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网以待

时间:2020-12-17 15:19:06 

龙飞

对台湾保密局(即原来的军统)特工朱山猿的追踪,上海反特部门从1949年5月进城之初就已着手进行,每一次开展搜捕或侦查行动时,都在查找此人下落。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用在朱山猿身上倒也恰如其分。在戴笠时期的军统内部,朱山猿的名气之大,决非一般人可比。

朱山猿1904年生人,1938年毕业于军统湖南临酆特训班一期,接受过严格的特工训练,能射善爆,行动力出众。毕业后,被派往上海,任军统上海区行动组组长,秘密从事抗日活动。1939年初,朱山猿率三名军统特工,奉命对汪伪政权外交部长陈箓实施制裁。

陈箓,福建闽侯人,1891年进入法国人开办的福州船政学堂学习,后赴法国巴黎大学留学,因翻译《法国民法》成名。归国后步步高升,历任北洋军阀政府外交次长、代总长等。任职期间在对日交涉中屡有妥协退让表现,被朝野讥为“洋奴”。抗战爆发时,年已六旬的陈箓赋闲在家,不甘冷落,与原北洋政府秘书长梁鸿志等联手降日,筹组维新政府。1938年,梁鸿志在南京正式成立伪政府,任行政院长,陈箓出任外交部长,千方百计扩大力量,破坏抗战,成为国民党之心腹大患,被蒋介石列为重要刺杀目标。

陈箓在上海居住的公馆、沪西愚园新村25号,紧靠公共租界意大利警备地区,南边是公共租界英军驻地和沪西警察署,西面是伪政权特工活动据点。陈箓平时出行保镖众多,且行踪不定,难以下手。

转眼已是腊月新年,陈箓关门闭户,打算在家守岁迎新。朱山猿认为下手的机会到了。首先通过内线弄清陈箓公馆的地形,制订出周密的刺杀计划。不料行动前夕,负责保管枪支的军统特工林之江突然失踪,行动小组没有了武器。不得已,朱山猿将以前埋藏在地下的三支手枪取了出来,虽然枪已生锈,能不能用还两说,但朱山猿等志在必得,不成功便成仁。

1939年2月19日(大年初一)晚,天寒影稀,朱山猿等闯入陈箓公馆,一路制服保镖、厨师等,迅速冲进公馆大厅。此时,客厅内灯明几亮,陈箓夫妇正和来访的前驻丹麦公使罗文干夫妇共进晚餐。朱山猿手下一杀手拔枪就打,但没有命中。情急中陈箓一头钻到桌子底下,杀手眼明手快,甩手又是一枪,击中陈箓咽喉,紧接着连补数枪。陈箓头部、胸部、腿部多处中弹,当场毙命。朱山猿对在场其他人大喝道:“没你们事,我们只杀汉奸!”话罢,掏出一张纸片,扔在陈的尸体上。上书:“杀绝汉奸,抗战必胜!”落款,中国青年铁血军。

此后,朱山猿又率行动组,成功刺杀了伪上海特别市政府顾问李金标。

两起锄奸命案,使朱山猿在军统内部声名大噪,深得戴笠器重。

如此说来,朱某也算是中华男儿中的铁血好汉,有格有节。在他把枪口瞄准日寇及其走卒时,是义士;但如今他掉转枪口,甘心为一个丧尽民心的政权卖命,岂非自寻死路。

上海解放以后,朱山猿旋告失踪。市公安局政保处控制的两个“特情”,都是朱山猿的旧友,曾受命先后两次到甘司东路(今嘉善路)永乐村16号朱的父母家查探,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其父其妹异口同声:“山猿解放前就去了台湾。”朱山猿的弟弟朱岑元也是军统特务,被我抓获后,同样一叠声地表白,不知其兄下落。

1949年11月,从9日开始,政保处连续接到5个特情的报告,内容都是说保密局已派朱山猿来沪执行暗杀任务。这些情报一件比一件更紧迫,前情刚到,后报又来,都是说朱即将来上海,甚至夸张说已经有人在青华园茶楼遇见过他。

然而转眼几个月过去,却始终不见朱山猿露面。

1950年年初,随着国民党空军的连续轰炸,上海滩谣言蜂起,尤其蛊惑人心的,是说蒋介石即将反攻大陆。一时间不光潜伏的特务越来越嚣张,就连一些已经反正被我吸纳为特情的人员也跟着动摇观望起来,不敢再主动跟公安局来往。有关朱山猿的情报明显减少,甚至中止,侦破工作陷入停顿。

5月中旬,15万蒋军面对摩拳擦掌的解放军不战而退,撤离舟山,龟缩去了台湾,近海最大威胁拔除;在苏联空军的鼎力帮助下,上海的天空恢复平静,一切重又回到原先的轨道,个别故意冬眠的特情才算还过阳来。

政保处从一度消极怠工的特情孙武权口中得到消息,一个名叫赵自强的保密局特务,一月份已經潜入上海,在浦东一带活动,所用番号有两个,一是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淞沪行动总队,一是国防部保密局上海特别行动组,领导人都是保密局朱山猿少将(实为上校)。

据档案披露,当年派往上海行刺陈毅的保密局特工有8个组,每个都被命名为特别行动组。其特别之处就在于级别高、经费足、行动力强。这8个组被不间断地、重复交叉地派往大陆。目标单一,就是冲着陈毅而来。保密局为毕其功于一役,不惜工本,倾囊而出。

经市公安局领导批准,政保处侦查科决定先不动赵自强,而是派特情孙武权积极与之联络,千方百计摸清情况。如果敌特有发展组织的意图,可以见机行事,顺势打入。但反复叮嘱必须顺其自然,不要操之过急,不贪功,不强求,以免引起敌人怀疑。

孙武权因为前一阶段听信谣言,表现畏葸而消极,最近正希望通过好好表现来挽回影响,重建信任,因而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一再表白要立功赎罪。

孙武权编出各种借口,多次请赵自强吃喝,聊天叙旧,觥筹交错之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热络。赵主动邀请孙加入潜伏组织,并给了他一个行动总队先遣指挥部主任的头衔。孙佯作振奋,表现愈发积极,逐渐从赵口中套出许多情报。

赵自强此行的任务,是给朱山猿打前站,试图摸清上海高层领导的工作路线。他通过在越剧团工作的女友,想方设法接近著名越剧演员袁雪芬,但遭到拒绝。不得已,将活动重心转到发展组织上来。他以淞沪行动总队的名义,在浦东杨家渡、老白渡等地搜罗人马,先后发展20多人,为他搜集我党政军情报、散发反动传单、制作假关防、印制人民币假封签等,一次甚至图谋将一名跟踪他的侦查员诱骗到闸北偏僻之地谋害。但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暗杀,杀不成大官,就杀中官、小官,这才是保密局梦寐以求的大事。

赵自强还向孙武权透露,按照来上海之前的约定,他最近要去一趟香港,跟朱山猿联系,顺便领取电台。缺少了这个东西,光凭写信,和上面联系实在不方便。

直到这时,连赵自强自己对朱山猿的行踪实际上也不清楚。

正当孙武权按照我方的部署,设法争取随赵赴港、面见朱山猿之际,6月16日晚,赵自强突然告诉孙,香港去不成了,朱山猿已经来沪,还带了一个交通叫王翼雄,此人住四川北路857号。

朱山猿究竟怎么回事?从一月份到现在,将近半年过去了,方才姗姗来迟,如此拖沓,完全不符合一个职业特工的专业水准。

且让我们根据档案材料,稍作回溯。

上海解放前夕,朱山猿按照毛人凤的命令,随保密局撤往台湾。毛对这位肱骨干将的确格外关照,要他先休息一阵,把身体调养好了,再委以重任。值此党国一败涂地的狼狈时刻,毛自顾尚且不暇,还如此关心部下身体健康,这让朱山猿感激涕零。但他心里明白,老百姓养猪干什么,供它吃供它喝,目的是把膘养厚了宰了吃肉。咱们干特工的,也不是被领导拿来当菩萨供的,就等着关键一刻被人宰吧。

1949年9月的一天,保密局二处处长叶翔之将朱山猿找去,说是有重任相托。叶翔之曾经留学日本,戴笠时期任重庆特区区长,属于军统少壮派人物。1946年军统改称保密局,叶晋升行动处(即二处)少将处长。逃台后除了继续担任保密局职务外,还兼任总裁办公厅秘书组副组长等多项重要职务,曾参与和主持刺杀李宗仁、龙云、杨杰等军政大员的行动,以周恩来为暗杀目标的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爆炸案,也是他坐镇香港指挥的。1954年保密局经蒋经国手术修理,更名为情报局,1960年叶翔之坐上该局头把交椅。

两人坐定之后,这个秃头处长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宣布任命朱山猿为保密局上海特别行动组上校组长,组员由其自选,立即启程去上海,执行重要任务。具体说来就是刺杀上海共党的军政首长和亲共的民主激进分子。限期三个月完成任务。

两天后,毛人凤在官邸接见朱山猿。自然先要閑扯一番,说几句暖心话。毛人凤在军统内部素以性格温和著称,据说脾气极好,对下级格外体恤。闲扯之后,毛人凤详细询问了朱的行动方案,鼓励有加,然后交给他一份刺杀名单。其中有陈毅、饶漱石、潘汉年,以及一些著名民主人士共20多人。

说实话,看到这么一长串人名,朱山猿心里直哆嗦,这要杀到猴年马月啊?但是他嘴里不敢说。

毛人凤许诺,杀一个陈毅级别的上等人物,奖10万元;中等,奖3万;低等,奖一万。只要杀,决不让你白干。

毛人凤给予朱山猿的,不仅有厚望,还有厚待。

特批5个人的薪饷份额给朱山猿一人,说白了就是吃空饷,另外发给3个月的生活费,以及活动经费黄金17两(折合银洋1000余块)、手枪5支。

9月下旬,朱山猿只身飞往舟山,一个助手也不带。按照他的如意算盘,此行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冒冒失失往上海闯。保密局派了那么多人进去,有几个全身而回的?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他傻啊?再照着这些家伙的样子干,岂非飞蛾扑火?他的行动构想是,就在舟山建自己的前进基地,原地不动,通过物色和培养合适人选,来代替自己前往一线,去完成保密局交予的任务。该杀杀,该炸炸,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不必冒风险,与功成名就相比,生命总是第一位的。在他的内心深处,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朱山猿看得比谁都清楚。

到达舟山后,朱山猿首先跟保密局舟山站站长沈之岳挂上钩,然后拜访了毛森手下的重要骨干季仲鹏,也是他的故旧。经他们推荐,舟山城防司令部给了他一个“泗礁稽查所所长”的差事。时值深秋,渔汛已过,附近海港均已封港,无差可稽,无案可查,有大把时间可供挥霍。朱山猿于是着手实行自己的构想,利用当地帮会关系,以洪门大哥身份,广交朋友,物色对象。短短数日之后,首先结识了赵自强。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赵原是青年军202师的连长,驻防浦东,对上海很熟,还曾在军统息烽训练班受过训,具备特工潜质。朱山猿亮明身份,将赵吸收为组员,口头赐封少校,待完成任务回到台湾后再由保密局追认。

这以后朱山猿的扩张计划推行顺利,很快便网罗了一批亡命之徒,多为党国的残渣余孽。有郑永昌、戴之江、薛忠瑛、张继先、蒋永锡、王翼雄、张洪昌等。保密局由此不断接到朱“工作推进顺利”“局面大好”之类的报告。1949年底,叶翔之奉上峰之命视察舟山,不意与朱山猿相遇,甚觉诧异。原以为他早已入沪开展工作,却仍滞留舟山,于是责问:为何迟迟不推进?朱开动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的构想作了一番渲染,表示正在筹建“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行动总队”云云。叶表面上予以首肯,内心其实排斥得很,再次下令,尽快向上海推进,限于明年2月底之前完成任务。

送走叶翔之后,朱山猿自恃天高皇帝远,仍然踟蹰不前,继续赖在舟山,迟迟未有动作。转眼已是1950年1月,离叶翔之的规定期限时日无多。一天,保密局舟山站长沈之岳突然接到局本部密令:朱山猿贪生怕死,滞留舟山,迟不推进,着即扣押,解送来台。

沈之岳手持电令,左右为难。自己跟朱山猿非亲非故,远远谈不上什么交情,然而时势艰迫,国民党大势已去,犯不着为它多得罪人。朱山猿何等样人物,非等闲之辈,自己一旦下手,必致后患。与其为渊驱鱼,不如蓄水放生,也好为自己多交一个朋友,多留一条后路。于是把消息悄悄透露给了朱。

朱闻讯大惊失色,自知一旦押送台湾,必凶多吉少,因此对沈之岳感激涕零,同时苦苦哀求沈兄救我。沈于是向总部发电,自愿为朱担保,请求放宽期限。朱自己也去信台湾,百般辩解,称:近期得知,吾弟朱岑元已在上海被捕,原有在沪关系难以运用,以致耽误行期,但目前新的推进工作正在开展,预期良好,恕请宽限至6月底,定有上佳表现呈献上峰。

朱山猿不知道,15万驻守舟山的国民党部队从舟山全面撤退的密令已在蒋“总统”的口谕下启动,哪里还等得到6月底。

保密局虽然措辞严厉,然而在此困厄之时,亟需用人,不如顺水推舟,得宽宥时且宽宥吧,但期限必须提前。

几天之后,沈之岳接到局本部复电:所报照准,但限朱山猿“至迟5月底前定要做出成绩”。

朱山猿被逼上了绝境,不能再敷衍搪塞了。他召集赵自强等一干喽啰,一面部署在宁沪沿线建立“东南人民反共救国军行动总队”的所谓五大指挥部,一面鼓动暗杀,强调对上海共党的一切军政首脑、统战名流实施制裁,尽量多杀,功成重赏。朱山猿向这群乌合之众传授他的刺杀秘诀,那就是一定要摸清工作路线。称自己当年成功剪灭陈箓,就是事先摸清了陈的工作路线。

受此启发,赵自强自告奋勇,说自己女友是越剧演员,可以同袁雪芬圈子里的人拉上关系,一步步接近高层,摸清陈毅的工作路线。

朱山猿当场拍板:此议可行。命赵自强一月底前从速潜沪,并一再叮嘱,到上海后,首要任务是抓紧摸清工作路线。

这便是赵自强先于朱山猿抵达上海的原因。然而赵的如意算盘真到了拨打的时候却障碍重重,袁雪芬首先将其女友拒之门外,所谓的工作路线未建先塌。

派出赵自强后,朱山猿迟迟得不到工作推进的切实消息,心急如焚,眼看五月底的期限将至,为向保密局交差,决定再派张洪昌等人携带两枚定时炸弹前往上海,密谋在四大公司等人群稠密处引爆,以大量杀伤无辜民众、制造恐慌来取悦毛人凤。然而舟山封港,无船前往上海,此议落空。

朱山猿继而又派郑永昌前往江苏沿海,试图暗杀白龙港海防大队长徐小玉,结果同样无功而返。

出师不利,连撞南墙,朱山猿一筹莫展。

时光如箭。此时的舟山群岛已是一派箭在弦上的肃杀气象。远眺浙江沿海,解放军炮林如阵,万船待发,攻击之势一触即发;驻岛蒋军即将撤退也成为公开的秘密,一天天暴露无遗。众多的装备、辎重需要打包启运,大量的部队需要调整龟缩,如此庞大的一个计划怎么可能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完成?

舟山濒危,危在旦夕。

保密局催促行动的电令好似丧钟,一遍遍聒噪在朱山猿的耳边。

再也待不下去了。朱山猿从国防部驻舟山技术总队领取了5颗美式手榴弹、一批烈性炸药和3枚定时击针,在蔣军最终弃守舟山的前一刻,带领手下7人,乘机帆船离开他坐镇大半年的泗礁稽查所,前往宁波。经嵊泗黄龙岛、枸杞山,辗转颠簸了两天之后,机帆船驶近宁波港,却见码头上民兵布防严密,对每艘进出船只开舱检查,不时有可疑船只被扣。朱山猿长叹一声,不要让这些炸药没炸到别人先把自己炸了,遂命手下将携带的武器弹药统统沉入水底。

在宁波停留多日,朱山猿派出一人单独去往江苏联络人马,自己则带着张洪昌、蒋永锡二人,乘上了前往上海的长途汽车。

得知朱山猿已经潜入上海,市公安局领导立即与政保处开会研究对策。认为经过前期侦查,已掌握赵自强在沪发展的20多人的情况。如果朱山猿与这些人会合,两股力量扭合聚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危害甚大。时不我待,必须抢在敌人下手之前,采取有效措施,查清朱山猿的行踪,坚决、彻底、干净、及时消灭之。

破案行动随即在政保处侦查科的具体指挥下展开。

6月8日下午,朱山猿等三人抵沪。因为已从报纸上读到刘全德就是因为老朋友告密而被抓,所以朱根本不敢去见以前的熟人,而是由蒋永锡带往宝安路亲戚家借宿,度过了抵沪后的第一夜。第二天,转住白克路(今凤阳路)德泰和旅馆。第三天,朱山猿独自去往乍浦路,与赵自强接头,见面后得知其网罗了二三十个残匪余特,却没能把暗杀路线建立起来,顿感心灰意冷,却又不便多加指责,草草夸奖几句了事。当晚,他随赵自强住在了严家阁路(今芷江中路)191弄34号,这里是赵新近征召的一个叫胡启明的组员的家。

6月17日上午,特情孙武权经赵自强引荐,在严家阁路胡家见到了朱山猿。得知孙武权原来曾是保警总队的人,朱急不可耐地问:原来警察局消防处处长周兆祥已经投共,你能不能把他干掉?孙武权推脱不认识,难以下手,婉言拒绝。看得出,朱因为迟迟不能兑现保密局赋予的头号使命,日子正变得越来越难过,如何向台湾复命简直让他坐立难安。

为了投其所好,孙武权故意道,认识原来大众晚报编辑主任方志超,此人是CC分子,如今投共,是不是可以作为行动目标?

朱山猿默想不语。老实说,对这种目标他不太感兴趣,如果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行踪,引来公安追剿更是不值。但是,除了这种不显眼的小目标,他还能摸清其他大目标的工作路线吗?手下的这批喽啰全都出身卑贱,欲和高层套近乎根本没可能,在这种状况下还想刺杀陈毅之类的大人物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本人已经完全没有信心。但是保密局催命一般紧盯不放,加急电令一道接一道,如果再没有任何实际表示,自己的处境恐怕堪忧,随时可能遭受来自局内的纪律处罚。

迫于无奈,朱山猿点头,表示可以。要求孙先摸清工作路线,然后下手,不要用手枪,用手枪一次只能打死一人,枪响之后,自己脱身也难;尽量用毒药,用毒可以一次杀全家,斩草除根,自己还不容易败露。他找出一个小瓶,炫耀道,用这种毒药,一滴可以杀死一群人。不仅如此,日前他已派蒋永锡通过熟人购买材料自制炸弹,如果暗杀不成,就把炸弹丢到大世界游乐场或者四大公司,只要炸弹一响,他就可远走香港,再返台湾总部邀功请赏。

与朱分别时,双方约定,明天再讨论具体行动方案。

了解到朱山猿的落脚点后,当晚侦查科即对严家阁路191弄地形环境进行查勘,确定了抓捕方案。

6月18日中午,孙没能见到赵自强,但找到了朱山猿手下的交通王翼熊,随后一同面见朱山猿。孙将连夜编造的暗杀计划交朱审查,朱似审非审,爽快地表示通过。同时指示说,事成之后你立刻去香港避祸,然后再去台湾领赏。

离开胡家之后,孙马上发出信号,侦查员们随即以查户口为名入室。朱山猿见突然有警察进屋,神色顿显紧张,但闻听“查户口”,便又放松了下来,佯装热情地点头招呼,一边抬脚往门外走。侦察员在其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长臂轻舒,一记锁喉,将其一举擒获。此时,是朱山猿进入上海以后的第10天。

从6月18日到24日,包括赵自强等在内的潜伏特务组织成员共34人全部落网,同时缴获加拿大手枪3支、子弹55发。

1950年9月1日,上海市军管会判处朱山猿死刑,立即执行。

(插图/杨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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