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忽然又说:“咱们老师的女人真漂亮呀。”我说:“你说什么?”“我看到师娘来了,”张晓枫叹口气说,“要是师娘不来,陈老师还不知说我多久。”
我们于是知道师娘来了。
师娘和陈大凯一直两地分居。师娘也是个老师,在陈大凯老家那个县的一所中学教音乐。据说她唱得很好听,但我们一次也没听过。陈大凯也喜欢唱歌,经常组织指挥我们班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可能就是受了师娘的影响吧。当年,陈老师带着我们打了一个接一个的大胜仗,歌咏比赛、体操比赛、篮球比赛、版报比赛、征文比赛等,永远在全校拿第一,第二也不行。我记得我们上一年级的那个秋天,她来过一次,长发披肩,高跟鞋走起来“登登登”的,很好看。因为我们宿舍的门朝北开着,塞外冬天的风又太大,所以房子前设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和房子一样也是用泥坯子砌的,走廊一孔窗户也没有,黑乎乎的,两个人撞上了也看不见。有一天,我在走廊内就与师娘撞了个正着,我一下怔住了,她冲我笑了笑,登登登地走了。我嗅到她身上散出一种好闻的香味。
师娘来了,我们宿舍的男生都有一种隐隐的莫名的兴奋。这时候我们已不是一年级时的雏鸟了,我们都想干点什么,发现点什么。那天晚上熄灯后,我们议论了一阵班里的事,后来,忽然有人说,陈老师这会在干什么?马上有人说,还能干什么,肯定在和师娘在说悄悄话。又有人说,光说悄悄话吗?肯定还做别的事。最先说话的人问,会做什么事呢?这一下把大家问住了。后来,有人说出去方便一下,跳下床离开了宿舍。不一会儿,我们班长也出去了。过不了一会儿,大家都爬起来了,都说要出去一下。我也爬起来,我发现张晓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捅了一下,问:“你不出去?”张晓枫一动不动。我再懒得理他,跑着匆匆出了宿舍,我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我们这排宿舍东侧有一条通道,从这里出去就能绕到陈大凯宿舍的窗前,我凑过来一看,他们都蹲在墙根下,侧着耳朵听。很冷的冬夜,只有半个月亮,我听到有人冻得瑟瑟发抖。我什么也没听到,他们肯定也都没听到,后来,我们一个个蹑手蹑脚地回了宿舍。
躺下后,我们憋不住地说笑,感叹白卖了一回冻肉,什么都没听到。有人说,陈老师是老手了,早有了防备,我们哪会听到,让你听到了人家以后还怎么上讲台?又有人说,可能得后半夜吧,师娘来一趟多不容易,他们肯定会有点事。我们班长说,见好就收吧,不准再出去捣乱了,让陈老师听到就不好了。其实他不说,也没有人再出去了。
那天夜里,他们打起呼噜后我还没睡着,后来听到有谁从铺位上爬起来了,侧过脸一看,是张晓枫。我以为他是出去撒尿,可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回来,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晨一睁眼,发现他还在铺位上蒙头大睡,起床铃响了半天,他似乎也没听到。我又捅了他一下,问他夜里是不是出去了,听到什么没有。没想到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我才不像你们那样下流呢,我哪里会去听老师的房,那成什么了?”
“那你去干什么了?”我问。
“我去小雪她们宿舍前站了一会儿,”他半天说,“我想她想得睡不着。”
我一下怔在了那里,隐隐感到他要出什么事,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发疯。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美术老师正给我们讲达芬奇画蛋的故事,她在黑板上夸张地画了若干个“0”。我们一直很喜欢听她讲课,觉得她的课生动有趣,而且她长得又那么甜。这时张晓枫忽然从我身边站起来,摇晃着单薄的身影向讲台走去,美术老师问他干什么,他笑了笑,反问老师站那儿干什么。我们还没有缓过神时,看到张晓枫已站到了讲台上,无比动情地朗诵起裴多斐那首着名的爱情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