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空气,这样的风,带她回到十年前的校园,夜晚的租赁公寓绵听得见音乐系同学练琴的声音。共租一层公寓的室友常常抱怨这样的噪音是折磨,祥祥并不这么想,她踮起脚尖在琴声里随意舞蹈;在琴声里给在另一个城市读书的冯凯写信:
“有两个星期没收到你的来信了,如果你还不出现,我很脆弱的,你也知道,我很难拒绝别人热情的追求,所以……”
写到这里,她忍不住咬着笔杆笑起来,这信一寄到,用不了一两天冯凯肯定飞奔而来,她太了解他了。
在补习班的时候,他就是力战群雄,奋不顾身,才获得祥祥青睐的。联考一放榜,他们一北一南,冯凯的脸色难看得一塌糊涂:
“天将亡我!天将亡我!”
他挣扎好久,不肯去注册,差点闹家庭革命,冯家找了祥祥谈话,叫她劝劝冯凯,祥祥乖乖的点头答应,很识大体的模样。一见冯凯就翻了脸,把所有能掀的东西都掀了:
“你故意害我是不是?我被你爸妈当成红颜祸水你高兴了吧?你满意了吧?我再也、不、理、你、了──”
“祥祥!祥祥!不要啦,拜托,你不要生气──”
冯凯从逆来顺受的站立转变为恐惧,急急抓住祥祥手臂,不让她走开。
“你放手。”
“你不要走……”
“放手啊!疼──”祥祥大叫。
冯凯吓得松手。祥祥槌他、踢他、嘴里一连串约为着:
“野蛮人:你最野蛮──我痛死了!你这个野蛮人──”
冯凯不闭不躲也不求饶,由着祥祥发泄一顿。祥祥累了,停下来,喘吁吁地瞪着冯凯,意犹未尽:“都是你,”她满肚子委屈的抱怨:
“害我变成这么泼辣……”
冯凯第二天便南下注了册,又马上搭夜车回来找祥祥:
“我办好手绩了,明天就赶回去上课。”
祥祥对他不理不睬,低着头翻钥匙,一阵乱搅,废然而止。
“忘了带钥匙?没关系,我跳进去帮你开哦。”
他提起一口气准备翻进墙去,忽然觉得衣角被牵住了,迟疑的回过头,看见祥祥漾着柔光的眼眸,心在一瞬间融成晶晶亮亮一大片。
“我把你打疼了吧?”
“不疼。一点也不疼,真的。”
“你骗找。”
“我没有。我好禁打的,一点也不疼──”
“那,打了等于没打啰?”祥祥幽幽的抬起睫毛,脸上的表情忽然凶恶起来:“我再打!反正你不疼──”
她追着打,冯凯抱头而逃。
她就是了解冯凯,知道他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在琴声中写完信,穿着睡衣,踞着脚尖从房间滑行到厨房,开了冰箱取出一罐酸梅汤,又旋转着自己的舞步经过客厅。在旋转中,她彷佛看见一个人影在角落里,放慢速度,于是她看见,是一个穿白色上衣的,男人。握紧酸梅汤,她站住,面对那个微笑的男人:
“你是谁?”
穿着蕾丝边白色睡衣,赤着脚,舞动一罐酸梅汤,这是第一次见到阿尉时,祥祥的特殊造型。
阿尉是祥祥室友的表哥,他说:
“我以为你是一个舞蹈家。”
祥祥每次一想到就觉得好糗。在校园里遇见,阿尉总笑笑的望着她,她忽然觉得举步维艰起来,腿脚僵硬得不像自己的,索性站住了,倚在走廊边。
“祥祥。在做什么?”阿尉和她一样的姿势,靠着走廊栏杆。
“看海。”
“这里看得到海吗?”
“这里有海上吹来的风。”祥祥歪着头,很挑剔的看着阿尉:
“一定要看见海了,才知道海在那里吗?”
后来,阿尉每次见到她就问:
“祥祥,看见什么了?”
“流星。”大白天她这么说。
“飞鱼。”坐在教室里她这么说。
“祥祥,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阿尉专注的看着祥祥的眼睛,祥祥眨了眨眼,好象被强光刺激到了,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没有回答。
“你一定看得见的,告诉找,你看见什么?”
祥祥蹙了蹙眉,下定决心的说:
“冯凯。我看冯凯。”
“还有呢?”阿尉不肯放弃。
“冯凯。”祥祥坚定的:“就是冯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