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而能野

时间:2016-12-05 10:34:54 

来源:中国企业家 15年第7期

所谓儒雅,分而言之,可概括为“四有”:有趣、有料、有种、有心。

孔子就是一个有趣的人,你只要想想他让学生各言其志的时候,他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由无羁的向往,你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家伙。再看子见南子的时候,你就更忍不住嘿然一乐;承认自己是丧家犬时,你还对他的遭遇有点慈悲之心。

“四有”人才是代代都有的,此处仅举书信为例。五代十国的吴王钱鏐写给太太的“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可谓古今最为“有心”的情书。米芾在《与人帖》里说“承借剩员,其人不名,自称曰张大伯。是何老物,辄欲为人父之兄,若为大叔,犹之可也”,何等诙谐有趣。颜真卿《寒食帖》则曲尽细微,“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寒食只数日间,得且住,为佳耳”,千古之下,亦觉有料。韩玉《临终遗子书》:“此去冥路,吾心浩然。刚直之气必不下沉,儿可无虑。世乱时艰,努力自护。幽明虽异,宁不见迩”,可谓大丈夫有情有义有种。

坏就坏在后世的人,把孔子这种随意说出来的语录体《论语》,当作不易的经典来崇奉。朱熹很幸运地符合官方意识形态的标准,而拥有最终的解释权。文字和思想这东西,被人垄断了解释权,就变成了一种不折不扣的阉割扼杀。儒雅的老师,被当成神龛来供奉,视作木偶来消遣,当作牌坊来树立,形同偶像来崇拜,这样不把孔子搞得灰头土脸,直至变成死物都不可能。

人们对孔子的怨气,终于在二十世纪初来了个总爆发,几位抡文化大砍刀的人物如陈独秀、胡适、鲁迅、吴虞等,和其他众多的人,来了个打倒孔家店的大型团体操,将后世附着在孔子身上的无聊解释大肆荡涤。孔子不是不可批评,但像二十世纪后半叶大陆的一锅端,破旧立新,砸烂你的狗头,有直捣黄龙的大能,反对孔老师成了很时髦的革命举动,于是儒而雅之的事,人们自然不敢问津。

但追求儒雅与人性向善的本能有关,无论如何杀伐,也砍之不尽,禁之不绝。如今这儒雅的事,又重回台面,人们希望能在生活中一例看到。虽然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破坏有目共睹,真要有像样的恢复并非易事,但好在有互联网,它成了发表诸多作品的园地,还有像维基百科、百度百科这样的在线字典,可以帮助人们解惑。就是在网络上写作的古典诗词,也蔚然成帙——2005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春冰集:网络诗词十五家》,正是儒雅渐兴的表征。作者可以从日常生活里,纯用口语来寻生趣,“西瓜田里打哼哼。蝴蝶飞了都不管,知了空鸣”(胡僧《卖花声六一怀旧》);亦可展现“人间贫夫妇,还似濡沫鱼”的慈悲(LUQ《杂咏》)。再有对古物荒芜缺乏有效保护的报料,“土掩关河任走狗,蒿生垒石可圈猪”(伯昏子《访潼川古城墙并跋》)。更有“十载斯文劫,神州竟颠狂”对文革的批评(LUQ《续正气歌》)。这说明多少年过去了,那些在石缝里的草都在坚韧地成长,并有葳蕤自放的一天。

儒雅也需要野道这碗老酒来垫底,不临行喝一碗,你就没有办法浑身是胆雄赳赳。儒而无种是懦,雅而无趣是木,儒雅无料便不活,无心便是死人。斯文就像生命一样,一定会代代相传,但如今许多的斯文儒雅缺少一种令人沉醉的态度。康有为曾撰联:读素王书,保黄帝种。其联虽有过强的民族主义味道,但也可算是危机时的自警。但如果你只是读素王死书,就难免干出保黄帝谬种的傻事。儒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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