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女生们老远见了我就掉头而去,躲瘟神似的,偶尔不小心与我遭遇,便会发出尖利的叫声。男生们则一个劲地对我挤眉弄眼,有的还拍拍我的肩头,说你这家伙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是个恋爱专家。这倒没什么,令我寒心的是菲的所作所为,只要老师不在教室,她就会搬着凳子到别处去坐,即便勉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总是把身体扭向一边,一副不肯同流合污的样子。事情发展到最后,她竟让陈大凯给我调换了座位,把我发落到教室后边与张晓枫坐一块儿了。我不知道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过去我绞尽脑汁也没办成的事,她竟然毫不费力就做到了。
那正是期末考试的前夕,我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复习。成绩自然是一落千丈,一塌糊涂。
桑干河是晋北的一条河流,作为人物活动的背景,它时常出现在我的小说里。对于这条流经我家乡的河,我总是一往情深,一触到它的名字,我笔下的词汇就源源不断。于是,在我的小说里,桑干河碧波荡漾,柳色如烟,芦花轻扬,如诗如画。其实这都是不真实的,主观化和美化了的,真实的情况是,这条河平素只牛尿一般软弱,且混浊不堪,即便在雨季也看不出什么气势,岸上也很少看到树,只稀稀落落那么几棵老头杨,落寞得很。现在,我还原一种真实的背景,只是为了毫不掩饰地叙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儿?”那个暑假我回了家,母亲盯着我问。我羞于对她说出内心的伤痛。自打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把她对未来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我身上,她盼着我学业成功,出人头地。想想自己在学校的所做所为,我心里很是内疚。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决定跟母亲一起下地干活去,既是惩罚自己,也是对母亲的帮助。母亲却摇摇头,说:“你哪会锄玉米呀,想把庄稼都锄死吗?你还是到河边放一下咱家那只奶山羊吧。”我知道她是怕我累着,这毕竟是个轻松活儿,又能顺便看一下书。她说这个月羊奶就不卖了,让我一天三顿喝,好好补补身子骨。我听了喉头一酸,差点没把心里的秘密说出去。我最终没拗过母亲,每天牵着羊去河边放,回来后又挤奶喝。我觉得自己像个公子哥,但母亲却不这样认为,她说看书费脑子,一点不比锄田轻松,喝点羊奶补补有什么不对的呢?她这一说,更让我羞愧不已了。
我其实不看书,只做游戏,跟红叶做游戏。
红叶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按照村里的辈分,我该叫她小姑姑。可在上学时,我从没这么叫过,她也不准我这么叫。她比我大两岁,个头也比我高,因我们两家大人处得挺好,她自然而然当了我的保护人,即便那些高年级的男生欺侮我,她也敢替我出头收拾他们。人家吃了亏,自然会耻笑她,说她护着我这个小男人。红叶说,小男人咋了,他就是我的小男人,这又咋了?男生们越发笑话她。红叶没一点惧怕的意思,现在想来她有点像男孩子,人很仗义,可她学习成绩很一般,上了初中功课更显吃力,中考时连个高中也没考上。她爹曾希望她再补习一年,可她怎么也不肯再上,说念了也是白念。于是就永远离开了学校,帮她母亲割草喂兔子。
我回到村里的第二天,就在河边看到了她。当时我正躺在一棵老柳树下看书,蓦地听到了镰刀割青草的嚓嚓声,跟着是喊我名字的声音。我有些惊讶,马上坐起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的红衬衫在绿草丛中,格外耀眼,像一团火。这是我离开村子后第二次见到她,寒假时我见过她一次,当时村里在唱大戏,在拥挤的人群中,她只是对我浅浅地笑了笑,便怕羞似地把目光移到台上去了。我本来想去她家坐坐,后来不知为什么终于没去,她也没来看我。现在,她站在我面前,我第一次发现她长得很好看,而以前我却只把她当保护人,甚至忽略了她的性别。
“你轻手轻脚的,”我又看了她一眼,“吓了我一大跳。”
“其实我早过来了,”她脸一红,“我还当是谁家的山羊呢,只看见羊没看见你。没想到你在看书,看得还那么入迷,跟过去一样爱学习。”
“这都没办法的事,”我摇摇头说,“这学期我两门课不及格。”
她眉毛一挑:“不会吧,你过去成绩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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