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云在盥洗室洗衣物,看到马玲跟医生在走廊里说着什么,一边还揉着眼睛。等到她晾完衣物回到病房,马玲正在跟昏迷不醒的马福说话:“爸,明天咱就出院回家。医生找我谈了,说没必要再治疗了……”
楚云闯了进去,颤抖着说:“小玲!你爸这样子,回家就是等死啊!”
马玲哭着说:“阿姨,家里就这点钱……动迁的钱还没到位,再花就得借钱了,快一周了一点知觉都没有,人家医生也说治疗价值不大。”楚云看着一动不动的马福,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抓住马福的手哽咽着说:“老马!你倒是长点儿脸争点儿气呀!孩子都是孝顺孩子,可你得让他们看着点儿亮光啊!”
这句话说完,楚云猛地喊起来:“小玲!你爸动弹了!他的手动了!他听见咱的话了,他害怕你不给他治!”
马玲急忙俯下身喊着:“爸!爸!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马福的嘴抽动了几下,紧接着两大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出来,滚到了枕头上。楚云放声大哭,一转身跑出病房。马玲也泣不成声:“爸,对不起爸,是我错了,我昧了心。你放心,我们给你治,我这就张罗钱去……”
马玲奔出屋,楚云正在走廊打电话:“大龙,听妈话,咱家不是还有一万多块钱吗?别给我留着养老了,不好干啥的,拿出来给你马大爷救命吧,我不能看着他死啊……”
马玲扑过去抱住了楚云,哭着说:“阿姨,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楚云拍着她的肩安慰着:“我知道,你阿姨不糊涂。你跟老公闹意见,还有那次孩子丢了,都是你们合计好的,想撵我走……”
马玲的脸涨得通红,楚云已经回过身守着马福去了。
奇迹出现了,马福恢复得很快,不过出院的时候还是不能说话、不能走路。楚云依旧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住院之前的那场风波,谁也没再提。大龙虽然不满,可看老妈心甘情愿,也没多说什么。
立了秋,村里的新楼终于下来了,楚云忙里忙外准备乔迁。这天她喊来一个收废品的小贩,然后登上椅子打开了柜子的顶层,搬出来一个大包裹,里面是几件多年不穿的旧棉袄,小贩说一件给五块,楚云答应着递了过去。
自从收废品的进来,马福就盯紧了楚云不放,看到她把包裹递给人家,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急切的神色,颤抖着伸出手,张大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嗓子里只发出“啊、啊”的声音。楚云发现了他的异常,知道他是不舍得卖这些旧衣服,就哄着说:“老马,进了新楼家里暖和,老棉袄都用不着了,不卖咱没地方放!”可马福还是在轮椅上扭来扭去,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贩问她到底卖不卖,楚云说:“卖!”接过小贩的钱,再次把包裹递了过去。
就在小贩接过包裹的刹那,马福突然哆哆嗦嗦站起来,蓦然间大喊一声:“不……卖!”
这声音石破天惊,不要说楚云,连小贩都吓了一大跳。楚云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喊着:“老马!你会说话啦!天啊,你会说话啦!”马福却不理她这茬儿,指着包裹一字一顿地说:“……袄里……有……钱……”楚云似乎明白过来,急忙解开包裹,一件件拿给马福看。拿到一件藏青色棉袄的时候,马福连连点头,楚云摸索了半天,兜里是空的。她又一点点摸索里子,终于发觉不对劲,赶紧扯开了里子,里面掉出一个存折,打开一看,是她的户名,上面的数字是八万块。
楚云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含着眼泪问马福:“老马,这钱……你是早存好了打算给我的?”马福使劲点头。楚云又问:“你临发病那天,你等到小玲睡着,突然跳下地指着柜子,是不是想找这个存折让我拿回家,给我养老?”马福再次点头,吃力地说:“我让你走,是怕……发病了……拖累你……”楚云再也忍不住,抱着马福大哭起来:“老马呀老马,我就知道,你心里始终惦记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