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林海通过朋友的朋友,接到一单婚拍的活,婚礼盛大,极尽铺陈浪费之能事,新娘酷似张柏芝,笑的时候也一脸盛气。宴席近凌晨结束,宾客四散,林海疲惫地走出去,却在酒店门口遇见醉成一团烂泥的故人,赵大喜一身缟素,瓢泼大雨里哭得酣畅淋漓,身边默然立着的是方才情意绵绵的新郎。
林海不算笨,他几乎是立刻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独自来照婚纱照的女孩,她的新郎根本没有车祸身亡,而是变心成了别人的新郎。
他看着大喜匍匐着爬向那个人,又被厌恶地甩开,不忍多看,扭头就走。
又隔了几百米跑回来,一把拽起了还在发酒疯的大喜,扬手利落地给了一巴掌。那是林海26年来第一次动手打女人,一个和他交集不到8小时的女人。他打了她,又把她带回家,一个热水澡、一身干净旧运动衣,还有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这就是他们那么多年交情的开始。
外面狂风暴雨,树木的枝干被折断被风带走又摔落在地,好像一个被命运反复羞辱的人。
大喜和林海生出天涯沦落人的感触,推心置腹地说了半宿的话。林海那几年在卢音那里的轻视、被利用、被冷落,说得舌头发苦。大喜听得多,说得少,没怎么提恨,只说最爱那个人的时候,光脚踩在他的鞋子上,把手插在他的衣兜里,和别人说话都忍不住看向他。大喜脸埋进膝盖里,低低地说:“好想死啊。”
天快亮的时候,大喜起身告别,眉目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开了口:“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林海神色一凛,怕她开口借钱。
不是借钱,但比借钱更麻烦,两天后,他陪大喜去鼓楼医院打胎,
快三个月,差点就要引产。林海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做完手术还被麻醉的大喜眼睛迷蒙,“总觉得还会有转机啊。”他扶着她走出医院,在马路上拦出租车,地址说的还是林海家,他当攒爱情的人品,主动说照顾她两天。大喜连忙慌张地从包里拿出钱来,林海在那一瞬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怜,他什么都没有拿。
林海在厨房里炖汤的那会,大喜在床上不小心睡着了,醒过来时天已黑透,梦里有鸽子温柔而嘹亮的鸽哨。床头的保温壶里是鸡汤,好苦好苦,像加了全世界的盐。
“你疼吗?”
“不疼,只像一只梨子被刮掉了内核。”可是,也觉得好像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结束
九月的最后一天,晨光熹微,淮海西路上一家小门面悄无声息地开了出来。5点58分,是三十块算来的吉时,林海大喜忙了彻夜,都累得瘫坐在马路牙子上。这真是一家不能再小的门面了,却派作两用,又是大喜的服装定制店,又是林海的摄影工作室,取名大喜大海,好是喜庆。
天佑他们,两人都发展得不错,仅开张半年就把欠下的房租全部还清了。他们也不用再蜗居100平方米改成6个单间的房子里了,林海要搬家,租了一幢单身公寓,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能请卢音来家里坐坐。
搬家前一晚,大喜做了一大桌子菜,没地方放,摊在地板上,又买了红酒和蜡烛,一顿像模像样的告别饭。不知为什么,林海吃着喉头哽咽,想起最初创业的那一阵,和大喜没钱吃饭,就在店里啃几个馒头,大喜总是给他买肉的,自己吃素;没有钱买新的沙发、家具,就租了辆面包车去夫子庙二手市场淘回来。最惬意的时候,莫过于傍晚快要收工,和大喜一人抱半个西瓜,坐在店门口挖着吃,籽吐得满地都是,再抽一根烟,身体心头全是舒坦。这么想想,有点舍不得大喜了。林海说:“你也搬吧。
我们住一个小区,继续做舍友。”大喜摇了摇头,说:“我喜欢这里。不想走。”
现在的大喜,变得非常温柔,像一个全没有脾气的人,没有事能触动到她。
林海安慰她:“大喜,你还年轻,什么都能重新再来。”
“人和人其实不就是凭勇气分出区别来的,林海,你祝我以后都有勇气吧,能真的重新再来。我也祝福你和卢音,祝你最终抱得美人归。”
林海的心像被一记温柔的拳头击中,迷迷糊糊地把头埋进大喜的胸口。大喜的胸一片冰冷,像天上冷冰冰的月亮。他就这么睡着了。
大喜一个人把剩下的酒喝光,吻了吻沉睡的林海,推开了门。
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结束,比如那个善良的男人,那个在她跌到最低谷的时候接住了她,提溜着她的脊梁骨让她站起来,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男人,大概要永远失去他了。爱情故事大全
喜欢一个人,总是反复提起他的名字;爱一个人,却是默无声息。27岁的大喜好像什么都没有,唯独还有这点英勇。
埋了颗种子,能开出带刺的花
情感失意的人总是特别能专注,因为一胡思乱想,就容易被自己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