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显出鲜艳的辉煌。
那绝对是精彩的朗诵,我们都被他的声音迷住了。后来他狂笑着走出了教室,一直被他堵在身后的娇小的美术老师才说了句话,真是个神经病!我一开始也觉得很好笑,但只笑了一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能张晓枫确如美术老师所说的那样,疯了,得了神经病了。我对美术老师说了句什么,往教室外追去,我看到张晓枫仍边走边狂笑着,好多人都从窗口探出了目光。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想抓住他,把他拉回我们宿舍去,可他根本不听话,力气大得吓人,只一把就将我推倒了。等我爬起来时,他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我赶紧跑去找了陈大凯,说了张晓枫的事。
第二天下午,张晓枫的父亲便坐公共汽车来了。那是个善良而又谨小慎微的乡下老人,他上身穿一件老羊皮袄,下身着一条黑布棉裤,脚上是一双大疙瘩翻毛皮鞋。老人已从班主任那里知道张晓枫怎么回事了。可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犯疯病,他反复对我们解释,他们家几辈子都与这种病没一点瓜葛。我说我也不相信他会发疯,他只是一时受了刺激,回去养上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老人担忧地看着儿子,听着张晓枫嘴里不时冒出一句半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来他安慰儿子说:
“你要真想娶个媳妇,回去爹就给你把事办了。”
哪料张晓枫一点不领情,恶狠狠地说:“我只要林小雪,别人谁都不行。”
老人就问我,那个林小雪到底长了个啥样子,竟把我家晓枫迷得神神道道的。我就给他讲了她们宿舍失盗的事,贼放着东西不偷,只拿走了她的相册。
老人摇摇头说:“这样的狐媚女人娶不得,娶了也是个祸害。”
老人在我们宿舍住了一晚,就和张晓枫挤一张床,他好像一夜未眠,不停地翻身。第二天一早,他就领着张晓枫走了。可能是怕儿子受冷冻,他把自己的老羊皮袄披在了张晓枫身上,这一来,张晓枫的样子就显得十分滑稽,我们想笑又不敢。张晓枫这一走就是一年,一直到第二年的冬天,他才返回了学校,因为功课误得太多,留到下一个年级了。他好像很为自己的事不好意思,再见了我们也不多说话,能躲开就躲开了。
那天,我们宿舍的人都去校门口送他,他挥着拳头说:“林小雪是我的,你们休想夺走她!”
10
寒假我回了村,听母亲说红叶已订了婚,过了年就要出嫁了。对象是镇上的一个医生,他爸在镇政府大院当着副镇长,在镇子最繁华的街上有一处三上三下的瓦房院,条件应该说相当不错。美中不足的是,那男的腿有点问题,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据说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红叶对这门亲事不大乐意,可她爹妈却觉得这是门很不错的亲事,因为只要红叶嫁过去,那个副镇长就可以把她哥哥安排到县化肥厂当工人。母亲说,女孩子都这么回事,长大了就得出嫁,至于嫁好嫁坏那就看她的运气了。尽管我知道这是我和红叶最终的结局,听了后心里却还是很忧伤,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好像一座原本属于我的宝库被人盗了。母亲怔了一怔,把脸扭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