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她一直不明白他们之间算不算真正的爱情。他不是她的白马王子,也肯定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男子。然而她知道当初自己之所以义无返顾的选择了他,是因为他说不上的独特的气质,略微卷曲的头发,恫恫有神带点忧伤的眼神,张扬叛逆的性格,即使站在人群之中也孑然不同的身影。尽管她早就知道他家在一个遥远的山村,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可是她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听他在寂静的夜晚说他远大的理想,描叙未来美好的画卷。她甚至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可以实现。
照进现实生活的阳光是残酷的,它不会因为什么而增之或减之一分温暖。也无论你飞的多高多远,最终还得脚踏实地的生活。婚后的生活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都是毕不可少的。他的工资不多,除去给老家寄去的生活费,所剩无几,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也真难为了她,做什么都的算计,很少有机会给自己添件衣裳。
他不是那种细心勤快的男人,不愿更是不屑做那些烦琐的家务。于是,大大小小的家务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每天很早就起来,给他做好早点,把要出去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好,等他走了以后,出去买菜在拥挤的市场里挤一身臭汗。回来后把一堆又一堆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接着打扫屋子,真不明白每天总会有那么多的灰尘,加上他喜欢把用过的东西乱扔,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也是中午了。她一直有午休的习惯,等到醒来后,又是准备晚餐,他回来后,两个人面对面默默的吃完。他从不多说一句话,总是一头扎进小屋,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有是她想哪怕他说一声辛苦了也好啊。收拾完碗筷以后,她会做在沙发上看一个人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看得入神还会为人物的命运流泪。他便常常笑她的迂,这么大的人呢,还象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在以前他还说过喜欢她的感性呢,有是她禁不住想。
她有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纤纤玉指,曾是她的骄傲。可现在每当她看到泡在洗碗池里浮肿的十指,哀叹戒指又是戴不上了。闲暇时她也会坐在窗前静静的发呆,想着那些过去的时光,重温少女时的梦想。她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打开她做少女时的箱子,那里有她少女时艳丽的衣服,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打开,就在身上比来比去,却从来不穿。她知道他决计是不喜欢这样的衣服的。在箱子的角落里有他写给她的情书,每次重读,往事历历在目,总会有热烈的情感涌上心头。更多的时候她在想,他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不再象从前那样温柔体贴,会因为自己想要吃梨跑上好几条街为她买来,即使只有一碗面也要分着吃,两个人头碰头吃得津津有味。
他总是一如既往的忙,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得志。婚后,他留校做了一个普通的教师。没有人怀疑他的才华,然而因了他的愤世嫉俗,和不肯妥协,一直得不到升迁。他一直想给她一个美好的生活,他对她一直有着深深的歉疚,可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每当他看到她那纯真的眼神,他就禁不住一阵苦痛。生活的穷困,工作的失意,使他的意志越来越消沉。他学会了喝酒,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回家时非多即醉。看着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她真想狠心的离开,可看到他睡梦中喊着她的名字,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友,学校时他们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只是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有一天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走着的时候,忽然一阵熟悉的呼唤声传来,她回过头看去,那个叫琴的女友一身珠光宝气打扮入时,牵着一条哈巴狗向她款款走来。“好久没见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啊。”她亲热的挽着她的手。“恩。”她轻声的应诺着。“哎呀,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啊!”她象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惊叫着。“怎么了。”她惶惶不知所措。“你看你怎么弄成这样啊,你的手这么粗糙,你的脸,黄黄的,衣服也不伦不类。”她品头论足道。“是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可那时你是我们的校花啊,多少男人心中的白雪公主啊!”她打抱不平。整个下午她们都在一起,琴带她去了一间精致的咖啡屋,她以前有好几年没有去过了。琴嫁了一个有钱人,对她很好,那个人她从报纸上听说过,一个著名的实业家的公子,很有绅士风采。琴向她滔滔不绝的描叙着上流社会的生活,盛大的舞会,辉煌的灯火,艳丽的服饰,裸露的香肩,优雅的举止,让她如痴如醉,那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当然她也不例外。
枯燥乏味的生活需要有一个孩子,她想。一个活泼可爱的宝宝或许会象一剂清新的空气让这个沉闷的饿家庭充满欢笑。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渴望支配着她。一个夜晚她倚在她的身上,轻轻的告诉他想要一个孩子,他没有回答,不置可否,转过头呼呼的睡去。巨大的渴望使她瞒着他使了点小坏,终于某一天,她发现身体起了变化,变的不想吃东西,老是呕吐。她心中一阵窃喜,是不是有了。当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幸福的笑了。她要第一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她甚至等不及了,那个可爱的宝宝仿佛就站在她的面前,在朝她微笑,有着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比所有的宝宝都要漂亮。她迫不及待的到婴儿店里买了一大堆婴儿用品,手忙脚乱的。他知道这个消息在他又喝得做醉醺醺的晚上,听到后,他仿佛一下子从酒醉里醒来,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怎么就不和我商量呢,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们的条件还很差,还没有自己的房子,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是个负担!”她被他摇晃着一阵眩晕。“打掉他,这个孩子不能留。”他不容争辩。她就默默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怔在那里,任由眼泪哗哗的流淌。那一刻,她想一切都完了,她再也不愿意过这种痛苦的活了。
他给琴打了个电话,在一间装修豪华的酒吧见的面,平时滴酒不沾的她一直喝酒,她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完就完了。琴一直在身边安慰她,“为这样的男人伤心不值得,你还年轻,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坐在琴旁边的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静静的听着她们的谈话。时不时用眼神注视着她。听琴说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年轻有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当她抬起看他的时候,她发现他眼睛里有异样的表情。
事情比预料的发展的要快,每天她都会收到他送的鲜花,每天下了班他都会准时来接她,晚上陪她吃饭。在那种情况下,女人是很容易动心的。他跟她说有一座很大的房子需要一个贤惠的女主人,当她把钥匙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当她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门是大开,他就躺在客厅,比以往任何时候喝得都多,醉得一塌糊涂。头发蓬乱,胡须乱糟糟的,久未洗过的衬衫挂满了污渍,人也消瘦了许多。看着她走过来,“要走吗?”他静静的说。仿佛他已预料到这一刻的来临。“恩。”她应道。如果他还会挽留的话,或许自己还不会忍心离开他。她想。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烟雾的气味。那一刻,时间仿佛停顿了许久,他才缓缓的说道:“走吧,再也不要回来。”然后啪的关上门,只剩她在无声的哭泣。她想既然他那样坚决,自己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只带走了那个她视若生命的箱子。
那个男人对他很好,关怀得无微不至。有的时候她还会想起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分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可是忽然有一天,她是从来不看报纸的,可是那天她竟然随手拿起那份报纸,也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她不经意的翻了一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了,她一眼就看见了他,报纸是这样描叙的。他从这个城市里最高的楼上凌空跳下,象鸟儿一样展开了飞翔的翅膀。楼下聚集了一群闲极无聊冷漠的看客。他到死一句话也没有留。或许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残酷的世界,死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她想到。
清明的时候,她来到他的坟前,那里冷冷清清的,四周长满了荒草。她把他写给她的情书一封一封的焚烧在他的墓前。她想这至于他也是莫大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