥土里了。

高岳把这些有可能不到长大,就会死去的山中树木幼苗,拔来再去好好地挖树穴重新种植,这样,那棵幼苗长成大树的机会会大很多。

高岳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肉了。虽然还不至于到没有饭吃要挨饿的地步,但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天天都吃青菜白饭、没有点肉味的生活,甚至连煮的青菜也没有什么油水,对肉的期盼就很是切切了。走出山下去,市场上有很多肉卖,可是他没钱。

所以这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为刚刚看在眼里,却没有收获在手中的肉,而遗憾不已。

刚才,高岳在挖树穴的时候,忽地不知从哪里冲出一条小野猪。高岳高兴极了,那可是十几二十斤重的野猪啊,猪身上的肉有肥也有瘦,肥的可作油,瘦的可吃肉。高岳拿着锄头去追赶那只小野猪,希望追上了小猪,一锄头砸下去,就把那只猪砸了个半死,晚上就可饱餐一顿了。

然而,高岳不仅没有追到小猪,还摔了几个跤,又从半山腰上滚落了下去,弄得一身泥草,狼狈不堪。

肉是没指望了,高岳便在山林里找了些野菜、蘑菇、木耳,又摘了些可供食用的嫩树叶,这些将会是他今天的晚餐菜色,然后提着这些回家。

高岳已看到了自己炭窑里冒出的轻烟,炭窑旁边,就是他的家的所在地,不禁加快了脚步。

虽然他的"家",只是在炭窑旁边搭的一间小木屋,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更没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的归去,但那毕竟是他吃饭睡觉容身的地方,那也就是家,只是缺少了一分温情而已。

高岳,是一个在山中阀木烧炭的人,一个仅只一人忙碌,没有帮工、也没有规模的普通小窑烧炭人。以前,他是跟着父亲一块从事这份职业的,父亲去逝后,就成了他一个人了。

从最初来这里选找地方,挖坑、建窑,再到开始伐木、搭屋、裁木、生火烧炭,高岳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月时间了,也已烧出两窑木炭了,也挑出市上去卖完了,刚好换了点吃用的花费,并没有从这些烧出来的木炭上赚到几文钱--又有哪个伐木烧炭的人,会是个有钱人?

一个砍了许多木材,可以用来盖不知多少房子的伐木人,可能没有自己的房子居所,一个烧了很多木炭,温暖了许多人的烧炭人,可能自己长年在挨冻。有首诗说:"挖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高楼居大厦",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付出与所得,不本经常就是如此相反的么,生活,不本经常就是如此讽刺的么?

虽然是冷清而一无所有的空荡之地,但回家总是件令人快乐的事,虽然下午追一只猪弄得很狼狈,最终猪也没追到,但高岳现在的心情却很好--因为家已近了。

高岳一眨眼间,再次睁开眼时,忽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明明近在眼前的家,忽地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自己此刻,正处在茂密的树林里,走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连方向也分辩不清了。

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顺路前行,走了半天,天色越来越暗,可似乎还是走不出这片树林,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走了半天,是在原地打转。

"惨了,难道我又遇到了传闻中的“鬼路”?绕来绕去,怎么走都还是在原地?前几天我才遇到过两回啊,这都第三次了!"高岳心下道。

高岳不知道,路边一棵大树的支杈上,正靠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在树上悄悄地看着他。

树下一个年轻人,绕着几棵树之间打转,走来走去都没走出这个圈子,看着他满脸不解的滑稽神情,嘉音不经有些乐了。

下午,嘉音看他在山间追赶一只猪,跌得灰头土脸的时候,就已觉得幽默好笑了。

看这个年轻人的倒霉和满脸疑惑又无奈的神情,大概也是她这一个多月里难得的有舒眉展颜的一刻了。

让高岳遇到"鬼路",在原地打转转,正是她玩弄的一个小把戏。

她是森林的主人,她熟悉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条小径,玩弄这样的小把戏,对她而言是小事一桩。

高岳停下脚步,挥起锄头,狠狠往地上一砸,又把锄头扔出去,叫声:"嘿!"

据说在山上遇到"鬼路"的时候,要想破出鬼路的圈子,只需要改变一下周围的环境氛围,比如扔掉身上的一些东西,比如砍倒身边的一棵树,拔掉路上的一些草,搬开路边的个大石头,就能破掉"鬼障"。

嘉音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吹吹气,就破开了鬼路的氛围,解除了这个小把戏。

于是她又看到了高岳那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一眨眼间,高岳发现自己又站在回家的小路上,不远处,正是他的炭窑里升起的轻烟,以及那间小木屋。

"真是怪呀,最近我已经遇到三次鬼路了!"高岳嘀咕着。

他找回自己扔出去的锄头,马上又乐了,因为他发现锄头扔下的地方,居然给锄头砸死一只小野猪,腿还在一颤一颤的。

"我特意追了一下午没有追到,不经意随手甩下锄头,居然就砸到一只猪,这样的事情都有!晚上有肉吃了。"

他哪里知道,是树上那个人在暗中帮他呢。

看高岳乐了,嘉音也有些快意,但一想到七天后,那个乌山大王就要来接她过门了,心下又生黯然。

那只小野猪,除了当晚和第二天吃的新鲜的,剩余的高岳把它们制成腌肉,前后一连吃了七天才吃完,算是过足了肉瘾。

吃完野猪肉的这天晚上,高岳睡得很香。

半夜,他忽地被一阵奇异的声音吵醒,那是在这个山上、在这个半夜时刻,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那是铜、锣、鼓、喇叭、唢呐、笛、箫等等吹弹奏出来的喜乐声,好像有人在迎娶新娘,正从自己家门外走过。

高岳忍不住起床出屋去看个究竟。

一走出家门,他真的愣了--

夜色下,一支数十人穿着吉庆的红衣,举着明亮的灯笼,抬着一顶红色花轿,吹奏着喜乐的迎亲队伍,正由远至近而来。

这支队伍还不是走在地上的,而是离地三尺,轻悠悠地在空中飘行。队伍中还有女子,夜晚的山风,吹拂起她们身上长长的衣袖和裙摆,在风中飘荡,在灯笼的照耀下,映在森林里晚间的薄薄轻烟雾气中,让人看去很是迷离。

高岳赶紧跑回屋内,拿出他平日砍树用的柴刀和斧子握在手中,"这些人,肯定都是山中妖怪!妖怪在迎亲了......"

队伍转眼就到了木屋边,木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这里有间房子挡道?这里居然还有人烟?里面是什么人?"有人说道。

"敢挡乌山大王的路的人,管他是谁,把这屋拆了!不日后,这里将全都是乌山大王的地盘!"有人说道。

"叭叭--"数声,高岳忽地就发现自己房子的屋顶不见了,四散飞去坠落,随之四面屋壁也四分五裂地分飞开去,只剩下他一手拿着柴刀,一手拿着斧子,站在空地上。

他看见有两个人,甩甩头和双手,头发和手臂变成了长而粗韧的树藤树根,整个人就像一棵会活动的繁根缠绕的大树,那甩动的藤和根,就像一条条劲道猛烈的辫子,挥向他的房子,房子瞬间就给它们劈成了碎木。

房子碎了,他们又回复成了人的样子,飘浮在空中,盯着这里--整支队伍的人,都在盯着这里。

高岳手中拿着他的刀斧,吓得半死,"你......你们是什么人......"他心下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是一群树妖。

"原来在这里挡道的就是你?受死吧!"说着,跳将过来一个人,四肢瞬间变成了几十道灵蛇一般的根,像高岳缠和劈过来。

高岳自然地拿起手中的刀和斧招架,胡乱挥舞一通。

他虽然觉得害怕,但他自小就听父亲说过许多山中神神怪怪的传说,何况能够独自生活在森林里的一个人,多少也是有些胆量的,要不然,要长年如一日地吃睡在山上,尤其是晚上深山黑林气氛寂静骇人,偶尔还会有夜鸟夜兽的鸣啼,忽就尖锐地划破寂夜,一个胆小的人如何做得到?

高岳的父亲是砍树烧炭的,他从小到大就开始跟父亲做这份工作,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砍树,不论伐,还是裁、背、扛、挑,从小就练得一身的好力气,到现在他也说不出经自己手中倒下的大树有多少棵了,何况他也正年轻,二十岁,正是力量充沛的年纪。他是一无所有,但有的是浑身力气,何况这些人拆了他的房子,还想要取他的命,逃也是死,那就不如反抗一下。

一把五六斤重的大柴刀,一把五六斤重的大斧,高岳把它们舞得虎虎生风。那些原本欲置他于死地的树根,瞬间就断成了几十段。

队伍里跳出来两个人,使着同样的本领扑向高岳,但同样是近前不得他,碰都还没碰到他半角衣服,就被他的刀斧舞出去的刀气斩得七零八落。

高岳见他们近不得自己,来了劲,不等他们前来,自己冲到队伍里去乱砍一通,一下子就把队伍搞乱了。

"不好,此人手中的那两件武器,是个宝贝,我们奈何不得他!我们回去叫大王来!"一下子,这些妖怪全都跑了,四下里又恢复了宁静,除了山风吹动树涛的声音,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高岳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居然可以把一群妖怪杀得四下逃命。

他坐在地上,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因为房子毁了,重新搭个木屋,又得耗费好多天的心力。

高岳并没有安静多久。

他还坐在原地上喘气,忽地刮来一阵大风,风中透着一股不安宁的气息,草木也给吹得唰唰大响。天空里忽地飞来无数的灯笼,又飞来无数的大树桩,树桩全都猛地砸落在高岳的周围,树林里回荡着一股深远的巨大声音:"哪个家伙不想活了,敢坏我好事?"

声音还没消尽,一个长相狰狞凶恶的人,忽地飞来出现在高岳的面前,这大概就是刚才那些逃走的妖怪们叫来的老大乌山大王了。

他伸伸手,手就化作无数条灵蛇似的树藤,带着一阵腥风,迎高岳的面扑去,高岳还没来得急拿起他的柴刀和斧子,就被树根甩翻了几个跟斗,甩得喷出了几口血。转眼他又给树根缠住,被举在半空中,一条树根化作了尖剑,指向他的心窝,马上就会在他的胸前戳穿一个大洞。

就在这一刻,地上的黑铁柴刀和斧头,忽地闪出一丝金色光芒,斧瞬间从地上飞起,斩断了把高岳缠举在空中的树藤,柴刀也飞向了乌山大王,未及乌山大王反应过来,已在他的身上猛划了一刀。

乌山大王赶紧收回了身形,"小子,高山你是什么人?我认得这刀斧是他的。"

高岳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下,扶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那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现在哪里?"

"他去年已经死了。"

"哈哈哈......三十年前,我败在你的手中,我总想着有一天能找你报仇,没想到老东西居然死了!你没想到吧,你的儿子今天居然也落在我的手中,别怪我对他不客气!小子,你受死吧!"

说完,他又变成了树妖形状,身上伸散出无数的枝藤,披头盖脸的朝高岳缠去、抽去,四下里刮起了猛风,扬起漫天的草叶尘土,令人眼都睁不开。

柴刀和斧头见他动,也跟着自然舞动,所过之处,都是凛冽的杀气,开根裂木。

柴刀在树身周围飞舞,树妖不停躲闪它的攻击;斧头斩断了一支缠住高岳的树根,高岳一把抓住斧子,趁着他在躲闪柴刀的空儿,拿着斧子死命地扑向树妖,举斧猛砍,一着实处,树身给砍下一个大口子,伤口上还喷出一股树液射得高岳满脸满身。

乌山一声惨叫,收回树形,依然是化作一个长相凶恶的男子样,"哈哈,高山老家伙,你死得值啊,想不到你这家伙死了,刀斧还是那么锋利,改天有机会再找你讨教!"说着,乌山遁入泥土,"嗖嗖"就不知溜到何处去了。

高岳想起了昔日父亲说过的话:"我们这样与山打交道的人,走在森林里山路上,身上带把砍柴人或者木匠师傅用的柴刀或者斧头,用的年头越久的越好,砍过树木越多的越好,就算是遇到什么妖怪,它们也近你不得。"

高岳问:"这是什么缘故呢?"

父亲告诉他说:"柴刀柴斧用的久了,自然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妖怪见了也会怕。"

高岳问:"妖怪有法术或者魔力,人是不可战胜的,刀和斧怎么能镇住它们呢?"

父亲说:"是的,因为这把刀子的杀气,就是它们的克星。好像一只修炼成人形去迷惑人的狐狸精,法术高超,不是普通人可对付的,但却有可能毙在一个普通的猎人手中或者普通的猎狗口中,因为他们都是动物的克星,狐狸再怎么变成了精,原身也只是一个野生的动物而已,看到专门捕杀野物的猎人和猎狗,自然心虚了,逃不过就等着死。什么东西都是有克星的,看着强大的东西,一个看似弱小的东西也能克住你。"

父亲用过几十年的这把柴刀和斧子,据说,是当年的父亲认识的一位好友名匠,专门寻找好铁,精心打制来送给父亲的。经它们刀口下倒下的树木,经它们砍削成形建房屋、制各类器具的木材,都是无数。用了数十年,现在又到高岳手中接棒,一直都是锋利无比。

它们使用几十年下来积累的杀气,面对妖怪群舞的邪气,不需要人的力量支配,自身就已有了反抗的灵气,把妖怪们杀退了,妖怪越恶,它的杀气也会越重。如果用在能熟练使用它们的人手中,力量更强大。

据说,很多可以治妖诛魔的宝物,都是由这样数十年积累的杀气修成的。

高岳躺在地上,在露天下,迷糊地睡着了。

高岳醒来,看看四周围,一片平静,根本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

他有些奇怪,难道,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

但是,自己的那间木屋却确确实实的倒了,成了一堆碎木,自己给乌山喷得浑身树液的气味也还很浓重,甚至还没干,依然是湿渍渍的粘在头发上、脸上、手上、衣服上。

最近遇到的怪事实在不少,他也想不过来,首先要想的是,重新盖一间住房,这可要费好多天的功夫。

高岳在削着一块木板的时候,忽一抬头间,又看到了一个令他惊奇的情景。

他看到一位穿着翠绿裙子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他从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提着一个小竹篮,从小路边袅袅行来。

他不禁有点看呆了,他来这里两个月了,从就没有见过有人在这森林里走过。

这个森林没有路,有路,那是高岳走出来的。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来这个森林里。

高岳正想大喊提醒一句,"喂,你面前有一个坑,小心!"这周围,他已走得熟了,哪里有一块石头、哪里有一个坑,他都早记于心了。

他的话还没有叫出来,就听得姑娘"啊呀--"一声的摔倒了,他赶紧奔跑过去,连手中的斧子也还没来得及扔下。

这个穿绿裙的姑娘,就是嘉音,黎山森林的主人。

昨天晚上,是乌山大王来迎娶她的时候,但是,乌山在来迎亲的半路上却给人打跑了,而且还受了重伤,暂时是不会再来滋事了。

嘉音知道,打跑乌山的人,就是在黎山上伐木烧炭的这个年轻人高岳。

高岳走到嘉音跟前,问道:"姑娘,你还好吗?"

嘉音看到这个拿着一把斧子,浑身还流着汗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现出害怕的神情,"你是......"

高岳料想是自己拿着斧头的形象吓了人家,赶紧把斧头抛到一边,说道:"哦,我不是坏人,更不是山贼,我就住这山上,我在这里砍树的。看到你摔跤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只是拐了一下脚,没什么大碍,歇息一会儿就好。"

"去我那里休息一下吧,喝口水也行......"高岳指指自己的家。

--他的家的所在地,只是地上散乱的几片木板几条木头而已,连个遮风雨的屋顶都没有,高岳有点尴尬,"不过,我家现在很不像样,昨天遇到些事故倒了,我现在正在重建。"

"好的。"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森林里?"高岳问她。

"我一个姐姐嫁到山的另一边,我想去她家看她,从这树林穿过去近路,我以前走过好几回了。"嘉音编了个谎话。

"那......你回来的时候,还经过这里吗?"

"也许吧。"

"你要是还走这里,可再来我这里坐坐,这个森林里,就住了我一个人。而且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的房子大概就已建好了,不会像现在这个模样了。"

"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岳。你呢?"

"我叫嘉音。不过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水。"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好像还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又还低头微微笑了一笑。

高岳心里有些激动,"我二十岁了,不小了,也该找个姑娘成亲了。我的房子,盖一间大概是不够了,得多盖一间、几间才行,接下来有得辛苦了。"

高岳浑身充满了干劲,去找回他刚才扔下的斧子,意外地发现,他抛开的斧头,居然砍死一只躲在草丛中的大野鸡,他有些快活,想道:"今天的好事,还真是多啊!"

第二天近午,高岳拿着斧子进树林砍树,他需要盖木屋的木材。

他找了一棵漂亮的大树,他想,"不需一刻钟,这棵就能砍倒。"

高岳猛猛一斧子砍下去,树干立马砍飞了一个大块木块,被砍出的口子上,溢出了滴滴的树脂。

高岳再一斧砍下去,树干又给砍飞了一大块,溢出的树脂更多了。

高岳一个抬头间,忽地看到了头天看到的那位穿绿裙的美丽姑娘,轻飘飘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满脸的眼泪。

高岳有些不解。

嘉音哭道:"我正在小憩,一下没留意你的到来,你不知道,你刚刚砍下的就是我啊!我其实早该告诉你,我并不是什么山外的人家的女儿,我就是这个森林的主人,这棵树就是的我的身体,我其实也是一位树妖......"

高岳大惊,"啊?"

他立马低下身,难过地抚摸树干上的刀口,希望能抚平它,希望让它能回复原样,然而,那只是梦想。

他的斧子磨得很锋利,其实这把斧子自从他的父亲使用开始,数十年来一直都很锋利,数十年使用积累下来的利气和杀气,前晚一个凶恶奸毒的千年树妖都敌不过它,何况这样一个看去就温顺柔弱的年轻女树妖?

嘉音继续说:"我的父亲以前是黎山森林的王,只是两个月前,就是你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去逝了。他活了一千岁,老了,何况他的身体里还有许多虫子在侵肆他的身体,他是黎山森林的王,有千年的修为,也有深厚的法力,然而这些虫子却是我们一族的克星,再厉害的修为和法力,可也耐这些虫子不得。这一千年里,我的父亲有过无数的孩子,但全都先他而去了,最后剩下的连我在内,不过三个而已。

"他死前把他的位子传给了我,还把他仅剩的一些维持生命的法力传给了我,我成了这片森林的王,黎山森林里所有的草木,都是我的子民。隔壁乌山森林的王,也是一个千年老树,一向横行霸道,欺压周遭,我父亲死后,他要强娶去给他当小妾,前天晚上,就是他和他的一群树妖手下们,前来迎娶我的时候,只是,半路上他的队伍遇见了你,给你的刀斧打杀了回去,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暂时不能胡作非为了。

"我很感激你的恩情,所以,昨天我化为了人的模样,想来认识你。甚至是,从你一来黎山开始,我就已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喜欢上了你,因为这两个月时间里,是我最难过的日子,因为这期间里我的父亲死了,他刚死我又被另一个老妖逼婚。但你在这两个月里的一举一动,却带给了我快乐。我的森林已很萎弱了,没有几个谁有什么深厚的修为,更没有什么会变幻的法力,大多都只是普通草木,我这个王也只是很孤单的王,所以黎山一直也给乌山欺压,但你的作为,将令黎山森林重生一些新的活力。

"我也还偷偷地戏弄过你,有几次你回家的时候,我就站在你途经路边树上,我吹吹气,便化作一条鬼障,看你在几棵树木之间,绕来绕去走不出鬼路圈子。我也还几次帮你,让你在不经意之间意外收获到了野兽野禽。

"可是现在,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始与你的故事的时候,我却给你砍倒了,我真该早些都告诉你这些的啊......"嘉音说道。

高岳伤心地道:"我真不知道这些,但我从没有想过要把你杀死的念头啊!难道就没有办法补救了吗?"

"没有办法补救了,你的刀斧不是一般的刀斧,是几十年的天名铸造名匠用好铁所造,本身已有锋利的杀气,何况还有你的父亲的魂灵的佑护,它的力量,连一只有心与你为敌的千年树妖也敌不过,何况是我这样在无心之间让你实实在在砍杀的人呢......"说着,嘉音的身形慢慢地消失了,那棵给高岳砍伤的树,很快就枯萎了下去,黄叶片片随风飘落,积了地上厚厚的一层金黄,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楚。

被斧子砍过的树干刀口上,流出的树脂,渐渐地凝成一个女子的形状,形成一个晶莹通透的金色琥珀,琥珀里还镶嵌着一个细小的栩栩如生的绿裙姑娘的人像,好像是在冲人微微而笑,又好像是在暗自神伤。

后来的故事呢?

后来,高岳没有再砍树烧炭了,他去参了军,骁勇善战,最后还成了一位大将军,据说,他使用一把大斧当武器,斧柄上缀着一个金色的琥珀,据说,那个琥珀就是庇佑他的灵符,带给他无限的力量。

后来,也曾有人进出过黎山森林,据说,每当山风吹拂树涛的时候,隐隐约约的,风中还会飘来凄美的乐声,就好像一位年轻女子在轻轻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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