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乘长途汽车抵达小镇时,暮霭正浓。
汽车恰巧停在国民警卫队营房前。天气寒冷,营房的门窗关得紧紧的,唯有门口牌匾上悬着一盏孤灯,发出微弱的光。
搬运工人从车顶行李架上取下他的皮箱。木木一个男人迎上来问道:“您是新来的大夫
他点点头。
“我是镇公所办事员阿蒂拉诺。鲁伊戈梅斯,愿为您效劳。”那人说着接过皮箱。两人朝村外第一排房子走去。
“我得告诉您一个情况,
“请讲。”
“可能有人对您说起过在这儿求宿有多么难?您要知道这个镇上连家客栈都没有。”
“可是人家告诉我……”
“不错,人们会说这说那。可是您瞧,谁也不肯在家里留宿外人,哪怕是位医生。您知道,年景不好,这儿的人都说无力承担伙食……我们自己是胡乱充饥,一块咸干肉、几个马铃薯……女人也像我们一样干活,冬天都没有舒心的日子,从不得清闲,所以顾不上给搭伙的房客烧菜做饭。想必她们连烹调手艺都;忘了……清原谅,
“你说得没错,可是我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您别被我搅得心烦,您绝不;会流落街头的。可是我不;得刁;告诉您,眼下只有一个女人叮以留您住宿。不过我得提醒您,
“疯子?”
“是的,不过她不伤人,您不必紧张。只是我得把情况对您讲明,免得她万一出言不逊冲撞了您。其他倒没什么。她爱干净,性情平和,很会理家。”
“可她毕竟是个疯子……请问到底属于哪——类疯病?”.
“其实也没什么,
房子很小,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女主人提着煤油灯下楼开了门。她身材瘦小,四—卜开外,宽宽的脸十分和善,一块方巾在脑后打了个结,盖住了头发。
“欢迎您来我冢。”她说着,露出甜甜的微笑。
这个女人名叫菲洛梅娜。她在楼上熊熊的炉火旁为客人摆好了饭桌。屋里处处透着贫寒气,但很干净。厨房的四壁用石灰细心地粉刷过。炉火发出耀眼的红光,映在铜锅和黄色的粗瓷器皿上。
“您就睡在我儿子房里好了。”她解释道,声音稍许哨哑,“我儿子现在在城里。您瞧吧,那是间很漂亮的屋子!”
他脸上漾出微笑。那个瘦小而敏捷、干部练的女人使他隐隐产生同情和——种奇妙的怜悯。
房间不大,——张黑色的铁床上铺着红色的床罩,床罩四周是长长的流苏。木地板看得小刚被沾理过,还闻得出碱水和石灰的气味。衣柜上有一面闪亮的镜子,镜子的一角别着三朵纸玫瑰花。
那女人双手抱臂而立,说:“我的曼努埃尔就睡在这儿。您可以想象,我是怎样细心收拾这房间的!”
“您儿子多大了?”他——面脱大衣,一面没话找话,顺口问道。
到八月满十三岁。不过过比同龄的孩子更聪明能干,他那双眼睛真……”
罗伦索露出微笑,妇人不由得脸红:起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尽说些蠢话……可是这世上除了曼努埃尔我就一无所有了。您瞧,孩子刚出生两个月,我可怜的男人就死了。从那个时候起……”
她耸耸肩,叹了口气,淡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幽幽的伤感。她随即迅速背过身面向走廊。
“对不起,现在就开饭吗?”
“好,我马上就到。”
当他再次来到厨房时,妇人给他端上一碗汤。他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我还有酒……”她腼腆地说,“如果您想喝的话……我一直存着,等曼努埃尔回来看我。”
“你的曼努埃尔是做什么的?”他问。
他开始感觉到这个家中充溢着一种奇妙的安宁。他一·向四处奔波,出入气味刺鼻的寄宿公寓或是灰色高墙包围的破败住宅区。而这里却大不相同,屋外是田野——广袤美丽的土地,他就来自那里。那女人(是疯子?算哪种类型的疯病?)黝黑粗大的双手和细长安详的双眼也带着大地的印记。
“他跟着几位叔叔学鞋匠手艺,您瞧,木木的BLOG去年他还给我做了一双鞋作为圣诞礼物,我都舍不得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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