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亚·里基尔 “针织女王”的谢幕

时间:2016-12-05 17: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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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科姆·麦克拉伦(Malcolm McLaren,“英国朋克之父”、“性枪手”乐队经理)有一首歌,叫《谁是索尼亚·里基尔?》(Who The Hell is Sonia Rykiel?)。歌里有一个巴黎女人,听起来像个女王,歌词唱道:“她不愿在任何一段严肃关系中受伤。他只在她允许时见她。她说她不需要男友,她将所有秘密埋藏,直到最后一刻。”

这首歌收在其《巴黎》专辑里,写于1994年。马尔科姆·麦克拉伦当然知道索尼亚·里基尔(Sonia Rykiel)是谁,作为一个对英国70年代时尚产生影响的人(马尔科姆·麦克拉伦是时尚界“西太后”薇薇安·韦斯特伍德早年伴侣,与其一同开设了著名时装店“SEX”),不会不知晓这个名字对于巴黎的意义——此时,这位法国代表性服装设计师已经成名30年,蜚声国际,是时尚界最重要的名字之一。

谁是索尼亚·里基尔?许多人听过这个名字,却不一定都能确切地说出她是谁。人们称她为“针织女王”,是法国的标志性设计师;说她有一头耀眼的红发,却永远穿着黑色;谈起她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影响,她对于女性自由解放所做的贡献。索尼亚·里基尔,是巴黎左岸风尚的代名词。

8月25日,这位传奇法国设计师与世长辞,终年86岁。在其生命的最后阶段里,她与疾病进行了长久的抗争。在她死后,爱丽舍宫做出了发言。法国总统奥朗德在推特上发表悼词说:“索尼亚·里基尔是一个自由女性,一个先锋。她的风格作为一个象征存在,融合了色彩与自然、光感与流动性。”

而今,索尼亚·里基尔的设计被形容为“如此法式的”(oh-so-French),它自然、低调,富于女性气质。这种女性气质令同性感到亲切舒适,它的出现不是为了取悦男性,而是非常自在地流露,甚至有些谦虚的意味。尽管在六七十年代,它被称为离经叛道——就像此时兴起的青年运动和女权思潮一样。“这些运动令时尚完全改变了。你不用再盛装打扮,你按自由意愿着装,绝对地自由。”索尼亚·里基尔说。

“自60年代开始,索尼亚·里基尔便是‘法国性’的缩影:自由而优雅的女性,有着法式的风尚、态度和自由,既是感官的,又是智性的。她的诱引是多方面的,来自她的眼睛、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和言语。”法国设计师克里斯汀·拉克鲁瓦(Christian Lacroix)说。

“时尚大帝”卡尔·拉格斐喜爱索尼亚·里基尔的明艳,称赞她审慎优雅的女性态度,为她画过不少卡通画像。在他还是个青年的时候,便知晓这个名字,并去观赏了她的时装秀,感到这些设计富有诗意,宛若摄影大师莎拉·莫恩(Sarah Moon)的作品。设计师阿尔伯·艾尔巴茨(Alber Elbaz)说:“索尼亚·里基尔不仅是一个伟大的设计师,她标志着一个法国设计时代的结束。她代表着真正的法国设计师,为法国女性,和所有积极、出色的现代女性做设计。”

多年以前,我便听闻了索尼亚·里基尔的名字。在《Elle》《Madame Figaro》等法文杂志上,人们总是用描述大师的言辞来介绍这位重量级设计师。然而,比言语更令人记忆深刻的,是影像。索尼亚·里基尔一头红发的形象,永远地留在了安迪·沃霍尔著名的宝丽来照片里,这个拍摄于1985年的四联张,直到现在仿佛还拥有生命。

后来我才发现,在了解作为设计师的索尼亚·里基尔之前,我已经在许多人身上,见到了她经典的设计作品,一件名为“穷男孩”的套头衫。这件条纹针织衫诞生于1962年,是60年代早期的代表设计。1966年,它出现在法版《Elle》杂志的封面上。在同时代女演员凯瑟琳·德纳芙、碧姬·芭铎、阿努克·艾梅(Anouk Aimée)和劳伦·白考尔身上,也可以发现它的踪影。如今,在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里,还能见到劳伦·白考尔捐赠的索尼亚·里基尔针织衫。

最著名的狂热“粉丝”,还是奥黛丽·赫本。有一个著名轶闻,说赫本在此时一口气买了14件索尼亚·里基尔针织衫,包括各种颜色。1966年,在为美国版《Vogue》拍摄杂志封面的时候,她穿了一件海军蓝色的索尼亚·里基尔针织衫,有着红蓝色条纹相间的白色袖子。为她掌镜的,是摄影师威廉·克莱恩(William Klein)。

我还记得早年去巴黎,在圣日耳曼街看到索尼亚·里基尔精品店时,颇感意外。在巴黎,圣日耳曼起着某种“精神心脏”的作用,却不是传统的时尚区域,这里的时尚品牌店是不多的。巴黎的时装店,大多开在塞纳河右岸的香榭丽舍大街、旺多姆广场或歌剧院附近。而索尼亚·里基尔,却在一开始就将圣日耳曼选作了自己的家,此后几十年,一直没舍得离开这里。

1930年5月,索尼亚出生在巴黎郊区的讷伊(Neuilly)。她的母亲是俄罗斯人,父亲是罗马尼亚人。这个普通的家庭有5个女儿,索尼亚(出生时叫作Flis)是最小的一个。在其年幼时,她从未想过成为服装设计师。“我以为自己会像我母亲一样,成为一名全职太太。”

一切仿佛命运使然。1953年,索尼亚与山姆·里基尔(Sam Rykiel)结婚。里基尔拥有一家叫Laura的时尚商店。他们生了两个孩子:娜塔莉(Nathalie)和让-菲利普(Jean-Philippe)。在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索尼亚感到找不到任何衣服可穿,“一切都丑陋不堪”。于是,她自己开始做设计:一件套头针织衫。这是“针织女王”的第一件作品。

年轻设计师很难从索尼亚·里基尔那里复制成功经验。她没有受过正统的时装教育,其时尚生涯是从为纺织商店打理橱窗开始的。索尼亚·里基尔没有为设计大师工作过,没有师承,而是从自身出发,遵循灵感和直觉。对她而言,这或许并非坏事,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她说,多亏没有受过学院教育,才让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打破规则。

1968年,索尼亚在与丈夫离婚4年后,在圣日耳曼的格勒内勒街(Grenelle)开了自己的同名店。此前两年,伊夫·圣洛朗在左岸的圣叙尔比斯广场成立了自己的品牌。这两个著名的“左岸设计师”的出现,让塞纳河左岸成为新的时尚目的地。

对于整个世界,1968年是非常特别的一年,巴黎尤为如此。夏天开始的时候,“五月风暴”爆发,青年人离开学校,走上街头闹革命。对于索尼亚·里基尔,“六八学运”别有意义。尽管由于街道上的不安宁,让她不得不暂时关闭店铺,然而,她的作品却走出了橱窗。这些在过去看来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设计,正是时代精神的反映,鼓励人们追逐自由。

1968年的《Vogue》拍摄了索尼亚·里基尔和她的3名助手身穿其标志性的针织连身裙。杂志称其体现了“曲线毕露的、贴身的伟大线条”,这正是解放了的新一代所需要的服装。第二年4月的《Vogue》封面上,模特穿上了一件索尼亚·里基尔服装。成功接踵而至,同年,索尼亚·里基尔在巴黎老佛爷百货开设了自己的店铺;接着,她的作品被纽约接纳,出现在Bloomingdale’s和Henri Bendel这样的高档百货店里。

当我们回头再看20世纪60年代的索尼亚·里基尔,会感到习以为常——她已经完全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像许多先锋一样,索尼亚·里基尔是“看见第一缕光”的人。在许多方面,她领先于她的时代,人们通常将这些人称为“创造者”。她的许多创作,都诞生于70年代:无肩针织衫、绗缝夹克,将内线外露的设计等。

设计师将她看作20世纪最主要的革新者之一。“索尼亚·里基尔将玛德琳·薇欧奈((Madeleine Vionnet)、夏帕瑞丽(Schiaparelli)和可可·香奈儿的传统,与其时代、其世界的女性设计师联系起来,以一种摩登的、女性的、乐观主义的方式。”设计师克里斯汀·拉克鲁瓦说。“索尼亚·里基尔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她给了我们所有人灵感和风格的启发。”让·保罗·戈缇耶(Jean Paul Gaultier)说。

像早期的女性设计师,如夏帕瑞丽和可可·香奈儿一样,索尼亚·里基尔进入时尚行业是一种机缘巧合。与现在的设计师不同,她们自学成才,依靠天性铺展开职业生涯,其品牌的成功,很大程度建立在其巨大的个人魅力之上。“索尼亚·里基尔是一个诱引者,不仅对于男性,也对于女性。”模特伊娜丝·德·拉·弗拉桑热(Ines de la Fressange)说,在她年轻时代,曾经为索尼亚·里基尔走秀,记得当时的盛况。“她有着孩子一样的魅力,使人入迷。她是值得崇拜的。”

人们可以迅速认出索尼亚·里基尔的设计:永远的针织、明艳的条纹、蜿蜒的线条、钉珠的运用、法式软呢帽……而在各色条纹中,她似乎最为偏爱黑、白、红。索尼亚·里基尔个性鲜明,具有时代标志性。她的形象,被刺在时代的绣像上,却依然是活泼泼的,可以轻盈地走下来。

索尼亚·里基尔相信,女性可以定义自己的风尚,而不是为环境所定义。早在70年代晚期,她便说,时尚本身“已经陈旧不堪”。1978年,索尼亚·里基尔做了一场秀,将自己的设计与其他设计师的系列融为一体,呈现的是他们在真实生活中的穿着状态。在其1979年出版的书中,索尼亚·里基尔十分明白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我喜欢她是赤裸的。”

索尼亚·里基尔还是一位作家,写了不止一本书。1996年,她出版了一本情色小说,名为《红唇》。这是一个关于“男人、女人和针织衫三角纠缠”的故事。索尼亚·里基尔相信直觉,不论是写作还是设计。谈到早期设计,她也说“听从直觉”。“我毫无意识地做着设计。天下雨了,我就设计雨衣;天变冷了,我便设计外套。”

2008年,在其品牌成立40周年之时,巴黎艺术设计博物馆为其做了一个回顾展,一半是回顾,一半是致敬。策展人奥利维耶·塞拉德(Olivier Saillard)说,在索尼亚·里基尔身上,可以看到许多先锋的东西。比方说,她比日本设计师更早地设计了极简主义,比比利时设计师更早地想到了空间的反转。“在她的作品里,可以看到永久意识。当你将过去的作品与新近作品放在一起时,你会发现,这些老作品并没有过时。”

谈到设计里那些“永恒不变”的元素,索尼亚·里基尔拿法国诗人让·谷克多(Jean Cocteau)做比:“他永远在画同样的肖像。这个把戏在于持续,持续下去,不做同样的事儿,而是把一件事做成截然不同的样子。时尚里十分重要的一点,是一方面保持自己的样子,一方面又永远生活在时代的空气里,感知时代的情绪。”

有一种创作者,忠于自己的时代,同时属于所有的时代。索尼亚·里基尔便是这样的设计师。在她辞世消息出来的同一天,我恰好乘坐法航班机从巴黎飞回北京。飞机上播放着航空公司的安全指导片,影片里的模特们,穿着“非常法国”的条纹针织衫。我想,这些服装多么像索尼亚·里基尔的设计啊。

“索尼亚·里基尔在编织一个关于身体的梦。”法国女作家埃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写道,“在梦里,一个自由的身体正在形成:它有臂膀、有双腿、有腹部、有足尖……它伴随着大海的气息,伴随着空间的浩渺。”

文 何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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