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如歌

时间:2016-12-22 16:39:01 

我感激命运,无论是花朵的美丽或是果实的丰盈,都让我藏之于山,藏之于渊,不敢忘却,不敢辜负。

不是没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故事,只是,当日子一天一天平静地从身边滑过,许多感受早已经被藏在心灵深处,任由岁月将它化为禅意。我不是一个非常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很多的回忆在脑海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而说出口来却显得平平淡淡。

我的初恋始于1979年,那一年我19岁。

我出生在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从爷爷奶奶到爸爸妈妈,都持着相同的观念教育我长大成人。打懂事那天起我就跟自己说,将来要找个孝敬父母、温柔贤良、会过日子的女人做自己的老婆。后来社会变得非常开放,周围的同事、朋友开始陆续出现感情和婚姻方面的问题,有的甚至用新潮的观念来处理自己的爱情生活,或独身或放浪。而在这个方面,我一直远远地落在后面。从懂事的时候就树立的观念始终没有被打破。和很多人相比,我既落伍又老土,可是却一直自得其乐。

认识她的时候我很不争气地一见钟情。尽管一再跟自己说这个世界上的好女人还多得很,应该脚踩数只船地看一看,挑一挑。可是一不留神就陷了进去。当时的介绍人是父亲单位的李阿姨,打那之后李阿姨得意了好长一段日子:都说老黄家的老疙瘩眼光高,怎么样,还是我有本事,一介绍一个准儿!

那时我已经在沈阳工作了6年,而来自家乡哈尔滨的初恋使我常常归家心切。那时候,既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爱情歌曲供我宣泄相思,更没有条件打长途电话。所以信笺是惟一表达感情的方式。从谈恋爱的那天起我就迅速成长为一名作家,所有的花鸟鱼虫都成为我比喻爱情的常用词。而回家探亲更成为一件天大的喜事。(不孝顺地讲,再接到探亲的通知,第一个想起的不再是父母大人而是她。不过我知道父母肯定会原谅我,因为人总要经过这个阶段才能慢慢地了解感情对于自己的真正意义。)那时她会来车站接我,我们相视而笑但是讷不能言。轰隆隆的列车从我们的身边擦肩而过,我可以看见她眼里隐隐的泪光。

那是一场满载着少年浪漫情怀的恋爱。在北方姹紫嫣红的夏季,怀着欣喜的心情走进异性的世界,一下子没了困难也没了烦恼,因为你对面的人似乎能为你承担一切。也不用费尽心机地去寻找词汇,因为听你说话的人好像什么都能包容。有一段时间我沉浸其中,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后来她平静地告诉我她要跟我走。那是我一生中接受的第一份承诺。在哈尔滨美丽的太阳岛上,一个女人把她的一生郑重其事地交付给我。

事隔多年之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她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她美丽的脸庞显得安详而平静——甚至她穿的衣服,甚至她鞋子的颜色。我曾经把这件事认真地讲给我的媳妇小洁听。我不是想向妻子炫耀什么,只是想让她和我一起分担往事。这些不会再回头的生命的片断,毕竟是一次无法省略的感情历程。正是因为有了那一次的托付,才有了我长达8年的初恋。

再返回部队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上级领导递了一份长长的报告,把女友的情况介绍给有关部门,希望在艺术领域同样有所作为的她可以调来和我一起在沈阳军区文工团工作,那份报告最终石沉大海。

有时候我常常爱为生活做一点假设:假如当年那份报告批准了,假如当年初恋的女友如约前来,假如和我结婚的是她而不是段小洁,那么我今天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我做这些假设的时候媳妇正在厨房里大显身手,丝毫不知道她的丈夫此时正心猿意马,神驰八荒。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今生今世,与我能以夫妻名份相遇的女人只有段小洁。这辈子我注定躲不开初恋时所拥有的相爱与分离,正如同我躲不开与小洁天长地久的婚姻。

把女朋友调到沈阳军区的梦想破灭后,我开始上大学,我甚至想在念完书之后离开部队回到家乡去和她在一起,那时候她在我的心目中仍然是第一位的。而就在我拿到毕业文凭已经准备打转业报告的时候,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一天,她来到沈阳,告诉我她也当兵了,我愣住了。她说,她正在办理到昆明的入伍手续,而且还希望我也调过去。说这些的时候她用兴奋和期待的目光等待着我的回答。

那时候在我心里,希望两个人在一起是一回事,可是,要让我追随一个女人到另一个地方却又是另一回事。男人的尊严使我无法接受这种先斩后奏式的秉告。她自作主张,让我十分生气。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没有能力把女朋友调到身边,难道还不允许我自己想办法?”那一时刻有一种预感:我们之间要结束了。“不,我不能去。”我说。她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慢慢拉开我的抽屉,里边全都是她几年来写给我的信。她拿起一盒火柴,点着了其中的一封。我看着她,心里涌满了泪水。

第二天她就踏上了奔赴昆明的旅程。我去火车站送她,穿着她给我买的那条牛仔裤。不知道该不该告别,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别,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流泪,不知道该不该再挽回些什么,再承诺些什么。列车开动了,她痴痴地看着我,她还是那样的美,美得让人心动。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从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分离终于还是如期而至。即使有再多的思想准备,面对着远去的列车,我仍然长久地沉浸在茫然和痛苦之中。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害怕听到火车开动的声音,远处的列车员挥舞绿旗,只为了告诉司机可以安全通过。我知道,两条铁轨延伸到终点也不会并在一起,可是他将还要延伸到怎样未知的岁月?它又将带来多少焦虑和等待?

这之后的日子就像一场噩梦。她不断地来信要求我南下,我矜持着不肯给她回信,暗地里希望她回心转意回到我的身边。终于,要求变成了责难,希望变成了绝望,询问变成了诅咒,爱变成了恨。她把我们8年里全部的合影统统剪碎,把有我的那一半寄还给我,表达了彻底断绝关系的念头。我从收发室取回这摞照片,打开来,照片上的我几乎全都成了独臂将军,却仍然快乐地笑着,似乎在向这个世界展示着我当初的幸福与欣慰。而此时此刻,这些半拉相片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讽刺。

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了爱,我沉浸于一种单纯的安静与思考当中。我确信爱情已经走远,到了千山万水之外。不是没有悔恨和反思,也许,彼此各退一步便真的海阔天空,可以成就8年来各自对感情的付出与收获。可是我们都没有这样做。在爱情和自尊的选择当中,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尊。也许爱来爱去,还是爱得不够深吧?可是那些海誓山盟,那些美好,那些纯真,却成为我一生都不敢忘记的永久记忆,让我时时提醒自己战胜庸俗和卑琐,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充实和宁静。

一年之后听说她结了婚。又过了一段日子,我们团里去老山路过昆明,听说她出国演出了。抵达昆明的当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叫醒了和我同屋的全维润。“小全,陪我去个地方好吗?”全维润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声不吭地穿好衣服,陪着我走出了招待所。我们找到了她的家。月光下,我看到了窗户上的喜字以及贴在门上的封条。那天,月亮很亮,我在那里站了很久,四周十分安静。小全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他几次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这之后我发誓,永远不再去昆明了。

1995年的春节晚会进入了紧张的排练阶段。那天我和搭档杨蕾正在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外排练小品《找焦点》,一群女演员簇拥着、笑着从我们的身旁走过。无意间一抬头,我愣住了。

是她。

8年的初恋后,又是8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听说她有过一个女儿又失去了这个女儿。在这中间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像过彼此再一次相遇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什么都没有。我们彼此彬彬有礼地相互点头致意,再

我说:“不,不能说。”

不能说的还有她的名字和我认认真真地藏匿在心底的祝福。我希望她能看见这篇文章,她能知道我之所以把她也写进书里的惟一原因是因为她曾经在我过去的生命中占有重要的一部分,既无法省略,同时也不能删去。我希望她和我一样因为拥有了这样一份初恋而用微笑感激对方。我也想让她知道,许多年来,我时常怀着一份歉疚的心情想起关于我和她的往事。尽管我不能够为自己少年时的意气用事做什么辩解,可是我明白,因为相爱,我们曾经彼此伤害。尤其是我,为了自尊,为了自己,放弃了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默默的期待,脉脉的目光。假如此刻,她正在读我的这篇文章,那她必定已经听见了我用心灵表达的忏悔,同时我更愿意以沉默面对很多的询问和猜测。事隔多年,我早已明白,一只少年时代折就的纸船,根本无力度过岁月之河,因为它所负载的只是一个人的梦幻,永远不可能到达理想的彼岸。

世上有些事情,是要自己的心灵独自占有的。

回家后,我把我和初恋女友的见面讲给了媳妇,小洁希望她能来家里做客。在媳妇的眼里,我年轻时的故事早已经成为一段纯粹的往事。

“她失去了女儿,一定很难过。”小洁这样讲。

于是,第二天,我焦急地在春节晚会剧组里寻找初恋女友的身影,想告诉她妻子向她发出的邀请。可是,我却被告之,由她和另外一些昆明来的演员一起演出的那个节目已经被“枪毙”,人已经走了。

命运又一次让我们擦肩而过。

一天无意中整理过去的一些旧文件,突然翻出了初恋的女友8年里写给我的全部情书。我一封封地拿出来浏览,正在这时小洁走了进来。

“在看什么?”她问。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信递到她的手里。“我来帮你整理吧。”媳妇说。我没有拒绝。

小洁像整理自己给我写的信一样,细心地整理着我初恋女友写给我的全部情书。让我惊异的是,她把所有的信都装进一个大牛皮纸口袋,然后又在口上贴了封条。我明白小洁的用意,她愿意和我一起珍存往事,但她又希望所有的往事都能在我的心中清淡成烟。那一时刻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感。我曾经失去了一个不是属于我的女人,可是毕竟我没有错过那份注定属于我的爱情。生命把我的初恋安排成了一段美丽如斯的故事,让它开出绚烂夺目的花朵,在这同时,命运也交给了我一段天长地久的婚姻,使它结出丰厚晶莹的果实。我感激命运,无论是花朵的美丽或是果实的丰盈,都让我藏之于山,藏之于渊,不敢忘却,不敢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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