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骑车回去时,甘甜感到自己太冲动了,干吗不能等局长点头应允呢?可这个胖局长情绪不稳定,说多了,他一口回绝,事情就复杂了,自己先走,有啥事电话里解释吧。想到这儿,赶忙回家,拿到钱丽准备的钱,直接向车站奔去。
甘甜知道钱丽还算孝顺,跟爹怄气,不代表她不认公公婆婆,认下了甘甜,就得认他的爹娘。只是钱丽结婚后,嘴上不说后悔,心里边藏了许多不满意,你看看,现在年轻人结婚,哪个找农村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堆穷亲戚不说,还不讲道理,常常用他们的那些条条框框约束你。再比较,城里父母把孩子当作宝,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了隔代,心肉肉都割了喂了才好。譬如女儿出世,搁在城里的公公婆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可他们倒好,不管不问还不待见。说起回娘家蹭饭吧,见到的都是父母的冷脸,母亲生意场上打拼,早成了算计高手,她对钱丽说,当初不听话,现在知道难了吧?孩子我不带,你爸也不带,甘甜好,能干,就你们自己带。钱丽眼泪往肚里滚,从此不太回娘家,再苦都闷在心里。
钱丽学校的事情很多,小学教师,练的都是真功夫,月评、季评、评星,班上学生考差了,丢人的仿佛不是学生,是班主任。带数学的男老师,家里不知道哪有那么多事情,不是这就是那,吊儿郎当的,钱丽说过他多次,他拧着脖子反击,你是校领导咋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当个小学教师,再这么上心,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想来也是,自己跟甘甜每个月合起来才三四千元,为了孩子,常常当“月光族”。有时候手头紧张了,只好找父母,母亲还是那张嘴,吐出的都是叮叮当当的刻薄,拿回一些钱,受够一些气。父亲看不惯母亲的刻薄样子,常叹息说,就一个女儿,难道让她离婚不成?
娘说,想想今后我的钱都要给那个窝囊废,就来气,他有什么资格娶我的女儿?
钱丽受尽了娘的奚落,擦干眼泪回家什么也不说。
甘甜知道岳母的锋利,很少回去,回去也是抢着干活,自己小办事员一个,就是当了局办主任,在岳母眼里也是狗屁一个,每月那点钱,不够岳母美容的。看到钱丽脸色不好,知道钱丽的苦楚,又不好明里说,只好多做家务,让钱丽开心点。
甘甜知道,钱丽留在老地方的钱,肯定又是向岳母要的,家里没有存款,哪有闲钱?
车站人来人往,秋季了,太阳有种甜滋滋的味道。嘈杂中,只有秋阳像泼洒在匆忙人流上方的微笑,暖暖的。看看太阳才偏西,他知道时间充足,擦把汗,拿出包里的口杯,喝了几口茶定了定神,才想起打电话问爹的病。
母亲不识字,问了半天,说不清东南西北,末了有些哭腔埋怨,你怎么还不来?你两个姐姐后天才能到。
甘甜很憋屈,姐姐为什么后天才能回来?两个姐姐没有考上学,初中毕业出去打工了,后来相继嫁给了农民工。爹说,丫头人家的,谁指望她们大富大贵?
两个丫头从小得不到待见,很敏感,也很自卑,结婚后,过着生孩子、数日子的平庸生活。大姐生了孩子后,娘去服侍了三天,爹电话就追去,说,碍手碍脚的,不要惹人嫌。大姐泪眼婆娑地对娘说,爹怎么能这样?惹谁嫌?娘回来跟爹生气,爹说,丫头就是丫头,管不了那么多,她的日子她过。二姐结婚后,婆家条件稍微好些,二姐生孩子的时候,爹经不住娘的磨叽,到了亲家,见面三分钟就掐上了。爹还是老道理,女儿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生儿育女的,婆家不伺候谁伺候?亲家气得脸都绿了,一把掐出两万元说,我雇人行不行?爹坐着纹丝不动,蔑视道,就你那两个汗水钱也值得显摆?我家有吃皇粮的,你家有啥?
后来二姐公公婆婆说啥也不愿意走亲家了,跟二姐说,你那个爹,一言难尽。
二姐不允许公公婆婆说道,怎么说,爹都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人,闹得小两口吵了好几架,才平息了爹带去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