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生心里清楚,钱多出来更是糟糕,那就是小范收了人家的钱,而他却没有记下人家的名字。想想看,礼簿上的名字和礼金是主家与外界往来人情的唯一见证,漏记了一个人名,严重一点说,就等于断绝了主家与某位亲戚或朋友交往的机会,如果误会闹大了,有可能还会积下怨恨,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办?这1000元怎么向主家交代呢?实事求是向主家承认错误,说自己不小心漏记了客人的名字,让主家事后登门或打电话一家一家地询问?一个一个地核实?
世上哪有这种荒唐的事啊。主家向谁询问?向谁核实?主家怎么知道谁想和他建立友情、主动过来随礼?万一问到了没来随礼的亲戚朋友怎么办,这不等于讽刺人家,打人家的脸吗?
话说回来,就算主家事后碰巧真的找出来了,这事传出去,汪先生的老脸往哪儿搁?以后让汪先生怎么做人?就算有人家不计前嫌遇上事仍过来请他,他汪世诚也不好意思再给人家坐柜了。
思来想去,汪先生最后决定,这事一定要保密,无论如何不能让主家知道,不能让除他们俩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不是钱的事,这关系到坐柜人给主家做事的态度,关系到坐柜人的做事能力,关系到坐柜人在人们心中的威望和被信任的程度。
小范一咬牙说:“别再纠结了,这钱我们俩分了算了,权当没有这事。”
汪先生瞪了小范一眼,气愤地说:“亏你想得出来,坐柜的哪能偷拿主家的钱啊。”
小范也没了耐心,他对着汪先生嚷道:“账目之外的钱,我们都不知道是谁的,怎么能说是偷拿主家的呢?不分,你说怎么办吧,把钱丢桌子底下得了,谁捡谁的!”
汪先生语塞了,他一时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事情也许注定是这样的结果。晚上客人散尽之后,汪先生与小范对主家交账时,偷偷将那1000元钱抽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将那1000元钱分了,一人500元。
分钱时,汪先生是这样想的,那么多亲戚朋友,随了礼的人事后又不会过来对账的,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只要小范不说出去,他汪世诚依然还是受人尊重的汪先生,他依然像往常那样,嘴上叼着香烟,脸上鼓荡着荣耀,活跃在整个村庄大大小小的红白喜事上。
然而,事情远没有汪先生想象的那么简单。汪先生做梦也不会想到,时间仅过了两天,主家董四就带着一位亲戚找上门来。
原来,为儿子办完婚事的第二天,董四就拿出礼簿看了。不该随礼的人随了,让董四心生感动;本该随礼的人没随,让董四心生怨恨。尤其令董四气愤和费解的是,自己亲舅舅家的两个表哥,只有大表哥随了1000元,二表哥分文没有。
董四越想越生气,当时就给二表哥挂了电话,劈头盖脸地将二表哥骂了个狗血淋头、驴尿洗脸:“你这个不通人性、不懂人情的畜牲,你儿子结婚我随了1000元,你女儿出嫁我又随了1000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结婚了,你一个子儿不出,你真是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