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住你那个3岁献出初吻的男孩

时间:2016-12-22 16:36:29 

情人节前一天,我收到周刀刀的短信:“叶子,晚上6点我必须在皇冠酒店门口见到你,否则,你不给我5元钱,我就会从15层高楼往下跳。”

跳吧,跳吧,我到时带30个袒胸露背的大美女过去,你要是不跳,你就是我大孙子。

我和周刀刀从小玩到大,周刀刀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叶子,我这辈子绝不娶像你这号的女孩儿当老婆。”

我仔细想想,也对。

周刀刀喜欢文静的女孩儿,我不是。我经常图懒省事儿地站在我家阳台上冲对面周刀刀家的窗户大喊:“周刀刀,数学习题集上第35页第6题怎么解?”扰得四邻不得安宁。

周刀刀喜欢优雅的女孩儿,我不是。我俩一块儿上街,他从来不敢跟我并肩走,否则,他一句话没说顺,就很可能挨我一记旋风腿。

周刀刀还喜欢柔弱的女孩儿,我想我也不是。我曾经当着他的面用手拍死过一只苍蝇,周刀刀大惊失色:“你这降龙十八掌可比那记旋风腿厉害多了。”玩cs时,他根本不是个儿,经常猫在我的身后,由我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当然,我也不喜欢周刀刀,我从小到大惟一立过的志愿就是将来从五星级大酒店挖一掌勺的大厨当老公。

我不喜欢周刀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小子太花心,3岁时就把自己的初吻给献出去了。

那天,在幼儿园里,我和周刀刀在一块儿玩搭积木。周刀刀一直心不在焉,眼睛总是瞄着对面马欣欣的嘴,后来我一个没看住,他飞奔过去冲着马欣欣的嘴就啃上了。马欣欣吓得哇哇大哭,老师把周刀刀叫到办公室里,周刀刀特理直气壮地说:“我看见马欣欣吃糖了,我就是想吃她嘴里的那块糖。”丢人,真是丢死人了,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直跺脚。

一直到吃下午餐的时候,我都没有正眼儿瞧过他。周刀刀一看大势不妙,立马把刚分给他的爆米花全堆到我面前。

“叶子,这些全给你吃,但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我妈跟你妈。”

他这不是公开贿赂领导干部吗?我好歹也是一名军区幼儿园小班的班长呀。

周刀刀他爸是军区的政委,我爸是司令,两家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周刀刀他妈特喜欢我,原因是我长得漂亮,我也特喜欢周刀刀他妈,原因是他妈做饭特别好吃。

刚上小学一年级那会儿,一放学我跟周刀刀就猛往他家跑,做完作业,吃完他妈做的饭,我才肯安心回家。

周刀刀他妈一心想让我长大后当她的儿媳妇。为了这,她曾试图用半盘松仁玉米说服我,我没答应。后来,又用一大盘松鼠鱼引诱我,我忍了半天,还是给扛过去了。

谁成想那天他妈煮了一锅红烧肉,吃饭时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放,说:“叶子,将来给我家刀刀当媳妇儿吧。”

我看着碗里的红烧肉,狠一狠心,跺一跺脚,咬一咬牙,说:“行行行行行。”

周刀刀他妈乐开了花。

无奈,周刀刀从小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仗着自己那副还算是瞧得过眼儿的尊容,上初一的时候就开始追着同年级的漂亮女同学到处跑。临了,还不忘我这个曾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过多年的革命战友。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叶子,初一五班新转学过来的那个吕小梅你给我搞定喽。”

“你干坏事干嘛非得叫上我呀?我不去!”

我最后实在受不了周刀刀的软磨硬泡,答应替他写份情书的初稿,代价是校门口5角钱一碗的刨冰。

“说吧,是要一往情深型的还是寻死觅活型的?”

“嘿,有那个什么,死皮赖脸型的吗?”

“对,这个比较适合你,你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周刀刀倚着我那封热情洋溢的情书总算是扣开了吕小梅的心扉。可好景不长,没处一个学期两人就散了。

吕小梅给下的评语是:心地虽善良但脑筋死笨,腿脚虽勤快但嘴巴明显患有中老年痴呆症,总之概括成4个字就是——傻啦吧叽。

在那段时间里,周刀刀学会了抽烟、喝酒。路口那家烤羊肉串的小店是我俩经常光顾的。

“你说我这是差哪儿了?我情书也递了,花也给了,天天接送。她说要去少年宫学小提琴,我天天搁那儿蹲点,连门口卖冰棍儿的老太太都让我给掰掰熟了。天冷我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天热我给她买雪糕是一根又一根。”周刀刀喝口扎啤接着说,“你说我这儿究竟是哪儿做得不好呀?你别光顾着吃,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啃着羊肉串的嘴好不容易腾出点空来,说了句:“那个什么,下回咱们再给你庆祝失恋的时候换个地儿吧,这家的羊筋一点儿都不好吃。”

周刀刀瞪我一眼,啥话也没说,把他面前那串羊筋全堆到我跟前儿了。

我发愤读书考大学的那段日子还真没怎么见过周刀刀的真人,高中没上完,他就提前“退休”了,销声匿迹了好大段时间,直到我考上外地的大学要走的那一天,他才穿得人模狗样地跑来见我。

“唉哟,你瞧这红领巾系的,多好呀,跟领带似的。”

“少在这儿耍贫,这可是皮尔卡丹。名牌!”

“听说混成大老板了。”

“哪儿呀,瞎混,不能跟你比,叶子,考上大学了可要好好读啊,毕业回来后,没准儿还能给我当一女秘书。”

“行了吧你,谁给你当秘书呀,到时你给我当司机我都不要,嫌你不会说外语。”

周刀刀憨憨一笑:“好好学习,别想家,我这趟回来就不走了,你爸你妈我替你照应着。”

上大学以后,我跟周刀刀惟一用来联系的交通工具就是e-mail。我说:“周刀刀,你现在身边是不是又多一枪手替你写信了呀?”周刀刀说:“哪儿能呢,这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你不在我身边了,谁还愿意吃饱了没事干,当我的兼职女秘书啊?”

我周末往家打电话是周刀刀接的。

我跟他耍贫,我说:“刀刀你没事儿别总在我家卧底了,该干吗干吗去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是没希望了。”

周刀刀也不是什么善茬:“是吗?能告诉我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主儿呀?”

“周刀刀,你赶紧给我滚,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我大学读了4年,跟方展谈了4年不咸不淡的恋爱,大学毕业后,我们特理智地为了自己的梦想各奔东西。我想我是喜欢方展的,不然干吗跟他一恋就是4年哪?可是如果我喜欢方展,那为什么要分手的时候,我就没那么一点儿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好像去电影院看电影似的,播放的时候就知道离散场已经不远了,一点儿突如其来的感觉都没有。直到我们分手一年后,我在大学同学录里看到了他要结婚的留言才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原来我一直是个后知后觉的人。

我一人跑酒吧里喝了5瓶科罗娜都不管用。别人喝多了是趴那儿就睡,我是越喝越精神。

凌晨4点,我爬到楼顶,对准周刀刀睡觉的天花板开始乱蹦,结果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拿出手机给他挂电话。

“刀刀,你就没听见楼顶有什么动静吗?”

周刀刀显然刚从美梦中挣脱出来,迷迷糊糊地说:“听见了,闹耗子呢,叶子,你快睡吧,没事。”

“什么闹耗子,是我在闹呢,我打电话就是想向你告个别,我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你这大晚上不睡觉又犯什么神经呢?”

“周刀刀,再见吧,我这辈子认识你这么个大活宝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我站在露台上一起脚把一块砖给踢下去了。

我听见楼下咣的一声闷响,然后周刀刀在电话里大叫:“叶子,叶子,你是不是真跳下去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我才懒得跟这种蠢猪罗嗦,狠狠地掐断了电话。

约有10分钟,我又打了过去:“是我,叶子。”

“你是人还是鬼?”周刀刀的语气里充满了警觉。

“你在哪儿呢?”

“我在楼下给你收尸呢。”

“你上来吧,我压根儿就没跳,我就是踢下去块砖试试。”

“试试?你当这是投河呀,还踢下去块砖试试水深不深?这是跳楼,你一跳准玩完,甭老想着有生还的可能。”

周刀刀好不容易爬到了楼顶,喘着粗气问我:“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刀刀,我给你5元钱,你把我从楼顶上踹下去吧。”

“别别别,可别,我给你10元钱,求您还是别跳。”

“我失恋了。”

“能告诉我是谁家的小伙儿这么幸运吗?差点儿上了你这条贼船。”

“周刀刀,你说我是不是特不招人待见?”

“不是呀,我妈就特待见你。”

“废话,我又不能跟你妈过一辈子。”

“那你就嫁给我,我不介意当你跟我妈之间的第三者。”

“都怪你,你当初要是能像方展那样弹得一手的好吉他拴住我,我也不用遭这份罪呀。”

“这怎么说着说着就绕我头上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可一直是旁观者清啊。”

我以为我失恋了,周刀刀就算不请我喝扎啤、吃羊筋,但至少肯花时间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儿吧?谁想到他小子被一杆子打水底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如今,他竟以死相威胁,让我去跟他见面。见就见吧,谁怕谁呀?我倒是想看看他从15层高楼跳下来是摔成肉饼还是肉酱。

结果,我离老远就见皇冠门前围了一大群人。坏了,坏了,我就算是速度再快还是没有赶上那精彩的一幕,周刀刀死得一定很难看。

我走近后还听到里面有音乐传来,你别说,这五星级酒店的服务还真是不错,死了人还给放哀乐。可我越听越觉得味不对,直到听清那句“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悲哀”。这不是周杰伦的《简单爱》吗?他们这也太作践人了吧,就算死了人也不能给放流行歌曲呀。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我使劲拨开人群猛往里钻,“我是遇难者家属,跑这儿收尸来了,这脑浆子流一地血哩嘛唬的,你们看着不害怕呀?”跑到眼前儿,我乐了。

周刀刀甩着头发,弄把贝司在那儿瞎呼啦,动作特像我家巷口那个弹棉花的老大妈:双眼紧闭,表情痛苦得像便秘,旁边还有几个敲鼓的跟他一起疯。

一曲唱罢,周刀刀跑到我面前,“叶子,怎么样?弹得还像那么回事吧?为了这,我可是闭门修炼了3个月,谁找我都不接见。”

我特没出息地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周刀刀就是一通猛亲。

“唉哟哟,咱注意点儿成吗,这儿多人看着呢!你瞅你,弄得我一脸吐沫星子,好歹这也是初吻哪,你怎么也得给留个好印象啊。”

“快拉倒吧,少在这儿跟我假装纯情,你的初吻早在3岁那年为了一块破糖就让你给出卖了。”

“可咱们这是头一回吧。”

后来我问周刀刀,我不文静、不优雅、不柔弱,为什么他还会喜欢我呢。

周刀刀说:“谁爱静就让她静吧,谁爱雅就让她雅吧,谁爱弱就让她弱吧,我只要我的野蛮女友。”

“周刀刀你愿意跟一个做事鲁莽,说话没边没沿儿而且放肆成性的大麻烦精共度余生吗?”周刀刀羞答答地低下了头,憋了半天也没把脸憋红,然后特矜持地说:“我愿意。”

瞅见没,这婚还是我向他求的。

终于,在那个风和日丽、穿裙子的季节里,我把自己给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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