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妙,我已正式在酒店打暑期工——做前台接待。突然听到后楼的三楼清扫在和人吵架,淡妆跑来拉我过去,指着站在楼梯上正和楼管评理的女子说“妙是这个酒店最漂亮的小姐。”妙很瘦,声音到不小,“没错,我们是小姐,但我们不是贼!”说着从胸衣中掏出七八个安全套,“我们是要对自己负责的,这种东西我们多的是,何必拿你们那什么‘液体’的来给自己找麻烦,你们收房时没有查全东西到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别瞎了你们的眼睛!”
第三次见到妙,我才有机会看清这个酒店中最漂亮的小姐。迷离似烟花的丹凤眼,隐形粉底用的恰到好处,彩妆很浓,齐腰长发烫成大卷披在肩上昂首挺胸的从前台走过去,又倒回来“妹妹还上学吧!”我点点头“晚上领导不会来查岗的,让淡妆下来陪你,这楼里的男人可没有好人”说完浅笑一下便上了楼。这里所有的小姐都有一个共同的穿衣特点‘紧’,淡妆很总结地说出这句话,我表示认同,别处的小姐我没见过,就是见了也分不出究竟谁是小姐,但这里的小姐们,不论身材环肥燕瘦都把自己裹的像超市中包着保鲜膜的水果,身上凹凸明显,但如妙这样好看的到很少见。
晚上我不敢睡觉淡妆说晚上的领导如幽灵般神出鬼没,不粉时段的巡夜,我便上去和淡妆做伴。晚上客人依旧活跃,我和淡妆坐在吧台后面说话,忽然一个男人冲过来一把抓住淡妆的手"妹妹,哥刚和朋友喝完酒,但哥心里不痛快,哥就想你今天怎么回事,也不来跟哥说话"淡妆很利索的抽回手"叔叔,天不晚了,该干嘛干嘛吧,您看着比我爸还老呢!别一口一个"哥"的,咱不是一辈人,别人误会以为我"天山童姥"呢!"说着淡妆叫过两个保安把那男人塞回房间.
我和淡妆刚坐稳,就看见妙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利落的辨认了手中的红票子,然后顺手把钱塞进裤兜,再去敲下一个房间的门.从妙出来到去敲下一个房间的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会超过两秒,但她始终没有向我们这里看一眼.我想如果妙去做公司职员肯定非常出色,因为在工作中妙只关心她的工作对象__男人.
早上五点,我已经是第七次见到妙了,她依然神采奕奕,"妙,忙了一晚该收工了吧!"妙走过来趴在桌上"养老的钱还不知在哪呢,怎么收工啊!"淡妆哼了一声,"你养老的钱好赚,但两个人就不好赚了!"妙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不和你们小丫头浪费时间,我还没下班呢."起初,我并未明白淡妆那句话的含义.下班时看到妙在和一个骑摩托的男人说话,并从裤兜中拿出几张百元大钞放进男人的衣兜,我半开玩笑的对妆说"妙累糊涂了?怎么给男人钱!"妆用鼻子轻哼一声"那是妙的老公!"
第二天见到妙,她忙了一晚上显然累了,看着我的眼中透着疲惫与迷茫,"你叫什么?"妙倚着门问我"柳""你似乎有些同情我!""我为什么同情你?你认为自己有什么可怜之处?""你觉得我是小姐...""做小姐也是要有资本的,凭自己本事赚钱不偷不抢,干嘛自轻?"妙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听说你是大学生?"我点点头."毕业了就去找个好工作,别靠男人,顺便把淡妆也带走,在这里待时间长了,骨子里就比妓女还贱。”
淡妆对着刚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的大堂领班斜了一眼,然后对我说“酒店本来有规定四十岁之后一律不准留前台,但总有些例外,办法就是多往总经理办公室跑几次。”我看了看正在和几个外国人说话的许领班,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她,虽然不能再说漂亮,但身上所透出的那股妩媚却是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少有的。其实凭她的能力大可以走的再直些。
妙每晚都工作,即使是在不方便的几天也会做陪聊。妙是酒店中最漂亮的小姐,这便是她的资本。刚好有些客人是很怪的,晚上不找人说话就是睡不着。妙便也会用说话赚钱,有时说上半小时也会换来一张红票子。我知道妙的工作很辛苦,有时敲错了房间有女客的便会被破口大骂。妙的收费虽高但也表示她是最累的,有时晚上见到她从一个房间出来,裤子上全是血靠着墙腰也直不起来。
有天晚上妙的生意出奇的差,我坐在吧台后面转着手中的硬币,妙轻轻地坐在我旁边“大学生活好吗?”我微微一愣,“很忙却很充实学校很大什么地方都有,每天上完规定的必修课就再没什么大事,适当的在选修课上翘课去逛街.上网.酒吧.约会。”妙的凤眼中带着笑意忽的又隐没了“你去过西湖吗?”我一时没明白,“西湖?去西湖干吗?”“听说许仙和白娘子是在西湖一见钟情的?”“那么美的地方一见钟情是有可能,但故事的主人公都是杜撰出来的!”妙没理会我的话反而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眼神问我“你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吗?”我也只能顺着她的思维说,“应该是吧,不然白蛇不会为了许仙放下千年修行给他生孩子,许仙也不会在白蛇被压雷锋之后陪她出家。”“那如果白蛇不是被压雷锋,而是被法海打死了,许仙会怎样?”妙的话越说越离谱,我只能依戏说戏依人说人,“他大概会跳西湖殉情吧!”“殉情.殉情...”妙反复的说这这两个字,不由得有些痴了。
妙的老公每天都会来,妙每次都会往他的衣兜里塞几张百元大钞,再叮嘱他小心开车之类。那个光头男人又来了,又用那种父亲都不会如此亲切的称呼叫我,“柳儿啊,下班跟哥出去转吧,我听说金铂利又进了几款新链子。”我懒得抬头“你有多远走多远!”光头一愣,又突然笑起来,“我忘了我的柳儿是个清白的好姑娘。”然后指指从门外进来的妙,“不像那个卖的,千人骑万人跨的,到也享受其中,我可没兴趣碰她,脏死乐!”“吃不起鱼翅就别说是怕腥!”不知怎么,我听到他说妙“卖”“脏”我真想用全世界最恶毒的话砸他,但出口却是这么一句!“你别以为谁没看见你房间里的小姐一天进进出出都有七八次,你可别告诉我那些都是你妈!”淡妆的这两句补充让光头的脸都绿了。“你们这些服务员是怎么说话的,淡妆,我要向你老板投诉你。”淡妆摆摆手,“去吧,上了二楼作怪第四间,你认识字不用我带路吧,相信你和我们经理一定相见恨晚。”
晚上下班我们被妙叫进了她的房间,胸衣.饭盒随意的放着,“光头说的没错,我是卖的。但你们也不要连经理一起骂啊,省得丢了工作。”“柳九月就开学了,我也早就不想在这里做了。你是高中毕业,比我还强,早点换工作吧,总不能一辈子做这个啊!”我一惊“妙是高中毕业?”妙笑了一下,随手打开身边的箱子,里面有一个鞋盒,妙把盒子递给我,我打开后立刻呆了,里面各种荣誉证书装了一盒子。“我初中便和伟坐同桌,那时他学习便不好,不论我怎么给他补习,他的成绩还是不够上高中,便在初中毕业后去当兵。他当兵三年我们书信来往,就这样,在不见面的情况下也加深了感情。我高中毕业那年他复员回来,不满意分配的工作,便四处闲逛,我大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后强烈反对,说跟他没有未来,我不听话,跟他私奔了。初到这个地方钱就让人骗光了,但他那时还好,说一定会闯出个名堂来,这段时间先委屈我。可就算他自己不吃,也不会让我冻着.饿着。但时间一长一切承诺与誓言也烟消云散了。有天他回来,说有个哥们可以给我介绍工作保证一本万利,就这样我一脚踩下去了....。伟满不在乎,他向我求婚,我喜出望外,心想就是千万人的唾骂又怎样,为了他我什么苦都吃的下,我拼命赚钱无休止的去卖笑.卖肉,给他赚钱让他买车子.买面子,他那一次回去交给他妈的那一叠养老钱不是我的卖肉钱?”妙的眼中已布满血丝,声音已变的沙哑,“可他昨天回来,把他妈的话全转给我,他儿子要样有样,要钱有钱,和我这只鸡在一起污了他家门楣。门楣?我家的门楣又在哪?”妙说到这里登时脸一白“哇”的一口血喷出来,倒在地下,我和淡妆吓了一跳赶忙叫几个保安把妙送进医院,医生给他挂上点滴只说了句“急火攻心,没事。”我看着妙花容憔悴,在她手机显示屏上打下〈佛经〉中的几句话“由爱故生忧,又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七天后伟把妙的手机递给我,“妙让我交给你的,这几天都没见人了,你要见到她,告诉她,我没油钱了。真是的,被人包月也该回来送钱啊!”我没心情看伟,只看到妙的显示屏上打着“葬于西湖情深处”我茫然地左思右想,低头看到今天晨报的大标题“昨日西湖又打捞出女尸”。
九月五日,妙三七这一天,我在学校收到淡妆的短信“今天伟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